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弹指惊雷--(1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Sep 28 10:51:16 1999), 转信
第十六回 小侠惩奸戏双煞 少爷吸毒变奴才
劳家兄弟说真情
劳福庇喝道:“休得伤我哥哥!”抢上前来拼命。杨炎取下套在劳福荫颈上的金环,反
手一掷,套上劳福庇的右臂,在接近琵琶骨之处,转个不停。劳福庇大吃一惊:“怎的这小
贼也懂得环中套月这一招,用得比我还更厉害!”其实杨炎根本未练过日月双环,不过模仿
他们兄弟的手法而已。远胜于他们的乃是杨炎的内功。这一掷杨炎用上了内家真力,令得那
枚金环生出强烈的回旋牵引之力。这股强烈的力道,随着金环的旋转转个不停,逼使劳福庇
也不能不跟着旋转,以求抵消这股力道,否则只怕琵琶骨就要受到强烈的震动破裂。
杨炎笑道:“我只要一个人给我口供,另一个人我可以让他把彭大遒送回去。如今我挑
上了你的哥哥,你回去吧。只要你的哥哥肯说实话,我不会伤他性命的。”这话其实是说给
劳福荫听的。杨炎早已点了他的穴道,当下把他挟在胁下立即跑上山去,劳福庇兀自在原地
上像陀螺般的旋转。
杨炎跑进树林,把劳福荫放下,解开他的哑穴,说道:“我为什么把你‘请来’你已经
知道了。现在我开始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不许有半点隐瞒!”
劳福荫双目圆睁,瞪着杨炎。杨炎笑道:“不必生气,说了就放你走。第一桩:你们兄
弟和那位龙姑娘有何过节?”
劳福荫紧紧闭住嘴唇,依然是一脸愤怒的神色。
杨炎说道:“你们和那位龙姑娘倘无过节,那就一定是受人指使的了。那个人是谁?
说!”劳福荫仍然不发一言。杨炎喝道:“你又不是哑巴,你再不说,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劳福荫忽地“呸”的一口唾涎向杨炎吐去,杨炎当然不会给他吐着,但也不禁给他吓了
一跳。
“大丈夫宁死不屈,劳某落在你这小魔头手上,早已不打算活了,你要杀便杀,不必多
言!”劳福荫这才破口大骂。
杨炎冷笑道:“你骂我小魔头,你和清廷鹰爪勾结,又是什么侠义道么?好,你不说我
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劳福荫一咬牙关,蓦地叫道:“我决不能受你所辱,我变了鬼也不饶你!”杨炎一听他
的声音有异,连忙重新点了他的穴道。
原来劳福荫乃是意欲自断经脉而亡,杨炎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便知。因此连忙再点他
的穴道,令他不能动弹,杨炎见他宁死不屈,倒是不禁有点佩服他了,想道:“这个人和彭
大遒可并不一样。虽然他不是侠义道,但我也不是侠义道呀。”俗语说惺惺相惜,劳福荫的
脾气有点对上他的胃口,他倒是不忍折磨他了。但就这样把他放走,又不甘心。
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有人大呼小叫,跑上山来,不是别人,正是劳福荫的弟弟劳福
庇。劳福庇高声大叫:“杨炎,你这小贼躲在哪里,有胆的出来和我拼个死活!”
杨炎哈哈大笑,现出身形,说道:“你有这个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佩服,佩
服!”
劳福庇道:“杨炎,你不必讥讽我。不错,我是打不过你,但打不过也要和你拼个死
活!”
杨炎笑道:“刚才我就是因为不想杀你,才叫你把彭大遒送回张掖养伤的,你为什么还
要特地跑来找死?”
劳福庇大声说道:“彭大遒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要的是我的哥哥!”杨炎见他手足情
深,不觉颇为伤感。
劳福庇喝道:“你把我的哥哥怎么样了?”杨炎说道:“一点也没什么,他在这儿,没
缺眼睛,也没少鼻子。”
劳福庇道:“我不相信。哎呀,你、你是不是早已把他害了?”他大呼小叫,兀自听不
见哥哥的声音,不禁心里发慌。
杨炎中指轻轻一弹,解开劳福荫的穴道,劳福荫连忙大叫:“弟弟,别这样傻。你这是
白白送死,无济于事。快回去吧——”话犹未了,杨炎第三次点了他的穴道。
“你听见你哥哥的说话了吧?我不过点了他的穴道,他还活着!”杨炎说道。
劳福庇说道:“我们是孪生兄弟,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要我独自回家,决不能够!”
杨炎说道:“好,那么你上来领你哥哥回去。”
劳福庇道:“来就来,反正我是把这条性命豁出去的了,怕你什么!”
他跑上山来,挥舞双环,冲向杨炎。
杨炎挥袖一拂,力道柔和,但他已是冲不过去。
劳福庇退后几步,说道:“杨炎,你杀了我吧!”
杨炎笑道:“我叫你把哥哥领回去,谁说我要杀你。”
劳福庇道:“你当真肯让我把哥哥领回去?”
杨炎说道:“你只管上去,我手指头也不会碰你一碰。”劳福庇半信半疑,硬着头皮从
杨炎身旁走过,杨炎果然没有阻拦。刚刚走近哥哥身边,忽地好像有一股吸力将他一吸,他
身不由己的踉踉跄跄退了六七步,方始能够用重身法稳住身形。
原来杨炎是在距离十步之外,虚抓一抓,将他抓回来的。这是龙灵珠爷爷传给他的“龙
抓手”功夫,强劲之处,不下于齐世杰练的龙象功。劳福庇没有跌倒,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劳福庇回过头来,喝道:“你捣什么鬼?”杨炎笑道:“我的小指头也没碰着你,你没
法接近你的哥哥,那是你的事。”
劳福庇一咬牙根,又冲上去。这次杨炎加多两分内力,凌空一抓,劳福庇一直退到他的
身旁。杨炎将他扶稳,笑道:“你要不要再试一次!”劳福庇忽地向他跪下,说道:“我求
求你爽爽快快的把我一剑杀了吧。”
杨炎挥袖一卷,托着他的腰,不让他双膝着地,说道:“起来起来,你的哥哥没有死,
你干嘛要求死?”
劳福庇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说道:“我打不过你,我的哥哥你反正是要杀他的,
因此我请求你把我们兄弟一同杀死,别折磨他了。”
杨炎诧道:“谁说我一定要杀他?”劳福庇道:“那你抓他来做什么?”杨炎说道:
“我不是早已对你们说过了吗,我不过是要问他几句话。”
劳福庇道:“他说了没有?”杨炎道:“他没有说。”劳福庇道:“我早知道他不会说
的。”
杨炎心念一动,问道:“你怎能知道他不会说?”劳福庇道:“说了是死,不说也是
死。何必向仇人屈服?”
杨炎说道:“你因何把我当作仇人?”
劳福庇道:“你不是我们仇人,你的哥哥也是我们仇人。你岂有不帮你哥哥之理?”他
怕说出来更受杨炎折磨,但不知不觉之间,却已露出口风。杨炎曾经听冷冰儿说过崆峒派的
事情,隐约猜到了几分,说道:“你是说孟华吗?”
劳福庇道:“不错。你和孟华是兄弟,我们早已知道了!”杨炎冷冷说道:“他姓盂,
我姓杨,我没有这个哥哥!我不知道你们因何和他结仇,但要是他在这儿,我第一个和他动
手!”
劳福庇虽然是个浑人,可也并非蠢如鹿亲,心里想道:“听说这小子一生下来,就给缪
长风送上天山。但杨孟两家之仇,江湖中人知道的很多,莫非这小子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恨孟元超,连带也恨了孟华了?”
杨炎继续说道:“因此你不必顾虑孟华和我有关系,我问的事情,你只管依实答复,涉
及孟华,亦是无妨。你说了我马上放你的哥哥。将来你们要对付孟华,我还可以助你们一臂
之力。”
劳福庇笃于手足之情,他是不惜牺牲性命但求能够保全哥哥的。听了杨炎的话,燃起一
线希望,说道:“此话当真?”
杨炎手起掌落,把一块石头劈得四分五裂,朗声说道:“倘有食言,有如此石!”劳福
庇道:“好,那你问吧,我说!”
杨炎说道:“你们和那姓龙的小妖女可有仇怨?”
劳福庇道:“我们只是最近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
杨炎说道:“那么你们因何也来参加对她的围捕?”
劳福庇道:“有人叫我们来的。”杨炎道:“那人是谁?”劳福庇迟疑不答,杨炎说
道:“你尽管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将你难为。”
劳福庇这才说道:“他是白驼山主。”
杨炎问道:“白驼山主是何来历?姓甚名谁?”
劳福庇道:“我从来没见过白驼山主,对他的来历是半点不知。是他差遣一个弟子通知
我们来的。”
杨炎诧道:“何以你要帮他这个大忙?当初你们是怎样和他沾上关系的?”
劳福庇道,“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事情发生在思退崖上。”杨炎道:“思退崖是什么
地方?”劳福庇道:“是崆峒山后一处隐僻的所在,地形险峻,距离清虚观有六七里路之
遥,本派弟子很少到那里去的。但却是我们每天必到的地方。”杨炎道:“去做什么?”劳
福庇道:“那时我们正在勤练先师传下来的双环八诀,不想给丹丘生这一支的弟子看见,因
此找了这个隐僻之处在练武。”杨炎始知他们是在秘密练武。心中暗自好笑:“丹丘生和孟
华是何等本领,你们这点功夫,我都不放在眼内,何况他们?敝帚自珍,真是井蛙之见。”
劳福庇继续说道:“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一早到思退崖练武,练到最后一招,四环齐
出,击在一块磨盘大豹石块上,溅起火星点点,我们正想去察看石上留下的痕迹,看看是不
是比昨天深了少许,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日月双环练到这个火候,也算是不错了。’我
们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两个虬髯汉子已是站在我们面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杨炎道:“这两个人是——”劳福庇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看模样不大像是
汉人,汉语却说得甚为流利。”
“我大吃一惊,他们表面上似称赞我们,其实却是一副‘孺子可教’的口吻,瞧我们不
起。我一听不禁就动了气,要不是哥哥立即拉着我,我几乎就要和他们动武。”
杨炎心中暗笑:“你的哥哥可比你懂事得多,像你这样草包,一动手准得吃亏。”劳福
庇也不是太糊涂,似乎知道杨炎心里笑他,脸上一红继续说道:“不错,我是个草包。当时
怒火头上,也不去仔细想想,这两人到了我的面前,我方始发觉,凭我这点玩艺,怎能是人
家的对手?哥哥一拉我,我立即醒悟。于是我只好沉着气,让哥哥和他们对答。”
“哥哥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个笑道:‘你们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们。你们是崆峒派前任掌门洞真子的高
足劳家兄弟,对么?’他说破了我们的身份,方始把他们两人的名字说给我们知道。”
杨炎道:“他们姓甚名谁?”劳福庇道:“一个叫司空照,一个叫幕容垂。”杨炎心
想:“司空、幕容,都是源出西域的‘胡姓’,姓司空的在汉人中还比较多些,姓幕容的似
乎只有西域才有了。这两个名字我可也是从来没有听过。”要知天山僻处西陲,杨炎小时候
听同门师兄谈论武林人物,也是以西域的居多。他对西域的成名高手是比对中原的武林人物
更为熟悉的。
劳福庇继续说道:“我听了他们自报姓名,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便问他们!”我都不
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的你却对我们知道得这样清楚?”
