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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神话与现实
女人神话在文学中起着重要作用。但它在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如何?它在多大程
度上影响了人们的习俗和行为?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明确阐述这个神话同现实
的关系。
神话有各种各样。这种神话,也就是女人神话,使人类状态的不变方面——即
把人类分为两个阶段的“分化”——得到升华,因而是静态神话。它把一种直接体
验的,或根据经验概念化的现实,投进柏拉图的观念王国,用一种超时间的、不可
改变的、必然的超越理念,来取代事实。价值、意义、认识和经验法则、这个理念
是无可置疑的,因为它超出了已知范围:它具有绝对真理。于是。神话思想使唯一
的、不变的永恒女性,同现实文人之分散的、偶然的、多样化的存在相对立。如果
这一概念的定义同有血有肉的女人的行为发生矛盾,那么有错误的是后者:我们被
告知的不是女性气毅是虚假的存在,而是有关女人不具备女性气质。面对这一神话
,
相反的经验事实是无能为力的。不过,它在某种意义上来源于经验。所以女人的确
是和男人不一样的,这种相异性在欲望、拥抱和爱情中可以直接感受到。但是,真
正的两性关系是具有相互性的关系,这样它才能产生名副其实的戏剧。由于性行为
、
爱情和友谊,以及替换它们的欺骗、仇恨和竞争,这种关系是都想成为主要者的有
意识的人们之间的一场斗争,是彼此确认自由的自由人的相互承认,是从反感到参
与的不明确转变。提出女人问题就是提出绝对他者问题,而绝对他者不具备相互性
,
对她做主体、做人的同类的所有体验都采取否定态度。
在现实中,女人当然具有各种面目,但是,围绕女人这个题目形成的每一种神
话,都想in一院全地)概括她,都想成为唯一的。因而,就有一些相互不一致的神
话存在,男人在女性观念显露出的不连贯性面前就犹豫徘徊。由于所有的女人都和
这些原型的多数有关,而每一种原型都自以为拥有唯一的关于女人的真理,今天的
男人在女伴面前也就再度感到惊讶,就像老诡辩家不明白人的肤色怎么会又有白色
的又有黑色的时感到的惊讶那样。社会现象早就表明了向绝对的转变:正如智力不
成熟的人认为,事物的关系是固定不变的,阶级关系、模式功能也容易是固定不变
的。例如,以维护世袭财产为中心的父权社会必然暗示,不但存在着拥有和遗传财
产的人们,也有拿走所有者的财产并让财产流通的男男女女。冒险家、骗子、小偷
和投机者之类的男人,一般为群体所唾弃;而利用性简力的女人,却能够让年轻男
人甚至家长分散他们的世袭财产,不受法律的制约。这些女人,有的在挪用她们受
害者的财产,或用不正当手段取得遗产。这种角色被认为是邪恶的,扮演这种角色
的女人被称为“坏女人”。但是,与此完全相反,在其他场合下,如在家和父亲、
兄弟、丈夫或请人在一起时,她们实际上也可以成为守护神。对富豪进行“敲诈”
的高级妓女,往往也是画家和作家的慷慨赞助人。在实际生活中,阿斯拒西鞋的次
轰巴杜夫人的有歧义性约人格很容易得到理解。但是,如果把女人描绘成螳螂、曼
德拉革和恶魔,那么发现女人还是缪斯、大母神和贝阿特丽丝,就会引起极大的混
乱。
由于一级来说群体象征和社会模式是由相反的对废物来确定的,看来矛盾将是
永恒女性的固有性质。神圣的母亲和残忍的继母相关,而天使般的少女则和邪恶的
处女相关:所以人们有时会说母亲即生命,可是有时也会说母亲邓死亡;有时会说
所有处女都是纯洁的精神,有时也会说所有处女都是献给居克的肉体。
显然,让社会或个人在两种对立的基本范畴之间做出选择的,并非是现实。在
