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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ong ( 空空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雷神 13-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21 17:02:01 1999), 转信
大雷神 13-15 (司马紫烟著)
十三
雷大鹏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身子仰天倒下,一动也没再动。
他额上那个红色小洞表示有一颗枪弹钻了进去,打进了大脑,任何人挨了这
一枪,也无法再活了。
他带来的六名手下,倒是久经训练的老手,一见雷大鹏遭人狙杀,立即就四
下分散,窜入了花园中,准备夺围而出。
唐烈忙站了起来道:「这些人不能放过一个。」
方子超早已吓白了脸,嗫嗫地道:「这..唐先生,雷大鹏已经死了,其他的
人已不生作用,放过他们算了。」
唐烈道:「你不知道,他们还有将近四十来个好手,都是雷大鹏的心腹,我
计划是收拾了雷大鹏之后,再去对付他们的,若这批家伙跑走了一个,赶去通风
报信,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稻田久米子笑道:「唐样!你放心好了,只要进了我们这园子,就不怕他们
跑掉,我们有人对付他们的。」
「那些都是受过训练的好手,身手便捷、反应迅速,到了园子里,有了掩护
,制服他们很不容易。」
美子笑道:「我们埋伏在园中的人员,也都是受过忍术锻练的好手,一定可
以完成任务的。」
突地,只听见园中远远地传来了惨呼地声音。
没有多久,一个全身黑衣,连脸上都戴看焦色面罩的人,像燕子般由厅外楼
阁上的花窗翻进来「飘然落地,寂然无声,而且落地生根,连身体都没歪一下。
那花窗离下面的地有五六丈高,踏在垫子上,不发声还不出奇,不动身形就
十分难得了,可知对方的轻功的确是十分卓越的。
他落地之后,面对看美子,屈下一条腿,跪在地上,品中叫出一串语言,唐
烈是听得憧日语的,但他无法燎解他讲的是什么,那是一种虾夷族的土话。
美子居然也能讲这种话,跟他对答了一阵后,那人取下身边的一个黑衣包袱
,里面是一堆血淋淋的红球。
唐烈仔细地看了一遍,才知道那居然是一堆眼珠。
方子超吓得直抖,顿声道:「这..是什么?」
美子笑道:「是眼珠,他们有个习惯,在杀死敌人后,挖出眼珠作为证据的
,这儿一共十二枚,证明出去的六个人,一个也没漏网。」
唐烈也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表面上却还要从容地道:「他们的动
作好快,不过才抽一支烟的功夫,六个人都解决了。」
美子笑道:「我国的忍者是传统的间谍,他们所学的就是探索机密、暗袭杀
人,而且采用最简捷的手法。」
「你把他们安排在园中,好像早有准备了。」
「这不是你的请求吗?是你要我们帮忙对付雷大鹏的。」
唐烈无法否认,但是他知道美子她们的帮助太周密了,简直是布下了天罗地
网,一定要把雷大鹏置于死地。有什么理由?她们要如此的热心呢?
唐烈也立刻有了解答--
她们是为了日本人的利益。
军阀割据是中国统一的最大妨碍,但也是那些野心的外国最乐见的事,所以
日本人才会以低价,把这些精良的武器卖给那些军阀。
雷大鹏在皖系中的重要性,日本人比中国还要清楚,他促成一些军人团结,
成为一股势力,固然是统一之瘤,但对日本人也没好处,因为那些人的势力大了
,就不会对日本人买帐了。
除去了雷大鹏,使得皖系的势力分散,有些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与势力,
必须更求助于外来的力量,而东洋人也可以拉得更多的控制了。
唐烈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就是计划除去雷大鹏,而且还找稻田组的人
帮忙,那正合她们的心意。
他要打入龙虎帮,铲除那些祸国殃民的汉奸,拔除外国人的爪牙,这个计划
前半部是十分成功的,但现在问题日趋复杂,他要开始跟日本人正面的接触了。
以后,将要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呢?
唐烈不敢再自作主张了,有些事是他无法深入了解的,他必须迅速地向大雷
神作深一层的请示。
于是,他急急地告辞便出来,方子超跟他在一起,他们还得赶快去看看曹雪
芬缴另一批人的结果如何。
那是雷大鹏召来的手下,有四十来个,是雷大鹏私人精选的班底,但训练这
批人的费用,却是曹家拿出来的,所以曹雪芬想缴了他们的械后,重加收编利用
。
幸好的是曹雪芬缴那批人的械还很顺利,没有遭到很顽强的抵抗。
一来是出其不意,二来是她那些手下很善于偷袭突击,三来是人人都认识她
是曹总长的侄女儿,虽然不相隶属,但毕竟每个人都领的是曹总长的薪饷。
所以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抵抗,就把四十来个人全部缴械,羁留在一所空的仓
房里。
唐烈跟徐荣发两个人乘了一辆轿车,驾车的是许阿根来到门口时,首先看见
了待命埋伏支援的小山东,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暗号,唐烈才放了心。
于是他上前敲门,陶大姐在隐处把风,看见是他,毫无阻拦地放他进去。
曹雪芬像阵风似的卷了过来,急急地问道:「小唐!你那边怎么样了,雷大
鹏呢?」
唐烈道:「在我车上的行李箱里,我把他带来了!」
人放在行李箱中,当然是非死即伤。
曹雪芬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我这里倒是没有什么麻烦,只是
那些人对于我奉命处决雷大鹏的事还不相信。」
「是不相信这回事,还是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处置得了雷大鹏?」
「两者都有!我找过几个人问话,他们都讲我伯父绝对不会下令处置雷大鹏
的。」
「你有总长的密电,可以给他们看啊!」
「我是给他们看了,但是他们仍然不相信,以为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然后
又讲:雷大鹏身边还有十个人,全是精选的高手,没有人能奈何他,讲得我心里
惶惶的,现在好了,可以封住他们的嘴了。」
「雷大鹏的确是个难惹的角色,不过他还是拚不过东洋人,这次多半是稻田
姐妹出的手,雪芬!我倒要认真地问问总长真有指示要处决雷大鹏?」
「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起来了?」
「不是我不相信,是雷大鹏讲了一些话..」
他把雷大鹏所分析的情势讲了一遍。
曹雪芬听了道「小唐!你以为呢?」
唐烈几乎要让出自己的看法了,但立刻惊觉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对这些
事我本来是毫不关心的,最近因为你的原故,我才略微注意一点,但也不可能知
道那些机密呀!因为雷大鹏那样讲,我才要问你一声。」
曹雪芬笑道:「那么我答覆你好了,富大鹏讲的都不错,但我伯父处决他的
指令也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没有了他,总长不是没有实力了吗?」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真是他想的那个样子,但是我伯父岂又是个简单的人
。皖系的将领们各自为政,人人都以为自己能作主,不听指挥,是我伯父故意造
成的情势。实际上上他老人家是有绝对控制权的,那一个将领太嚣张了,我伯父
一声令下,可以在五分钟内制裁他。」
「有这么快吗?那是不可能的!」
「绝对可能,我伯父采取的方式不是调大军去镇压,而是秘密处决,在每一
个人身边,都安排有几个不为他们注意的人,在必要时,一声令下,两颗子弹就
解决了,然后再派人去接替职务,这不是省力得多。」
「高明!高明!总长这一手实在高明,但是他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呢?」
「这种方式有很多好处。第一、别人以为他只是个没有实力的傀儡,不去注
意他。第二让那些人自以为能自立作主,他们对整个体系都会尽心得多,因为人
都是不甘屈居人下的,在这边能排第一,谁也没本事把他们拉过去的。」
唐烈笑了笑道:「这么讲来,雷大鹏死得一点都不冤枉,他还以为是他在支
撑著你的伯父了。」
「不错!这才是他真正该死的原因,他不但是自以为如此,还让别人以为真
是如此了,因此有些事他就自行作主,连告诉我伯父一声都免了,这种情况绝不
能再继续下去。」
唐烈表面上跟曹雪芬一起笑得开心,暗地里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觉他自己做了一件很笨的事,就是除掉了雷大鹏,这个人的存在,
对军阀体系的实力,对强邻外邦企固控制我国,都有著相当程度的阻碍。
所以自己一提出除去的计划后,日本入肯大力支持,曹雪芬也舍得把秘藏的
人力提了出来,这对他们双方的好处都太大了。
相反地,对正在锐意求进的南方革命政府,倒是得不偿失了。
曹雪芬见唐烈的神色沮丧,不禁奇怪地问道:「小唐!你怎么不高兴呢!」