“年纪较小的那个慕容垂道:‘我不但知道你们在崆峒派的身份,我们还是特地来找你
们的呢!”
“我只道他们是来掠衅,心想这一架不打恐怕不行。哥哥用眼色阻止我,说道:我们与
两位素昧平生,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年纪较大的那个司空照道:我们是特地来帮你们兄弟的忙的。这话可说得奇怪,我禁
不住又问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人帮忙?”
“慕容垂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的功夫虽然还算不错,但可惜——说至此处,他顿了一
顿。哥哥问道:可惜什么?他这才继续说下去:可惜你们再练十年,恐怕也未必能如心中所
愿!”
“他好像是答非所问,但像我这样笨人也听得懂了。他的意思是我们的功夫不够,所以
必须他们帮忙。”
“听得此言,我们兄弟俩是惊疑不定。哥哥说道:你这话太奇怪了,我们刚刚见面,难
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你也知道?”
“慕容垂笑道:你要不要我说出你们的心事?”
“我们不敢立即回答,那个司空照却道:‘慕容贤弟,这是他们的秘密,咱们可得为他
们着想,提防隔墙有耳,’这两人一唱一和,幕容垂便道:‘对,我还是写出来好些。’他
口中说话,指头已是在那块磨盘大的石块写出十六个字,每个字入石三分。他指头上的力道
竟然比我们日月双环的力道还大得多!”
杨炎问道:“这十六个字是——”劳福庇有点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气。杨炎说道:“可是
与孟华有关?”
劳福庇道:“你当真是不认孟华为兄?”杨炎冷冷说道:“我说过的话,不喜欢再说一
遍。”劳福庇道:“好,我相信你的话,老实告诉你吧,丹丘生接任本派掌门,我们的师父
就在那一天惨遭不幸。虽然不是丹丘生下的手,却也可说是因他而死,纵然我们不想向丹丘
生报仇,在我们心里也不能忘记这是师门之耻。再说丹丘生接任掌门,我们也不服气。”
杨炎说道:“丹丘生的武功不够高吗?”劳福庇道:“他是崆峒派百年罕见的杰出之
士。”
杨炎道:“那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劳福庇道:“武林讲究的是长幼有序,我们这支是
长门,丹丘生若论排行,还是我们的师弟呢。而且做拳门也不是单凭武功的。”
杨炎道:“他的德望不够么?”劳福庇道:“侠义道的人都推崇他。”
杨炎道:“那又为了什么你们不服气呢?”
劳福庇道:“一派有一派的规矩,丹丘生做了掌门,把崆峒派列祖列宗传了多年的规矩
都破坏了。这些规矩,对不住我们可不能说给外人知道:“杨炎笑道:“我最怕听什么规
矩、戒条,你要说给我听,我都不耐烦听呢。总之,我知道你们兄弟不喜欢丹丘生做掌门就
是了。你继续说吧。”
劳福庇继续说道:“丹丘生做掌门也还罢了,我们更害怕的是他将来把掌门的位子传给
他的徒弟孟华,孟华的武功如今已是不在师父之下,在江湖上的声名也是如日方中。看这趋
势,崆峒派的未来掌门只怕是非他莫属。”
杨炎说道:“孟华做掌门又有什么不好?”
劳福庇道:“孟华的武功得自崆峒派的其实不多,他有几个师父,而且还是天山派的记
名弟子。他要是做了崆峒派的掌门,只怕崆峒派就变成了天山派的旁支了。天山派的武学是
不是比崆峒派高明姑且勿论,无论如何,这总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家业’,孝子贤孙,总
不忍见祖宗传下的家业,改属别姓所有。孟华武功再好,在我们心目之中,也只是不肖子
孙!”
杨炎暗自慨叹:“武林中的门户之见,想不到竟是如是之深!他们又渗杂上一辈的是非
恩怨,那就难怪更纠缠不清了。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劳福庇继续说道:“因此我们一面勤学苦练,一方面笼络同门,尤其是对可能抱有同样
想法的本门弟子,准备在时机成熟之时,反对孟华接任掌门。但在时机未成熟之前,我们的
图谋,却是对最好的同门兄弟都不敢说的。”
“谁知我们的心事,却给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了。不,写出来了,慕容垂用指头在石块上
‘写’出十六个字,铁划银钩,入石三分,比石匠刻出来的还更整齐,这十六个字是:
“师门之耻,料难忘怀。
丹丘孟华,何足道哉!”
杨炎听到这里,笑道:“上两句是说破你们的心事,下两句则是给你们撑腰的豪言壮
语。不过以慕容垂炫露的这手功夫而论,虽然足以与少林寺的金刚指力媲美,却未必就能胜
得过丹丘、孟华。我虽然未练过金刚指,也都可以勉强做得到。”口中说话,运指如飞,片
刻之间,就在一块极其坚硬的大青石上写出八个字来,石屑飞溅,看来已是不只入石三分,
这八个字是:大言炎炎,井蛙窥天。
写罢哈哈笑道:“敢说丹丘孟华,何足道哉的人,本领最少应该比我高出十倍才行。”
劳福庇骇然失色,说道:“杨少侠,你莫笑我井蛙之见,依我看来,你的功夫即使还比不上
丹丘生,和孟华已是相差不远了!”
杨炎摇了摇头,说道:“不,差得远呢。不过,你也不必怀疑我刚才言不由衷,我说过
的话是必然算数的。要是孟华此刻由此,我虽然明知打他不过,也非竭力和他一拼不可。”
劳福庇道:“要胜过他们师徒,那也无须比你高强十倍。”
杨炎说道:“但慕容垂的口气,是根本不把他们师徒放在眼内的。我所知的武林高手有
限,据我所知,对付他们师徒能够稳操胜券的人,已经去世的也算在内,恐怕也只有两人!”
劳福庇道:“其中之一,是不是令师唐老掌门?听说他去年已不幸仙去。”杨炎说道:
“不错。但即使是我这个师父在生,他也不会说丹丘生、孟华何足道哉这种说话。”
劳福庇好奇心起,问道:“另一个又是谁呢?”
杨炎说道:“是我另一位师父,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劳福庇惊奇之极,想道:“我
只道这第二个人必定是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无疑,谁知竟然还有一个可以和唐经天分庭抗礼
的人,我真是孤陋寡闻了。这小子兼有两位名师,怪不得武功如此厉害!”
要知金逐流除了一子一女(他的女儿就是孟华的妻子金碧漪),只有一个外姓徒弟,他
师兄江海天的次子江上云。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他当然不会是杨炎的第二位师父。
杨炎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敢说当今之世没人能胜过我的两位师父,但决
不会是你说的这个慕容垂!”
劳福庇说道:“他说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和他同来的师兄。”
杨炎怔了一怔,问道:“那么是谁?”
劳福庇继续说道:“杨少侠,你刚才起的怀疑,也正是我们当时的怀疑。丹丘生和孟华
的武功深浅,我们怎会不知?幕容垂在石头写出那十六个字之后,哥哥说道:阁下武功高
强,远胜于我,佩服,佩服。但要是碰上了丹丘生的‘胡笳十八拍’,阁下的金刚指力,恐
怕也未必使得出来。”
杨炎问道:“胡茄十八拍是一种什么武功?”劳福庇道:“是丹丘生自创的一招剑法,
能在一招之内,闪电之间,刺中敌人的十几处穴道。十多年前,在回疆的大圣峰,他曾以这
招剑法,在一块形如老猿的崖石上,刺穿十八个窟窿,吓走一个魔头。当时他用的不过是一
把普通的青钢剑。”
高耸入云的雪山上往往有一种崖石,坚硬如铁,大圣峰的“老猿石”就是这种崖石。是
以兀立雪山之上,不知经过多少年代,都不变形。杨炎小时候也曾听人说过这个名胜的,心
里想道:“以一把普通的青钢剑,就能够在老猿石上刺十八个窟窿,内力的深厚,自非慕容
垂的金刚指力所能相提并论。慕容垂若然和他交手,只怕未能近得他的身子,自己的身上先
要添了十八个窟窿!我给孟华一剑刺了十八处穴道,恐怕也就是这一招剑法了。”
劳福庇继续说道:“慕容垂倒是知道胡笳十八拍的来历,但他听了却哈哈大笑。”
杨炎诧道:“他笑什么?”劳福庇道:“他说不错,丹丘生在老猿石上留下的剑痕,他
曾看过,他确实破不了这招剑法。孟华若然使出天山剑法的大须弥式以及得自天竺那烂陀寺
的般若神功,他们师兄弟恐怕也未必胜得了孟华。不过他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一
个人是深知丹丘生和孟华的武功底细的,在他看来,什么胡茄十八拍,什么大须弥剑式,什
么般若神功,都是不值一哂!’我们听了,都是不敢相信,齐声问他:这人是谁?慕容垂这
才说出那个人来,那人是:白驼山主。”
杨炎颇感惊奇,心里想道:“自驼山我倒是知道,它在西藏边陲,和大吉岭相去约有千
里。我从大吉岭回来,也曾经过白驼山的,却不知白驼山上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劳福庇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不敢相信,问道:白驼山主是何派武功?怎的我们从来
没有听人说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
“慕容垂纵声笑道:白驼山主武功深不可测,中华天竺各大门派的武功他无不知晓,也
没有他不能破解的武功。他的武功不拘一格,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派,当今之世,知道他的人
廖寥无几,假如天山派的唐老掌门未曾仙逝,或许还配得上问他姓名。言下之意,丹丘生、
孟华之辈,尚未够资格知道他,至于你们没有听人说过他,那更是丝毫不足为奇了。”
“哥哥问道:白驼山主是不是你们的师父?”
“慕容垂的师兄司空照答道:我们可不敢妄列白驼山主的门墙,只不过在他座下执役多
年,蒙他破例开恩教了我们三天武功。他老人家知道你们的心愿,以是特地叫我们来至宝
山,代他老人家传话。你们有了这个强援,何愁对付不了丹丘生、孟华,他老人家还答应你
们,可以扶助你们中的一个做崆峒派的掌门呢。”
“说至此处,他伸出手掌在那块石头上一抹,说道:这是你们不欲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我替你们抹去了吧!说罢,移开手掌,只见原来的石面一片光滑,字迹都不见了。他这手功
夫,可又比他师弟的金刚指力强得多啦。”
他们只跟白驼山主学过三天功夫,就有如此造诣,我们对他的说话,虽然未敢全信,倒
也不能不稍微相信几分。”
自驼山主的野心
杨炎冷冷说道:“白驼山主总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们的忙吧?他要你们答应什么条件?”
劳福庇面有愧色,默然不语。
杨炎说道:“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们说吧。是不是要你们今后唯白驼山主之命是
听?”劳福庇道:“他们还要我的哥哥以未来崆峒派掌门人的身份,泰白驼山为宗主。”
杨炎冷笑道:“原来你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大靠山,你们有求于人,怪不得也要心甘情愿
的受人驱使了!”