所有的时期,在每一种情况下,社会和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做出抉择。社会和
个人常常把自身所坚持的制度和价值,投入所选定的神话。所以要女人呆在家里的
父权制,才确定她是感情的、内向的和内在的。实际上所有的生存者部既是内在的
,
也是超越的。当一种制度没有给生存者提供任何目标,或阻止地达到任何目标,或
不讳地取得胜利时,他的超越性就会徒劳地陷入过去,就是说,重新陷入内在性。
这便是父机制派给女人的命运,但这决不是一种天命,就像受奴役不是奴隶的天命
那样。在奥古斯特·孔德那里,可以清楚看到这种神话的发展。把女人和利地主义
相提并论,是为了以她的奉献来保障男人的绝对权利,这是在强迫女人服从一种绝
对命令。
没有必要把神话和承认意义混为一谈。意义在客体中是内在的,通过生动的体
验昭示于精神。而神话是一种超越的理念,完全不为精神所认识。米歇尔·莱里在
《人的时代》空述他对女性器官的看法对,告诉我们的是有意义的事物,而不是精
心炮制出来的神话。对女性身体的惊奇,对经血的厌恶,都来自对一种具体现实的
淹没。揭示女性肉体的色情性质的体验,没有任何神秘之处;即使有人想通过与鲜
花式水晶《比来描绘这种性质,也不于人的处境的极其神秘的事物,而这一神秘事
物,在女人身上呈现出极其令人不安的形式。
但是,人们通常认为是神秘的那种东西,既不是有意识自我的主观孤独,也不
是神秘的有机生命。神秘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表现在交流方面:它并非是指一种完全
沉默的、黑暗的和不存在的状态,而是在暗示一种断断续续的存在,这种存在使它
本身变得暧昧不清。说女人是神秘的,并不是指她是沉默的,而是指她的语言是人
们所不能理解的。她是存在的,却蒙在面纱之后;她存在于这些变幻莫测的外表之
外。她究竟是什么人?是天使,还是魔鬼?是有灵感的人,还是演员?人们可能认
为,这些问题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可能认为,没有一个答案是
合适的,因为具有根本上的歧义性是女人的特征。也许在她的心目中,她甚至对她
自己也是极难确定的:她是一个司芬克斯。
实际上,她对判明自己是什么入会感到非常为难。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隐藏着
的真实性实在是太含糊了,以至难以辨明,而是因为在这个领域根本就没有真实性
。
一个生存者,除了他扮演的角色什么也不是。可能不会超出现实,本质也不会先于
存在:在纯粹的主观性那里,人什么也不是,应当根据他的行为对他进行评估。我
们在谈到农妇时,可以说她是一个好劳动者,也可以说她是一个坏劳动者;在谈到
女演员时,可以说她有天赋,也可以说她无天赋。但是,如果我们根据她的内在存
在,她的内向自我来考察一个女人,我们关于她就绝对说不出什么,她不具备任何
资格。所以,在恋爱或婚姻关系中,在女人是附庸者、他者的一切关系中,人们要
根据她的内在性来对待她。值得注意的是,女同志、女同事和女同伙并无神秘色彩
。
相反,如果这个附属者是一个男性,如果一个年纪较大或较为富有的男人或女人,
认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扮演次要的客体角色,那么这个小伙子就有了神秘性。这
为我们揭示了女性神秘的基础,这个基础实际上是关系才得以不朽,在克尔悄郭尔
看来,这种关系比积极占有更可取。在和一个活生生的神秘人物在一起的时候,男
子仍是孓然一身——他单独和他的梦幻、他的希望、他的恐惧、他的爱情和他的虚
荣心在一起。这种主观追求,可以从恶习一直通往神秘的极度兴奋,所以对许多人
来说,这是一种比和人的真实关系更有诱惑力的体验。那么这种有利可图的幻觉的
存在基础是什么呢?
