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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 (石令宝),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帝疆争雄记(21-36)——司马翎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y 17 09:52:09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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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一章 恩将仇报曹廷觊美色
瑛姑暗暗一笑,感到十分得意,这两个武功绝高的男人,竟被她一言半语,就
支使得团团直转。
当下道:“你们不要发急,我担保玉姬小姐一定不会出事就是了。”
蓝岳道:“道理何在?”
瑛姑忖道:“她长得美绝人衰,有如美艳夫人,任何男人,只要获睹她全貌,
绝不肯迫她做出不愿之事!这个道理,我自然不会告诉你们。”
她眼珠一转,道:“记得在夫人府中时,夫人曾经对我说,玉姬小姐长得美貌
,所以命中注定要多灾多难。但她福泽甚厚,有惊元险,逢凶化吉。所以我断定她
不会出事!”
无名氏嗤笑一声,道:“这种臆测之词,怎能完全相信?”
瑛姑道:“夫人精于凤鉴之术,多少年来,决人凶吉祸福,万元一失,你晓得
什么?”
蓝岳道:“那我就放心了。”
无名氏叹口气道:“但愿她说得万元一失。”
瑛姑忍住笑道:“自然万无一失啦!咦,有人来了!”
步声起处,两个人先后走人院中。其中一个大声叫道:“无名氏,你可是要找
人帮忙?”
蓝岳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两个宝贝……”
那两个鱼贯人房,竟是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他们的目光首先被桌上的玉猫吸
引住,笔直向桌子旁走去,定睛细看。
无名氏淡淡一笑,固然不做声。那蓝岳及痪姑也相顾微晒,不打招呼。
祈辛两人凝神看了一会儿,祈北海道:“老辛,你看是不是真货?”
辛龙孙道:“大概不假。”
当下两人才转目去瞧无名氏,猛然发现蓝岳和玻姑都在座,都为之一
祈北海性情鲁直,冲口道:“看这情势,无名氏你用不着我们啦!”
无名氏淡然道:“那也不尽然,现下我正要动身……”
瑛姑大声道:“凭我们几个人,力量已足够啦!不过我却有一点疑惑!”
无名氏道:“你疑惑什么?”
瑛姑道:“这只玉猫虽是财神钱干的遗物,但焉知不是以前有人试过无用,才
流传出来?”
无名氏忖道:“她无端端疑惑起来,必有深意……对了,她说过必须做成一种
气氛……”
当下朗声道:“这玉猫乃是京师某家的传家之宝,百余年来,绝未曾出世……
”
这时,门外窗外仍然不断有人往还,因此有心人对房中的谈话,都可完全听到
。
蓝岳道:“那么我们走吧,还等什么?”
瑛姑微微一笑,大声道:“他说过要等一个人,那人若是不到,他怎肯动身?
”
辛龙孙冷冷道:“可是等凌姑娘么?”
瑛姑道:“你等一会儿就晓得了!”
这时,连无名氏自己也不知瑛姑说的是谁,只好暗暗纳闷。
过了一阵,一道人影闪人房中,香风阵阵,众人举目望去,全都认识,原来这
个女子乃是蓝岳的表姊夏雪。
无名氏这刻才恍然大悟,努力堆起笑容,道:“夏雪你来得正好,我们几乎要
动身啦!”
夏雪怔一怔,她第一次听到无名氏直呼她的名字,而且态度亲热,确实大大出
乎她意料之外。
蓝岳故意冷笑一声道:“哼!这种事表姊你居然瞒住我,看来你们大概已成过
亲了……”
夏雪面上微红,无名氏连忙道:“别的事以后再谈,我们即速动身为是。”
瑛姑接口道:“若是此刻起程,大约要明日下午才能到达!”
他们这么一岔,夏雪也就没有机会辩正。无名氏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从
什么地方来的?”
夏雪以为他真的不想别人知道,便也低声道:“我就住在城内,正在着手调查
一件事,就听到你的消息,便先赶来了。”
无名氏贴近她耳边道:“你调查什么事?”
他们喝隅密谈,好像是在谈情说爱一般。
夏雪道:“我听说长胜将军吕飞去过一个地方,见一了个人!”
无名氏被这话引起兴趣,道:“他找谁?”
夏雪道:“他去见一位老尼姑,别的人自然不知那老尼是什么人,但我猜想可
能就是神尼伽因大师……”
无名氏哦了一声,心中忽然模模糊糊浮起似曾见过的感觉,不过一时又想不起
来。
夏雪以为他不识神尼伽因大师的厉害,便接着道:“那位神尼枷因大师的精深
武学更凌驾于帝疆四绝之上,你想,这位绝代高人我如果能够见到的话……”
无名氏道:“你见到她便怎样?”