劳福庇苦笑道:“我们纵不甘心,又能怎样?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威胁利诱,双管齐
下,我们若不屈从,只怕立即就要招致身败名裂之祸。”
杨炎说道:“你们是自愿投靠白驼山主也好,是为势所逼也好,这都与我无关,我也没
有工夫去理会你们的闲事。我只想知道,这次他们要你来到张掖来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劳福庇道:“这次是白驼山主差遣嘉容垂来通知我们的。他没说什么,只叫我们先到兰
州和彭大遒会合,在未见到彭大遒之前,我们对那小妖女实是一无所知。”
杨炎说道:“彭大遒是否白驼山的人?”劳福庇道:“我们也弄不清楚。慕容垂曾经吩
咐我们,叫我们不可在彭大遒的面前谈及白驼山的秘密。但他又说,只要我们一见着彭大
遒,彭大遒就会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来找他的了。”
杨炎说道:“白驼山主还约了那些成名的武林人物?他自己会不会亲自出马?”劳福庇
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请你放走我的哥哥吧?”扬炎说道:“你别心
急,多谢你告诉我这许多事情,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劳福庇忐忑不安,只好说道:
“请杨少侠指教。”
杨炎说道:“你们不愿意孟华当上崆峒派的掌门,最主要的原因是怕孟华所学不纯,把
崆峒派原来武学弄得非驴非马,甚至变成天山派的旁支。但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唯白驼山主
之命是听,纵使你的哥哥将来做了掌门,崆峒派也不能由他做主。崆峒山隶属于白驼山,那
不是比做天山派的旁支更为不堪?要做掌门的人,多少也得有点骨气,岂能俯仰由人?”
劳福庇汗流侠背,说道:“师门之耻未雪,我们只得暂求瓦全。”杨炎说道:“你们崆
峒派的内争我管不着,不过据我看来,孟华也不见得就稀罕做你们崆峒派的掌门。”
劳福庇道:“他稀不稀罕是他的事,我们却是不能不防!”
杨炎继续说道:“即使你们要对付丹丘生、孟华,似乎也只该由取得同门的拥戴着手。
屈服于白驼山主已经不是好汉的行径了;求助天清廷鹰爪,那更是不齿于天下英雄!”
劳福庇怔了一怔,说道:“谁说我们求助于清廷鹰爪?杨炎,你要杀我们兄弟尽管下
手,可不能这样抵毁我们。”
杨炎说道:“彭大遒就是清廷鹰爪,难道你们真的不知?”
劳福庇呆了一呆,说道:“李务实也这样说过,但我们不相信……”杨炎说道:“为什
么你们不信?”劳福庇道:“我们与他相识多年,只知他是一个家道富有,喜欢结交朋友的
庄主。”
杨炎想起了岳豪,冷笑说道:“你别以为他有财有势,就不屑于做鹰爪了。正是这样假
仁假义的土豪,才越发想求功名富贵,老实告诉你吧,我捏碎他的琵琶骨,就因为我确实已
经知道他是清廷的大内侍卫!”
劳福庇见他说得如此确凿,不能不信。当下又是惭愧又是惊慌,说道:“我们是真的不
知。你不相信,那你就杀了我吧!”
杨炎说道:“你们又不是大内侍卫,我为什么要杀你们?”说至此处,叹了口气,继续
说道:“我也不是什么侠义道。再说,即使是大内侍卫,也有好环之分,又岂能全都杀掉。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仍然算数的。”他口里说话,心里却不禁想道:“彭大遒是坏的大内
侍卫,难道我的爹爹就是‘好’的大内侍卫吗?”
劳福庇喜出望外,说道:“你真的肯放我们兄弟?”
杨炎说道:“以后你们对付孟华,若需要我帮忙,我也定当助你们一臂之力。我只不过
是要告诉你们,纵然对付仇人,也不该不择手段。比如我吧,我打不过孟华,我就宁愿死在
他的剑下,决不卖身投靠!”说至此处,凌空运指,十步之外,轻轻一弹,解开了劳福荫的
穴道。
劳福荫站了起来,对弟弟怒目而视,斥道:“你丢尽我的面!”劳福庇惶然说道:“哥
哥,我只求与你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你若认为我是做错了事,怎样处置我,我都甘愿。”
杨炎说道:“劳老大,你有这个弟弟,已经很不错了。他是为了你才求我的,你要怪
他,不如怪我。但你放心,我决不会把你们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劳福荫涩声说道:“杨少侠,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多谢你的金玉良言,但我也
要告诉你,我之所以苟且偷生,那是为了誓雪师门之耻。一旦心愿得偿,我决不会贪恋掌门
之位,定当立时自尽明志,叫你知道,劳某并非没有骨气之辈!至于你要助我一臂之力,我
心领了,不敢劳烦。”
杨炎想不到他如此烈性,说道:“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你又何必如此?”
劳福荫不再发言,与兄弟相携而去。杨炎望着他们的背影下山,不禁摇了摇头,心中苦
笑:“怪不得龙爷爷常说‘善未易明,理未易察’,这两个人是好是坏,也真难说得很。”
杨炎走出树林,红日高悬,已是近午时分。心里想道:“总算得到了一点线索,但可惜
劳家兄弟并未见过白驼山主,他的底细仍然未知。”又再想道:“白驼山主的牛皮可是吹得
太大,但他的门下有司空照、慕容垂这等人物,他本身的武功亦是不可小觑!他们要和龙灵
珠为难,我可得赶快通知她防备才行。”但祁连山绵延数百里,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还未走得多远,忽地又听得人声和脚步声,“你们放心,包在我的身上,替你们把杨炎
这小贼擒来,你们把这小贼交给李务实,还怕李务实会难为你们吗?”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跟着一个人说道:“云中双煞,你们得遇贵人,可真是天大的造化了。有穆少侠出头,
还怕什么梁子不能化解的!即使抓不着杨炎这个小贼,李务实也得给穆少侠面子。”杨炎听
出他的声音,正是昨晚大肆挖苦云中双煞的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这次他为了奉承这个什么
“穆少侠”,不惜又一次的贬低云中双煞。
杨炎听了这两个人的对话,已经知道一个梗概:“敢情云中双煞也是像劳家兄弟那样,
彭大遒出了事,他们是和彭大遒一起的人,怕给李务实和陆敢当追究,因此赶快离开客店。
但这少年却不知是什么人,昨晚似乎没有见过。”
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名叫杜诚,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流脚色,他大拍那个“穆少侠”的
马屁,只道可以付得他的欢心,那知这个“穆少侠”却哼了声,听语气似是很不高兴的说
道:“杨炎是什么东西,我怎会抓不着他?”
杜诚连忙陪笑道:“我不是说以穆少侠的武功抓不着这个小贼,是所找不着他,寻找的
找,不是抓拿的抓。”
云中双煞中的老二田耕性情比较耿直,他不领杜诚的情,却道:“穆少侠,杨炎这小贼
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彭老大也遭了他的毒手,咱们可千万不能轻敌。”
那个“穆少侠”冷笑道:“什么本事,大不了是唐经天的关门弟子,学过几招天山剑
法。嘿、嘿,天山四大弟子尚且不在我的眼内,何况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杜诚赶忙又拍马屁,说道:“篷莱穆家的蹑云剑,天下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天山剑法
虽然享誉百多年,但自前两辈的掌门人唐晓澜去世之后,已是每下愈况,人才凋落,当今之
世,武林中有识之士,早已公认蓬莱蹑云剑胜过天山追风剑了!”
杨炎心想:“原来这小子是蓬莱穆家的人,怪不得如此狂妄!”原来中原有几个武学世
家,如苏州陈家、保定齐家、杨家、成都唐家、杨州谷家等等,山东蓬莱穆家也是这类武林
世家之一。家传蹑云剑法以轻灵飘忽见长。穆家现今的家长叫穆杨波,东北五省是数一数二
的人物。论名头,保定的齐家杨家都还比不上他。这些武学世家,杨炎是曾经听得冷冰儿说
过的。
杨炎暗自寻思:“穆家的人,身份可又比云中双煞高得多了。嘿嘿,我本来要抓活口,
难得他们送上门来,不过我可得改变主意,不能只抓云中双煞。”主意打定,便即现出身
形,迎上前去,纵声笑道:“不劳你们费神寻找小贼,小贼自己来了!”他这一现身,把云
中双煞吓了一大跳,不知不觉的就缩到后面。那个“穆少侠”勃然大怒,唰的拔剑出鞘。
穆家三少爷
杨炎喝道:“且慢,穆扬波是你什么人?”
姓穆这一伙有六七个之多,除了云中双煞,其他的人都还未曾知道杨炎的厉害,仗着有
人撑腰,倒是个个争先。
那个最擅于吹牛拍马的杜诚立即抓着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厉声斥道:“住嘴,你这小贼
是什么东西,也配直呼穆少侠令尊的大名!”原来这个“穆少侠”乃是穆扬波的幼子,名叫
志遥。穆志遥侧目斜睨,冷冷说道:“我就是穆家的三少爷,你既然知道篷莱穆家的厉害,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杜诚跟着帮腔:“小贼听见没有?还不赶快自打嘴巴,磕头求饶,穆少侠或者还可以恕
你不敬之罪。”
杨炎眼角也不瞧杜诚,径自向穆志遥走去,笑道:“穆少爷,你们穆家有什么厉害恕我
知道得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你家有一门本领大概可算天下第二。”
穆志遥喝道:“你是说我们穆家的剑法比不上你们天山派么?”
杨炎淡淡说道:“我不是说你的剑法。”
穆志遥怔了一怔道:“哦,那你是说我的哪一门本领?”杨炎说道:“你的吹牛本领,
除了白驼山主,恐怕也没有谁比得上你了。”
穆志遥吃了一惊:“怎的他也知道白驼山主?”大怒喝道:“小贼胡说八道,看剑!”
