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Corpus 版 (精华区)
-------纪念金斯伯格逝世五周年
文楚安
如果从坟墓外
看人生,时光一瞬
其实就是全部光阴。
——-金斯伯格
不知不觉,金斯伯格就已逝世(1997年4月5日)五周年了,是该
写点什么来纪念他。去世前,金斯伯格在《死亡与荣誉》一诗中曾写
道,”每个人都已明白他们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这是否就是
咱们说的“盖棺定论”?具有世界性声誉的金斯伯格在美国当代文学
/文化史上的地位应该早已不容置疑,他获得过美国国家图书奖并选入
美国艺术文学院,早就进入主流,难道还需要为他正名?不过,问题可
没那么简单,不久前,美国朋友寄来一本新书,书名“Crimes of
theBeats”(《”垮掉一代”罪行录》)就委实让我一惊。不过,读完
了这本不太厚的书,我很失望,作者竭尽调侃的笔调”揭发”的几乎都
是当年“垮掉一代”(我一直认为the Beat Generation译为”垮掉
一代”是误读的结果受,主张用缩写BG代之)受到攻击时那些陈腔滥
调。所列BG要罪状是:柜绝尊重年长者,柜不恪守社会和文学传统;
对年轻一代的影响极坏---主张放荡的生活方式,性放纵,思想开放
;借助吸毒地下爵士乐等非美国化的行为,BG文化危害美国价值观,
此外还有克鲁亚克逝世前曾对共和党保守分子承认他不喜欢60年代嬉
皮士反战抗议运动;连金斯伯格善于”推销”自己,用现在时新的话来
说,深黯”攻关术”也是罪状,至于巴勒斯不慎抢支走火误杀了妻子就
被说成是“蓄意谋杀”。也许正是因为其非学术性,此书并没引起学
术界什么“波澜”或争论;严肃的报刊更不屑提及。倒是有读者指出
这本书“纯属大笑料。”“出于妒忌心理,试图动摇BG的影响。”
就金斯伯格而论,作为诗人、社会活动家、反文化运动领袖、一
代代“反叛”青年的精神宗师.,美联社在他逝世当日就称其“写作
及生活方式给四十年来音乐,政治以及抗议运动注入了新的精神”。
评论家更一致认为:金斯伯格的“遗产”之一是摧化了美国六十年代
开始的反战,黑人民权运动、生态环境保护、妇女解放运动,其影响
及后果一直持续至今。二十世纪美国社会政治文化名流享有如此殊誉
的屈指可数,这显然是非常高的评价。
我要说的是,金斯伯格(包括BG)在中国的接受史,从最初的鞭挞
排斥到逐渐宽容地肯定,颇能反映我国社会的变革进步,评论家以及
读者心态的日趋理智成熟。如今读到下面曾经影响很大的一段评论真
有恍如隔世之感:BG“是美国资产阶段道德沦亡,腐化堕落最集中,
最无耻的表现。在他们身上,几千年来人类创造的高尚的道德,优美
的情操都糟糕殆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卑劣,污秽,淫乱,颓废和
堕落。”(《文学研究集刊》第一册,1964年)。现在,我们已经学会
了较为全面、客观历史地对侍历史人物了。比如金斯伯格从不否认自
己是同性恋“我写诗因为我的基因和染色体迷恋年轻男人而不是年轻
女人。”(《北京偶感》);也从不隐讳因为寻求“自发性写作”的自
我意识吸而吸过毒(主要是是致幻剂LSD之类)等等。这些很个人化的
东西我们就不必随意作简单的道德评断,至少算不上“堕落”吧。不
过金斯伯格之所以伟大,就生活态度和诗歌创新而言,不但是浪漫的,
先锋的,更重要的是其人文主义关怀,勇于冒险、人格独立、淡泊物
资主义,崇尚精神探索的“在路上”理念。而缺少这一切,如国内某
些“另类”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或现实生活中,常常用金斯伯格的诗文
来标榜自己前卫的某些放荡疯狂、玩世不恭、利已享乐者,他们只是
在表面上模仿BG的某些生活方式,有可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垮掉。