在某种意义上, 女人的确是神秘的, 照梅特林克(Macer-linck)的看法,
“如整个世界一般神秘”。每一个人只有对他自己才是主体;每一个人可以内在认
识的只有他自己,单独一个人:根据这种观点,他者始终是神秘的。在男人看来,
他所了解的那种自我——poursoi[自为] 所具有的不透明度,在身为女性的他者
身上更大。男人不可能通过任何共感作用,识破她的特殊体验:他们对女人性快感
的性质、经期的不适以及分娩的痛苦一概不知,并为此受到了惩罚。实际上,双方
都是神秘的:身为男性的他者,每一个男人自身也有一种存在,一种女人难以识破
的内在自我;她对男性的性感觉同样是无知的。但是,根据我所说的普遍规律,男
人用以思考世界的那些范畴,是根据他们的观点;作为绝对确立起来的;和在所有
的地方一样,他们在这里也是误解了相互性。由于女人对男人是一种神秘,她才被
认为在本质上是神秘的。
说实在的,由于她的处境,女人也很容易产生这种观点。她的生理特征就非常
复杂,她忍受它时,如同在忍受外部的某种无聊事物。在她看来,她的身体不是她
本人的清楚表现,她觉得在体内她自己是个陌生人。的确,那种在每一个人身上都
把生理生活与心理生活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或者更确切地说,那种在个人的偶然性
与表现这一偶然性的自由精神之间存在的关系,是隐含会涉足神话。但是,说女人
是肉体,说肉体是黑夜和死亡,或者说它是宇宙的光辉,这无异于抛弃地上的真理
,
飞向虚无的天空。因为男人对女人也是肉体,而女人不仅是发泄肉欲的对象,她的
肉体对每一个人,在每一种体验中,也都有特殊的意义。女人也的确和男人一样,
是一个植根于自然的人。她比男性更受物种的奴役,她的动物性更为明显。但是和
男人一样,在她身上这些既定特征也是通过生存这个事实表现出来的,她也属于人
类王国。把她比做自然完全是出于偏见。
几乎没有哪种神话比女人神话更有利于统治等级的了:它为一切特权辩护,甚
至对它们的弊端也表示认可。男人没有必要自寻烦恼,去减轻已成为女人生理命运
的痛苦和负担,因为这是“大自然有意安排的”。男人把它们作为进一步加深女性
命运之神秘性的借口来加以利用,例如,他们拒绝给女人获得性快感的权利,让她
的劳动有如役畜一般。
在所有这些神话中,没有一种神话比女性“神秘”这个神话,更牢固地树立在
男性的心目之中。它带来的好处举不胜举。首先,它使所有的费解都轻易得到解释
,
“不理解”女人的男人,在以客观反抗取代主观精神之贫乏时是幸福的。他不是承
认自己的无知,而是发现在他之外还有一种“神秘”:这的确是吹捧懒惰和虚荣的
一种借口。一颗倍受爱情折磨的心,因此避免了许多失望:如果他的爱人是任性的
,
她说的话是愚蠢的,那么这种神秘有助于原谅这一切。最后,还多亏有了这种神秘
性,那种消极实用的。
人们可以认为情感什么也不是。“在情感领域,”吉德写道,“真实与想像是
分不清楚的。如果认为一个人在爱就足以说明他在爱,那么在这个人在爱的时候,
对他说他爱的是他本人的一种想像,也就足以使他立刻爱得少一点。”只有通过行
为才能在想像与真实之间做出鉴别。既然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有特权地位,他就能够
主动表明他的爱。他常常资助他所爱的女人,或至少常常帮助她。在和她结婚时,
他给予她社会地位,向她赠送礼品。他的独立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使他有可能
掌握主动权, 去进行发明:M·德·诺普瓦刚同德·维尔帕丽西夫人分手,就昼夜
兼程去看她。男人往往是忙碌的,而女人往往是懒散的:他给她时间,和她共同度
过这段时间,而她接受了这种做法:这是为了快乐,为了感情,还是仅仅为了娱乐
?