唐烈道:「不错!因为我发现我做了一次大傻瓜,杀掉雷大鹏我出力最多,
却是为你们忙,于我全无好处。」
曹雪芬道:「小唐!你跟我还分得这么清楚啊!」
唐烈道:「我跟你可以不分,跟你伯父却不能不分,因为我不可能加入到那
个圈子里去。」
「谁讲不能,只要我开口,弄个军长或督军做做都没有问题,我伯父最需要
的就是靠得住的自己人。」
「算了吧!雪芬,那会比我现在愉快吗?假如那里很好,雷大鹏也不会到上
海滩来求发展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人,雷大鹏留下的这些人。」
「你要这些人干什么?」
「照样子做生意,原来我为雷大鹏设计□下的路子,我还是照样干,只是由
我一手把持而已。」
「那怎么行,你们运军火给直系军方,那不是跟我伯父作对..」
「雪芬!你别傻,卖军火的是日本人,你我都无法阻止这笔交易的,我们不
干,还是有别人要干,与其弄一批人来跟我们拚命作对,倒不如由我们一手统抓
了。还有,我劝你也放聪明一点,你伯父那边,也不是真正靠得住不倒的,为自
己打算一下才是真的。」
曹雪芬还要讲话,唐烈又道:「雷大鹏并不是吹牛,他的确有能力联络住一
半实力,但他照样有心另求发展,正因为他看准了那边没太大作为,靠别人不如
靠自已。」
「可是对我伯父,我怎么交代呢?」
「你根本不必交代,除掉了雷大鹏,你已经对得起他了,其余的事由我来做
,你只要不直接插手就行了。」
曹雪芬对大局还是很清楚的,想了一下才道:「那些人只被我缴了械,可不
见得会听我的。」
「你带了你的人离开,把人交给我就行了,我相信我有办法叫他们听我的话
。」
唐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他的确有办法。
那四十来个人在他的一番劝解之后,都留在上海滩了,而且成立了一家新的
运轮公司,承揽了运输业务。
公司的负责人是唐烈,别人也挑不起这个担子。
因为这家公司,承运了两批的军火给直系的军方,平平安安的,没有出一点
点的问题来 这使方子超对唐烈的能力大加佩服,甚至于连代表日本方面的稻田
姐妹也觉得很了不起
以武器支援中国的军阀,使地方的势力壮大,以期达到破坏中国统一,而后
再慢慢地蚕食。
这是日本人侵华计划的一部份,但是只能偷偷地实行,遗憾的是这些物资必
须要经由海运交过来。
而只有上海这个国际港,有日本人自己的势力范围,可以不受阻挠的卸货,
以前被皖系控制的龙虎帮一手包办了转运,但也只能供应到院系单方面,日本人
的侵华计划是全面性的,自然不以此为满足。
而唐烈总算把这个双线管道打通了。
不过,皖直两系的最高军事头巨都感到很恼火,他们花钱买来的这批军火并
没有为他们增添多少实力,相反地还造成了他们相当的损失。
有时,是放在军火库中,被革命军的地下工作人员,偷偷地放火烧毁爆炸掉
了。
有时,枪械弹药发下部队去,指望他们能好好地打一仗的,那知道这些部队
在装备充实之后,居然整个营或整个连的开小差,投向了南方政府的北伐军。
但这些都与唐烈没有关系,他手下的两批人,分别承运两方面的军火,却都
很顺利,没有出过毛病。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麻烦,有时也会遇到一两次拦截的。
但是唐烈足智多谋,实力也相当可观,他运送的计划十分周密,每一趟生意
,都派有人在暗中支援保护,所以都能把拦截者击退。
这使唐烈的声名如日丽中天,更加不可一世。
曹雪芬现在支使他不动了,相反地还要看他的脸色。
因为龙虎帮的控制权已全部掌握在唐烈的手中了,何况除了龙虎帮之外,唐
烈还掌握了许多私人的势力。
这些势力都是以公司的方式组成的,不能算是帮会,也没有帮会的型态。
因为公司的确是为员工们真正的谋福利,解决他们的麻烦,为他们求取公平
的待遇与合理的地位。
像人力租车公可、码头搬运公司等等,这些公司都拥有广大的人员,而且这
些人员都是身强力壮的壮汉。
他们出售劳力,换取生活的报酬,在公司的保护下,他们可以不受剥削、不
受压迫与欺凌,跟以前在黑社会的控制饱受凌虐的日子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此这些人对唐烈的支持与感激,是可以想见的,只要唐烈有需要,招呼一
声,断头流血也在所不辞。
有人私下统计了一下,唐列在半个钟头之内,可以立刻召集一千名死士,两
个钟头内,可以有三千个人为他卖命。
在上海滩,这是谁也比不上的,不过,唐烈为了维护这份荣誉,所□的精神
与时间也是可观的,几千个人,大的计划、小的细节,他几乎都要参与一份。
有人认为他管得大多,有些事大可放手人交给手下的人去代理就可以了,但
唐烈却对这种建议笑笑而已。
他倒不是喜欢抓权,也不是舍不得松手,实在是松不得手,因为他渗进这个
圈子是另有目的的。
大雷神总部原来派遣他打入龙虎帮,是希望瓦解这一个组织,剪掉汉奸国贼
的爪牙。
那知道唐烈的工作表现太好,不但次第清除了那些败类,而且还完全掌握控
制了龙虎帮,这一来雷神总部倒不急看去解散他们了。
掌握住了他们,必要时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所以,大雷神要他切实掌握每一部份,不分昼夜的忙著,已经有很长的一段
时间没有到玫瑰宫去了。
曹雪芬的香闺是不会寂寞的,因为她仍是交际圈中有名的人物,也经常周旋
于巨富大商之间。
最近她的香闺中多了一个年轻的访客。
他是从南京来的一位世家公子,风度翩翩,叫杨君实。
这位杨少爷年龄不过二十五六,长得红唇齿白,一表人才,人又豪涧大方。
他震惊于曹二小姐的美丽姿容,初见面就大羡殷勤,第二天又专程拜访,跟
曹雪芬谈得很投机。
第三天他们仍然是在一起。
那天曹二小姐生日请客,本来是要唐烈去做男主人请客的,但唐烈有事没能
去,杨君实自然而然地代替了男主人的位置。
当天晚上,他就留下没有走。
上海滩是个口舌最多的地方,无风尚且三尺浪,更何况是这种桃色的新闻呢
?
有一两家专刊内幕新闻的小报,不但登出了曹二小姐结新欢的消息,还刊出
了两个人在百乐门舞厅中,贴脸跳舞的照片。
唐烈本人对这件事付之一笑,没当作回事。
但龙虎帮中却有不少人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们把唐烈视作了神圣一般的老大哥,虽然在对外的名义上,还是二小姐挂
的头牌交椅,但内部却没有人认帐。
大家认为曹二只是一个谈生意的代表而已。
大家心中只认得唐烈,但人人都把她看成是唐烈的人,现在居然有人敢割唐
烈的靴腰子,这使大家认为很没面子。
不过,唐烈没有放句话出来,没人敢蠢动。
但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那是小山东。
这个北方汉子最鲁直,也最冲动,早就在心里为唐烈不平。
不过,他还没敢吵上玫瑰宫去,却一直在等机会。
好容易等到了一天,南京来了两个客人,住在六国饭店,打电话找杨君实,
不知要商量什么事情。
杨君实到六国饭店去会朋友,小山东也跟看进了六国饭店,大概是想找杨君
实摊牌谈话的。
他们有没有碰到头不知道,但小山东和手下两名弟兄却在六○九号房间中,
被人割断了喉管。
这三个人都有一身的功夫,寻常十来条汉子,都未必能奈得了他们,可是现
场却只有略微打斗过的痕迹,连住在隔壁的人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居然被人割
断了喉管。
凶案没有声张开来,一则是饭店方面怕影响生意提出的请求,一则也是唐烈
自己的请求
唐烈来到现场看过了之后,自动向警方讲,这是江湖仇杀,要求不落案,由
他们自己来解决处理。
以唐烈目前在上海的声势,讲出来的话,大概还没有人敢打回票,更何况这
是件剌手的案子,未经公开能够压下最好,否则破不了案,捕房会被大众骂得体
无完肤。
龙虎帮悄悄地把死者运出去,在殡仪馆中收殓。
小山东三个人怎么死在六国饭店没人知道,但他们为了什么去六国饭店却有
很多的人知踪影不见,但杨君实却仍然在上海耽著,而且经常出现在玫瑰宫中。
于是群情激愤,大家都要找杨君实偿命。
唐烈很沉重地劝住了大家道:「各位!小山东是为了我的事情才被害的,他
们全是我最亲爱的弟兄,为他们报仇雪冤,我比谁的责任都大,所以大家把这件
事交给我,我一定给各位一个明白的交代,如何?」
唐烈有了话,弟兄们自然不在异议了。
唐烈原先对杨君实并没有怎么注意,他对曹雪芬也没有什么感情,以前是为
了工作的需要,才逢场作戏而已。
而现在曹雪芬有了新欢,他心中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觅。
现在出了小山东的事件,也觉得不简单了,立刻就请桂花阿九向雷神总部请
示,并要求了解该人的身份。
所以他第一件事,也是去向桂花阿九查询结果。
桂花阿九现在是升任了龙虎帮中花税的总管,不再做生意了,却仍住在四马
路,这个地方龙蛇混杂,最适宜担任联络工作,而且也不启入疑窦。
桂花阿九转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南京方面根本没有杨君实这个人,此人身份
可疑。
倒是另外两个跟他在六国饭店见面的人,查出是曹锟手下执法处的特级杀手
。
执法处本来是雷大鹏掌理的,雷大鹏死后,这个组织毫未受到影响,却改由
曹锟自己指挥了。
曹锟指派了一位处长,但十分秘密,谁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份。
不过那人十分厉害,接连办了好几件大事,把几个稍有不稳的将领都处决换
过了,现在曹锟能大权一把抓,即为此人之功。
雷神总部希望唐烈能够查出这个人是谁?