夏雪幽幽叹口气,道:“我本以为你不会理我,所以我打算投身在神尼座下,
解脱尘世上一切痛苦!”
无名氏不觉一愣,忖道:“我假装与她很好,目的不外是制造气氛,好教那个
劫持玉姬之人,放心大胆露面参加寻宝。她此来正是制造气氛的上佳人选,可是她
却对我如此情痴,我怎能再假装下去,使她更加陷入感情的深渊中,无由自拔!”
他心中充满内疚之情,因此微微出冷汗。
夏雪取出红绢帕,替他拭去面上冷汗,动作之间,柔情似水。
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初时见他们动作亲热,已经呆住,此刻看的眼睛更睁得大
大的。
祈北海忍耐不住,突然怒声骂道:“他妈的,不要脸。”
辛龙孙也冷冷哼一声,表示心中极度不满。
蓝岳为之愕然,用手肘碰一碰痪姑道:“他们骂谁?可是骂我表姊?”
瑛姑道:“我也不大明白,但看来不像!”
无名氏已开口道:“你们骂谁?”
祈北海大声道:“老子爱骂谁就骂谁,我骂那个薄幸成性,负情负义的王八蛋
……”
无名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辛龙孙冷冷接口道:“我干脆告诉你,我们骂的
就是你!”
房中空气突然紧张万分,蓝岳忍不住道:“这就奇了,无名氏哪里得罪了你们
?”
祈北海忿忿道:“这王八蛋不该爱上别的女人,老子就是看不惯……”
无名氏一时真不知发作好还是忍耐好。夏雪急忙推他,道:“算啦,算啦,你
别和他们罗嗦,我们走吧!”
无名氏伸手拿起桌上玉猫,迟疑地忖想是不是应该放过祈辛二人。
瑛姑赶快道:“这一趟我们前往华山,如果揭开千古之谜,找到财神钱干的坟
墓,那时不但每个人都可当富甲天下,声名也足以流传千古了。”
她故意提起财神钱干之墓,用财宝来冲淡祈辛二人对凌玉姬的关心。
此法果然大收效力,祈辛二人对望一眼,默然起立,摆出要跟他们走的姿态。
无名氏目光缓缓转到他们二人身上,心中已决定不让他们跟去。
正要开口,一个人出现在门口,道:“诸位可是要动身前往揭开千古之谜?”
无名氏转眼一瞥,只见来人长得面长如马,眉目之间,泛现阴险狡诈的神色,
正是直隶颜家晚一辈的高手颜峰。
他顿时心中一动,道:“不错,我们正要前往……”说时,迅速转眼看看瑛姑
神色。
瑛姑也迅速地向他望了一眼,便立即移开。
颜峰微笑道:“兄弟看今日的形势,似乎是无名氏你已经不咎既往,消释前怨
,大家都可以合作了,是也不是?”
无名氏淡淡道:“那可说不定,要看看是什么人?才用什么态度对付!”
颜峰道:“只不知兄弟是否可以参加诸位行列之中?”
无名氏寻思片刻,道:“好吧!反正目下尚未知道能不能揭开千古之谜。再说
财神钱干之墓,珍宝如山,就算多你一人,也无所谓!”
瑛姑冷冷道:“无名氏你漏了一点未说,那就是多他一人,不但少去一名强敌
,而且反增加我们的阵容,谁也不敢向我们打主意啦!”
无名氏不悦道:“你们通通走开,我一个人也不怕任何人作对!”
蓝岳道:“好啦,好啦,像这样子永远也出不了门口,还是开步走吧!”
颜峰转眼望着夏雪,微笑道:“夏姑娘已经选得金龟婿,可喜可贺……”
无名氏和瑛姑都微微变色,颜峰已接口又道:“在下回头就追上诸位
说罢转身而去,甚是迅速,无名氏怔得一怔,颜峰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瑛姑跌足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无名氏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讶然问道:“什么事?”其余的人,也元不露出讶
异之容。
瑛姑知道自己差点破坏大事,目下颜峰虽然走了,但只要继续装下去,没有破
绽的话,他势必会回头赶上来。现下他一定还布置有爪牙在外面,再说此事也绝不
可让夏雪及祈辛二人晓得。
她不得不佩服无名氏的机警自制,连忙胡诌道:“我忽然想到那天我们都陷身
在烦恼峡中,那个幕后之人,定是颜峰无疑……”
无名氏正色道:“不错,就是他了!”