BG尤其是金斯伯格对中国年轻一代的影响是肯定的,特别是对文
学艺术青年。他们对BG/金斯伯格的了解主要是通过极为有限的翻译
(甚至是非公开发表的),误译导致误读当然也就不奇怪。比如《嚎叫
》早在八十年代初就有译文。今天看来,如果逐字逐句推敲一些译文
,会发现不少误译,不过,这些译文最先让中国读者体味到诗居然敢这
么写,可使用粗话,意象比喻又那么奇特怪异,应该说还是功不可没
。可后来,有的金诗译文在“不忠实”的道路上就走得太远了,如《
向日葵箴言》(Sunflower Sutra)中”And delivermy sermon to
my soul and Jack's soul too,and any one who’ll listen”被
一位译者译为“且将我的精液射入我的灵魂,也射进杰克的灵魂和任
何哪位愿意听听的人的灵魂,”其它不说,译者居然将“sermon”(
布道,讲道,训诫,反省)误认为“semen“(精子)并以为就是“
精液”。如此污水泼向金斯伯格只能无端加深中文读者对金斯伯格只
热衷于”污秽用语”的曲解,认为“垮掉”诗人金斯伯格的诗不过是
“长句加淫词”。这真冤枉了金斯伯格。糟糕的是,此种看法还很有
市场。我曾说过中国读者之所以误读金斯伯格大多是“翻译惹的祸”
。我不敢断言,当今中国的先锋诗歌的口语化,非诗化倾向似乎是从
金斯伯格哪儿得到过启发,因为他们大都否认受过他的影响,有的公
开说金是“二三流”诗人。这或许不算是“误读”,因为他们可能压
根儿就没读过他的作品。要真正了解他,除了《嚎叫》,再读一读他
的《卡迪什》、《美国》《维基塔中心岛箴言》等诗吧,那才是真实
没有被曲解的金斯伯格;
我写诗因为英文词汇灵感来源于拉丁字“Spiritus”,也就是呼
吸,我想自由畅快地呼吸。
我写诗因为瓦特·惠特曼曾对世人以允诺表达思想应坦白直率毫
无顾忌。
我写诗因为我极为困窘不知道其它人倒底在想些什么。…….
我写诗因为诗歌能揭示我的思绪治愈我的以及其他人的偏执狂想
症。
我写诗因为我极为困窘不知道其它人倒底在想些什么。
我写诗因为诗歌能揭示我的思绪治愈我的以及其他人的偏执狂想
症。(北京偶感)
是的,金斯伯格在诗中并不忌用俗语,诸如“fuck““cock”之
类,,可他“操”的是自大狂的美国、好战的,充当世界警察的美国
,美国政客等等,“美国,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停止人类间的战争?/
用你自已的原子弹去操你自己吧。”(《美国》),显然,他之所以
使用俗语不但是情感也是诗歌叙事策略的需要。可当今中国一些先锋
诗歌中口语/俗语化实践似乎己走向极端,如“从肉体开始,到肉体
为止”的“下半身”诗歌,乃至有诗人曰“我理解对下半身的强调本
质是在强调鸡巴”;于是诗中充斥打炮、牛逼、傻逼、鸟人、妓女、
操、搞等等肮脏话、下流猥亵言词;有的写出了诸如“我们亮出了自
己的下半身,男的亮出了自己的把柄,女的亮出了自己的漏洞。我们
都这样了,我们还怕什么?”这类诗句。这当然与金斯伯格诗作的影
响无关,如果有人说他们是从他哪儿借鉴了什么的话。
1997年我去哈佛大学英文糸访学。可我到波士顿时他已去世,没
能同他见面。《哈佛评论》为悼念他,特发表了著名诗歌评权威海伦
·文德勒教授的长文,题目竟是《莎士比亚和金斯伯格》,两人的全
页画像尤为突出,哈佛人文学术的严谨、甚至重古典的保守之风众所
周知。曾是“地下”“边缘”诗人,上了美国联邦调查局黑名单的金
斯伯格如今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登堂入室,被评论家同莎翁相提并论,
这不就说明,“透视美国”(文德勒语)的金斯伯格先生/教授(他是纽
约市立大学教授直至去世)永恒的魅力吗?
2002年3月31日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753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