唐烈听了一笑道:「我倒希望就是这个性杨的家伙,那样正好就便将他除去
,完成上级的交付命令。」
「一号,你认为有此可能吗?」
「非常有可能,执法虚的特级杀手跟他来会合,被小山东撞上了,他们为了
避免身份暴露,只好杀人灭口。」
「那么他到上海来干什么?」
唐烈想了一下道:「多半是来对付我的,他们看我在上海的势力太大了,未
免不甘心,因为这原来是他们控制的,他们想收回去,那个家伙故意在玫瑰宫跟
曹二好,想惹我吃醋的。」
阿九点点头道:「一号,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否则谁都知道曹二跟你的关系
,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到你的头上来,你打算怎么应付呢?」
「人家摆下了天门阵,而且杀了小山东他们,摆明是向我挑战,我不去行吗
?」
「一号!那太危险了,那边还有曹二的一批人,而且那个姓杨的带了多少人
来,你也不知道。」
「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唐烈没有立刻就去,他转了几个地方,也不知作了什么安排,一直到了近黄
昏的时候,才出现在玫瑰宫门口,只带了一个徐荣发和开车的许阿根。
陶大姐看到他,倒是吓了一大跳,低声道:「唐先生!你怎么带了一个人就
来了。」
唐烈笑道:「我又不是来打架,要人多干什么?」
陶大姐的表情很奇怪,几乎是在看一个将要跌进河里的小孩子,但她压低了
声音道:「唐先生!难道你不晓得,小姐要你的命。」
唐烈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她对我有一点误会,但是我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所以我来解释一下。」
「唉!唐先生,你真不知死活,你知道还有谁在里面!」
「雪芬最近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姓杨,那也没什么,她跟我只不过是朋友,
并不是我老婆,她自然有交朋友的自由,她喜欢那个姓杨的,我也不能干涉她,
大家讲开了,好离好散,这不是更好吗?」
「唐先生!你不会是真糊涂吧!他们要对付你,现在屋子里埋伏了二十名好
手!」
「我不怕!我是善意来谈判的,要讲人多,我还怕找不到吗?今天我是抱著
善意来的,但是谁要倚人多吃我,也没那么容易。我进去之后,若是十分钟还没
有安全的信号传出去,至少会有两百个人带了武器冲进来的,陶大姐,你那个时
候,最好守在门房里别出来,我虽然吩咐过,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让他们得罪你
,但人一多一乱就很难讲了。」
陶大姐这才放心地道:「原来唐先生已经有了准备。」
唐烈道:「当然了!小山东和两个弟兄在六国饭店送了命,我就知道对方不
简单了,但雪芬跟我究竟是朋友一场,她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所以我一个
人先来谈谈。」
陶大姐叹了口气道:「小姐也是的,她太迷信她的家世了,也太热衷权势了
,其实像你唐先生这么好的人,打看灯笼都找不到。」
唐烈笑笑道:「雪芬的年纪太轻,还是个糊涂蛋,她要难开我我并不惋惜,
但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大姐的。」
「唐先生!我只是个下人,帮不了你什么忙,最多只能叫我认识的几个人不
参加动手,但是里面的人,都是那个姓杨的带来的,我讲不上话。」
「陶大姐!你这份人情我记在心里,不过我也还你一份人情,凡是在这附近
住的人都不可能来帮忙的。」
「什么?你已经杀掉了他们。」
唐烈笑道:「没有!我不会做这种事的,只是缴了他们的械,限制了他们的
行动而已。」
「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大姐!我的人多,那些人又都散在四周放哨,我派三个人招呼一个,事先
看准了,同时发动,而且都有枪,无声无息地就制住他们了。」
「唐先生!你真厉害,先前你讲有两百人埋伏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是骗人的
,因为我们在四周都插了桩,有这么多人来,我们不可能知道的,现在我是相信
了,唐先生!我希望你能对小姐略留情份。」
唐烈一笑道:「一定!我是在外面混的人,必须讲求江湖情份,不会赶尽杀
绝的。」
他离开了陶大姐,走向客厅。
小梅及小菊在门口拦他道:「唐先生!小姐在楼上的卧房里,你先坐一下,
我们上去通知她。」
两个人的神情都很不安。
唐烈却笑笑道:「我知道!另外有个男人在她卧室中,我不会闯进去使大家
尴尬的,叫他们穿了衣服就下来吧!我已经知道了,用不看再装成什么没事的样
子了。」
小菊窘笑道:「唐先生真爱开玩笑,小姐和杨先生只在上面商量事情,并没
有做什么呀!」
唐烈哈哈大笑道:「做什么也没关系,曹雪芬又不是我的老婆,我也管不到
她交男朋友。」
这句话太放肆,曹雪芬在楼上藏不住了,后面跟看一个年轻的男人,英俊、
潇酒,够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但唐烈却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不知不觉间会去摸一摸胸前,在下楼梯的时
间,就做了有两次。
他穿的是一件白颜色的对襟短褂,那是一种家常的便衣,很舒适,唐烈看他
胸前平平的不像是挂了枪,那儿一定是插看飞刀,一种又薄又利的飞刀。
小山东和两名弟兄都是被利刃割断了喉管,想必也是这种飞刀了,能使小山
东措手不及而死,对方必然是个飞刀好手。
但他还有这种紧张摸刀的习惯,证明他的修养还差,唐烈相信能够对付得了
他。
曹雪芬冲下了楼,瞪起眼斥道:「唐烈!你刚才嘴里放的是什么屁!」
「我讲的是老实话,你无法否认我进过楼上的卧房,跟你一起上过床吧!」
曹雪芬的脸色铁青,不管她的脸皮再厚,这种事三面相对之下讲出来,总是
难堪的。
但她只有气得浑身乱颤,厉声叫道:「姓唐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唐烈耸耸肩道:「我不是东西,是人,而且,二小姐,你也不必心虚,我不
是来争风吃醋的,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要好,只是笼络我,并不认真,因此,我也
没有自作多情,认为你看上了我..」
「你--你给我滚出去。」
「别这么翻脸不认人,你到底不是四马路上的野鸡,把上床当作生意,事完
之后就一脚踢,生意不成仁义在,要分手也得落个好离好散。」
曹雪芬忍无可忍,突然探手,手中握看一支手枪,劈劈劈地,一连射出了一
共五发的子弹。
唐烈微笑地站看。
曹雪芬的射击技术并不佳,两人相隔有五六公尺,而这种小手枪的射程并不
远,三发打空,两发射中了他的胸膛,但是只打穿了他的外衣,唐烈并没有受伤
。
唐烈笑笑道:「二先生!你不是玩枪的人,出手太低,只能射中身体,只要
穿件避弹背心就挡住了。」
曹雪芬怔住了。
唐烈笑著又道:「我现在不比以前亡命的时候了,多少有了点身份,对自己
的性命也关心起来了,所以找从法国买了件防弹背心。」
曹雪芬的枪中只有五发子弹,全部都射完了,气得她把枪一丢,眼泪已流了
下来,厉声叫道:「杨君实!替我杀了他吧,杀了这个狗头。」
杨君寅的反应却大出意外的。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掴在曹雪芬的脸上,冷冷地道:「你胡闹够了,给我滚
到一边去,我们在谈话时,你少插嘴。」
杨君实会动手打她,固然大出唐烈的意外,但更难相信的是曹雪芬,她抚著
脸,跌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她愕然地叫道:「你--打我,你居然也敢打我。」
杨君实冷冷地道:「我不但敢打你,必要时还敢杀你,你真是一头猪,难怪
你会把这里的事情弄得一团糟,尤其是杀掉雷大鹏,差点没把总长的基业弄垮掉
。」
「那--是伯父自己下的手令给我的。」
杨君实冷笑道:「讲你是头楮就是猪,雷大鹏担任的是什么工作,总长真要
除掉他,会交给你来执行,而且那封电报还是打给他手下转给你的,他会不知道
吗?总长若是真有心要让他死,还会告诉他吗?这只是吓一吓他,给他一个警告
,要他稍稍安份一点。」
「那我怎么知道!」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这种重要的任务,也不会派到你手上去执行,你的工
作只是在上海负责交易,管好这个龙虎帮就打了。」
曹雪芬道:「我不是一直在管吗?而且我把那些其他的势力都排除掉了,完
全控制在手里。」
「你控制个屁,整个龙虎帮都不属于你了,你发个命令,还不如这姓唐的放
个屁有效,那叫控制吗?」
曹雪芬不作声了。
杨君实又道:「雷大鹏跋扈,总长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敢多生异心的,因为
我在暗中控制著他,你这么贸然一动,把总长全部的计划都破坏了,他必须公开
地站出来,连我也得要公然出面,才能镇住情势。」
「我怎么晓得,我接到命令,当然照著执行。」
杨君实叹口气道:「这不怪你,因为总长没想到日本人也会插上一脚,把老
雷真的解决了,而且上海的局势弄得如此之糟,非要我自己来处理不可。」
曹雪芬又要开口,杨君实道:「你别辩了,事情就坏在你的独断独行上,龙
虎帮中本来是三方面势力均等的,谁也吃不掉谁,可是你却要多事,引进这个姓
唐的,先挤掉了屠老大,又拚掉了金老二,结果呢?」
杨君实叹了口气,又道:「二小姐!你是木头屑垫的头脑,假如你真心要抓
住这个姓唐的,就不该跟我上床,一心一意地守住他,那样子还可以感动他,可
是你根本没有把他当一回事,正因如此,我才发现你对他是完全失败了。尤其是
你刚才对他的态度,你仍然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总长侄小姐,把人家当条狗,
姓唐的是这种人吗?你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条母狗,现在你给我凉到一边去。」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无形的杀气,镇住了曹雪芬,使她再也不敢开口。
唐烈一直在旁边冷冷地观察,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杨君实就是那个新发表
的执法处主任,也是曹锟在暗中控制大局的关键人物,难怪他敢对曹雪芬如此。
以前的雷大鹏,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和傀儡而已,只是他们做得十分高明,
瞒过了所有的人,以至于各方面都把雷大鹏看成了曹锟的灵魂,认为除掉了雷大
鹏,就可以控制曹锟了,因此,稻田姐妹才会如此的热心帮忙,但结果并不理想
。
雷大鹏死后,曹锟的阵营并没有乱,反而事权统一了,曹锟对那些所属的将
