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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棉的意义/葛红兵

棉棉很有灵气，这种灵气是冲着某种都市生活而来的，很特殊。第一
次看她的作品，我说，棉棉，你应该写，赶快写。她的感受那么好，
城市生活的某些东西在她的笔下变得很内在，她仿佛就是为了写这些
东西而存在的，她的天性中有一种成分与这些东西是过敏的，她就在
这个时代的城市生活的内部，为此她付出了代价，所以她说话，她写
作。她能从内部而不是外部写，她将这个时代的许多意象丰富到了文
化符号的水准。她给我们新的阅读感受。她蔑视激情又崩溃于激情，
回避痛苦又沉溺在受虐的下坠中，像灰烬却妖艳如火，这就是棉棉。
棉棉是触觉型的作家，她用她的身体写作，将一种激情淹没后的青春
的隐痛写得绵密幽深。她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作家，可是她的感性使她
天生有一种思想的力量，她写出了存在的不同层次，她让我们看到了
用感性把握思想的可能，从中我们可以体验到这个时代身体的物质性
：我们的躯体越来越重以致无法承受，大麻、酒精、舞曲……是它的
补偿形式。我们时刻都在和这些告别，但是，携带着我们的空洞而易
碎的身体我们又能走向哪里？表面看，棉棉的笔下似乎有一种反乌托
邦、反道德理想主义的气息，一种轻灵的美学：纵情、随意、反复、
自恋、颠倒、虚无，缺乏社会参与性。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棉棉要讲的
。棉棉所申诉的是现代都市征：焦虑、错乱、失态、虚弱混合的人生
意识，这是世纪末“无家可归”的人，在狂欢之后开始疲乏。身处世
纪之末，对于棉棉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有足够的力量承受世纪末的审
视吗？她的经历使她拥有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苦痛。但是她并没有
将摆脱苦痛的方法定义为寻找狂欢，而是自觉承受并寻找启示，她在
悲剧和虚无，绝望和乏力，糜醉与坠落的自身之中找到了它们的敌对
形式，使它们不仅仅是分析的对象，也是反对的对象。的确，在棉棉
的作品中我们不容易见到明朗的、适度的、平衡的东西，棉棉的作品
中多是暖昧的、倒影的，敞开出现于收敛中的，悲剧和虚无、情欲和
暴力交织缠绕的，她的触觉那么敏感，她的感觉那么清楚，她体内的
阴影、“永久的青春隐痛”被一丝一丝捕捉。这就是棉棉，她不为“
正义”、“真理”、“永恒”、“光明”这些垄断性词汇写作，相反
她为这些词汇的反义词写作。棉棉的笔下夜晚比白天更丰富，短暂者
比忘怀者更有权利得到关注，错位的比真理的更有分析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