夏雪接口道:“这话大有道理,我如今回想那个与我动手的蒙面人,确实极似
是他……”
蓝岳道:“那件事以后再跟他算帐,走吧!”
于是无名氏领先,走出客店。
瑛姑设法和无名氏走在一起,低低道:“颜峰那厮以前对夏姑娘极有意思,但
刚才却没有一点忿怒呷醋的表现,可见他十分希望你和夏姑娘要好
无名氏道:“不错,我也想到这一点……”
瑛姑道:“由此可知,一定另外有人已代替了夏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人是
谁,不言可喻!”
无名氏低声道:“你看他可会回转来?”
瑛姑道:“八成会赶上来。不过,如果没有好汁迫出真情,则到底还是臆测,
未能放心!也元从下手去救玉姬小姐。”
无名氏现出闷闷不乐之状,蓝岳一直和夏雪乱扯,一面留神察看,见到无名氏
的神色,已知他们商量之下,仍然无法解决难题,不由得也烦躁起来。
一于人出了洛阳,向前赶了数里,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急骤蹄声,眨眼间已追上
众人,正是那颜峰。
无名氏明明觉得此人嫌疑最大,却不敢冒失喝问,以免打草惊蛇。而且万一真
不是他所为,岂不是白费气力?
他憋住一肚子气,继续向前走。众人虽是徒步,但一加快,比骏马急驰相差元
几,而坐骑却绝不可能一直放足急驰,所以在他们来说,骑马倒不如步行。
不久,颜峰也弃去马匹,与大家一块儿徒步赶路。
这时候的凌玉姬在洛阳城中,却正合俗语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话
。
原来她昨夜被幽禁在房内,一直等到翌日上午,还不见颜峰露面民
不久,有人送食物来,隔窗递了人来。凌玉姬问道:“颜峰可是出去了?”
窗外那人冷笑一声,拉开窗门,却是缠夹先生曹廷。
“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达!”
凌玉姬对这人之讨厌,更较颜峰为甚。不愿多说,淡然道:“没有事
曹廷阴阴一笑,道:“你最好对我亲近一点,不然的话,颜公子一旦身亡,你
落在我手中,可就有得你瞧的。”
凌玉姬心想如果落在这个十分可厌的人手中,真不如立刻自杀,是以突然感到
对颜峰关心起来,急急道:“他怎么啦?”
曹廷道:“没有怎样,你把面中摘下来如何?”
凌玉姬惊得退开三四步,缠夹先生曹廷似乎有所顾忌,阴险地冷笑一下,便走
开了。
这一来她便不敢动筷食用送来的食物,取出秘制灵药,服下一粒,顿时止住腹
饥。
她忧疑地在房中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步声惊醒。
来人一直走到房中,正是那个面长如马的颜峰。他似乎有点萎靡的神情,进房
之后,凝目望住她。
凌玉姬起初还不怎样,但渐渐发觉颜峰双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芳心大震,可
是又不敢流露出心中恐惧,眼中极力装出若元其事的表情。
颜峰凝望她一阵,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光芒,鼻息也粗重起来,时时有尸。
凌玉姬忍不住,道:“你怎么啦?”
颜峰道:“单单是半张玉面,已足以教人销魂蚀骨,相信是天下第一尤物……
”
凌玉姬道:“你可是喝醉了?”
颜峰仍然没有答理她,径自道:“把面纱摘下来,我要瞧瞧全貌……”
凌玉姬抑忍不住心中惊惧,尖声叫道:“不,不……”
颜峰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自己动手,不然的话,我便要用强啦!”
凌玉姬见他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光芒,越来越发骇人,惊得连连后退。
颜峰举步迫前,一路把她迫到墙角,退无可退。
她哀声恳求道:“请不要迫我,请不要迫我……”
颜峰疯狂地大笑一声,道:“不要迫你,哼,哼,我与别人不同,所以非迫你
不可,不但要看你的全貌,还要占有你的肉体!”
凌玉姬就是怕他不顾一切,心中慌急之下,香舌轻卷,已把一枚毒针卷在唇内
。
她道:“你和别人有何不同?”
颜峰道:“这一点我可以但白告诉你,那就是我寿元有限,绝活不过十日,所
对对于你没有长久的打算,你虽然对我万分痛恨,我也不在乎。”
他黯然叹口气,又道:“老实说,我单单看你一半面孔,我已经感到心动神飞
,确实不想污辱你,使你难过愤恨。如果我不是寿命有限的话,我会用水磨工夫,
哪怕要我磨上十年八载,我也有些耐心。”
凌玉姬道:“这样说来,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话,就不迫我了,是也不是?”
颜峰道:“不错,那对你就有天长地久的打算啦!”
