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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第十九章 法外施恩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Jan 10 14:51:40 2000), 转信
断肠花 作者:柳残阳
第十九章 法外施恩
马白水那种惨不忍闻的嚎叫是凄厉的,也是恐怖的。起
先,象是在催肝沥血般尖锐的嗥嚎着,还颤抖成悠长的尾音,
逐渐就变为粗竭而短暂的呼噜声,象呻吟,又似挣扎,宛如
被人捏着喉咙所发出的窒闷喘息,到后来,便完全成了一种
怪异而骇人的吸气声:“呼……噗”’“呼……噗”,有点
象拉风箱所带起的磨擦低响,沙哑,粗糙,但却另有着一股
子颤伶伶转着喉膜的细微声音,就象怨魂的哀告,厉鬼的悲
叹,可怕极了也阴森极了……
良久……
君惟明噏动着鼻翅,微合上眼睑,他展露出那一口洁白
而整齐的牙齿。那一口牙齿,会给人一种宛如两排利刃般的
尖锐与狠毒的感觉;在齿面的磁光轻轻闪耀下,他满足的丢
下手中兵器,拍拍手,深沉的笑道:
“师叔,这一幕,大功告成。”紧皱着那双眉儿,霍青
蹙着气,沙着嗓子道: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揉揉面颊,君
惟明不在意的道:
“你老不喜欢看?”霍青艰涩的道:
“小子,我奇怪你的冷酷心性是传自哪里……你师父够
狠了,但比起你来却仍难望项背……你父母么?我却一向知
道你父母在生前全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大生意人……你
这么个歹毒法,都是从那儿学来的?”君惟明淡淡一笑,
道:
“就算我是‘无师自通’吧,师叔。”霍青哼了哼,
道:
“你怎的不通些好玩意?”君惟明一晒道:
“这些‘玩意’本来便是好的,师叔,只看用在那一种
人身上。一个终生奸淫掳掠的恶徒,到末了被送上法场,挨
一记断头刀,那一刀要了他的脑袋,够狠了吧?但却会使天
下善良之辈人人额手称庆,心头大快,为什么呢?因为对
这种人,也只有用这种方法才合适。师叔,惩奸罚恶的目的
是一样,我们又何苦非要斤斤计较惩奸罚恶的手段问题?”
霍青怒道:
“为了人道?”君惟明笑了,又道:
“天下对善恶的分野,对人们礼教的约束,固然在于人
们自己心头的一点良知,这点良知形诸于外,便成为社稷的
整体传统与纲常,这是至善。可惜却偏有人破坏这些,罔顾
这些,那么,这少数人便成为恶人了。
“为了要保护礼教的衍绵,善良风气的维系,对这些破
坏者便有了制裁的方式,师叔,那方式我们称为‘王法’。
不论‘王法’的手段是轻是重,是狠是慈,它的所求只是为
了天下好人的安宁,纲伦的常存,而在‘王法’之下,那些
受到制裁的恶人,他们所受到制裁的前因后果,也就全包涵
在‘人道’之中了。为了人道才斩除这些不人道的,为了人道
才消灭这些罪恶的。就算我们为了‘人道’而下手稍微残酷
一点,那大前提不是仍然末变么?”霍青一下于被窒住了,
好半晌,才气咻咻的道,
“你不是‘王法’呀!”君惟明点点头,道:
“但是,他们却是恶人。在‘王法’不及达到或无法立
时善做处理的时候,我们可按照我们江湖上的传统与规矩来
对付这些恶人,‘除恶务尽’‘天下奸孽人人得而诛之’。
问题是,只要你能辨清他是不是恶人,够不够得上受罚的等
级便行。师叔,我们有我们自己武林圈子里的律约,是
么?”霍青长叹一声,道:
“我真老了……连说话也松散得不堪一击啦……”君惟
明深沉的道:
“师叔,请你老恕过弟子我,或者,我说的道理有些
邪,但我相信我还有人性,遵人道……”霍青沙哑的道:
“你可要记住你讲的话,小子!”君惟明苦笑道:
“当然。”
微微一侧首,君惟明的目光已投注在金薇身上,如今,
石洞的四名俘虏中,金薇是硕果仅存的一个活口子,甚至,
在他们浩浩荡荡的登山寻宝诸人里,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
活着了。
方才,那一幕血腥的,残酷的,尖锐粗野得不带一丁点
人味的惨剧,全已在金薇的眼前徐徐映过,是那么令她窒息
寒栗的一一发生,又是那么使她心惊胆裂的一一结束;满地
的血,满鼻子的腥膻,满脑海的恐怖,满心腔的颤栗,然
后,她的三名同伴,就只余下三团不象尸体的尸体了。好惨
啊……
面色是腊白的,白得泛出淡青;嘴唇更已失去了它往昔
的丰润,变成干枯龟裂;秀发披散着,身上衣裙凌皱,染着
血污,沾着泥灰,金薇的美艳刁俏已无从见,现在,她所
有的,除了狼狈之外,就只有绝望与悲恐了……
君惟明的目光冷凛得如一双利剑般射了过来,甫与他的
眼神相接,金薇更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哆嗦,刹时间,她的
呼吸急促起来,唇角也在不停的牵动,连双瞳深处的意韵,
也在那么怜生生的抖索了……
那丝毫不带笑意的笑,君惟明象根本不把金薇放在眼中
似的,拂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冷悠悠的道:
“很值得惋惜,金姑娘,轮到你了。”全身猛一抽搐,
金薇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惊悸与伤痛,她一甩头,用这个小小
的姿态掩饰眼眶中的泪光,语声凄楚道:
“我……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你下手吧……”君
惟明冷冷的道:
“抱歉了……”站在一侧的霍青,踏上半步,急促的
道:
“小子,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当然,君惟明是记得
的,霍青要求他不要用残酷的方法杀戮金薇,现在,霍青又
在提醒他了……
摇摇头,霍青又低沉的道:
“我,我先出去,小子,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了……”
微微一怔之下君惟明笑了,他颔首道:
“你老放心,我会依照你老心意做的。”看了看金薇,
霍青又急忙躲过金薇那悲怨凄绝的回视,他略一犹豫,跺跺
脚,匆匆转身离开。
君惟明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喃喃的道:
“不错,人心是肉做的,当年杀人不眨眼的‘大天臂’
师叔,竟然也不忍看下去了……”
自嘲的一笑,君惟明踱到了金薇跟前,注注视着她,她
也仰视着他,这情景,嗯,很微妙……
良久,君惟明俯望着金薇,道:
“你很憔悴,已不复‘红蝎子’昔日的风韵了。”想不
到君惟明在痛下辣手之前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金薇怔了
怔,惨然道:
“这会有什么不象吗?人一死……不论是憔悴还是美:
艳,又会有什么相异的?总归是死了……”笑了笑——那
笑,十分古怪——君惟明道:
“你生的很美,年纪又不大,更成长在一个武林世家之
中,你原该有个十分幸福的远景,有个异常甜蜜的梦幻才
对;老实说,你不应该死得这么早,那很可惜……”金薇唇
角抽搐了一下,幽幽的道:
“现在,这些全不足沦了……”君惟明淡淡的又道:
“金薇,你对我一直很开朗,很坦率。严格说起来,你
还有些照应我——不象他们把我当狗一样对待;因此,我该
多多少少的报答你一点。你说,你愿意我怎生个报答法?”