领,控制力反而增强了。
雷神总部查出这个新任的执法处主任,却不明白他的身份和重要性,所以有
除掉他的计划。
现在证实了他的身份后,唐烈又在考虑了,是否立刻执行上级所交付的任务
,把他除掉呢?
除掉杨君实,唐烈有这个把握,但是有这个必要吗?
在整个大局的影响上而言,没有了杨君实,曹锟的阵营会大乱,甚至丧失在
院系中的领导权,但是其他的势力会代之而入。
尤其是日本人,会趁机介入,进一步去控制他们的,这些军阀将领们心中是
没有多少民族大义观念的,他们只有权欲。
因此,他们不可能向革命军投诚,规规矩矩地做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他们
会不顾一切去倚靠日本人。
十四
唐烈迅速地在心中盘算著,始终无法决定。
而杨君实却向他伸出了手,笑道:「唐兄!兄弟杨君实。」
尽管心中不愿意,但唐烈仍然是伸出了手与他握了一下。
杨君实的手很白、很细,像只女人的手似的。不过也相当地有力量,柔中带
钢,使得唐烈的心中一震。由这只手。就证明了对方是个可怕的对手,他善用飞
刀,那是必须经常练习的,一天都不能间断,毛指有力,这是一个飞刀者必备的
条件。
可是他的手指柔软而不粗,这又证明了对方在夹刀时,用力很轻,完全是运
用手腕或手臂的力量发刀。
这只有一个绝顶高手才有的现象。
杨君实放开了手,笑道:「兄弟是从总长那儿来的,雷大鹏死了之后,就是
由兄弟来继任了。」
唐烈也只好笑了笑,道:「幸会!幸会!刚才听杨兄讲了一番话,好像杨兄
的地位比雷大鹏还要高。」
杨君实道:「可以这么讲,兄弟在总长身边,是担任机要秘书的职务,这虽
是文职,但是却是总长的私人代表,雷大鹏出了缺,一时找不到人接替,兄弟只
好兼任了。」
「除掉了雷大鹏,一则是替总长效力,二则也是为了自保,因为他颇有意思
挤掉兄弟的地盘,兄弟只好先下手了。」
「那倒是唐兄多虑,老雷那个人不会有这种胃口的,他想找个机会好好地捞
一点外快倒是真的。」
「但兄弟却不晓得,看他来势汹汹,兄弟不能无虑,尤其他也讲过,情况很
不妙,总长那边混不出名堂来了,必顺要找个退路。」
杨君实一笑道:「那是他的目光太过于浅近,而且也不够了解内情,总长的
地位安定得很。」
「这么讲,总长一时间是不会垮台了?」
「怎么会呢,别讲总长手上还有这么多的支持者,就是手下人都跑了,总长
也不会垮,他做人老成持重,不会光靠一部份实力的,这些话不谈。」
「不!兄弟却十分关心,因为龙虎帮的主要财源收入是靠总长那边支持的,
总长的进退与我们有直接关系。」
杨君实笑道:「唐兄可以放心,总长的地位不会倒,何况唐兄现在连直系那
边也搭上了线。」
「这个兄弟不否认,在商言商,我们总不能放过赚钱的机会,再者,我们不
做,方子超一定会另外找人,那时我们还得去跟他们作对火拼,倒不如我们同时
吃下来了,关于这一点,希望能够得到总长谅解。」
「总长本来很不开心,但是兄弟解释开了,这是阻止不了的,日本人卖货,
他们买货,不在上海交易,他们也曾在别处做成生意,倒不如放在上海,至少我
们知道他们把军火交给那里,而知所防备,所以总长已经不再对这件事生气了。
」
「总长是个明白人,要想压倒直系,在这个地方用手段是不行的,最理想还
是保持雄厚的实力,那才靠得住,再者,总长控制住江南几个富庶的省份,那也
比北方穷地方要好得多了。」
「唐兄讲得是,看来唐兄肚子里也大有学问。」
「那倒不敢当,兄弟所幸上过几天学,认得几个字,看得懂报纸,对时下的
局势,较为了解而已。」
「好极了!兄弟喜欢跟有知识的人打交道,这会使彼此间的谈话简单得多,
不必多费言词去解释,唐兄是一个人前来的?」
「不错!兄弟只带了一个弟兄和一名司机,他们都等在门口,兄弟是来谈谈
的。」
「自从六国饭店的事件之后,兄弟就一直等候唐兄大驾,但是唐兄来到,兄
弟却一无知觉,这份神秘,仍然使兄弟十分的佩服。」
「那倒没什么,兄弟知道有人在四周放了哨,好在上次为了对付雷大鹏,那
些暗楮的身份都明了,兄弟的人手多,拔掉他们并不费事。」
杨君实笑了一下,回头对曹雪芬道:「这是你第二个失著,那些人员配属给
你,是绝大的机密,你却把他们完全暴露了出来,现在你知道利害了吧!」
曹雪芬的脸色苍白,似乎不相信。
杨君实又道:「你别不服气,我相信唐兄的话绝非夸张,否则他来到时,我
们不会全无知觉,幸亏我没有完全要靠你的那些人。」
「我自然也想到了杨兄身边一定会有些人藏在屋中的,我也经过了一番调查
,大概总有二十来个。」
「唐兄倒调查得很清楚。」
「他们虽然藏身屋中不出去,但是总要吃饭的,由买菜的仆妇所买的菜量上
,也可以了解个大概。」
「原来唐兄早就在这儿安插了眼线。」
「岂敢!二小姐是龙虎帮对外的负责人,我们总要对她严密地保护。」
曹雪芬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唐烈!你没有告诉我。」
「雪芬!杨兄讲得好,相交以诚,大家才能长久,你一直把我当作一个呼之
即来、挥之而去的手下人,我自然要注意一下你的行动,何况我还要耽心你什么
时候对我腻了,也像对付屠老大一样的对付我。」
杨君实在旁哈哈大笑道:「高明!高明!二小姐,看来你跟屠老大的那一手
也没有瞒过他。」
曹雪芬寒看脸道:「是谁告诉你的?」
唐烈耸耸肩道:「没有人告诉我,但我可以想像得到,屠老大手下的人,在
这里神气活现,俨然像是主人了,若不是仗著他们主子在这儿有特殊地位,他们
敢如此跋扈吗?再者,我在这儿,偶而还发现了一双大皮拖鞋,只有屠老大的那
双大脚才合适,那还不明显吗?」
曹雪芬的脸色千变万化,也讲不上是什么表情。
杨君实冷笑道:「好了!别再掏毛坑了,那只会使你更臭,唐兄,兄弟此来
,原是想把龙虎帮的控制权弄回来的,看了唐兄如此精明,兄弟觉得那很不容易
,所以改变了主意,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合作下去。」
唐烈笑道:「恐怕没这么容易,六国饭店的三名命案,兄弟必须要对手下的
弟兄们有个交代。」
「关于那三条命案,兄弟一定能使唐兄有个交代的,因为那三个人是兄弟的
手下,由于他们的工作不力,兄弟执行制裁,对唐兄并无妨碍。」
唐烈一震道:「这不可能的!」
杨君实沉声道:「这是真的,兄弟再笨,也不必找这样一个藉口来推托,就
算兄弟跟二小姐有什么,也只有唐兄能作干涉,他却带了人到六国饭店去找兄弟
谈判,这不是太过热心了吗?再者,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人。」
小山东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他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随便的。
杨君实又道:「他那天去是作工作简报的,但是他瞒下了很多的事情,兄弟
认为这个人靠不住了。」
「那也不至于要杀死他呀!」
「这一点还罪不至死,可是兄弟还发现他跟日本入也有勾结,这就不可原谅
了。」
「我不信,他最痛恨日本人。」
「这或许是他的掩护。」
杨君实道:「我绝不冤枉他,我握有证据的,这是他在银行中的存款记录,
每月都有一家日本银行转入一笔款子。」
他在身上取出了一本小小的簿子,翻开一页,里面有一张纸,纸上面只是一
些数字,以及一个签名。
唐烈一看,神色变了变道:「杨兄!能否将这一张记录交给兄弟,以便向一
些弟兄作个交代。」
「当然可以,这只是一个副本而已。」
唐烈小心地收了起来,心情十分激动。
因为这不是什么存款记录,而是一封密码指令,尤其是那个签名,是雷神总
部特有的标志。
唐烈早就在指令中得知,雷神总部将委派另一位同志来支援他的工作,因为
他在龙虎帮的局面越撑越大,大到他一个人已无法照料的程度,所以才向上级请
求支援,雷神总部也答应了,却一直迟迟地未见人来。
万没想到派来的人竟然是这个叫杨君实的家伙,唐烈也感到有点沮丧。
本来唐烈对自己的成就是相当自豪的,他等于单枪匹马,吃下了龙虎帮。
可是,人家比他的成就更值得骄傲,因为杨君实等于是控制了整个皖系的军
政集团,使他又自惭形秽。
杨君实似乎了解到他的心意,笑笑道:「杨君实得蒙上宪多加赏识提拔,才
混到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因人成事。而唐兄却是凭自己的本事,打下来了这片天
下,实在令人佩服,日后远望唐兄不吝赐教,多加协助。」
这段话讲得很妙,别人听来,似乎是他对曹锟的提拔之恩不忘于怀,但唐烈
听来,当然知道他讲的上宪是别有所指,这番话的意义也就不同了。
因而唐烈也大方地道:「杨兄太客气了,剪除掉叛徒,兄弟十分感激,有什
么需要效劳的地方,杨兄尽管指示。」
杨君实道:「指示不敢当,现在唐兄独当一面,龙虎帮也非昔日可比,只求
今后能多予合作。」
唐烈道:「那还有问题,兄弟是最重根本的人,能有今日,总长提拔之恩,
唐某人是不敢忘记的。」
杨君实道:「那么有关北边的军火交易..」
唐烈道:「这个要请杨兄多原谅,兄弟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少的影响力,出货
的是日本人,兄弟即使不运送,他们也会另外找人的,此其一。兄弟与那边的交
易并不止这一项,而且军火运送只是外快而已,主要的生意是别方面的,为全小
而失大,算起来太不合算了,假如总长能贴补这方面的损失,兄弟倒是可以考虑
的。」
「那一年大概是多少钱!」
「大约是六七十万之谱。」
曹雪芬跳起来叫道:「那有那么多,你别乱敲竹贡。」
唐烈冷笑道:「我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实际上的收入还不止于此,你知道
我经手的项目有多少吗?」
杨君实摆摆手,止住了曹雪芬的话,只是问道:「其中运送军火的收入约有
多少?」
「十万元左右,这个数字并不大,但如果我们拒绝这一项,其他收入也泡了
汤。」
「那难怪唐兄舍不得了,总长那边全部的军饷,每个月也不过五六十万,这
个数目太大,总长负担不起,看来只好向总长疏通一下了。」
「兄弟感谢不尽。」
杨君实道:「单那一边就是六七十万了,再加上其他的收入,每年应该有近
百万之谱了。」
「还可以出头一点,大约有一百二十万左右,只不过要养几千人,所以并不
十分宽裕,只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的收入并不少,但都进了几个人的口袋,底下
的弟兄只分到一点残余而已。」
曹雪芬立刻道:「我可没沾到什么光,我每个月只收到你们送来的一千元。
」
唐烈道:「那已经是最高的俸例了,我私人能支动的只不过五百元而已。」
曹雪芬道:「哼!百来万的钜款,在你手中一把抓,你想用多少就是多少。
」
唐烈笑笑道:「我的确可以这个样子,因为有许多钱是我凭私人的关系赚来
的,无须列入公帐,可是我没有那样做,屠老大和四爷叔就是摆明的两个例子,
在一个组织中,那怕是居于领头地位,私心太重,总是站不久的。」
杨君实点头道:「二小姐!这才是待人之道,你都听见了,你若是不先顾著
自己,上海滩何至于弄成这副局面?」
漕雪芬欲言又止。
杨君实又道:「唐兄!凭心而言,兄弟此来,原是想把龙虎帮重新抓回来的
,但兄弟一看情形,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曹雪芬忍不住道:「除了唐烈,问题就解决了。」