凌玉姬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道:“你患了什么病?何故自知寿元有限?”
颜峰道:“说了也没有用,现在闲话不和说,你自己摘下纱中抑或是我来动手
?”
凌玉姬舌尖抵住那支毒针,暗运内功,暗自忖道:“你一定要迫我除下面纱,
还要污辱于我,教我没有法子不取你的性命……”
颜峰迫前一步,只要伸手便可以碰到她圃上的白纱中。
外面院子中突然有人朗声道:“公子,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颜峰道:“没事……”
外面那人接着道:“公子千万小心,这位姑娘不晓得练有哪一种阴毒功夫,连
玉虚宫浮尘子那等人物,也莫明其妙地死在她手上!”
颜峰嗯了一声,道:“我就不信她害得死我,再说我也不在乎。”
凌玉姬听出外面那人的声音,正是那心计过人的刁童井奇,芳心惕然。连忙伸
出香舌,再卷了一枚毒针人口。
刁童井奇接着道:“公子总要小心为要,如果万一你不幸遭遇不测,我们几个
人一定替你报仇……”
颜峰向凌玉姬冷笑道:“听见了么?你如果想保存一条性命,最好乖乖顺从我
……”
他想了一想,接着再道:“我只要你和我睡一夜,明天我就亲自护送你出去。
保证你平平安安,回到无名氏身边。”
凌玉姬这时反而平静下来,道:“不行,你再迫我的话,我只好杀死你之后,
再行自杀……”
颜峰冷笑道:“你一定杀得死我?”
凌玉姬道:“纵或不能杀你,但我却有把握在眨眼之间,自杀身亡,你信不信
?”
颜峰迟了一步,道:“这话我倒是相信!不过,我今日绝不放过你。”
凌玉姬道:“你放不放过我是你的事,我绝不让你如愿以偿广
颜峰道:“假如我拿无名氏的性命,来交换你一夕风流,你可答应么?”
凌玉姬为之一怔,道:“他在哪里?”
颜峰道:“你先不要管他在哪里,先回答我的问题。”
凌玉姬沉吟一下,道:“这可说不定,要到时候才知道。”
她这样回答,比肯定地应承了或坚决拒绝还要使颜峰相信。
那颜峰在这房中以前,已和刁童井奇细细研究过各种方法,他委实忌惮凌玉姬
的阴毒功夫,所以一直都不敢鲁莽出手。刁童井奇刚才在外面说的一番话,也是事
先研究过。
现下用无名氏性命威胁她乃是第三套办法,接下去尚有别的手段。说到这第三
套计策,他们研究结果,是如果凌玉姬作任何肯定或否定的答复时,都不可相信。
理由是凌玉姬如果应承了,她一定是存心延缓局势,若然她坚决拒绝,不肯用
自己的肉体去交换无名氏的性命,她必定是存有死志,不想把无名氏牵连人来,只
想迅速解决这件事情,换句话说,她不啻表示决意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因此她这两种答复都不可信,只有她模棱两可的回答话语,那就表示她确实未
想出应该如何是好,这乃是人之常情,大堪相信。
颜峰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倒是老实话,我深信如果把无名氏抓到此地,用
刀子放在他咽喉上,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凌玉姬恐怖地望着他,但觉此人有如魔鬼一般,无所不知,而又万分恶毒。
颜峰接着又道:“可惜我时间元多,已来不及设计活捉无名氏,而他也不是好
惹的,再说假如我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我根本不须这样做……”
凌玉姬在恐怖之中,泛起好奇之感,道:“你将怎样做?”
颜峰道:“这还不容易?我把你带到遥远的天边,找个极为秘密的地方,把你
藏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日夕相对,我对你百般温柔,样样依顺,期以十年,你
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凌玉姬料不到这个人竟想得出这种长达十年的计划,躯娇微抖,但觉十分可怕
。
颜峰又道:“你一定在心中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怕,对不对?”
凌玉姬颔首道:“我以为像鄂都秀士莫庸之流的人,已经够古怪多计,令人害
怕。谁知道你比他们还要厉害得多。”
这些评语本来不是褒词,可是颜峰听了之后,反而十分受用,得意地笑一下,
道:“莫庸之流的人物,不论武功机智,哪能与我相比……”
他寻思一下,仰天叹道:“家叔颜二先生曾经暗暗告诉他的好友说,我颜峰必
是日后武林中的一代好雄,若然没有奇才出世的话,天下武林势必将被我一人控制
,家叔一向对人极少评论,言必有中,因此他的话我时时刻刻牢记在心中,可惜天
不假我以寿元,英年夭丧,可悲可叹!”