犹豫片刻,金薇迷惑的道:
“你,真有此意?”君惟明点点头,道:
“否则,我何须说出?”金薇一咬牙,道:
“那么,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不要叫我死的太痛苦,
更不要教我死得一一太难堪!”凝视金摄,忽然,君惟明笑
了起来,他缓缓的盘膝坐在金薇对面,在金薇的怔仲与惊疑
里,他柔和的道:
“告诉我,金薇,你伯死么?”金薇呆了呆,坦然点头
道:
“怕!”满意的一笑,君惟明又道,
“怕到什么程度?迟疑了一下,金薇凄楚的道,
“事到如今,君惟明,你为刀组,我乃鱼肉,宰割杀剐
任由你,你又何苦再来讥消呢?”君惟明双手抚搓,沉缓的
道:
“我并非在讥消你,金薇,我只是要和你印证一下,当
我们处于相同的死亡边缘时,我们心中的思想以及忧虑是否
一样?但显然的,却多少有点迥异……”金薇诧异道:
. “什么地方不同?”君惟明澄澈而明亮的眸子一闪,
道:
“很简单。佛家说,人的身体原只是一付臭皮囊,舍此
臭皮囊等于舍弃一件累赘,可以促使轻烟似的魂魄直飘无忧
之境;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却又有几个人能当真做到这一
步四大皆空,不牵不挂的境界?身体固然是臭皮囊,但大多
数人却仍然舍不得抛弃。金薇,你显然也就是那大多数人中
间的一个……”金薇毫不掩饰的点头,道:
“我承认。”君惟明笑笑,道:
“这就是我们迥异之处了。金薇,你之所以不比我强,
没有我今天的霸业,其原因也全在于此,因为你看不透生
死,悟不清人活着的真谛,你太贫恋人世,太迷醉于感触,又
太甘饴于知觉了……”
“你可晓得,我也怕死,但我到了必死之时,这一切我
全会抛开,不去想它。死亡,是一种解脱,甘心与不甘心是
另一回事,它总将人的一切解脱了……”顿了顿,他又道:
“在我被囚禁在你们手中的沿路上,你不是奇怪于我的
镇定与淡然么?不错,我还有一点希望寄托在我守洞的师叔
身上,但那却并非绝对可靠,更不敢说万无一失;我之所以
能那般平静,主要的,全在于我把生死看淡了。”
“人有活十年、数十年甚至百年者。但在活着的过程
中,却遍尝生之苦果,庸庸碌碌一辈子,到头来仍难逃大
限。我肩负太重,心郁太浓,我并不逃避。不过,若是遭到
不可避免的厄运时,我更乐于藉此抛掉重担,这也算是一种
乐趣。”
“整个来说,到了那一步,我即会看穿一切,不到那一
步,我却同样也看不开。只是,这却比到了那一步还看不开
的谙君要强多了……”金薇低怆的道:
“你是指……我已到那一步,就该看开些了?”君惟明
柔和的道:
“不错,我希望你能心灵敞朗。”凄然一笑,金薇道;
“多谢你的开导与教言。君惟明,你是一个值得人们欣
赏与留恋的刽子手!”她哽咽了一声,又道:
“如今,你又逃过那一步劫难,那么,你还看得开么?”
君惟明低沉的道:
“我已说了,我逃过那一步劫难,我就得再负重担,再
尝世间百苦,再感受恩、仇、乐、哀。金薇,我只得如此。”
金薇摇摇头暗然道:
“我不如你,君惟明,不论要不要死,我的心欲难抛。”
君惟明喟了一声,道:
“可叹。”金薇仰头悲伤的道:
“你可以下手了,君惟明。”沉吟着,君惟明目光怪异
的注视着她。半晌,君惟明轻轻的道:
“人家说你精明狡黠,金薇,错了,错了,你实在很
笨,很愚蠢,也很木讷!”目眶中含着泪,金薇颤抖而迷惘
的道:
“你是说……”君惟明截住道:
“我曾答应过你,我要多多少少对你有一点报偿,我叫
你自己提出来希望我如何报偿——。”金薇疑惑的道:
“我……我已提出来了,希望你能令我痛快一死……”
君惟明嘲弄的笑了,他道:
“你真傻,我并没有限定你的内容与范围,换句话说,
只要是你想到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猛然愣了,一楞之
后,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连串急烈的抖索。金薇有些震惊的,
又有些空茫的,有些狂喜的,又有些怀疑的哆嗦着问:
“你……你是说……是说……”君惟明点点头道:
“我是说,只要你想到的报偿,要求都可以提出来。譬
如你何不要求我恕你一命?”