杨炎此时正好来到他的面前,这一剑疾如闪电,杨炎挥袖一拂,想把他的剑夺出手去。不料
穆存遥剑锋倏转,竟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只听得“嗤”的一声,杨炎的衣袖被剑尖
划开一道裂缝,穆志潭则是身形连晃,不由自己的斜窜三步。
这一下颇出杨炎意料之外,心道:“蹑云剑以飘忽见长,果然名不虚传。”
穆志遥本来是难以抵挡杨炎这一拂之力的,幸亏杨炎是第一次和他交手,尚未熟悉他的
剑法,他的剑法变化太快,身随剑转,这一拂未能拂个正着,但虽然如此,袖风所至,穆志
遥已是稳不住身形,心头的惊骇,比杨炎有过而无不及。说时迟,那时快,杨炎早已从他身
旁掠过,出现在杜诚面前了。
杨炎喝道:“我最讨厌吹牛拍马的小人,非打你的嘴巴不可!”欺身扑进,说打就打。
杜诚口齿轻薄,却非庸手,他练有铁砂掌功夫,五指可以洞穿牛腹,立即力贯掌心,一掌向
杨炎胸膛劈下,大怒喝道:“狂妄小子,叫你知道——”
话犹未了,双方的手掌都已打到对方身上。
杜诚好像打着一团棉絮,非但使不出气力,手掌都给牢牢吸住了。铁砂掌本来甚为霸
道,打着了骨头之类的硬物,必定会发出很大的声响的,但结果却是只听见杨炎打他耳光的
声音。
杨炎正手打他四记耳光,反手打他四记耳光,僻僻啪啪,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但却打
得清脆玲拢,人人听得清楚。他这次打杜诚的耳光,比他上次打云中双煞中老二田耕的耳光
更厉害,那次田耕不过给打落两齿门牙,这次杜诚的满口牙齿都被打落,“哇”的一声,打
碎了的牙齿,随着一股血水吐了出来。
杨炎胸膛一挺把杜诚弹开,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杜诚双膝一软,跪倒地上,身不由已的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杨炎纵声笑道:“看在你磕头求饶的份上,我就饶了你的性
命吧。”
和杜诚一起跟着穆志遥来的那些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但因杨炎出手太快,他们要救杜
诚也来不及。此时杜诚矮了半截,左面一口朴刀,右面一条软鞭就打过来了。
杨炎哈哈一笑,说道:“好,你们要打,我让你们自己打个痛快。”跃出圈子,一个鸳
鸯选环腿,双脚起处,又把两个向他摸来的大汉,踢得都飞出了丈开外。至此,除了云中双
煞正在没命飞奔之外,跟随穆志遥的这些人,都已给杨炎击倒了。
穆志遥此时方始稳住身形,退而复上,挥剑喝道:“小贼。你知不知道穆家的厉害,有
胆的你莫逃,我和你拼个死活。”声音抖颤,只盼能够仗着父兄的威名吓退这个“小贼”。
可惜这如意算盘打得不响,“小贼”并没给他吓走,反而迎上来了。
“好极了!”杨炎哈哈笑道:“你们穆家有多厉害,我可尚未知道。正要向穆家三少爷
多请教几招!”
穆志遥硬着头皮、咬紧牙根,唰唰唰唰,一口气向杨炎疾攻八剑,这八招是蹑云剑法精
华所在,每一招都是招里藏招,式中套式,足可以抵得上其他剑派四五十招的变化。
杨炎早有提防,轻轻挥动衣袖,在剑气纵横之下,东飘西闪,化解了他这八招杀着。八
招过后,杨炎对蹑云剑法的奥妙之处,已是略窥门径,没耐心和他纠缠下去,笑道:“蹑云
剑法还算不错,但与天山剑法相比,依我看来,还是远远不如!”笑声中虚劈三掌,陡地喝
道:“撒剑!”中指弹出,“铮”的一声,把穆志遥的长剑,弹得飞上半空!
穆志遥被擒,颤声叫道:“小贼,你胆敢如此欺负我,我爹爹知道了决不与你干休。你
要性命,快快放我!”
杨炎笑道:“这样就叫做欺负你吗,你再嚷我捏碎你的琵琶骨!”
穆志遥见“硬”的不成,只好再来“软”的,不敢大叫大嚷,改为低声哀求:“杨少
侠,算我服了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今日之事,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也不会告诉我爹
爹。”
杨炎听得直皱眉头,心里想道:“穆扬波是北五省的武林领袖,有响当当的大侠名头,
怎的生下这么一个脓包儿子!”
“你不怕丢你老子脸,我也怕了你的絮聒。告诉你吧,我硬的不吃,软的也不吃,你若
还在我的耳边絮絮不休,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打碎你的门牙,再捏断你的琵琶骨!”杨炎
喝道。
穆志遥刚刚见过杜诚被打耳光之惨,心道:“莫说捏断我的琵琶骨,只是打落了我的门
牙,我已经是没脸见人了。”一吓之下,果然他哼也不敢再哼了。
原来他是穆扬波宠妾所生的幼子,自幼被父母宠坏了,仗着父亲的名气,行走江湖,到
处受人逢迎,日子稍长,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的武功当真是很了不起了。
他被杨炎提着飞跑,只觉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吓得一颗心都几乎跳了出来,他闭上眼
睛,忽听得有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阿呀,不好,哥哥,你瞧,那小贼追来了,被他提在
手中的那个人,好像是穆家三少爷!”正是云中双煞中老二田耕的声音。
穆志遥连忙叫道:“不错,是我呀!云中双煞,你、你们、快、快——”杨炎将他高高
撰起,作个旋风急舞,喝道:“叫你别嚷你还要嚷,好,你想跟云中双煞,你就去吧!”
穆志遥忙道:“我不敢嚷了,你别把我摔出去!”他被杨炎一吓,倒是吓得脑筋比较清
楚了,心里想道:“对呀,云中双煞的武功还不如我,我求他们有什么用。”
云中双煞看见果然是杨炎追来,跑得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虽然拼命逃跑,杨炎手中提
着一个人,也还是比他们跑得快。
说时迟,那时快,杨炎已是追到他们背后,使出龙爪手功夫凌空一抓,云中双煞不由自
己的退了三步,身似陀螺疾转,转得头昏眼花。待到转定之后,定晴一瞧,正是和杨炎面对
着面。
云中双煞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小祖宗,我们冒犯了你。你老人家也已处罚我们
了。这次我们可不敢和你作对,你一来我们就跑了的。你就饶了我们吧。”
杨炎笑道:“不错,不错,你们说得有一半道理。”
云中双煞正自莫名其妙,什么叫做“一半道理”,只听得杨炎继续说道:“不错,我已
经打了田老二的耳光,如今只能请马老大陪这位穆少爷了。”说罢,左臂一伸就抓着了马牛。
杨炎左手抓着穆志遥,右手抓着马牛,故意不点他们哑穴。心里想道:“龙灵珠一时难
找,不过白驼山可能已经有人来此,只要能够把白驼山的人引出来,对我也有帮助。”不点
他们哑穴,乃是好让有呼救的“机会”。
跑了一会,穆志遥没有叫嚷,但却连连打起呵欠来了。杨炎有点奇怪:“我又没点他的
昏睡穴,怎的他在这样受惊的情形之下居然会打瞌睡?”山越上越高,路越来越险,杨炎在
悬崖峭壁上纵跃如飞,马牛忍不住好几次失声惊呼,反而穆志遥没有叫喊。杨炎心道:“奇
怪,这位大少爷倒是比马牛还顶得住,难道他吓晕了?”
穆志遥被他抓着腰带倒提,一路上都是动也不敢一动的。此时杨炎听不见他的声音,正
想察看他是否已经晕了过去,穆志遥的身子就开始动了,而且动得相当厉害,身子虽然不能
翻转,却向两边摇晃,并且伸拳踢腿。杨炎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喝道:“你想找死么,
下面是万丈深谷!”
穆志遥不敢伸拳踢腿了,只是还在直打哆嗦。杨炎心想道:“一般人在生死关头,往往
会给吓得呆若木鸡,就算胆子较大,也会吓得麻木不灵,只能尖声呼叫,不能伸拳踢腿的。
这位大少爷似乎是在忍受某种难以名说的痛苦,不是因为惊吓而打哆嗦。”他离开悬崖,走
入地势比较平坦的树林,马牛安静下来了,穆志遥则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发出连续不断的呻
吟。
杨炎喝道:“我又没有给你用刑,你鬼叫什么?”
穆志遥呻吟道:“我,我要……”杨炎把他身子提高,问道:“你要什么?”把耳朵凑
近他的嘴边去听,这才听得清楚他要的是“神仙丸。”
杨炎道:“什么是神仙丸?”穆志遥哪里还能得说清楚,只是喃喃叫道:“神仙丸,神
仙丸……”
杨炎道:“你不是生病吧?我到那里给你找神仙丸?”
穆志遥用尽气力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找……”
杨炎谅他也不能逃出自己的掌握,便放他下来,看他怎样。一看,不觉又是好笑,又是
好气。
只见他眼泪鼻涕一齐流,放了他,他也站不起来,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才能把手伸进
衣裳摸索,半响,忽地尖声叫道:“啊,我的神仙丸不见了!”原来他给杨炎好像倒提小鸡
一样,提着飞跑,袋子里的东西早已跌落。
杨炎皱眉头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如丧考妣?”
穆志遥似乎忽地想起,挣扎着叫道:“神仙丸,他、他身上有!杨少侠,求求你,你叫
他给我!”
马牛叫道:“杨少侠,你,你别听他乱说……”杨炎一巴掌打过去,喝道:“我叫你说
话才许你说,现在不准你说。”当下把他身上的零碎杂物都搜出来。有一个瓶子,盛满白色
药丸。
杨炎说道:“这瓶子里可是神仙丸?”
穆志遥喜形于色,连忙叫道:“是,是,你快给我!”他看见了“神仙丸”,未曾入
口,精神似乎已经稍微好了一些。
杨炎说道:“我问你几句话,如实回答,我就给你。”
穆志遥道:“那你快点问吧,我熬不住了。”
杨炎说道:“你知道白驼山主吗?”
穆志遥道:“知道。”杨炎问道:“你所说的知道,是你本人见过他,还是只从旁人的
口中知道他?”穆志遥道:“没有见过。是云中双煞说给我听,我才知道有个白驼山主
的。”
杨炎问道:“他告诉你一些什么?”穆志遥神情颇为尴尬,好像不想回答。杨炎喝道:
“你不说,我就不把神仙丸给你!”
穆志遥叫道:“我、我说,我说。他们要我奉白驼山主做主人,像他们一样唯白驼山主
之命是听!”杨炎大为诧异,说道:“你没见过白驼山主,只凭着云中双煞的一句话,就肯
做白驼山主的奴才?是否他们带了白驼山的人来威逼你?”
穆志遥道:“不是。我虽然不济,我爹爹威振江湖,有谁敢用武力来欺逼穆家的人?”
他在杨炎掌握之中,可还死要面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仍然夸耀自己的武学世家门第。
杨炎问道:“那你为何心甘情愿作人家的奴才?”
穆志遥面红直透耳根,但却抵受不了毒痛发作,只能讷讷说道:“就因为这神仙丸!我
听他们的话,才有神仙丸吃。”
过了一会,只见穆志遥手舞足蹈,状若疯癫。哈哈哈大笑三声,唱起小调来了:“飘、
飘、飘,我在云里飘,嫦娥姐姐开月殿,清歌妙舞度良宵。”
杨炎冷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原未是发白日梦的神仙!好呀,马牛,你要
不要这样的快活?”