凌玉姬明眸一转,举步上前,向他伸出一只欺霜雪的玉手。
颜峰为一凛,一面运功聚力,一面睁大双眼,看她干什么。
凌玉姬那只美丽的玉手,一直伸到身上,抬起他的手腕,纤纤三指,落在他脉
门之上。
颜峰猛运真力,护住脉门要穴,冷冷道:“寒家秘传心法之中,有一种专门封
穴蔽脉,只要事先有所准备,全身脉穴都不怕被敌袭击。”
凌玉姬道:“我不过是想诊看你的脉息而已,你别运功。”
颜峰怔一下,心中可不肯相信她的话。但他到底真有好雄气度,微微一晒,果
然把真力散去。
凌玉姬只短促地按了一下脉息,就收回玉手,放心地吁口气。
颜峰道:“你若是这么快就查出我的病源,你就可以封为大国手啦!”
凌玉姬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体内被一种剧毒侵入,现在被你闭住穴道
,以及仗着精纯内力,迫聚在一处,如果十日之内,找不到解救药物,你就支持不
住,毒侵心脏而死!”
颜峰哪知道无名氏正好与他的情形一样,凌玉姬刚刚诊过无名氏的脉息,所以
已经有经验,不须多费工夫,就知道了他的情形。何况颜峰与那巫婆子交手之时,
她也在场,更加能够确定他体内剧毒,乃是被巫婆子的毒爪所伤。
不过她故意不说出巫婆子来,伸可增加神秘,使对方大大佩服。
颜峰急急道:“可有得救么?…
凌玉姬沉吟一下,道:“按理说,这种剧毒乃是绝症,灵药难求,万万难以医
治……”
颜峰沉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有法子,是也不是?”
凌玉姬道:“你的运气不错,除我之外,谁也救不活你。”
颜峰心中尽管大喜欲狂,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冷冷道:“你的话怕不可信
吧?假使你借此机会,骗我服下另一种毒药,我死的岂不冤枉!”
凌玉姬道:“如果我骗你的话,你终究也活不了多久,纵然多服一点毒药,大
不了也只有一死,你总不能死两次呀!对不对?”
颜峰道:“这话颇有道理,那么我就让你试一试,如果我活不了,你也别想生
出此地。”
凌玉姬道:“我把你体内之毒解去后,你要马上放我出去,不得迫辱于我。”
颜峰沉吟一下,道:“不行,你一出去,等如纵鸟出笼,就这一生一世都别想
得到你!如其受尽一生的相思折磨,倒不如同归于尽!”
他说得十分坚决,一点也没有做作,凌玉姬立刻知道拗不过他,便不再说。
颜峰在房中走来走去,沉吟忖想,凌玉姬偷偷查看他的面色,甚是担忧。
她暗自忖道:“怪不得爹爹一定要我用白丝中遮住半截面孔,原来红颜真是祸
根。我只露出半截面孔,已经遭遇上这么多可怕之事,设若不用白丝中的话,这些
男人们一定对我更凶了。唉!他如果向我施用暴力的话,我如何是好?只怕他先用
点穴手法,把我制住,然后……”
想到这里,颜峰忽然向她一步步走来,眼中又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凌玉姬心中惊慌万分,但极力抑制住不使流露出来。这道理十分微妙,说也说
不清楚,不过却往往能收到使对方恢复理智的奇效。
她用平淡的声音道:“我曾听到武林人谈论,认为你是颜家后一辈中,最杰出
的人物……”
颜峰听到这句话,不知不觉停住前迫之势,瞪眼望住她。
凌玉姬接着道:“以你的天生智慧与一身绝世武功,英年夭折,岂不可惜?”
颜峰哼了一声,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除非你肯为我解去体内剧毒,同
时又不离我而去!”
凌玉姬道:“这有何不可,但最低限底,你要负责我的安全,不准对我元理…
…”
颜峰想不到她肯留下,为之大喜,顿时遏制下满腔怒火,连连道:“使得,使
得,在下绝不敢对姑娘有丝毫失札,至于你的安全,更可包在在下身上!”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不过你要记住,我有机会的话,仍然要离开的。”
颜峰道:“在下日夜派遣高手多人在周围守护姑娘,只要姑娘逃得出他们耳目
,在下自无话说!”
凌玉姬道:“那就一言为定……”她取出从巫婆子家取来的解药瓶,倒出一些
药未,让颜峰服下。
那解药气味清香,一闻就知是些希世罕见的灵药配制而成。凌玉姬间晓医药下
道,故此约略测想得出服用的份量应该是多少。
颜峰服之后,立刻打坐调息,功行百脉。不一会儿儿,全身沁出阵阵汗气。
却听刁童井在外面叫道:“公子……公子……”
凌玉姬走去打开房门,道:“他在打坐运功解毒。”
目光到处,只见院门的墙边跌倒一个人,细细一看,竟是那缠夹先生曹廷。
她骇了一跳,指住曹廷,道:“他怎么啦?”