她接受这些好处,是出于爱,还是出于自私?她是在爱她的丈夫,还是在爱她的婚
姻?当然,连男人的证据也是暧昧不清的:送如此这般的礼物,是出于爱,还是出
于怜悯?但是,尽管一个女人在正常情况下,从和一个男人的关系中得到了许多好
处,可是对一个男人来说,只要他爱她,他同女人的关系就是有利可图的。所以,
根据对他的态度的全部描述,人们几乎可以断定他的感情发展程度。
但是,女人却几乎无法听到她自己的心声。她将根据自己的心境,用各种不同
的观点去观察她自己的情感。由于她被动地服从这些观点,各种解释的正确性相差
无几。在一些极为罕见的情况下,她拥有经济与社会的特权地位。这时,神秘性发
生了逆转,它表明,它并不属于这一个性别,而是属于另一个性别,属于当时的处
境。对相当多的女人来说,超越的道路是封闭的:因为她们没有扮演任何角色,无
法让自己成为任何一种人。她们隐隐地想知道自己可能成了什么人,可是这又会让
她们提出自己是什么人的问题。提出这个问题是徒劳的。如果说男人无法发现女性
的神秘本质,那完全是因为它不存在。女人处在世界的边缘,不可能通过这个世界
对自己加以客观地确定,她的神秘性所隐藏的只不过是空虚。
而且,和一切被压迫者一样,女人故意掩饰她的客观真实性。奴隶、仆人和穷
人,所有靠看主人眼色过日子的人,都懂得用永远不变的微笑或高深莫测的无动于
衷来对待主人。他们的真实情感,他们的实际行为,都被小心地藏了起来。此外,
女人从青少年时起,就学会了骗男人,搞阴谋和诡计多端。在谈到男人时,她脸上
总是带着一副不自然的神情。她是谨慎的、虚伪的,她总是在做戏。
但是,神话思想所承认的女性神秘,有着更深远的意义。事实上,它直接隐含
于绝对他者的神话之中。如果承认这个次要的有意识的人,也有明显的主观性,也
能够进行C略协[我思] ,那么也就等于承认这个人实际上是主权的,能够重新变
为主要者。为了使所有的相互性都完全成为不可能,必须使他者对自己也是一个他
者,必须让他的主观性受他的他性影响。这种被异化为一种意识的意识,在其纯粹
的内在存在中,将明显是一种神秘。鉴于它对于自己也会成为神秘这一情况,它在
本质上将是神秘的。它将成为一种绝对的神秘。
同样正确的是,只要黑人和黄种人被绝对看成次要的他者,除了他们的掩饰所
造成的秘密,在他们当中还有神秘存在。应当注意的是,美国公民虽然让普通的欧
洲人深感困惑,可是他们并不被认为他是“神秘的”:人们会比较谦虚地说,他们
不理解他。女人也并不总是“理解”男人的,但是并不存在男性神秘之类的事物。
问题的关键在于,富有的美国及男人,是站在主人这一边的,而神秘则属于奴隶。
的确,我们只能沿着欺诈这条通幽小径,对神秘的大可置疑的真实性苦思冥想
。
犹如遥远的幻象,当人们想目不转睛地注视它时,它却消失了。在试图描绘“神秘
的”女人时,文学总是失败的。作为一些奇怪的神秘人物,她们只能出现在小说的
开始;而在结束对,她们放弃了自己的神秘之处,完全成了表里如一的透明人物,
除非故事没有结局。例如,彼得·切尼(PeterC讪贝耶书中的主人公,始终对女人
的高深莫测的任性感到惊讶:没有一个人能永远猜到她们将会如何行动,她们把所
有猜测结果全都给推翻了。实际上,一旦把她们的行动动机向读者全盘托出,就会
发现她们是些非常简单的人物:这个女人是一个好细,那个女人是一个小偷。不论
小说的情节安排得多么巧妙,始终贯穿着一条主线。即使作者有天下所有的才华和
想像力,它也不可能是别的样子。神秘只不过是一种幻象,当我们走近看它对,它
使消失了。
我们现在会发现,在很大程度上,女人神话是用它对男人的有用性来解释的。
女人神话是一种奢侈品。只有在男人对他所需要的东西不再感到迫切需要时,女人
神话才能够出现;关系表现得越具体,这些关系的观念化成分就越少。古埃及的农