马牛不敢回答,穆志遥手舞足蹈的舞到他的面前来了,大笑之后,继以大哭,哭哭笑笑
扑向马牛叫道:“不妙呀不妙,牛头马面追来了!黄泉路上要有人陪,马大哥,你陪我到十
殿阎罗去报到!”马牛连忙使劲一推,把他推倒地上。杨炎是早已把马牛放开,料想他决计
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因此,并没点他穴道的。
杨炎不想再看穆志遥的疯癫之状,伸指点了他的晕睡穴,冷笑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快
活,如今我更明白了。”马牛情知不妙,连忙分辩:“这次是他在瘾发之后,没有及时得到
神仙丸,其后又服食过量,才会如此的。平时若是按时服食,适可而止。服食的药量逐渐增
加,那就只会觉得快乐无穷了。”
杨炎说道:“很好,我也有我的办法叫你快乐无穷!”倏地揪住马牛,将他翻转,出指
在他背心的“风府穴”一点。
不过片刻,马牛只觉体内虫行蚁走,越来越是厉害,五脏六腑都好像给毒虫咬啮,禁不
住倒在地下打滚,哀求杨炎:“杨少侠,你饶了我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杨炎笑道:“快活享够了吧?我要你说实话!”马牛忙道:“只求你免了我受这种‘快
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杨炎伸指在他身上的相应穴道轻轻一弹,稍稍减轻他几分痛苦,让他有气力说话。问
道:“神仙丸究竟是什么一种毒药?”
马牛说道:“它不是毒药。”杨炎道:“不是毒药,那是什么?”
马牛说:“听说是用一种名叫大麻的药草制炼的,这种药草产在中印交界的荒山野岭之
间,我未曾见。”
杨炎冷笑道:“它能令人迷失本性,还说不是毒药?”
马牛力图辩解,说道:“杨少侠,你知道鸦片吧?”
杨炎想起云来客栈那个嗜吸鸦片的老板娘,说道:“是又名福寿膏的那个东西吗?我知
道。”
马牛说道:“神仙丸就像鸦片那样,吃上了瘾,一天都少不了。杨少侠,你既然知道鸦
片又名福寿膏,以此类推,你亦可以知道像鸦片一样的神仙丸是于人无害的了。”
杨炎哼了一声,想道:“那老板娘吃了鸦片,懒得像一头猪,这种人长命百岁,也是废
物,不过他说神仙丸是和福寿膏相似的东西,这话倒可以相信。大概大麻和鸦片都是慢性毒
药,所谓‘神仙丸’和‘福寿膏’不过是毒贩子编的好听字眼。”杨炎对毒品的“知识”极
为浅薄,其实鸦片的祸害岂仅只是令人懒惰而已?而“神仙丸”这种迷幻药又比鸦片的毒性
更烈,更易令人上瘾。不过他猜测是慢性毒药,也算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杨炎虽然不相信
他的鬼话,却也没有立即驳他,接着问道:“你这神仙丸是从那里得来的?”马牛说道:
“是从白驼山得来的。”杨炎问道:“是白驼山主叫你诱人服毒的吗?当初你们怎样接上
头,他诱人服毒又是有何用意,你一一细说!”
马牛踌躇未答,杨炎一掌拍下,冷冷说道:“你不回答,是不是又想快活快活?”
这一掌未拍到他的身上,他体内已是又复虫行蚁走,马牛痛苦难熬,连忙叫道:“杨少
侠,你高抬贵手,我说,我说!”
杨炎停了手听他说道:“这都怪我们不好,经受不起白驼山主的威胁利诱。三年前我们
运一帮私盐前往藏边,交换藏人的名贵药材,生意做得很顺利,我们赚了一笔大钱,刚要回
家,却给白驼山的弟子慕容垂把我捉上白驼山去。”
“我们见了白驼山主,初时还以为他是想黑吃黑,我们愿意献出所有钱财,但求活命。
那知他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非但不要你们一文钱,而且还要帮忙你们发一笔大财,你
们意想不到的大财,比你贩卖私盐所得多十倍百倍。”
杨炎说道:“想必是叫你们帮他贩毒了?”马牛说道:“和一般的贩毒有点不同,他把
神仙丸交给我们,叫我们引诱武林人物服食,他不要一文钱,只要上了瘾的人听他指挥,我
们不花本钱,还有赏赐。另外收钱,他也不管。我们一来害怕他的武功,二来也不合贪财,
这就只能任他驱使了。”正是:
甘为瘾君子,少爷变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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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毒贩妄图成霸业 牛刀小试戏妖人
强逼穆少爷戒毒
杨炎问道:“崆峒派的劳家兄弟有没有服食神仙丸?”
马牛说道:“他们是给白驼山主抓着把柄,收归门下的,似乎倒没上瘾。我们诱人服食
此丸乃是因人而施,少林、武当,峨眉、崆峒等各大门派弟子,我们可不敢引诱,最好的是
让穆志遥这样意志薄弱的少爷,上了瘾就不能摆脱我们的掌握。”
杨炎说道:“白驼山主要令许多武林人物上了毒瘾,是何居心?”马牛说道:“我听得
他的门下弟子说,他有一门神功即将练成,准备到中原开宗立派,最后成为武林至尊。但他
要想成为武林至尊,单凭武功还是不够的,必须有一帮人甘心情愿的听他驱使。”
杨炎冷笑道:“这样一个毒袅,居然想要成为武林至尊,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马
牛不敢搭腔只道:“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杨少侠,你饶了我吧。”
杨炎冷冷说道:“你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助纣为虐的贩毒头子。我可以饶你性命,
不过——”马牛颤声道:“不过怎样?”杨炎说道:“你不是说过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
吗?好,我如今就让你得到大快活!”说到快活二字,一把抓着他的麻穴,趁他嘴巴张开,
把那瓶神仙丸全部逼他吞下。
不过片临,只见马牛脸皮胀红,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又笑又哭,又叫又嚷,扑向杨
炎,杨炎一记劈空掌把他震开,再过一会,马牛已是完全陷于疯狂状态,把自己的衣服撕得
片片碎裂,脸上也抓起了无数的血痕,手舞足蹈。好似中疯疾走。
杨炎拿起一个盛满食水的皮绢袋,这是马牛带上山备用的。杨炎解开了穆志遥的穴道,
把一袋冷水当头淋下。
穆志遥被冷水泼醒,张口就叫:“我的神仙丸呢?”
杨炎冷笑道:“你还要神仙丸?你看看这个马老大吧,他就是服了神仙丸得到大快活
的!”就在此时,马牛已是支持不住,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穆志遥毛骨悚然,颤声说道:“他、真的、真的是因为吃了神仙丸,弄成这个样子?”
杨炎怒道:“你给神仙丸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了如今,你还不信神仙丸乃是毒
药?好,你要跟他一起快活,那我也只好由你!”
穆志遥只道杨炎说的是反话,连忙求饶:“杨少侠,你可千万别把我弄成这样,从今之
后,我再也不敢和你作对就是了。”
杨炎冷冷说道:“你要变人还是变鬼,完全看你自己。你要明白,是神仙丸把马牛弄成
这个样子的,你不想步他后尘,唯有痛下决心,戒掉毒瘾。”穆志遥讷讷说道:“杨少侠,
我听你的话,以后一定戒掉它。不过,不过——”
杨炎盯着他道:“不过什么?”穆志遥避开他那锐利的目光,说道,“不过我必须回到
家中,才能安心戒毒。”
杨炎道:“为什么?”穆志遥道:“从此地回到篷莱,少说也有几千里路,我已经吃惯
了神仙丸,要是没有它,恐怕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杨炎冷冷说道:“如此说来,那神仙丸你是还想要的了?”
穆志遥道:“杨少侠,求你大发慈悲把马牛吃剩的神仙丸给我,否则我恐怕回不到家
里,就要倒毙路旁。我答应你,一回到家中就决心戒毒。这是最后一次要神仙丸,你相信我
吧!”
杨炎气往上冲,抓起了他,喝道:“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没有用,我看你与其死在路
上,倒不如死在这里!”把他的身子作了一个旋风急舞,蓄势就要抛下山谷。
穆志遥吓得魂飞天外,叫道:“我,我知错了,杨少侠,你饶了我,我不敢要神仙丸
了!”
杨炎一时火起,本来想要把他抛下去的,此际听他求饶,不觉于心不忍,心里想道:
“这个大少爷毕竟还不能算是坏人,一时糊涂,行差踏错,罪亦不至于死。好,我就做一次
善事吧,做好人索性做到底,他没决心戒毒,唯有我帮他了。”
主意打定,把穆志遥拉回来,跟着拿起地上的一袋干粮,这袋干粮是马牛携带上山,准
备在山中缺乏食粮用的。
杨炎带了干粮,提起穆志遥又再跑上悬崖。穆志遥不知其意何居,吓得哇哇大叫。杨炎
喝道:“闭上你的鸟嘴,再叫把你抛下谷底喂狼!”这次他一鼓作气跑上一座形如笔塔的山
峰,到了一块形如鸟喙横空伸出的石崖下面,才把穆志遥放了下来。石崖周围荆棘丛生,高
逾人头,遮得几乎透不过阳光。
杨炎仔细审视了地形,心里想道:“这个地方,虽然难不倒轻功超卓的人,但除非他披
荆斩棘,仔细寻找,否则决计不会发现这位穆家的大少爷藏在这里。”
“好,这个地方再好也不过了!”杨炎把穆志遥放了下来,哈哈大笑。穆志遥不知他葫
芦里卖什么药,颤声问道:“杨少侠,你把我带来这里,是、是什么意思?”
杨炎倏的伸指点了他两处穴处,一处是哑穴,一处是麻穴,说道:“穆少爷,你听着:
我留下这袋干粮给你,可以供你七天食用。我点了你的哑穴和麻穴,过了五天,穴道便可自
解。在这五天当中,你虽然不能说话,手脚还是可以动的。这地方野兽也上不来,所以你不
用担心性命危险。五天之后,你的穴道解开,再调养两天,功力当可恢复如初。以你的本
领,那时相信你也可以自己下去了。不过对不住,那瓶神仙丸我可不能给你啦!”
做了这件事,杨炎十分得意,想道:“要是我把这次的恶作剧说给灵珠知道,她一定会
笑痛肚皮。嘿、嘿,她作弄人的花样最多,但这个恶作剧其实是‘善作剧’,如此‘新
招’,恐怕她也未能想得出来。”
他轻轻哼着小调,继续登山。可是想起了龙灵珠,他的那份得意又不觉化为茫然之感
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要在这绵延数百里的祁连山碰七龙灵珠,恐怕当真是
“可遇而不可求”了。
正在他茫然不知所从之际,忽地又听见下面有说话的声音。
山路迂回,斜坡曲折,在悬崖削壁下面传来的声音虽然听得相当清楚,说话的人还是看
不见的。那两个人要走到他如今所在之处,恐怕最少也还得半支香时刻。
杨炎只听见了一句话,立即被吸引住了。
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说话的人向同伴发问:“大哥,那八个字可有点古怪,‘大言炎
炎,井蛙窥天。’这是什么意思?”杨炎听得不禁暗暗好笑:“这八个字是我写的,你该问
我才对。”心想:“原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以指刻字的那块石头了,不过看情形大概还没见着
劳家兄弟,否则早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大哥说道:“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好懂,那是嘲笑人自不量力,不知
天高地厚的意思。”
那人说道:“这意思我懂,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那个人要把这八个字写在
石头上?”
“大哥”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不想琢磨他的用意,只担心这个人。这个人的指力
可不在咱们的金刚指力之下!”
他的伙伴说道:“你以为这个人可能是和咱们作对的么?”