宛如旱雷殛耳,金薇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加上一阵极
度的晕眩,她心跳口噪面红气喘,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
听觉,她张口结舌颞颥的道:
“君惟明……你……你……真的?”君惟明
微微一笑,道:
“当然。”抖索着,金薇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我……我……我现在……还可以……提出来不?”君
惟明平静的道:
“你不要求痛快一死了?”金蔽急急摇头,热泪泉涌,
可拎生生的道:
“不……不……我想改换另一种要求……”君惟明慨然
道:
“可以,你说吧?”颤抖着,金薇急切的道:
“我不愿——不愿意死……”又是干脆又是爽快,君惟
朋用力颔首道:
“行,我答允你!”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
的,成串的,自金薇那惨白又带着美丽红晕的面颊上滴落。
她哭了,痛快淋漓的哭了,哭得全身痉挛,哭得泣不成声,
但是,这又何偿不可称为“喜极而泣”呢?
君惟明不言不动.仅只默默的让金薇尽情哭泣着。他知
道,这一哭,可以把金薇心中的恐惧、惊悸、羞辱、悲愤以
及惶乱大半发泄出来,而金薇一夜来所受的委屈与折磨,也
应该好好发泄一番了……
好一阵子——一
君惟明悄然递上自己借用师叔的那张麻布大手巾,金薇
接过,仍在啜泣不停的拭擦着脸上的泪痕。君惟明温柔的
道:
“我想,你该哭够了吧?”极力抑止心头的干百感触,
无限滋味,金薇一边拭泪,一面抽噎着道:
“我……我好难过……”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死里逃生,原该高兴才对。怎么难过?”金薇又流下
眼泪,哽咽道:
“我……我对不起你……”君惟明有趣的笑了笑。道:
“对不起我?哪一方面呢?”拭着泪,金薇拿着麻布的
那只白腻柔滑的右手在轻轻颤抖,她仰着脸,那张俏丽脸庞
上的神情,却是如此羞惭,如此歉疚,如此惶悚,又如此不
安;现在,这位“大宁河”金家的少主,看上去已完全失掉
了平素的泼悍和刁钻,眉宇唇角之间,更找不到那种令人莫可
奈何的狡黠与屈傲了。她变得异常的娇弱,异常的柔婉,异
常的彷徨、以及异常的使人怜惜,就如同任何一个象她这
种年纪的女郎一样,充满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应有的各殷情
韵,再也不显得特殊了,再也不显的突出了,是那般怯生生
的,又那般软绵绵的……
仍在哽咽着,她道:
“我……我从来……不向人道歉……从来不……但这一
次……我知道我是真的错了。我不该帮着他们来陷害你,不
该昧着自己良心来做这种天理不容之事……我象是入魔
了……变得那么贪婪,那么残狠……只为了一些毫无生命意
义的财宝,却去暗害一个有生命,有意义的人……而那些财
宝,又是多么空勾啊……它们原本便不属于我,我……我为
针么又要以那种不正当的手段去攫夺呢……”君惟明深沉的
道:
“现在,你才想到这些?”摇摇头,金薇伤感的道:
“不,在我答应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即已想到了。但
是……我不否认,这件事虽是邪恶而不义的,它隐在后面的
代价却实在巨大的惊人……我受不了那种诱惑……我更要颜
面,当他们请到我,又提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时,在那一双双
炯亮的眼睛注视下,我……我也无法示弱推托……可是我要
告诉你,我一直是于心不安的,一直是内疚神明的……我,