唐烈哈哈一笑道:「二小姐!我不想浇你的冷水,但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杀我一个人是不难,但是半分钟内,这所房子里将没有一个人活。」
「我不相信,你在吹牛。」
唐烈道:「我不想作辩解,也不能提出证明,阿发在门口,他可以告诉你,
我是否在虚张声势。」
杨君实又瞪了曹雪芬一眼,道:「唐兄!现在争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反正
兄弟已经表示过合作的意愿了。以后这边的事,还是由二小姐跟你联络了,兄弟
的事很多,不可能常驻上海,关于上海滩方面,还请唐兄多多费心。」
他把唐烈邀进了小客厅,两个男人展开了秘谈,反把曹雪芬关在门外了。
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唐烈在离开时显得很高兴,而杨君实也很
亲热地送他到大门口,那使陶大姐很诧然,但唐烈只含笑地向她摆摆手。
唐烈召集了帮中的重要人员,特别是小山东的弟兄,向他们揭示了小山东真
正的死因,也提出确切的证据,使得那些人都愤怒无比。
于是,也有人提出了一些平时的蛛丝马迹,小山东和那两个弟兄的形迹确有
可疑之处的
这种种都证实了那三个人死有应得,但唐烈却不主张再对他们作什么惩罚的
行动,死者已矣!仍对他们的家人优加抚恤。
这使得帮中弟兄对唐烈的仁义胸怀更加感激。
唐烈却也暗自心惊,觉得自己行事还不够慎重,这次幸好是死在自己同志的
手里,否则年余的辛苦,岂非又是白费了。
杨君实住了几天,跟唐烈倒是交成了好朋友。而且,唐烈还招待他到稻田姐
妹的万芳馆去玩了一趟。
由于唐烈透露了杨君实是皖系大老曹锟的私人代表,也是新任的执法处长,
稻田姐妹对他十分巴结。
酒酣耳热之际,歌舞正烈,忽然一名叫秋子的东洋妓艺在献舞之际,掏出了
手枪,对准了杨君实和唐烈,射了两发子弹。
两个人坐的位置,相距约有两公尺,左右各搂著一名日本妓艺。
秋子太黑心了,想一举击杀两个人,所以手头欠准。
第一发是击向唐烈的,没有打中,第二发时,唐烈已经仰天倒下躲开了。
三四发时,她是射向杨君实,这家伙倒不愧是干执法处长的,眼明手快,心
狠手辣,伸臂搀过身边的另一名妓艺,帮他挡住了子弹。
两发子弹都射中了那名妓艺,稻田姐妹自然大惊失色,美子掏枪要逐击时,
被唐烈一托手臂推开了。
唐烈沉声道:「留活口,问清主使人。」
稻田久米子则厉叱一声,伸手捞起了架在一边的日本剑,飞越出去,迎头砍
下。
秋子的动作也很敏捷,她把手中的枪对准久米子掷去,略阻一阻它的来势,
然后飞速地向门口滚去。
杨君实也跟看飞身追了出去,后发先至,居然拦住了门口,秋子一个飞脚蹴
出去,直踢脸颊,招式很凶狠。
杨君实的搏击造诣却实在高明,轻轻一偏脸闪过,然后微一抬手,拨在她的
脚上,噗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榻榻米上。
这个婆娘也够狠,她又是一个翻滚,竟又把目标对准了唐烈而来,同时她手
中不知由何处多了一枝匕首,狠命地对唐烈扎来。
唐烈一直在注意她的行动,自然不会被她刺中的,轻轻闪过后,巧妙地撑出
一脚。
他是坐看的,仰身撑脚,蹬在秋子的肚子上。
这一撑的力量并不大,却将她撑得双脚离地,身子与地面平行,而后借力向
前一送,哗啦一声,一头扎进了一扇纸门中,门倒了下来,她的人也被困在纸门
中了。
久米子跳上前去,首先一脚踏住了她的手腕,使她执刀的手无法动弹,然后
才用单刀比看她的喉咙,厉声问道:「秋子!你为什么要行凶?受何人主使?快
说!」
她是用日语问的,而秋子也用片语回答:「大日本陆军情报部,遣华上尉情
报员,奉军部命令杀此二人。」
久米子怔了怔道:「胡说!怎么有这种事呢!」
「是真的,密令还在我身上。」
久米子怒叫道:「我不相信,你根本是在胡说!」
长刀一挥,划过了秋子的喉管,鲜血跟看漂出。
杨君实上前泠泠地道:「她大概不会胡说,我们把她身上的密令翻出来看看
就知道是否真的。」
杨君实说的也是日语。
久米子一怔道:「杨君!你也会日本话!」
「我是留学日本的,皇家第一军官学校。」
他弯腰一伸手,非常熟练地在秋子尸体的腰间取出了一张字条,上面是日文
,但写得很清楚,的确是要秋子刺杀唐烈和杨君实,底下的署名是荒木勋。
杨君实把纸条递给久米子,笑笑道:「这位荒木大佐还是我的军事教官,不
知道为什么竟跟我过不去。」
久米子惶恐地连连鞠躬道:「对不起!杨君,我的确不知道,连秋子的身份
我都不知道。」
情况显得很尴尬。
唐烈和杨君实都板著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久米子和美子则连连地道歉,但显然地没多大用处。
杨君实道:「日本军方要杀我倒不足为奇,因为他们派人跟总长接洽过合作
的事,提的条件太苛被拒绝了,他们以为是我在中间作梗,所以要除掉我,但是
如此对付小唐,却太没有道理,他帮了你们多少的忙..」
久米子连忙道:「我敢说这一定是误会,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请二位相信
。」
杨君实冷笑道:「稻田女士,事实放在眼前,已经不是可以用误会两个字来
推托的,最多只能说你们这个部门没有这个意思而已。」
久米子诧然问道:「杨君知道我们是那一个部门?」
杨君实道:「我当然知道,我在总长那边负责情报部门的工作,虽然起不上
日本的谍报部那样规模庞大,但许多重要的事情却不会漏过,尤其是跟你们做了
好几年的交易,至少我要对交易的对象弄清楚,你们是谍报部的。」
久米子笑道:「杨若!你弄错了,我们是属于黑龙会的,只是一个民间的组
合,没有官方的身份。」
杨君实哈哈一笑道:「稻田女士!你别自欺欺人了,黑龙会虽然挂名是民间
组织,但日本谍报部的高级官员,全是你们的成员,甚至于许多少壮派的军官,
也都是头山满先生的学生,你们是政府中的政府,官方中的官方,也是在日本最
有势力的一批人。」
久米子道:「也许可以这么说,但我们毕竟不是官方机构,我们的总会长头
山满先生,没有担任任何官方职务。」
「他不必,因为没有一个官职能适合他的超然地位了,在日本,连首相要找
他商量事情,都要移樽就教去登门拜访,他还要做什么官呢?」
久米子肃然地道:「这正是头山满先生清高脱俗的风范,才会赢得朝野一致
的尊敬。」
「这一点我绝对同意,因为我们的孙中山先生也是头山满的好朋友,在推翻
满清政府革命中得到他很多帮助,我们也很尊敬他。」
「由此可见,黑龙会对中国是十分友善的。」
唐烈却忍不住道:「可是你们却要了我的命。」
久米子连忙道:「不!我没这个意思。」
稻田美子道:「而且这位荒木大佐也不是黑龙会的人,他是陆军情报部的,
那是正统的谍报机构,很看不起我们,所以他的行动也不会通知我们。甚至于派
人潜伏在我们这儿,做我们的工作,由此可以证明,刚才的事,绝对与我们无关
。」
杨君实笑了一笑,稻田姐妹才放了心。
有了笑容,就是情况改善的象徵,否则她们努力多时,拉拢中国人的心血就
白费了。
杨君实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即又冷冰冰地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
看在贵姐妹的份上,我不愿意把事情做得太绝,我知道那位荒木大佐也调到中国
来了,是领事馆的一等武官。因此我麻烦二位带句话给他,限他在三天之内,向
我亲自道歉,我马上要回北京去了,所以找只能等他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走了
。」
久米子为难地道:「杨君!荒木大佐不在上海!」
「我知道,他到杭州去了,昨天去的,大概他决定暗杀行动后,就躲开了,
免得你们去找他麻烦。杭州离上海不远,三天时间,足够他回来了,假如这件事
他不放在心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久米子道:「杨君,我已经说过了,荒木大佐并没有跟我们直接连系..」
杨君实一笑道:「我只请你们带句话,并不要你们保证什么,而且你们可以
放心,这件事并不会影留我们的友情,大家仍然是好朋友,只是务必请帮忙,把
话传过去。」
久米子道:「这当然,秋子既然是他的属员,被我处决了,我也要知会他一
声,有了回音,我又如何通知杨君呢?你下榻在什么地方?」
杨君实笑道:「通知到小唐的联络处吧,这两天我跟小唐的行踪要秘密一点
。」
「那行吗?有些事情是不适合由人转告的。」
杨君实道:「假如他肯公开出面道歉,告诉我们一个时间地点,否则就不必
通知了,我们不准备接受什么道歉,倒是对日本特务人员的暗杀手段深具戒心,
所以我们不想让人知道在什么地方。」
说完他跟唐烈告辞离去,稻田姐妹只有充满了歉意地送出大门,看他们坐上
汽车,绝尘而去。
车子在马路上兜了个圈子,杨君实道:「小唐!你找个地方打电话,把事情
交代一下,然后我们两个上杭州去逛个两天。」
唐烈一怔道:「你是要去找那个荒木大佐责问?」
「责问个屁,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那有这么好欺负的,我是去给他一点颜
色看,下个马威。」
「怎么下马威?打他一顿。」
「那有这么便宜就算了,我要他的脑袋。」
「我们不是给他三天的期限吗?」
「小唐!你的江湖习气太重了,不适合干情报工作,在这个圈子里,可没有
什么信义可言,因为这本来就是一种骗来骗去的玩意,我给他三天时间,只是给
他宽宽心,然后出其不意,给他一个狠的。」
唐烈略为犹疑著。
杨君实轻叹道:「小唐!你是怎么了,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报私怨,而是
给那些日本鬼子一个厉害,叫他们以后别太嚣张,更叫他们明白,中国人不是那
么好欺负的。荒木虽是下达命令的人,但他只是执行者,不是决策人,我们是给
那些更高的决策者一个警告,要他们以后老实点。」
「我倒不是耽心别的,他是日本人,又是正式的外交官,我怕引起国际纠纷
。」
杨君实大笑道:「怕什么,你我的身份都是不受法律拘束的,再者,我们干
得乾净些,没有证据落在人手上,他们只有心里明白,却无法对我们怎么样的。
」
唐烈想了一下,终于道:「好!杨兄!听你的。」
杨君实道:「我这么做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深虑的,日本人就是这种蜡烛脾
气,你让他们一分,他们会进两分,只有重重地反击回去,他们才会瞧得起你。
」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狙杀命令既出,他们不会就此停住的,接二连三
的行动会跟著来,直到成功为止,我们两个人好容易混到这个局面,不能轻言牺
牲,要扼止他们的暗杀行动,只有以杀止杀。」
唐烈对这位先进同志,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道:「好!我们这就去,我也
不必打电话了,根本不告诉人我在哪里,免得泄了行踪,老实说,在龙虎帮中,
我也不敢担保谁是绝对靠得住的。」
杨君实道:「那也好,反正我们已经放出了话,要避避风头的,隐秘行踪,