“大哥”说道:“难说。据我所知,这次前来祁连山的我们这边的人,似乎没有谁是有
这种指上功夫的。”他的伙伴道:“或者是彭大遒邀来的大内高手,我们尚未知道的呢?”
“大哥”说道:“你说起彭大遒,我更担心了。他是一帮人的头领,此刻却尚未见上
山!”
那人说道:“大哥,咱们有这许多人,难道还怕对付不了那小妖女?”
“大哥”苦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你试想想,要是小妖女这么容易对付,咱
们的师父为什么还要找这许多人跑上祁连山?难道就只是为了要他们来帮忙搜索这样简
单?”那人说道:“对啦,大哥,我正想问你,这小妖女是什么来历,你可以告诉我吗?”
“大哥”说道:“你可知道咱们师父生平最忌惮的是谁?”那人说道:“师父常常自夸
他的武功己是天下无敌,我可从来没有听见过他说他忌惮谁。”
“大哥”说道:“不错,他老人家的武功是天下无敌,因为他最忌惮的那个人已经死
了,另外一个可能胜过他的,如今亦已老迈不堪了。”
那人说道:“虽然死了,我也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大哥”缓缓说道:“那个人就是二十年前,曾经使得咱们师父寝食不安的那个大魔头
玉龙太子!”接着说道:“如今师父要咱们搜捕的这个小妖女,就是玉龙太子的女儿!”
杨炎心里想道:“怎的龙灵珠的父亲有这么一个古怪的绰号?玉龙太子,总不会真的是
那一国的太子吧?”他想起龙灵珠曾经告诉过他的部分身世,对白驼山主是谁已经隐约猜到
几分了。
“大哥”继续说道:“玉龙太子十二年前死于非命,但他的拳经剑谱,可并没有落人外
人手中。”那人说道:“但听师父要咱们搜索的那个小妖女,不过十六八岁年纪。”
“大哥”哼了一声,说道:“你敢看轻她年纪小?”那人说道:“我不是轻视她,但她
这点年纪,即使她学了家传的武功,料想也不会高明到那里去。咱们何须忌惮一个女娃儿?”
“大哥”冷冷说道:“只要她是玉龙太子的女儿,年纪再小,咱们也不能轻视。”何况
她的母亲可能还活着呢!”
那人说道,“玉龙太子的妻子又是谁,武功可比得上他么。”
“大哥”说道:“你知道大吉岭灵骛峰上那个龙老怪么?”那人说道:“曾经听人说
过,不过龙鸳峰高人云霄,究竟那上面是否真的隐居有一位武林异人,却也没谁见过。”
“大哥”说道:“你没见过,咱们的师父却是见过的。但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据师父
说,这龙老怪的武功似乎比他更胜一筹。而且他最近得到消息,这龙老怪尚还活着。”
那人恍然大悟,说道:“大哥,你刚才说的另外一个可胜过师父的人,想必就是这个龙
老怪了?这个龙老怪和玉龙太子的妻子有何关系?”
“大哥”说道:“他的妻子,就是这个龙老怪的女儿。龙老怪如今虽然业已老迈不堪,
料想不会再是师父对手。但话说回来,师父对他总也还不能不有几分忌惮的。”
杨炎听至此处,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想道:“原来白驼山主恐怕龙灵珠的母亲还活
在世上,要是她们母女和爷爷联袂而来,白驼山主恐怕也对付不了。是以他必须动众兴师。”
“大哥”继续说道:“最糟糕的是师父目前所练的那门神功,正在到了紧要关头他老人
家不能到祁连山来,彭大遒这班人只怕帮不了咱们多大的忙。”
605
那人说道:“师父虽然不能亲自出马,但大师兄是说好了要来的。大师兄已经得了师父
的八成功夫,只要他来此主持,何愁那小妖女不俯首就擒?”“大哥”苦笑道:“我可不敢
像你这样乐观,当然有大师兄在会好得多,但还是千万不能轻敌!”
戏弄双魔
他们边说边走,此时已经走近杨炎藏身之处了。杨炎倏的现出身形,说道:“两位可是
白驼山的司空先生和慕容先生?”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那“大哥”愕了一愕,睁大眼睛瞪着他道:“不错,我就是司空
照,他是我的师弟幕容垂。你是谁?”
杨炎说道:“我姓云,是崆峒派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弟子。”学龙灵珠的模样,不从父姓
而从母姓。慕容垂道:“你当真是崆峒派弟子?”言下大有不信之意。
杨炎不答此问,忽地朗声说道:“丹丘孟华,何足道哉?”
慕容垂吃了一惊,说道:“劳福庇、劳福荫是你的什么人?”杨炎说道:“他们是弟子
的本门师叔。”
慕容垂这才相信他的“崆峒弟子”身份,说道:“原来你是劳家兄弟的心腹师侄,怪不
得你知道我们是谁了。”
要知那八个字是慕容垂在诱胁劳家兄弟投靠白驼山之时,用金刚指力在石头上写出来给
他们看的四言诗中的两句。杨炎说得出来,不啻暗示自己已经知道他们和劳家兄弟之间的秘
密,而且向他们表明自己也是属于反对丹丘生和孟华这一派的了。
司空照迈上一步,逼视杨炎,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师门之耻,岂能忘怀’
的崆峒派弟子了?”杨炎说道:“这八个字弟子只敢藏在心中,不敢向外人吐露!”
司空照哈哈笑道:“好,那么咱们如今已经是自己人了,咱们亲近亲近!”笑声中忽地
伸掌向杨炎的肩头一拍。
原来司空照比他的师弟谨慎得多,心里想道:“对一个本门的晚辈弟子,劳家兄弟应可
指挥如意,何须把这个秘密说给他听才能拉拢他呢?”正因有此怀疑故此他还要试杨炎一试。
这一掌用上了金刚掌力,要是给他结结实实的拍个正着,杨炎的琵琶骨只怕也要给他拍
碎。
是闪避还是反击?这霎那间,杨炎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还是决定冒一个险,既不闪
避,亦不反击,让他的掌缘拍着自己的肩膊。这一下突如其来,弄得幕容垂都不禁大吃一惊
了。募容垂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师兄,不可!”话犹未了,只听杨炎“哎哟”一声,斜
窜三步,前脚已经踏出悬崖,这才稳住身形。司空照哈哈笑道:“崆峒派当今的第三代弟子
中,要算你的本领最强了。几乎比得上你两位师叔!”
慕容垂松了口气,说道:“师兄,原来你是试他的的武功来着,但却未免弄得太惊险
了。”
司空照笑道:“我自有分寸的,决不会让他失足跌下悬崖。”
原来他的掌力能发能收,只打算令杨炎摔一跤,不会捏碎他的琵琶骨的。但他却不知
道,杨炎的内力亦已是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假如他当真要拍碎杨炎琵琶骨的话,他加之杨
炎之身的内力,立即就会反弹回去。
杨炎这出戏做得恰到好处,他没有摔倒却又装作抵御不住司空照的掌力,踏出去的步法
又正是崆峒派的“天罗步法”,使到司空照再也没有怀疑了。
司空照心想:“原来他是崆峒派晚辈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劳家兄弟要倚仗他作为心腹,
把秘密告诉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的两位劳师叔呢?”司空照问道。杨炎说道:“他们等候蓬莱穆家的三少爷,要晚
一点才来。”司空照再问:“他可有话留给我们?”杨炎说道:“有的。他们正是有一件秘
密要我代为禀告。”司空照道,“哦,什么秘密?”杨炎说道:“有关那小妖女的秘密。”
司空照不觉好奇心起,想道:“那小妖女的底细,当今之世,还有谁能够比我的师父知
道更多?不过倒也不妨听听他们知道多少。”便道,“好,那你快点说吧。”
杨炎却慢条斯理的说道:“事情可得从头说起,我先告诉你们,我们因何要去打听小妖
女的秘密。这秘密不是我那两位师叔打听到的,是我们的掌门人丹丘生打听到的。”
慕容垂道:“怎的丹丘生也管上这桩闲事?”杨炎说道:“这可不是闲事啊,丹丘生最
得意的徒弟是孟华,孟华又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这个想必你们亦已知道的了?”
慕容垂道:“那又怎样?”
杨炎说:“杨炎得罪了本门长辈,孟华奉命清理门户,他已经捉住杨炎,叫把杨炎押往
柴达木,不料中途却给那小妖女劫走。你们想亦知道,在丹丘生的心目中,天山崆峒是如同
一家的。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丹丘生当然要亲自出马打探那小妖女的来历了!”
他编道的“谎言”,七分是真,三分是假,属于真的这一部分,司空照亦是早已知道
的。听他说得不错,自是不会怀疑,便即打断他的话道:“请你长话短说,那小妖女的秘
密,丹丘生打听到了一些什么?”
杨炎说道:“他已经打听到那小妖女的身世之秘,你道她是谁,原来她是玉龙太子的女
儿。据丹丘生说,玉龙太子是一个武功极高的‘大魔头’,不过中原各大门派,对他却是知
者寥寥,甚至对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司空照眉头一皱,说道:“这个我们早已知道
了,你们另外还知道什么?”不觉也起了一点疑心:“莫非他偷听到了刚才我和慕容师弟的
谈话?”
心念未已,只听得杨炎缓缓说道:“丹丘生非但已经知道了那小妖女的身世之隐,而且
知道了你们的师父和她有杀父之仇。她如今出现江湖,正是为了要报杀父之仇的!”
此言一出,司空照可不能不大吃一惊了。“玉龙太子”丧在白驼山主手下,这个秘密,
是只有他的大师兄和他知道的。刚才他对慕容垂也未说过。他对杨炎的疑心,不觉也就烟消
云散了。
慕容垂比他师兄还更吃惊,不过吃惊之中也有意外的欢喜,说道:“原来玉龙太子是给
师父杀掉的,那他的女儿还有什么值得咱们忌惮的。”
杨炎继续说道:“丹丘生有一句话不知我该不该告诉你们,说出来又怕你们生气。”司
空照道:“但说无妨。”
杨炎说道:“他在说到玉龙太子的时候,倒是甚表敬意。可惜在玉龙太子生前,不知道
有此一人,否则早已要去和他结交了。但说到令师的时候,可、可——”慕容垂性子急躁,
喝道:“丹丘生到底说了我的师父什么坏话,快讲!”
杨炎忽地说道:“请恕我好奇心重,我想先向你们请教一件事情。”
慕容垂虽然不大高兴,但也无法强逼杨炎先说,只好问道:“你要知道什么?”
杨炎说道:“玉龙太子这个浑号甚怪,不知因何而得?”
慕容垂道:“我不知道,你问我的师兄吧。”
杨炎的确是因为抑制不住好奇之心而问的,司空照老于世故,也看得出他是稚气未消,
心里想道:“此事无关重要,告诉他也不妨。”便道:“是这佯的,玉龙太子的父亲以前在
南海一个小岛隐居,据说是个美男子,故此绰号玉面龙王,他的儿子相貌和武功都和父亲一
样,顺理成章,就给人称为玉龙太子了。他的父亲叫展南冥,他的名字则是灵鲲。”
杨炎摇头晃脑说道:“南冥者,天池也。庄子《逍遥游》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
而为鸟,其名为鹏。是鸟也,海运则将从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
之言日,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原来他们父子的名字是典出
庄子的,看来那玉面龙王可还是文武全材的呢!”