我只好强自压制,勉强自己倔撑下去……我……好后悔……”
忽然想到了什么,金薇又惶悚的问:
“为什么……君惟明……你要饶我?”她又接着补问:
“因为我是女人?”君惟明冷烈的笑了,道:
“不,我并不特别对女人宽厚。换句话说,只要是谋害
我的人,任他男女全是一样要遭到报复!”怔了怔,金薇忐
忑的道:
“那……那你为什么挠过我呢?”君惟明悠然道:
“你自己已经说过了。”金薇迷惘的道:
“我,我说过了吗?”君惟明点点头,道:
“是的,因为你还知道是非,明白善恶,分辨忠奸,此
外,你总多多少少还有点天良。”苍白的脸蛋儿刹时差惭得
红霞遍布,金薇汗颜的道:
“我……我真为自己感到耻辱……”君惟明淡淡的道:
“知耻近乎勇,由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你仍可救药,未
曾执迷不悟下去。金薇,你要知道,一个人再坏都没有关
系,只要他的心没有死,只要他尚知悔改,便总是有希望
的,你正是如此。而你的那些伙伴却不是这样了,他们连
心都死了,心死了的人,留着还做什么呢?早就麻木不仁
了……”吸了口凉气,金薇犹有余悸的看了看地下那三具不
成人形的尸体,她微弱的道:
“君惟明,你……你实在太狠,真是狠到家了……”君
惟明笑笑,道:
“你‘红蝎子’也这样认为?”金薇闭闭眼,低细的
道,
“我自以为见过不少,也经得不少了,自以为早就可以
独当一面,独行独闯了。对一般入来说,是这样的,但在你
面前,君惟明,不论那一方面,我现在知道,实在差得远
……”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此时此地此情,我亦无庸客套。是的,你确还比不上
我,当然,在别人的面前,我看你也是响当当的……”
素来倔傲黠慧的“红蝎子”金薇,此刻,哪还提得起她
平常的那股子刁钻劲儿?而且,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差上一大
把火呀。戚然轻喟,她道:
“以后,你,打算报复吗?”君惟明平静的道:
“我想,我既然不想抛开,就必须担负——不论是思是
怨,是德是仇,你明白?”禁不住心脏一抽搐,金薇怯怯的
道:
“我……我明白!”抿抿嘴,君惟明徐徐的道:
“那就好。”想了想,金薇又低低的问:
“那么……我呢?我想你是不准我在眼前离开的?”活
动了一下脖颈,君惟明安详的道:
“不错,我不愿意我要报仇的风声先走漏出去。”金薇
急切的,也是发自内心的道:
“我不会出卖你,永不会!”她又痛苦的道:
“我对不起你,陷害你而你非但不杀我,更不以过去的
错失而鄙视我……你,你待我是那么思深义重,那么坦挚真
诚,假如我再做出什么亏负你的事,我,我还能算是个人吗?
君惟明,你不要怀疑我,那会令我觉得不配再活下去……”
君惟明和气的道:
“不要那么钻牛角尖,金薇,我并不是怀疑你……只
是——”顿了顿,他坦率的道:
“只是我已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金薇愕然道:
“为什么?”君惟明沉重的道:
“还需要我再加说明?血缘近如亲妹,情份重如未婚妻
子,思义重如多年兄弟,他们全能出卖,别人,还敢说什
么?”
凝视着君惟明,金薇那双眸中的光芒是深邃的,坚诚
的,贞烈的,也是凛烈的——这种神情。不由将君惟明惊愕
住了。他默默的注视着金薇。四目相触的一刹那,君惟明竟
然难以自制的心弦一阵额动:那是多么令人刻伶银心的瞬息
啊。从金薇的眸瞳中,君惟明读到了她内心的节义,看到了
她内心的坦挚,明白了她内心的坚定,更领悟了她内心的真
诚,那是一种灵魂的低语,天良的呼唤,生命的信号。那是
赤裸裸的,不可伪装的,把她整个无形无声的音韵完全倾注
向君惟明的意识中,没有一点虚假,也没有一点做作!