刁童井奇道:“这厮不合对姑娘元礼,适才又偷窥公子和姑娘的动静,是在下
用重手法把他当场震死!”
凌玉姬道:“啊!生命何等宝贵?但在你的眼中,却贱的像蚂蚁一般。”
刁童井奇为之一愣,呐呐道:“小的该死,实在不应下这毒手。”
凌玉姬不忍多看,转首人房。
颜峰刚好起身,欣然道:“这解药真灵。”
突然发现了她的神色,讶道:“可是井奇开罪了你?”
凌玉姬道:“他把曹廷杀死,尸体就在外面……”说时,明眸中流露出恻然不
忍之色。
颜峰也愣一愣,道:“待我出去看看。”
凌玉姬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过责井奇,免的又是一条人命!”
她叹息一声,道:“你们杀人的时候,心中也许感到很痛快,舒畅!不然的话
,怎会动辄取人任命……”
颜峰无话可说,走了出去,刁童井奇已经把曹廷搬出去,匆匆进来,道:“那
厮竞尚未死,只需费点手脚,就可救活……”
颜峰双眉一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命井奇即速把曹廷杀死。要知这次烦恼峡
事件,这曹廷乃是第一条线,可供那些武林高手们盘查出底细,是以他早就打算把
曹廷杀死灭口。
然而这刻他却不知怎的发不出命令,只低哼一声,道:“我会告诉她,还有何
事?”
刁童井奇道:“听说无名氏在客店中露面,携带着财神钱干的玉猫,打算找人
帮忙,去破那千古之谜……”
颜峰冷冷一笑,道:“这不过是他的圈套罢了,你可亲自出马,继续查看他的
一举一动,随时派人回来报与我知!”
刁童井奇衔命匆匆去了,颜峰回转身人房,告诉凌玉姬道:“曹廷还未死呢!
”
凌玉姬色然而喜,道:“你命人施救了么?”
颜峰道:“没有,我先告诉你一声才动手救他!”
凌玉姬道:“我去看看行不行?”
颜峰道:“些须小事,何劳姑娘烦心!”
凌玉姬坚持道:“我想看一看他……”
颜峰无奈,带她到隔壁院子的一间上房之内,那曹廷僵卧榻上,双目紧闭。
凌玉姬诊察过脉息,道:“他内脏伤的很重,我虽然可用针炙之法,打散体内
积瘀败血,并且助他延续丹田真气,但也须上好的治伤灵丹,方始迅速恢复!”
颜峰缓缓道:“这厮曾经对你无礼,狼子野心,已经表露元遗,你仍然真心要
他痊愈么?”
凌玉姬道:“他的无礼是一回事,救命又是一回事,岂能混为一谈?”
颜峰凝思一下,又缓缓道:“我不了解你,大概永远都不懂……”
他取出一粒丹药,道:“这是寒家秘制灵丹,颇有奇效,珍贵异常,我等闲都
舍不得使用,如今只好给他服下了。”
凌玉姬道:“你的胸襟,真不是平常之人可及!”
她只淡淡地赞了一句,颜峰已经衷怀欢畅,当下帮她动手,施行针炙之术。
曹廷呼吸渐渐恢复正常,沉沉睡去。
这时,陆续有人向颜峰报告,到了下午时分,颜峰出去了一趟,匆匆回来,把
无名氏要去揭开千古之谜的事,通盘告诉了凌玉姬,也说出自己安排好此地之事以
后,便随后赶去。
凌玉姬得知无名氏安然无恙,芳心暗暗大感欣慰,现在她已不必急急送药给他
,因此尽可从容逃出颜峰掌握,尤其是趁颜峰不在的时候。不过,关于夏雪之事,
也使她心中蒙上一重阴影,驱之不散。
她自然晓得颜峰有意把夏雪之事详细告诉她,好教她对无名氏生出不满之心,
所以外表上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极力不让对方看透自己真正的心情。
颜峰当下把刁童井奇和人山稽大洪召到院中,另外还有八名劲装大汉,个个身
带兵刃,满面精悍之色。
颜峰向众人道:“我这就动身离开,约须半个月时间才能返回此间。在这半个
月时间之内,此地一切由井奇负责……”
他歇一下,从怀中摸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然后接着道:“井奇和稽大洪两
位过来!”