慕容垂着了恼,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是请你来念书的,丹丘生究竟怎样说我的师父,
快讲出来!”杨炎道:“好,我说,我说。但这句话得罪今师,你可千万不要迁怒于我!”
慕容垂拿他没有办法,顿足道:“我不怪你就是,说吧!”
杨炎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他说你们的师父是个卑鄙小人!”
慕容垂怒道:“岂有此理,他竟敢如此低毁我的师父。”
杨炎说道:“丹丘生这句话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好在你说过不怪我,否则我可不敢告诉
你了。”他先抓住慕容垂的话柄,叫慕容垂只好让他说下去。
慕容垂气呼呼的道:“好,你说吧!丹丘生他有什么道理?”
杨炎说道:“他说据他所知,当年玉龙太子从西域回到中原之时,并不是用两条腿走路
的。他是坐在一辆木头车上,由他的妻子推车,这样回到中原的。”
慕容垂道:“为什么他不能走路?”
杨炎说道:“他得不到岳父的欢心,他的岳父本来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翁婿二人脾气
都很倔强,他的岳父说你若再来找我女儿,我就打断你的双腿,结果真的打断他的双腿,但
他也终于得到心爱的妻子了。”
慕容垂道:“他的双腿是他的岳父打断的,与我的师父又有何干?”
杨炎说道:“不但相干,关系还大着呢。据丹丘生说,白驼山主的武功本来不是玉龙太
子的对手,欺他残废,这才敢去暗算他的。但结果玉龙太子虽然是丧在他的手上,他受的伤
可也不轻,听说回到了白驼山养了一年的伤,方始能够起床。”最后这两句话,是杨炎根据
龙灵珠所说的她的母亲告诉她的当时交手的情形,推测出来的。其实龙灵珠的母亲也只是知
道白驼山主受了重伤,并不知道他卧床多久的。
杨炎所说的事实,司空照略有所闻,慕容垂则是毫不知道。不过他虽然不知,却想起了
一件往事。有一年他的师父回到山中,的确是扶病回来的。听得同门窍窍私议,说师父其实
乃是受了强仇所伤,说患病不过是掩饰这件有失面子的事而已。他当时入门未久,当然不敢
向同门多问。但一算时间,和杨炎所说的却是相符,心里想道:“丹丘生知道的还不够清
楚、其实师父是卧在病床上一年另三个月!”
“胡说八道,这多半是丹丘生编出来的!”慕容垂心里已然相信,嘴里可不能不这样骂。
杨炎淡淡说道:“不管是真是假,但咱们却失掉一个大帮手了!”
慕容垂怔了一怔,说道:“失了什么帮手?”杨炎说道:“丹丘生得知你们上祁连山搜
捕的消息。虽然他不打算和你联手,也曾动过念头,想要亲自出马捉拿那小妖女的。但后来
一想,暗算残废之人武林最为不齿,自驼山主干出这样卑鄙的事,要是他出来趁这淌浑水,
只怕给人误会他与白驼山主是一丘之貉。他可不能受这样侮辱,所以只好打消亲自出马的念
头了。”
慕容垂气呼呼的道:“我们何须丹丘生帮忙?丹丘、孟华,何足道哉?白驼山从来就不
把他们师徒放在眼内,对付一个小妖女,我们的师父都无须出马,只要大师兄前来就已足
够!”
司空照道:“小妖女的身世,丹丘生可说是查得相当清楚了。但还有一个人,不知是他
忽略了访查,还是你忘记了说?”
杨炎说道:“是谁?”司空照道:“就是那小妖女的母亲。她究竟是死是活?”
杨炎说道:“不错,当年她也是负伤而逃的,但没有死。”
司空照“啊”的一声,不觉面有惧色。只听得杨炎接着说道:“假如她当时便死,‘小
妖女’如何能够活到今天?她是过了三年,和女儿一起到了西域之后,方始病发身亡的。”
司空照大喜道:“如此说来,她还是死了!”杨炎木然说道:“不错。死了!”慕容垂
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又复大言炎炎:“丹丘、孟华都不在白驼山主眼内,何况一个受过重伤
的女人?这臭婆娘纵然还在人间,咱们的大师兄出马已是绰绰有余。甚至咱们两个凑合凑
合,料想也足够对付她了。”
杨炎冷冷说道:“是吗?不过,你们好像还忘记了一个人!”
司空照慕容垂齐声问道:“谁?”杨炎说道:“你们大概已经知道‘小妖女’的母亲就
是灵鹫峰的‘龙老怪’的女儿吧?她的母亲虽然死了,她的外公可没有死!”
司空照吃一惊道:“你这样说,难道那龙老怪已经来了这里?据我所知,龙老怪自从隐
居灵鹫峰之后,迄今少说也五十年,从来未下过山的!”
杨炎说道:“他并没下山,不过——”
司空照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杨炎说道:“当年他虽然不满意女儿的婚事,但无论如何,总是骨肉之亲,怎能让别人
欺侮他的外孙女儿!”
司空照道:“你刚才又说他并没下山?”杨炎说道:“不错,他是没有下山,但却另外
有人替他下山了。”
司空照道:“那人是谁?”杨炎说道:“他的徒弟。”司空照再问:“他的徒弟是
谁?”杨炎缓缓说道:“听说是天山派的叛徒杨炎。他离开天山之后,拜那龙老怪为师。”
司空照和慕容垂听了,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杨炎说道:“有什么这样好笑?”慕容垂道:“杨炎这小子曾经打伤他的本门师叔石天
行,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这是石天行自己不济事,并非杨炎武功高明。”
杨炎说道:“石天行名例天山四大弟子之首,这‘不济事’的三字评语,似乎有点过份
吧。”
慕容垂道:“天山四大弟子又怎么样,总比不上丹丘生师徒吧。”杨炎说道:“杨炎能
够打伤石天行,却给孟华所擒,依此推断,石天行的武功当然是远远比不上丹丘生。”
慕容垂哈哈笑道:“你懂得依理推断,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好笑了。”杨炎说
道:“我还是不懂!”
慕容垂皱眉道:“你怎的这样蠢!你试想想,丹丘孟华,何足道哉!丹丘生和孟华都不
放在我们眼内,何况是曾被孟华所擒的那个小子!”杨炎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
样比较。如此说来,对付杨炎,是用不着你们的师父出马了?”
嘉容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的见识真是太浅陋了,杨炎这小子若然碰上了
我,我都能够手到擒来,连大师兄都不用出马,更不要说要惊动我们的师父了!”
杨炎这才装作松口气道:“我本来是崆峒派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你说我见识浅陋,这
是一点都不错的。我给杨炎的恶名吓住了,但如今我知道你们的武功如此高明,我就放心
啦。”
慕容垂看看天色,说道:“怎的彭大遒这班人还不见来,不如咱们先上这座山峰等候大
师兄吧。云老弟,你紧紧跟在我们后面,你上不去我们可以扶你一把。”
杨炎装喜出望外的样子说道:“多谢两位照料,说老实话,要我爬上这座山岩,我可当
真有点害怕。”慕容垂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见杨炎走得虽然颇为吃力,但还是能够亦步
亦趋,心里想道:“这小子的轻功倒还不坏。”
峭壁幢崖,越上越险。到了最危险之处,连慕容垂都已无法自己展轻功,更莫说照顾杨
炎了。不过只要能够腾身翻过这最后的一丈多高的峭壁,就可以踏足平台。但问题在于,峭
壁光滑如镜,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借力的立足之点。
险峻出乎慕容垂意料之外,他吸下一口凉气,心想:“幸亏我经练成了金刚指力,否则
这次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道:“师兄,你帮帮云老弟的忙。云老弟,要是你
当真上不来的话,那也不要勉强,待我们上到上面,再用绳子吊你上来。”他一面说话,一
面使出金刚指力,五指插入石壁。此时他已是必须全神贯注,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那里还
敢回头一望?
话犹未了,忽听得呼的一声,劲风飒然,好像一只大鸟从他头顶飞过。他以指力支持悬
空的身体,一个鹞子翻身,跃上这座峰崖,待到脚踏实地,方敢定睛观看。
只见杨炎已是笑吟吟的站在他的面前。神态从容,衣裳都没沾上半点污泥。司空照亦已
上来,比起满头大汗的师弟,他是从容得多,但若和杨炎相比,显然还是有所不如。
司空照冷冷说道:“师弟,你走了眼了!”
慕容垂面红耳热,说道:“云老弟,你的轻功真俊!”杨炎哈哈一笑,说道:“雕虫小
技,何足道哉?要是我有资格说一句:丹丘孟华,何足道哉?那才是真正的好功夫呢。”
司空照听出有点不对,双眼盯着杨炎说道:“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当今之世,本来也只
有一个人,就是我们的师父。老弟,你的心头未免大高了。”
杨炎说道:“是么?”忽地双臂张开,拦在他们前面,说道:“两位且慢上山。”
司空照怔了一怔,说道:“云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炎淡淡说道:“没什么,你们屡次夸言,丹丘孟华,何足道哉?我可有点不敢相信。”
司空照道:“小兄弟,你弄错了。说这句话的是我们的师父,不是我们。他老人家可不
能和你比试,你不相信他有这样的武功,我们也没法子。”他老谋深算,看出杨炎身怀绝
技,自忖没有必胜他的把握,便打定了静观其变的主意,待看准对方的“路道”之后,方始
决定如何对付。
杨炎说道:“要证明这句话是真是假,白驼山主虽然不在此间。也还是有亦法的!”慕
容垂可没有师兄的涵养,听了此言,大怒喝道:“好个狂妄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怀疑
我们师父的武功!好,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杨炎不理他的咆哮,慢条斯理地说道:“容易得很,由我来和你们比试一下就行!”
慕容垂气极怒极,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要和我比试武功?嘿嘿,真是可笑
啊、可笑!”
杨炎冷冷说道:“这有什么好笑?不错,你们的武功当然比不上你们的师父,但我只是
崆峒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比起掌门人丹丘生和大师兄孟华,武功差得更远。要是你们能
够打赢我,我就相信你们的师父确是胜过丹丘生和孟华了!”
慕容垂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气不过我们看轻他的掌门人,他虽然反对丹丘生,但毕竟
他还是崆峒派的弟子。”
不过他还是不能忍受杨炎的狂妄,哼了一声说道:“小子你有志气!我必须要你心服口
服的相信我们白驼山的武功乃是天下无敌,你既然提出这个办法,我就和你小试一试吧!”
心想:“待会儿抓着了他,小小给他一点教训,也就是了!”
杨炎说道:“你听错了,我并不是要和你小试一试。”慕容垂大为得意:“你不敢和我
比试了么?好,你赔个礼吧!”