也正好符合言行。」
于是他们吩咐阿根将车子转头,直放杭州。
由上海到杭州,约莫有八九个小时的行程,有公路直达,交通很方便,他们
只在中途加了一次油,行踪十分隐密,一路上谁也没惊动。
到了杭州,他们在西湖之滨,选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却叫阿根住进了湖
滨大饭店,那是一所最豪华的西式旅社,设备全部欧化,是个犹太人出资开设的
。
到西湖来游玩的外国人,都住在里面。
他们预计荒木勋也一定住在此地,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连问都不问,
只是要阿根密切注意著。
到了下午,阿根来报告了:「杨先生,你果然料事如神,上午十一点多时,
稻田久米子来了,找三○九号的客人,他登记的名字是石木人,完全中国人打扮
。」
杨君实笑道:「是不是,我早料到他会用化名,若我们自己去找,还不知由
何处看手呢,不如由久米子替我们带路了,她是一定会来的,一则是向他责问军
方采取行动,二来是转告我们的话,结果如何呢?」
阿根道:「结果大概很不愉快,两个人吵了起来,久米子碓开的时候,一脸
的怒色,却又无可奈何。」
杨君实笑道:「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杨君实又道:「荒木是个军人,叫他公开地向两个中国人道歉,那是不可能
的事,我是故意给久米子一个难题而已,现在我们可以采取行动了,阿根,你知
道荒木有几个人一起的?」
「三个,他本人外,还带了两个保镖,就住在他隔壁,虽然登记的也是中国
名字,但是一口日本话,但荒木自己的中国话却不错。」
「当然了,他是所谓的中国通,我在日本读书时,他常找我聊天,言谈间总
要利用机会刺探中国的情形,我在北平,他还找人来看过我,拉拢一下感情,希
望我能帮帮他的忙,许我很大的好处,但是我拒绝了,阿根,你知不知道他们今
天有什么行动计划?」
「我听见他们要饭店代他们雇船,要夜游三潭赏月,一连两夜都是阴天,今
天放晴了,又赶上十五月圆夜。」
「好!我们夜间动手,叫他们三潭捞月去!」
唐烈和杨君实在黄昏时分就在湖上徜徉了。
他们出了很高的价格租了一只船,游汤在湖心,他们说喜欢自己玩得舒服而
自由,请那个老船夫在小酒店里喝酒聊天。
看唐烈把棹摇橹,十分熟练,老船夫倒是乐得清闲,反正船不怕人偷,何况
他们给的钱几乎够买一条新船了。
因此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杨君实笑道:「小唐!想不到你还会弄棹,这一手不容易,总得要好几年的
工夫呢?」
唐烈微笑道:「我家在昆山湖畔,我自小就是以顽皮出了名的,常常逃学到
湖里去捉鱼,因而练就了一手操舟和水性,而这两样本事也确实帮过我不少忙,
好几次我跟人打架,被人追得落荒而逃,藉水遁而脱险。」
杨君实笑著道:「小唐!你未免太客气了,凭你这一身本事,打起架来,怎
么会落荒而逃呢?」
「我是在赌坊里打架,被人告到了家中去,家母和家兄拿了大棒来追我,我
不落荒而逃行吗?」
「那倒是真要逃了,但是老夫人对你会这么凶吗?」
「我家的家教极严,几个家兄都在家乡颇具名望,就是我不学好,常惹家母
生气,我若是不逃,他们真会把我活活地打死的。」
「小唐!看你的表现,不可能是个浮浪子弟呀!」
「没办法!雷神总部在两年前就拟定了那个计划,而且选中了我,需要我先
制造成这么一个形象,我只好遵守命令。在家五个兄弟中,家母对我的期望最高
,也最喜欢我,因此我的不上进,使她老人家很伤心,只希望将来她能谅解。」
「难道你最近的表现,还不能够使她宽心?」
「我在龙虎帮中站稳了脚,那算什么成就,充其量一个流氓头而已,唐家世
代书香,我的祖父是前清的洋务大臣,做到南翔制造局的督办。他们看重的不是
这种成就。」
「至少你可以在金钱上回报老人家呀!」
「那更没用,我家是昆山首富,家母根本不愁生活,上个月我差人带了五万
块钱回去,被家母轰了出来。对家母,我倒还好,她毕竟还有四个儿子,我最感
到抱歉的是我表妹,跟我从小在一起,青梅竹马,虽然没订亲,却已是海誓山盟
,两家的家长也等于默认了,可是最近传来的消息,我舅舅把她另嫁了。」
「哦!令表妹本人作何意愿呢?她知道你的工作吗?」
「她对我参加组织的事情不知道,那是绝对要守密的,不过她对我却十分具
有信心,誓死不肯另适,两次自杀都被救了回来,可是我舅舅横走了心,非要她
嫁人不可。」
「人家找定了没有?」
「找定了!也是昆山的一个世家子,人品也还可以,只是,是个书呆子。」
「小唐!你为了组织牺牲很大。」
「没办法!我加入组织时已经宣誓效忠国家,一切以国家为重,只好将自己
的事放在一边了。」
杨君实一笑道:「那倒也不必,你的问题并不麻烦,跟工作也不冲突,只要
令舅那边缓一缓就行了。」
「怎么缓!我现在只是一个混世面的大流氓,难道我派人去把我舅舅打一顿
,不让他嫁女儿?」
「这倒不必,可是能在另一方面想办法,叫那个男家不敢议亲呀!这件事交
给我,我在官方来设法,绝不叫令妹嫁到别家就行了。」
唐烈双手一洪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昆山那边,还是老曹的势力范围
,用这层关系。应该可以压倒他们。」
杨君实英了笑道:「小唐!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问题呢?
只是你不敢做而已。」
「不敢做?这是怎么说?」
「你怕牵累到他们!以前,雷大鹏就有过这个建议,说要胁制你的家人而控
制你,但是被我打消了。我说你跟家人已经情断义绝了,这么做只有激起你反抗
的心理而没多少成效,幸亏他们的消息还不够灵通,不知道你有一个这样的表妹
在。」
「我的确是耽心牵累到家人,所以在人前我从没有提过家中的事,若非得知
有你这个自己人在那边,我也是不敢透露的。老实说,我真要耍耍狠,也的确能
把那个男家吓退的,但是我若对表妹太关心,那无异是向人揭示我的弱点了,杨
兄肯帮忙是最好不过。」
杨君实哈哈大笑道:「小唐!你早有意思要我帮你出力了,所以才提起那些
话头对不对?」
唐烈道:「是的!不过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讲,因为始终有第三者在旁,这件
事我不愿意落入第三者之耳。」
「为什么呢?你那些弟兄都是可信赖地呀!」
「出了小山东的事情后,我行事要小心多了,除了对组织中的人,我都要小
心一点才是。」
「可是我们在车上,也谈到了工作。」
唐烈笑道:「这个倒无须耽心,阿根是个很热心的青年,他们对我一开始的
表现很不满意,几度要求去,后来知道我是另有所谋,他们才高高兴与地帮助我
。但是我只让他们知道我在干什么,却从不告诉他们我计划做什么,这倒不是说
他们不可靠,而是不必让他们知道得大多。」
杨君实轻轻一叹道:「你的工作,还可以有几名私人的助手,我却不行,我
真正的身份,没有一个人知道。」
「大家工作的环境不同,杨兄那个圈子是该小心点!」
「但是却太寂寞,也很紧张,我没有一天能真正睡个好觉,睁开眼睛,没有
一个能信任的人,那种滋味..」
唐烈也轻轻一叹,这种滋味,他何尝不清楚,即使像他们这种铁汉,内心也
有其软弱的一面。
忽而,杨君实轻轻一触他道:「来了!就是那条船。」
十五
那是一条中型的画舫,船上有三个男的,另外还有两名花枝招展的船妓,摇
船的也是一个妙龄女郎。
船上带看酒菜,而且还有丝竹之声,一个中年人操著二胡,另一个则敲著檀
板,一个女郎则在□□清唱。
唐烈问道:「那一个是荒木?」
「操琴的那一个,别看他斯斯文文,却是剑道高手,空手道的造诣也很不错
!」
「那倒不足为虑,尤其是在湖上,不怕他飞上天去,必要时把他弄下水,我
也能对付他,这家伙的二胡倒还真拉得不错,手法尤高。」
「他是真正的中国通,中国玩意儿会的不少,日本人对中国早具野心,很早
就开始下功夫,所以这些中国通到了中国,一点都不现形迹。」
「我们政府也是太疏忽了,居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但雷神总部却早已洞悉其奸,对这些人的行动早已做了密切注意,这个荒
木本来已在狙杀的名单上,只是没交给你负责而已,所以我们这次的狙击,并不
算是擅自行动。」
唐烈笑了笑,低声问道:「照计划行动?」
「不错!荒木一定要在今天得手,其他两个看情形,反正这一次是记在我的
帐上,所以你要小心一点,别让人照了你的相去。」
「真到那个时候也没关系,我的身份也不怕牵扯,在稻田姐妹面前,也可以
让她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这时小船已慢慢靠近过去,船上三个男的都提高了警觉,停止了奏乐,歌
声也停了下来。
杨君实站了起来,先行了个举手礼道:「先生!杨君实来向你报到了。」
三个人又是一惊,两个人已经伸手到怀里,准备要掏枪了。
但荒木较为冷静,哈哈一笑道:「杨君!原来是你,幸会!幸会!你怎么会
找到此地来的?」
杨君实道:「先生召唤,学生不敢不来,至于如何找到先生,学生不是自夸
,在学生的工作范围之内,找一个人太容易了,尤其是先生这样的大人物。」
「哈哈!--杨君!真了不起,看样子你是青出于蓝了,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快上船来。我们谈谈,你一个人?」
「是的!我就是想找先生谈谈,才一个人来拜访的,这条船是我租的。」
两条船靠在一起,由于唐烈披了一件□衣,戴了斗笠,而且操舟十分熟练,
大船上的人没有注意他。
大船要比小船高出两尺,杨君实要跨上去,另外两名男子都伸手出来拉他,
一方面是帮助他,另一方面也是想控制他的双手。
唐烈却及时行动,举起长篙,对准荒木的背后猛插过去,荒木也全神贯注在
杨君实身上,没想到袭击来自背后。
篙头有一段铁头,由后背透过前胸,整个人被挑在竹篙上,唐烈举起竹篙,
连人一起捺向水中。
荒木还在挣扎著,可是唐烈的竹篙很技巧,一直控制看他的头部,始终不让
他冒出水面来。
杨君实则同时脚下发力,反把那两个人拉了下来,跌倒在小船里,双脚齐来
,踢向两人的头部,一人一脚,两个家伙就不动了。
杨君实下手也够狠,睢然两个对手已经昏倒不动,他却毫不容情,举起手掌
,在每个人的喉间又是一掌刃切下去,只听得一声轻喀,那两个人的脖子立刻歪
向一边,大概永远也不能醒过来了。
这时荒木也停止了挣动,杨君实提起那两个人也抛下湖里,然后纵身一跳,
上了那条大船,船上几个女的都快吓昏了。
杨君实却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别害怕,这三个都是东洋赤佬,已经害死了
很多中国人,我的父母家人在东北全死在他们的手中,我杀了他们是为了国仇家
恨,但我不会加害自己同胞的。」
有一个女的大著胆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君实笑道:「不怎么办,回去后照样做生意,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好在他
们出来时,也没什么人看见,这个时候湖上也没什么人,谁也不会来问你们的。
」
那个船娘却道:「先生上他们是湖滨饭店的客人,我的船是湖滨饭店代雇的