夫,贝督因的农民、中世纪的工匠以及今天的工人,他们对工作和克服贫困的需要
,
都和他们的特殊公伴有关系。这些关系对她们来说是太明确了,以至用不着用征兆
来装点,不论这些征兆是吉利的还是不吉利的。那些以有梦想闲暇为特征的时代和
社会阶级,是那些树立了邪恶的或善良的女性形象的时代和阶级。但是,和奢侈一
起出现的还有实用,这些梦想不可抗拒地受着利益的支配。毫无疑义,大多数神话
都源于男人对他自己生存及对他周围世界的自发态度。但是,超出经验、面向超越
的理念,被父权社会蓄意用来自我辩护。通过这些神话,父权社会以生动有力的方
式, 把它的法律和习俗强加于个人。正是在神话的形式下,群体命令(山e mp-
m
叮已rat ive)经过灌输,深入到每一个人的心中,通过宗教、传统、语言、寓言
、
歌谣和电影之类的中介,这些神话甚至渗透到受着物质现实的极严酷奴役的生存者
心中。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能够找到对他单调体验的升华:在他受所爱女人的欺骗
时,他称她是狂妄的子宫;在他为自己的性无能苦恼时,他称她是一个螳螂。还有
一些人在妻子的陪伴中享受到乐趣:快瞧呀,她竟然是和谐、安宁和仁慈的大地!
多数男人所具有的对永远讨价还价的爱好,对绝对合适的爱好,都通过神话得到了
满足。连最微小的激动、最轻微的烦恼,也在反映超时间的理念。而这个理念,是
一种对虚荣心非常愿意阿议奉承的幻觉。
女人神话,是虚假客观性设置的一个陷阱,而信奉现成评价的男人,一头扎进
了这个陷阱。这里,我们又在和代替现成偶像对现实的体验,及代替这一体验所需
要的自由判断打交道。女人神话用目不转睛地注视幻象,代替了同自主生存者的真
正关系。“幻象!幻象!”拉福格大声喊道。“我们无法理解她们,所以应当杀死
她们。或者,最好让她们平静下来,让她们受到教育,让她们放弃对珠宝的爱好,
让她们成为我们真正平等的同志、我们的亲密朋友、世界上真正的伙伴,让她们穿
着各异,让她们剪短头发,对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恰恰相反,假如男人不
再把女人装扮成一种象征,他什么也不会失去。梦想一旦变成正式的公众事务,变
成陈词滥调,它们和活生生的现实相比,的确显得单调乏味。对真正的梦想者来说
,
对诗人来说,女人与其说是一个邋遢得出奇的婆娘,不如说是源源不断的泉水。极
其真诚地对女人表示爱护的时代,不是封建的骑士时代,可也不是对女人大献殷勤
的19世纪,而是男人把女人看做同类的那些时代,例如肥世纪。那时的女人似乎是
真正浪漫的,《危险的私情》、《红与黑》和《永别了,武器》这类作品,就是这
样充分表现的。 拉克罗(h化k 侣)、司汤达和海明威笔下的女主人公,没有神秘
性,可是她们因此仍然十分迷人。承认女人是一个人,并不是要对男人的体验进行
任何改变:这不会让体验失去它的多样性、丰富性,或减弱它的强度,假如这种体
验在两个主观之间发生的话。抛弃女人神话,并不是要完全破坏两性间的戏剧性关
系,也不是要否定女性现实所确实向男人揭示出的意义,更不是要取消诗歌、爱情
、
冒险、幸福和梦想。这只是要行为、情感和激情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人
“女人不见了。这样的女人在哪里?今天的女人根本不是女人!”我们已经发
现了这些神秘口号的含义。对男人来说,以及对于以男人目光看待事物的众多女人
来说,母亲或情妇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仅仅拥有女人身体或表现女性功能还