这两人应声过来,一高一矮,相差一半有多,开头甚是滑稽可笑。
颜峰伸出手与他们各人握了一下,接着又道:“你们两位负责凌姑娘一身安全
,如有差池,自己割下人头来见我……”
井奇道:“小的遵命!”稽大洪宏声道:“凌姑娘如果被人折损一根汗毛,我
稽大洪发誓杀死那厮!”
他们退开之后,颜峰道:“八虎将过来!”
那八人应声上前,颜峰又和他们一一握手,道:“汝等八人负责守护姑娘,日
夕轮班,如果凌姑娘失踪的话,全体处死!”
八虎将轰然应了,他们态度虽然严肃恭谨,却没有一丝一毫紧张。
颜峰转身人房,凌玉姬道:“我都见到了,不过,我一点没有想通,那就是这
些人虽然都对你忠心耿耿,可是你的命令太过严厉,若有差池,便都处死,是不是
每个命令都这么严酷?”
颜峰道:“那要看事情的轻重而定,但这却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总算都能够胜
任愉快,没有一次不能达成任务!”
凌玉姬道:“假如我有本事逃出去,他们发觉之后,既然死路一条,难道不会
各自逃走?”
颜峰暗自忖道:“她心性慈悲之极,甚是担心这些人的性命,但正好落在我圈
套之中。”
当下应道:“这一层我当然考虑过……”他举起右手,道:“你可见到这个指
环?”
凌玉姬点点头,他便继续道:“这指环上面,有三支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短短针
尖,上面淬有我精心配制的独门毒药,他们与我握手之时,针尖已经刺人他们掌心
皮肤之内……”
凌玉姬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们并非普通的人,焉有不觉之理?”
颜峰道:“这枚指环上的针尖一来极细,二来甚短,只刺人表皮层下,本来就
万难发觉。加上我在握手之时,暗运内力,他们必须运力抵拒,所以更加无法察觉
。:
凌玉姬不能不服气,道:“就算他们不觉,又如何呢?”
颜峰道:“这种我自制的毒药药性极长,潜伏皮肤之下,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
发作。因此,如果他们畏罪潜逃,一个月后就忽然毒发身死。如果达成任务,我把
解药给他们服下,便可无事!”
凌玉姬道:“他们到底晓得不晓得?”
颜峰笑道:“他们自然晓得啦,不然的话,他们岂会畏惧而为我尽心尽力?”
他歇了一下,接着又道:“那八虎将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人,一共有一十八人
,个个武功高强,机警聪明,比起时下一些武林高手不逞多让。他们对我都忠心耿
耿,就算不用指环下毒之法,我教他们去死,绝不敢有一点支吾,不知你信是不信
?”
凌玉姬道:“那要到有事时,才能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颜峰笑道:“用不着,我马上就传一个人来,要他当你的面,举刀自刎……”
他突然停住,原来这时想起凌玉姬怕见死人。
果然凌玉姬双眉紧紧锁住,颜峰连忙改口道:“当然我也不忍教他们无辜而死
,只须命他们斩下一手或着斩下一脚,就足可以测验出来了。…
凌玉姬道:“唉!真是可怕,我好像已闻到血腥味,难道你一点也不恻然动心
么?”
颜峰淡淡一笑,心中忖道:“我要是事事都存有妇人之仁,这辈子将永远成不
了大器,建立不了大功大业……”
他当然不去驳她,道:“我有时也会泛起不忍之情,不过次数不多就是,若果
你在我身边,必定可以减去许多戾气杀性,现在我要去了,希望回来时,能够见到
你还在这儿……”
凌玉姬道:“祝你们马到成功,揭破那千古之谜,唉,我真希望能够随去瞧瞧
!”
颜峰道:“目前尚不知是否能够找到财神钱干之墓,等找到之后,我一定找机
会带你去瞧瞧。”
他去了之后,凌玉姬不时过去隔壁院子探视曹廷的伤势。
曹廷已经醒转,并且得知乃凌玉姬所救,因此,到了晚上凌玉姬去瞧他时,曹
廷便感激地道:“凌姑娘以德报怨,在下深感惭愧!”
凌玉姬道:“你不要多想了,赶快在这十天八天之内,养好暑体,趁颜公子未
曾回来,即速逃命!”
曹廷苦笑一声,道:“公子怎会放我逃生,除非在下能把柳燕娘擒捉回来。”
凌玉姬听到碧萧红罗柳燕娘的名字,不禁哦了一声。曹廷立刻察觉,低声道:
“原来姑娘晓得她的事……”他沉吟忖想了一下,又道:“可是姑娘救她的么?”