,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杨君实笑道:「你不用耽心,保证问不到你身上,你要是不相信我,不妨到
别的地方躲几天看看。」
他从身边取出一卷钞票,数了几张给船娘,也数了几张给两个伴游女郎,使
得她们一个个喜出望外。
因为杨君实给她们的钞票一年也赚不到那么多,更何况就是人家不给钱,她
们也不敢多嘴,因为这是三条人命官司,牵扯上身,麻烦就大了。
于是,她们飞快地撑看船走了。
唐烈把荒木的尸体拉了过来,取出一段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上面用日文写看
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
把布条系在荒木身上,再把尸体推进湖里,唐烈拍拍手笑道:「行了,要是
他们被鱼吃掉了,就让他们永远失踪算了,假如浮了起来,这也算有了个交代。
」
杨君实笑了笑,两个人再徐徐地摇船,一直划到河堤,阿根开了车子在那儿
等著他们。
杨君实跳上了岸,唐烈拉开车门,要等他上车,杨君实却伸手与他一握道:
「不!你们走吧,我不回上海了,京里的事情很多,我要回去了,小唐!荒木的
事我会设法交代的,我倒不怕他们找我,因为我的行踪很保密,倒是你要小心,
因为你在明处。」
「我也不怕,没人知道我到过杭州,而我在上海,却可以找到一大堆的人证
明我没有离开过。」
「不是官方的找,这边还是我的势力范围之内,我向警方关照一下,可以做
得无声无息,尤其死的是日本鬼子,他们连查问都无从问起,我是说日本军部对
你起了杀机,这表示你的势力扩张太大,他们认为你这个人已经讨厌了,以后会
再继续对付你的。」
「那只是日本军方的想法,黑龙会却没有这个意思,我跟稻田姐妹处得很好
,她们会照料我的。」
「小唐!黑龙会也好,日本军部也好,他们都是东洋人,他们的目的也是相
同的,只是行事的方法不同而已,你千万别以为那一方面会帮助你。」
「这个我明白,我也不会真心地以为他们把我当朋友的,只是稻田姐妹清楚
我在上海滩的份量,没有我这个朋友,她们在上海滩就什么事都办不了的,为了
要维持她们工作的成绩,她们也会极力保护我。」
「说的也是,军部与黑龙会之间,争夺权势的冲突日趋激烈,这对我们是一
个有利的情势,你若能好好运用,对我们的工作进行会有好处的,你要什么协助
,可以向我联系,透过陶大姐就行了。」
「她是你的人?」
「可以这么说,因为是我直接把她从死囚牢里救出来的,但她只是我的人,
可不是我们的人,你明白吗?」
「明白!我会小心运用方式的。」
「你还要小心曹雪芬,她现在两头都落了空,很可能会另外找户头,这个女
人很小心眼儿。」
「我不会给她另外找户头的机会。」
「小唐!你可不能动她,她是老曹的侄女儿,也是老曹在上海的代表。」
「谁说我要动她,我要把她从你那儿抢回来,以前是她对不起我,我只要原
谅她的过去就行了。」
「你还准备跟她重修旧好。」
「有什么不可以呢!对外,她毕竟是龙虎帮的龙头呀!」
「我是耽心你重收覆水,在弟兄面前能交代吗?」
「那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我老婆。」
「那就最好了,割了你的靴腰子,我很抱歉,不过这个女人很厉害,也是翻
脸无情的人,我告诉你,是她主动来找我,也是她提出要求宰掉你的。」
「我不在乎,何况她的确有要除去找的理由,她是拉我来替她控制龙虎帮的
,结果龙虎帮到了我的手中,完全不受她控制了,她应该恨我的。」
「好!最后我转达一个雷神总部的命令,以后如非特别紧急需要,就由我和
你联系吧,我这次暴露身份,为的就是跟你交通方便,旋风九号的工作虽然做得
很好,究竟不太安全。」
「怎么?她出了什么破绽吗?」
「还没有,不过你们现在实力大了,开始受人注意了,各方面都会设法打进
到身边来,被人发现了究竟不太好,我们之间交通就明正言顺了。」
唐烈点点头,最后才道:「小弟还有一件私人的请求,就是我表妹那边..」
杨君实笑道:「你放心,我立刻就办,软硬兼施,文武全来,必要时绑架了
那个男的都行,绝不让她别嫁。」
唐烈一拱手道:「费心!费心!其实她真要肯嫁别人,我倒也安心了,只
是我知道她用情极专,若是一味逼她,她会走上绝路的。」
「这是她慧眼独具,换了是我,我也不肯放弃你这个多情英俊、多才艺的表
哥了。」
在大笑声中,他扬长而去,唐烈不禁有一种怅然之感,无可否认,杨君实是
一个了不起的人。
唐烈自视极高,不轻易许人。
上了汽车,连夜回到了上海,就已经接到消息,说稻田美子在龙虎帮总堂等
他已经有两个钟头了。
这时才是早上十点钟,那个东洋姑娘八点就来了,是干吗?难道荒木的尸体
已被发现了?
唐烈相信不会这么快,于是吩咐一迳开到总堂去。
这里原是四爷叔的别墅,四爷叔死后,唐烈才辟为帮中议事集会的场所,自
然而然地成为总堂。美子在客厅里焦急地踱来踱去,看见了他,飞快地扑了过来
,摇看他的手臂道:「唐样!你上那儿去了,我等了你这么久才来!」
唐烈微笑道:「打麻将,听到你找我时,只剩一圈了,我想打完了过来,那
知道有一家连了七副庄,好容易才结束,我就赶来了,美子,有什么事?」
「我姐姐昨天就找到了荒木,递过了你的话,荒木承认发出了狙击的命令,
推说是军部的意思。」
「我是一个小百姓,居然劳动贵国的军部发出狙杀令,这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吗?」
「军部远在东京,怎么会知道上海的事呢?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能够代表军部吗?」
「那当然不能,可是他是大使馆的高级武官,负责支那的情报收集及参谋作
业,他向军部建议或申请,多半会得到支持。」
「这么说来,他是存心叫我活不下去了,我倒不信这个邪,看看是谁不放过
谁。」
美子急道:「唐样!别乱来,他听了姐姐的转告后,十分生气,说他是日本
堂堂的大佐军官,怎么可以向一个支那流氓头低头道歉..对不起,唐样,我只是
转述他的话,并无意冒犯你。」
唐烈笑道:「没关系,流氓并不是一个丢人的名词,像贵国的黑龙会,也是
寄身于黑社会的一个组织,头山满先生也是一个流氓头。」
美子红了脸,故意避开这个话头道:「他不但不肯接受道歉的要求,而且说
他要立刻发出死神之帖。那是一种紧急的狙杀令,命令他手下的全部狙杀组成员
,搏杀你和杨君两个人,这回你得要小心。」
「那有什么了不起?」
美子急道:「唐样!你别不当一回事,你知道他的狙杀组有多少成员吗?共
有二十六名杀手。」
「二十五名,一个秋子已被处决了。」
「这二十多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最难捉摸的是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有良
好的掩护,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令人防不胜防。」
唐烈心中也是暗暗地吃惊。
日木特务部的暗杀人员有一贯的传统,也是以前所谓的忍者。
他们不但经过严格的训练,而且在执行任务时,勇不畏死,这是一批狂人,
一批狂热的死士,工作第一,任务第一。
若是有二十几个这样的死土来对付自己,那的的确确是一件十分头痛的事情
。
但唐烈却不能有任何吃惊的表示。
他只淡淡地问道:「狙杀的命令发出了没有?」
「发出了,大佑当著我姐姐的面,又打了一通电话,下达了这个命令,我姐
姐跟他弄得很不愉快。」
唐烈笑道:「令姐妹的盛情,我是非常感谢的,既是现在狙杀令已发,我今
后小心一点就是了。不过,我姓唐的和杨君实并不是省油的灯,人家不惹我,我
都不会安份,人家惹到我头上,他还有好日子过吗?美子,你如果以后听到了什
么消息,应该能谅解我是出之不得已的!」
美子十分著急地道:「唐样!那是何苦呢?跟荒木大佐作对太不上算了,他
是大使馆的一等武官,是正式的外交人员,又主持情报部的情报工作..」
「这些是你们对他的评价,在我们的眼中,他却是一头会伤人的毒蛇,而对
付毒蛇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头一棒。」
「唐样!你斗不过他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坐以待毙,等他的杀手登门。」
「不是那样的,你们把条件放低一点,我姐姐去电报到东京,向头山满先生
解释一下,由他向军部施压..」
唐烈冷冷她笑了笑,道:「那样太麻烦了,等到东京方面的指示过来时,我
们岂非已经没命了。」
「在三五天内,深居简出,行动小心一点就是了..」
唐烈的脸色一沉道:「美子!你似乎认定该我低头似的,要弄清楚,这次是
他先向我们开刀的。龙虎帮是个江湖门户,我们这种帮会老大,最重要的就是一
个面子,有人向我伸手,如果我毫无表示,以后就别想在上海滩混了。他只有二
十多名杀手,我手下却有几千呢,我若是怕了他,岂不笑话,你也带句话回去给
他,如果他不道歉,我有更绝的方法对付他,凡是出入在大使馆的日本人,我一
天杀一个..」
稻田美子大大地著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怎么能伤及无辜呢?别人
可没有对不起你呀!」
「我并没有开罪荒木大佐,他却派人暗杀我,这又有什么道理呢?我们这些
江湖大爷,岂是那么好说话的。美子!我们是朋友,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荒木
能不能够回到上海都是问题,假如他真那么不上路的话!」
「怎么?你们要对他展开行动了?」
「我还没有,杨君实却不肯放过他,所以你们姐妹最好是置身事外。免得伤
及和气,我也不希望因而破坏了我们的良好友谊,荒木的暗杀人员若是再对我有
一点不规矩的行动,我会叫他们后悔莫及的。」
美子焦急万分,急急地走了。
唐烈知道她是去找久米子,报告杨君实即将展开行动的这回事了,他笑笑不
当一回事,依然在上海滩公开出入。
第二天,杨君实找人给他送了一份名单,约有十几个人的名字,那是荒木手
下狙杀组的成员。
这十几个人,有的还保持日本人的身份,有的却改了中国的名字,潜伏在中
国人的圈子里。
唐烈详细地调查了之后,然后开始著手布署了。
他知道荒木不可能再世复活来撤消命令的,他只有自已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首先是虹口的日侨区,一个摆纸烟摊的中年人。
他在那儿做生意大约在一年多,正是荒木大佐到任后不久,他是中国人,但
是会说几句日本话。
在那儿做生意恰好合适,谁也没想到他是一名狙击手。
唐烈找到一个生意上的籍口去拜访住在那儿的一个日本商人,还故意先向他
买了一包烟,然后打听了一下那个商人的住所,进去拜访了。
在附近监视的徐荣发看见他很快地在箱子里翻了一阵,取出一枝手枪来藏在
怀中。
唐烈出来时,那个家伙伸手入怀,掏出了手枪,才对准了唐烈的背后,徐荣
发及时打了个招呼。
唐烈闪身一滚,砰地一声,枪响了,但子弹却射偏了,接著是五六个大汉冲
出来,一阵乱斧,将那个家伙劈倒下来了。
因为有目击的证人,是那个家伙先开的枪,所以他被砍杀了,却也没有一个
人敢为他出头。
何况他的身份是中国人,日本方面也不便出面要求干涉,这件案子便不了了
之了。
唐烈却没有因此而罢休!