低哑的,金薇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我很失望……君惟明,因为你竟然把我和他们作为比
较……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我……要证
明给你看!”君惟明徐缓的道:
“证明?你的意思是?”金薇断然道:
“我的意思是,我将站在你这一边,帮助你,雪你的
仇,洗你的恨!”君惟明有些意外的道:
“你就不怕他们说你背义叛友?”摇摇头,金薇坚定的
道:
“我这样做,不是背义叛友,而是抛弃邪恶,黑暗,迎
向光明!”沉吟了一会,君惟明又道:
“金薇,你再考虑……我并不希望你也卷进这个漩涡。”
金薇苦涩的一笑,道:
“或者,君惟明,你认为我的力量不够吗?认为我所发
生的作用太少?姑不论这些怀疑是否正确,我想你多一个人
的效力总也多一分方便,多一分帮助。可能,你会有用得着
我的时候,而我。也早准备好了以生平之能来报答你的恕饶
重恩。君惟明,你何不答允我?”君惟明犹豫的道:
“你大概知道,我这件事需要以牙还牙?以血洗恨?”
金薇用力点头,道:
“我知道。但你也应该明白,那些对我并不陌生。在你
或令叔眼中,我或许十分平庸,但在一般人的心里,我却也
不是弱者;何况,我更有‘大宁河’金家做后盾——换句话
说。也就是你的后盾!”君惟明哈哈一笑,道:
“长安‘铁卫府’的魁首,还要‘大宁河’金家来当靠
山,这未免有点笑话了吧……”金薇正色道:
“恕我忠言逆耳。君惟明,这几天的功夫你‘铁卫府’
中只怕已经改旗易帜,另换天子了。那些效忠你的手下也难
说不被逼害或迫逃;如今,你这铁卫府的魁首,仅是个空架
子而已,上上下下,只剩你一个人了,将来,在人手方面,
你极可能会用到我金家的所属!”并不激动,也不羞怒,君
惟明以手指轻敲膝盖,平静的道:
“我相信,姓童的可能已经着手接收我的基业,改换我
的重要手下,纂夺我的领导大权;但是,他没有我被害的尸
体,又怎么编出借口来以安人心呢?”闪亮着智慧的双眸,
金薇有条不紊的道:
“这也简单,我假如是他,一见未能按照原定计划收到
依的尸体,而我们这一批动手行事的人也全部失了踪迹,我
就会马上采取更进一步的手段。”
“第一,我立即暗中清除异已,发动篡业大举;第二,
我向内外宣称你已遭难的消息,并伪称已遣人前往驮运你的
尸体;第三,我运用你的妻妹为助力,游说诱导你的手下
们,以造成势非由我接掌你的基业不可的趋势。”
“此外,若我找不着你的尸体,又何尝不可以去找一个:
毁去面容的替死鬼来顶代?到时候再由你的妻妹与那些早已
叛离的手下们来指认不就得了?至于如何做得逼真,如何不
令人起疑,这就全看当时的情形运用了。我想,姓童的城府
深沉,阴诡无比,这一套把戏,他会玩得比我们更完美,更
周全的。君惟明,你以为然否?”沉默良久,君惟明颔首
道:
“不错。”金薇道:
“愿意我帮你吗?”君惟明豁然笑了,他道:
“你真鬼!也罢,便如此了!”金薇欣慰而喜悦的道:
“谢谢你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君惟明,你会知道你这
样做是正确的。将来,我能证明给你看!”君惟明点着头,
笑道:
“我相信,金薇。因为你的狡黠,你的果断,你的智
慧,你的手法,我都领教过了……”金薇羞怯怯的道:
“比你,还差得远——”一笑中,君惟明正想说什么,
石洞的铁门已被启开,霍青手提着四个大麻包匆匆走入,他
不说话先叹气,然后道:
“都完事了吧?小子——”
蓦地,这位昔年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大天臂”陡然楞住
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着满面春风的金薇,
又朝着喜笑颜开的君惟明张口结舌的怪叫:
“天爷……她……她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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