杨炎笑道:“你完全弄错了。我并不是要和你一个人比试武功,是要和你们两个人比
试。而且不是‘小试’,是要你们把你们的平生所学都施展出来!是‘大试’不是‘小试’,
你们并肩子上吧。”
真人露相
慕容垂大怒喝道:“好个狂妄小子,不给一点厉害你尝尝,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声出招发,骈指如戟,欺身直扑杨炎。
杨炎说道:“好,你一个人上,我让你三招!”身形一晃,慕容垂扑了个空。但幕容垂
掌中夹指,掌力一吐,登时把杨炎的身形震得摇摇欲坠。幕容垂重新使出金刚指力,只听得
“嗤”的一声,杨炎的衣袖穿了一个小孔,脚步跄踉,给他逼到了悬崖。
慕容垂哈哈大笑:“小子还不磕头求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他试出杨炎的功力,只
道杨炎技只此矣,气焰越发嚣张。
司空照也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原来这小子只是轻功不弱,真实的本领却是稀松
平常?”他见杨炎连慕容垂的劈空掌力都抵挡不住,当然不能相信他是让招。要知慕容垂的
金刚指乃是接着劈空掌发出的,对方身形不稳,琵琶骨也有给金刚指力戳穿之险,即使杨炎
的武功确实高出对方许多,按常理来说,也决不会冒这样大的危险来让招的。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垂已是如影随形的又扑到了杨炎身边,杨炎反手一指,以指对
指,化解对方金刚指力,但似乎是力有不逮,又退出两步,一只脚已是踏出悬崖了。
幕容垂喝道:“小子,你还不服输?”双掌齐出,十指如钩,向杨炎双肩抓下。
杨炎忽地说道:“我已经让了四招了。你还不知进退,这招我只好请你吃耳光啦!”
说话之际,反手一抓。
幕容垂只觉一股大力将他吸住,他的双手竟然停在半空,抓不下去。眼见杨炎的手指反
抓他的琵琶骨,再闪就要跌下悬崖,只好身向后退,等于盲头乌蝇一样,送上来捱杨炎的耳
光。
原来杨炎用的乃是骄兵之计,他知乎慕容垂不比云中双煞,要打他的耳光,定然不能似
打云中双煞的容易,故此在一开首闪避慕容垂那三招之中,只用一两分内内与他周旋、故意
让他轻视自己。杨炎练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即使对方真的能够抓住他的琵琶骨,他也
不怕会有危险的。
杨炎深藏不露,连精明干练的司空照也想不到他有那么高明的武功,慕容垂那想得到提
防?待到第四招杨炎方始突然使出看家本领,他那一抓用的是龙家的“擒龙手”,反手打耳
光的手法,则是从天山剑法的追风剑式变化出来,快如闪电!
只听得噼啪声响,慕容垂已是捱了两记耳光。就在此际,杨炎只觉背后劲风倏然,情知
是司空照的武功比师弟高出许多。
杨炎不敢轻敌,避招还招。司空照左掌右指,掌力刚猛,指力阴柔,杨炎反手一掌,掌
势斜飞,把他的身形带动,但没料到他那股阴柔指力夹在掌力之中突然袭来。结果司空照固
然是给逼得窜过一边,杨炎胸口的璇玑穴被他指力触及,也是不禁打了个颤。幸而杨炎的内
功远远比他深厚,他的指力尚未足以封闭杨炎的穴道。杨炎运气一转,胸中的烦闷之感便即
全消。
司空照窜过一边,生怕杨炎还有杀手,身形未稳,先伸左掌把慕容垂一推。他这一推用
的乃是巧劲,慕容垂身形腾起,飞出一丈多外;离开悬崖。他脚踏平地,这才吓出一身冷汗。
司空照跟着倒跃回来,与师弟并肩而立。他的脚步刚刚站稳,只见杨炎又已是笑吟吟的
来到他的面前。“我本来要打你的师弟四记耳光,如今只打了他两记耳光,算是便宜他了。
司空照,你怎么样,要不要并肩齐上,再试一试?”杨炎笑道。
司空照冷冷说道:“原来云老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们都走了眼了!老
弟,你到底是谁?”杨炎笑道:“大言炎炎,井蛙窥天,你们说我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就算我是这样的小子吧。嘿嘿,大家都是井底之蛙,彼此彼此!”
司空照不觉一怔,心里想道:“难道他就是写这八个字的那个人。原来他写这八个字是
用来嘲笑我们所说的丹丘生孟华何足道哉的!”
慕容朝气呼呼的道:“师兄何必问他,这小子准是奸细,咱们先宰了他!”
司空照取出了一对判官笔,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小侠既然定要伸量我们,我们师兄
弟只好再请教你高明的武功了。”
慕容垂听得很不顺耳,心里想道:“纵然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大哥也未免是大过长敌人
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但他刚刚吃过杨炎的大亏,心里虽然暗暗嘀咕,却也不敢再托大
了,跟着师兄亮出兵器,他的兵器是一对点穴撅。原来练金刚指力的人,必然也是点穴好手
的。判官笔和点穴撅都是点穴的兵器,不过判官笔较短,点穴撅除了较大较长之外,尖端有
如鸭嘴微弯,还可兼作钩刺之用。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阴,一寸长、一寸强。”两种
点穴兵器,各有所长。司空照的点穴手法较为轻灵,是以爱用判官笔。幕容垂气力较大,故
而喜用点穴撅。
杨炎有意激怒他们,哈哈一笑,说道:“你们既是诚心请教,我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
好吧,我就用这根树枝指教你们几招!”口中说话,随手折下一很带有几片树叶的嫩枝。
慕容垂果然给他气得哇哇大叫:“小子欺人太甚,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今日我非杀
了你不可!”本来他应该与师兄配合,同时出手,一守一攻,方能发挥联手作战的威力的,
此时一气之下,他也不理师兄的动作了。急步就冲上去。
司空照叫道;“师弟,沉住了气,不可轻敌!”话犹未了,杨炎己经与慕咨垂交上了手。
慕容垂双撅猛插,呼呼风响,端的是有如势挟风雷,迅猛无伦,杨炎笑道:“虚有其
表,失之凝练。”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的却是一副“倚老卖老”的口吻,把慕容
垂当作是当真向他诚心讨教的后生晚辈一般。
可是慕容垂却已无暇气恼,只有吃惊的份儿了,杨炎话犹未了,只听得“唰”的一声,
他手中那根柔枝已是抖得笔直,竟然带着宝剑出鞘的啸声,后发先至,刺到了慕容垂的面门!
慕容垂大吃十惊,这才知道杨炎的内功精纯的确是远远在他之上,即使比不上他师父,
最少也不逊于他的师兄。这树枝一刺,劲道不亚利剑,倘若给他刺中,面皮势必戳穿,大惊
之下,他如何还敢攻敌,急忙把双撅回护面门。
杨炎笑道:“你不是说要拼命的么,为什么做缩头乌龟?”笑声中树枝已经点到他的面
前,轻轻一撩。
杨炎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柔枝轻轻一撩,慕容垂的点穴撅给他拔过一边。杨炎一招
“二龙抢珠”,双指点向他的一双眼睛,忽觉微风飒然,司空照的一对判官笔亦已点到了他
的背心大穴,杨炎心头一凛:“这厮的涵养功夫比他师弟深得多,倒是不能太过轻敌了。”
顾不得去挖慕容垂的眼珠,一个“移形易位”,避招还招。
司空照一招“横流击揖”,双笔横封,全力防守,才把扬炎“树剑”的攻势解开。杨炎
说道:“不错,你的功夫是在师弟之上,但要和我打成平手,最少还得多练十年!”口中说
话,手底丝毫不缓,柔枝轻拂,似左似占,虚实不定,司空照竭尽平生所学,连用几个身
法,刚刚摆脱,杨炎第三招又至到,司空照吓得手心头鹿撞:“这小子不知是那里钻出来
的,丹丘生孟华恐怕也不过如此!”但他到底是第一流高手,虽惊不乱,百忙中使出师门的
救命绝招,双笔一个盘旋,身形陀螺疾转,居然把杨炎接连两招的攻势一起化解,而且还了
一招。杨炎微微一笑:“我说你要再练十年,你信不信?”树枝击下,把他的一对判官笔,
全部荡开。
慕容垂惊魂稍定,连忙上来助战。他们师兄弟训练有素,配合得宜,司空照的判官笔交
叉穿插,疾点杨炎带脉的四外穴道,慕容垂的点穴撅也并不慢,同一时间,一招之内,遍袭
杨炎督脉的四处穴道。他们这一招“双笔双撅点八穴”的功夫仅次于山西连家的“四笔点八
脉”绝招,但连家的点穴功夫是号称天下第一家的,他们的点穴功夫的不同凡响,也就可想
而知了。
杨炎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只你们会点穴么?”柔枝轻扬,左刺“白海穴”,右
刺“乳突穴”,中刺“璇玑穴”,最妙的是,司空照和慕容垂二人都是同时见到杨炎这一招
是刺他们的三处穴道。原来杨炎这一招三式,快如飘云,飘忽莫测,以致他面前的两个对
手,从他的“剑势”之中,都有同样三处穴道被袭的感觉。
师兄弟那还敢进攻,连忙合力防守,好不容易方能化解了杨炎这一招攻势。杨炎一看,
树枝上缀着的几片树叶已经落了两片。心里想道:“我的功夫到底未纯,要练到孟华那样境
界。恐怕最少也得三年。”原来他这一招,是从孟华的“胡笳十八拍”那招变化出来的。
司空照慕容垂越打越是吃惊,不知不觉给杨炎逼得退至悬崖。红日西沉,余霞散绔,灯
出满天丽彩。杨炎忽地说道:“丹丘生的连环夺命剑法七十二招,最厉害的一招名为胡笳十
八拍,料想你们曾经听过,可借这一招我只学得一点皮毛……”
说到“皮毛”二字,左手衣袖一挥,右手的树枝疾刺出去。这刹那间,慕容垂只见四面
八方都是青绿色的枝影。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己是给树枝刺着身上七处穴道!这一招杨炎是撇开了司空照,专对
付他的。
“就只这点皮毛功夫,你也抵挡不住,还说什么丹丘生孟华,何足道哉?”杨炎哈哈笑
道。
他口中大笑,心里却是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丹丘生用这一招胡茄十八拍能够
在老猿石刺出十八个窟窿,我却只能刺着他的七处穴道,还要用袖风荡开他的兵器才成!”
慕容垂闷哼一声,便似给人封住了嘴巴,叫不出来。身如断线风筝,跌下悬岩!
司空照吓得魂飞魄散,不待杨炎出招,自己跳下悬岩!
他在他是前脚跟着后脚跳下去的,半空中一抓抓着师弟的足踝。两人的体重相加,下坠
之势更急了。他的武功也委实了得,在这生死一发之间,左手的判官笔插入了石壁,这才停
止下坠。
司空照抱住师弟跳落平地,一看师弟并没受伤,这才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他解开师弟
的穴道,扬声叫道:“朋友,请留下万儿!”他已经看出杨炎决不是崆峒派的小弟子,按照
江湖规矩,可不能不交代几句门面话。
杨炎哈哈笑道:“我就是你们认为不堪一击,何足道哉的那个‘小子’杨炎!”
这一下司空照也好像给人点了哑穴似的,说不出话来了。
杨炎笑过之后,心中亦是不禁感到一阵迷茫。正是: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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