接著,他展开了报复行动。
有一名大使馆的低级职员,在四马路被一群当地的游民围住加以群殴,也被
斧头砍断了双手。
四马路在英租界,英国捕房帮办为了这件事,自己去拜会了一次唐烈后,回
来以互殴落案。
因为那个职员身上也带看凶器,日本使馆的人员自然不服气,可是那位帮办
发了脾气,说这根本只是政治谋杀事件,那名日本职员是杀手,去到四马路的目
的是要杀人,他们跑到英国租界上进行这种非法活动,本身先犯了大忌。
假如日本使馆不肯干休,一定要公开办的话,捕房可以把全案的底细完全公
开,后果要日方完全负责。
大使馆方面只好忍气吞声而退。
英国帮办十分高兴,因为日本外交界在上海一向以蛮不讲理而闻名,很多事
件都咄咄逼人,使别的国家受了不少的气,这件事总让他们出了胸中一口气。
唐烈还是在各地公开活动,故意地制造一些陷阱,给日本的杀手们活动,而
后就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手段,予以痛击,方法十分高明。
那些具有日方身份的杀手,多半是神秘的失踪,或是被人暗杀弃尸荒郊,而
以中国人身份潜伏在中国区内的,则公开地被狙杀。
杨君实交来的名单是十四名,但唐烈又从劫掳的人口中,榨出了十二名,全
部二十六名一网打尽。
更严重的是超过了三天的期限后,荒木大佐一直没有现身露面。
湖滨饭店方面传来的消息,说是他们退了房,结帐离开了,上上下下,口供
说辞一致,找不到一点问题。
而荒木等三个人是以中国化名登记住宿,也无法进一步追究。
事发后的第六天,稻田久米子又在她的居所请客,务请唐烈一定参加。
唐烈毫无畏惧地单刀赴会,客人只有三个。
一个是唐烈,两个是日本人。
日本人一个叫武田政次,是头山满先生的学生,也是东京黑龙组的社长,在
黑龙会中坐第三把交椅。
另一个叫喜多川一,则是日本陆军部的代表。
他们首先向唐烈郑重道歉,说上次的狙杀事件是出于荒木大佐的独断独行,
而龙虎帮与日本方面的关系一向良好,今后还希望能彼此维持良好约合作。
唐烈的态度很随便,他只说在上海滩上创出了这片江山是靠自己本事,从事
的也是非法勾当,是个十足的亡命之徒,那里有钱赚就往那里去。
这片地盘绝不容人分估,他也不会听谁的摆布。
荒木大佐要他的命,他只好展开反击,但也不会主动地找什么人的麻烦。
喜多川一只有唯唯地答应看,而后武田政次出面做和事佬,保证日本军方不
再找唐烈的麻烦,要求唐烈把几个失踪的日本人交出来。
唐烈却一味装傻,一推六二五,说不知道。
那也等于是一个暗示,那些人都已经无法交还了。
两个日木人只好翻白眼,却是有话讲不出来。
喜多川一顿了顿才道:「那关于荒木大佐和两个助手的下落,希望唐烈能给
我们一个确实的答覆。」
唐烈笑笑道:「杨君实对我讲过,他会找荒木作一个交代的,这件事问他必
然会有个结果的,如果他也不知道,那就是这三个人永远失踪,再也无法找到了
。」
喜多川一急了道:「这怎么行,荒木大佐是正式的外交官,他不能加以杀害
的。」
唐烈哈哈地道:「我把阁下当朋友,才透露这个消息,假如阁下一定要按官
方的手续办,就必须提出证据来,杨君实不是个无名无姓的人,贵国大可以找到
曹总长去向他办交涉的。」
喜多川一道:「我们会找他的,但希望唐君能作证!」
唐烈冷冷地笑道:「这个问题我请武田君回答你好了,以他对江湖人的了解
,我会作证吗?」
武田政次皱眉道:「在江湖的道义上,唐君自然是无法作证的,不过荒木大
佐是军部的高级军官,我们必须向军部作个交代的。」
唐烈站了起来,冷冷地一鞠躬道:「敝人可是中国老百姓,不必对谁作交代
,告辞了!」
他回头就走。
喜多川一怒声道:「八格野鹿!你这个家伙太傲慢了,留下来!」
唐烈倒是很听话地留了下来,而且很快地退后,闪到喜多川一面前,右手一
把抓住他的衣服,左手电闪挥动,劈劈拍拍,接连地掴了他十几个嘴巴。
然后把他往地下一丢,冷笑道:「这个人很不懂礼貌,应该受些教训,武田
君,我希望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听到他公开地向我道歉,否则他就别想离开上海
。虹口虽然有日本的占领区,但是上海滩却是我们龙虎帮的地盘,他敢在我这江
湖大爷面前撒野,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谁也没想到唐烈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动作之快,也出乎人的意外,等他们想
阻拦,唐烈已经把人摔倒在地上,扬长而去了。
没有人敢再发事留住唐烈,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是答应唐烈的请求或
拒绝。
唐烈已经走远了。
武田政次搓著手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要如何交代呢?荒木大佐的事我们
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加上了这一桩。」
稻田美子道:「没有什么难办的,让军部自己解决去,我们已经把情形告诉
东京,对付这个姓唐的,不能以强蛮高压的手段,龙虎帮也不像以前,可以由我
们任意指挥了,军部偏偏不信,有什么法子呢!」
说完又对坐在地上的喜多川一道:「喜多君,唐烈的话你是听见了,该如何
应付,你也明白,如果你有意道歉,我可以为你安排联系..」
「八格野鹿!我是堂堂的大日本皇军军官,怎么能对一个浪人道歉..」
「那我们也无法保护你的安全,今后你最好小心一点。」
「那怎么可以,你们是负责我的安全的。」
久米子道:「喜多君!我们并没有责任一定要负责你的安全,只不过因为你
是客人,我们才对你客气一点,可是你根本看不起我们浪人,我们为什么要尊重
你,武田君,你送他回军部去,以后我们就不管了。」
武田政次道:「喜多君!唐烈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只可以情商而不能威胁的
,尤其是在上海,是他的势力范围,我们不能对他采取高压的手段,我们还要他
的合作。」
喜多川一道:「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合作?」
久米子道:「因为他是这里的地头蛇,不透过他,我们军援中国叛乱组织,
阻止中国统一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如果等他们统一起来了,我们进军支那,统
一大亚东的计划就会受到延误的,到时这个责任谁来负?」
喜多川一怒声道:「笑话!统一大亚东是一个伟大的计划,不能寄望在一个
支那浪人的手中。」
武田政次道:「那当然不是完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没有这么重要,只
不过目前,我们必须容忍他。」
喜多川一道:「不行!绝不可以如此,这样一来,我大日本皇军的尊严何在
,我们一定除掉他。」
武田政次道:「除掉他也是一个办法,这个家伙太傲慢,不听指挥,头山满
先生也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们还要维持跟他的联系,展开正常的工作,目前
是不便插手的,最好还是军部自己行动。」
久米子冷笑道:「军部采取的行动结果是荒木大佐失了踪,而他手下的二十
几名杀手一一被消灭..」
喜多川一愤然叫道:「稻田久米子!你不要幸灾乐祸,我就不信,以军部的
力量会斗不过他。」
久米子道:「假如能开一个军团过来,当然没问题,只可惜上海不完全是我
们的天下,不能这么做。」
「什么?对付一个支那浪人要一个军团的力量?」
久米子道:「喜多君!我不是故意夸张对方的力量,一个军团的力量,未必
能真正地抓住他呢!这是在中国,他是中国人,有四万万的中国人在支持他呢,
何况他还有几千个手下弟兄,这种事不是蛮干行得通的。」
喜多川一见在场的人都不支持他的意见,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赞成也没开
系,最多十天,我要他弃尸上海。」
喜多川一是陆军部高级参谋,他的话在军部中颇有影响力,他回去怎么游说
是不知道的。
但是稻田美子却悄悄地挂了个电话给唐烈。
这位扶桑女郎的一缕芳心,似乎已倾注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
她悄悄地向唐烈提出了警告,说是军部可能会对唐烈采取激烈的手段,要唐
烈自己小心一点。
唐烈在电话中只笑了一笑,谢谢她的关心,随后他们又风花雪月地聊起了无
关紧要的天来了。
第二天,上海滩的大小报纸都登了一则启事--
「敝人因为日前酒醉,对唐烈先生诸多的失礼,承唐君大度宽容,不予计较
,特此公开声明致歉。 喜多川一」
喜多川一是何方神圣,没人得知,大家只晓得他是日本人,但唐烈却是上海
滩的闻人,所以这则启事还颇为轰动呢。
大家都在纷纷地猜测这个东洋赤佬是如何地得罪唐烈的,非要弄得公开登报
道歉不可呢?
然而,住在虹桥日本特遣军部的喜多川一却暴跳如雷,因为他根本无意道歉
,也没有遣人去登启事。
他立刻找到武田政次,同稻田姐妹询问,她们也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是喜
多川一自己登报的。
久米子还笑他道:「你即使有意道歉,在我们这儿摆桌酒,口头上说一声就
行了,何必要公开登报,那多丢人呢!」
问到报馆,他们的回答说:「是一个操生硬中国话的中年人送来这则启事,
当场付清了费用,他们就照登,那个人留下的名字是喜多川一,形貌叙述也颇像
喜多川一。」
这一来,使喜多川一更是有口莫辩了。
有些小报还为了这件事访问过唐烈,唐烈笑看表示有那么一点小误会,对方
既然肯登报道歉,他就算了。
但喜多川一却不甘缄默,更不能丢这个脸。
他也拟了一则否认的启事,送到各家的报馆去,气人的是,居然没有一家报
馆肯接受他要登的启事。
他们拒绝的理由是版面太挤,没有空位。
他们还说所有的广告预约已经排到一星期之后去了,如果有耐心等的话,一
个星期以后可以见报。
但真正的理由则是他们受到了龙虎帮的警告,如果登了这则启事,龙虎帮会
对报馆采取不利的行动。
这倒不是虚言恐吓,以龙虎帮的力量真能做到这一点。
各家报馆的排字工人,就有不少是龙虎帮的成员,他们随便捣个蛋,破坏了
印刷机,就能叫报纸停刊。
何况,这些都是中国报馆,谁也犯不著去为了一个日本人,开罪了一个中国
的江湖大爷。
喜多川一总算是□到了唐烈的这份厉害,但他也是一个很顽固的人,他那里
咽得下这一口气!
他假军部的名义,给各家的报馆发出了一份请柬,要开一次记者招待会,发
表一个重要的声明。
地点在虹口的万芳园。
时间是下午三点。
这次由于是军部发出邀请,那些报馆不能不理。
因为日本军部是新闻最多的一个单位,大家不能断了今后新闻的来源,再者
是龙虎帮没有对此作任何反应,他们想到这可能是一次大新闻。
所以那天下午不到三点,万芳馆中就挤满了新闻记者,还有先向主人稻田久
米子小姐展开了访问,却没有什么结果。
稻田姐妹只说唐烈是她们的朋友,常上这儿来玩,也在那儿招待朋友,至于
跟喜多川一如何结怨,她们一概不清楚。
反正喜多川一来了之后,就会知道结果了。
大家只好耐心地等待看。
可是等到四点钟了,喜多川一仍然没有到,那些记者们渐渐地都显得不耐烦
了,纷纷地责备日本人不守时。
而负责联络的武田政次满头大汗,连连地向他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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