是不够的。 在性行为和母性中, 女人作为主体,能够要求自主。但是,要做一个
“真正的女人”,她就必须承认自己是他者。今天的男人表现出一种口是心非的态
度,这使女人痛苦不堪。在整体上,他们愿意承认女人是自己的同类,是一个平等
的人,但他们仍然让她做次要者。对她来说,这两种命运是不可比的。她在是做这
种人还是做那种人之间犹豫不决,无所适从,因此失去了平衡。在男人身上,公众
生活和私人生活之间并不存在着裂痕:他在行动和工作中越是证实他对世界的控制
,
就越是显得有男子汉的气魄。人的价值和生命的价值在他那里是结合在一起的。而
女人的独立成功却和她的女性气质相矛盾,因为,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就必
须使自己成为客体,成为他者。
在这方面,男人的感受性和性冲动会完全有可能发生变更。现在,新的审美观
念已经产生。如果说,时兴扁平的胸脯和狭小的臀部,即时兴男孩子的形体是昙花
一现,那么以前几个世纪崇尚过于丰满的理想至少是一去不复返了。女性身体被要
求必须是肉感的,但这个要求比较谨慎。它应当是苗条的,不发胖的;它必须是肌
肉发达的、柔韧的、强健的,使人可以联想到超越;它不应当像终日不见阳光的温
室里的花草那么苍白,而宁可如光着膀子在太阳下干活的工人那样晒得黝黑。女人
的衣服在实用的同时没有必要让她显得无性感:相反,穿短裙倒是为了使她的双腿
显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性感。没有理由认为劳动会夺走女人的性魅力。认为女人既是
一个社会的人, 又是一个发泄肉欲的对象, 这可能会引起人们的不安: 在佩纳
(ler) 最近写的一系列作品中(1948年),我们发现,一位年轻男人撕毁了他的
婚约,因为他受到美丽动人的市长夫人的诱惑,而她正打算主持他的婚礼。让女人
既有某种“男人的地位”,又让男人感到称心如意,这长久以来是人们开下流玩笑
的题目。但逐渐地,这种挖苦讽刺变得不那么犀利了,看来,一种新型的性爱正在
产生——也许这会造成新的神话。
毫无疑义,让女人既承认她们的身份是一个自主的人,又承认她们的女人命运
,
在今天是十分困难的。这是造成失策和不安的根本原因,而这种失策和不安有时又
让人们认为她们是“失去性别的人”。忍受无形的奴役,无疑比为解放而工作更舒
适:就此而言,死气沉沉的女人比朝气蓬勃的女人更能顺应大地。无论从哪方面来
看,重返过去都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值得向往的。应当寄予希望的是,男人能够从
自身方面毫无保留地接受即将出现的那种处境。只有到那时,女人才可以无忧无虑
地在那种处境中生活。那时,拉福格的这个祈祷将得到回答:“啊,年轻的女人们
,
你们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我们的兄弟,我们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的兄弟?我们到什
么时候才能真诚地握手?”那时,布勒东的“梅留辛,将不再受到男人给她带来的
灾难的压迫,梅留辛将会得到解放……”将重新找到“她在人类中的位置”。那时
,
她将会变成一个完全的人,用蓝波信中的话来说,“那时,对女人的无限束缚就会
嘎然而止,她将会在自身中并为自身而生活,而男人,尽管至今是可憎的,将会让
她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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