此人的机警老练实在不亚于颜峰,凌玉姬一时无法撒谎,只好点点头。曹廷又
低低道:“姑娘千万不可让公子晓得,否则他一定会恶毒地折磨你。”
凌玉姬道:“我当然不告诉他啦!”
曹廷道:“姑娘且回去休息一阵,待在下自个儿细想一些事情!”
这道逐客令有点不近人情,但凌玉姬却没有多想,起身走了。
曹廷独自仰身卧榻上,暗自忖道:“她这次救了我的性命,按理说不应该对她
再生歹心,可是我一见到她的半截面容,就觉得情不自禁,倒不如不见她……”
正在想时,突然步声传来,接着一个人走人房内,却是凌玉姬去而复转。
曹廷不禁眉头一皱,正待开口,凌玉姬已道:“我刚才忘了跟你商量一件事…
…”
缠夹先生曹廷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凌玉姬压低声音,道:“就是问问你可有法子逃得出去?”
曹廷寻思一下,眼中泛射出兴奋的光芒,道:“原来姑娘也不甘留在此地!”
凌玉姬道:“无名氏他们到华山去揭破那千古之谜,颜峰也跟去了,我想如果
我要是逃走的话,唯有趁他尚未回转之时。”
曹廷道:“这真是千载一时的机会,可惜不知目下在此地留守之人是谁?”
凌玉姬道:“只有井奇、稽大洪和八虎等十个人而已。”
曹廷咋舌道:“这一千人利害无比,单说那八虎将我们就斗不过,这些人个个
都由公子亲自挑选训练,至今已有十五年历史,不但武功超卓,而且人人机智聪明
,甚是难斗……”
他停了一下,拉着道:“这八虎将已经不易对付,何况还有一个刁童井奇筹统
全局,论起武功机智,此人更高出八虎将之上。至于人山稽大洪,则有点浑浑饨饨
,除非和他动手相搏,难以抵挡之外,如斗头脑,此人毫无用处!”
凌玉姬失望地叹口气道:“既然无法,你好生静养,我回去了。”
她去了之后,曹廷自个儿寻思了许久。面上神情变化甚为剧烈,显然内心之中
,正作某种挣扎。
次日早晨,凌玉姬又去探视曹廷。曹廷与她密谈一会儿,凌玉姬面上露出忧喜
参半之色。当下取出一粒灵丹,给他服下,并且以秘传针炙之术,助他行血活气。
之后,凌玉姬悄然回去。
曹廷独自静躺许久,双眼中流露出焦的不安之色,似是等待事情发生。
过了顿饭工夫,一个人走人曹廷房中,正是那总管一切的刁童井奇。
曹廷欣喜地笑一声,似是等到了要等之人。
井奇面色阴沉,缓缓道:“姓曹的莫怪我井奇不顾数年同事之情,这就要取你
性命……”
曹廷神色一变,道:“在下已是沮上之肉,任凭凌割,井兄似乎不必急于下手
!”
非奇道:“我看凌姑娘与你频频密谈,必有阴谋,只好先发制人,你如果能逃
得出井某一双肉掌,那就只怪井某学艺不精。”
曹廷道:“在下别说身上负伤未痊,就算在平时,也万万不是井兄敌手。”
刁童井奇举步向榻前迫来,眼中杀机四射。
曹廷连忙道:“在下还有几句话要说,只不知并兄是否暂缓须臾,听完始行下
手?”
刁童井奇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值得我一听的?”
曹廷道:“当然有啦,就是关于柳燕娘……”
刁童井奇果然为他所动,脚步一停,道:“柳燕娘怎样了?”
曹廷道:“在下先说几句题外之言,请井兄不要见怪。那就是今晨凌姑娘探看
在下之时,曾经问及在下可有法子逃走。”
刁童井奇冷笑道:“任你曹廷奸滑似狐,智谋盖世,谅必也无法子。…
曹廷淡淡一笑,道:“那也不见得!”
井奇微现怒意,道:“你为何不教她?井某不信就会栽在你手底……”
他迫前一步,接着冷冷道:“我这就取你性命,你可料不到吧?”
曹廷道:“不瞒井兄说,在下早就猜出井兄必因凌姑娘数度驾临此地而生出杀
我之决心!在井兄而言,突然提早杀死在下的话,则在下纵有千百计谋,也无所施
,故此在下根本就用不着寻思脱身之计!”
刁童井奇道:“这一点你倒是猜中了!”
曹廷道:“在下且把话回到正题上,那就是在下虽然元望逃生,但却有一个极
为简单的法子,可以令凌姑娘脱身……”
刁童井奇神色丝毫不变,再一举步,已到了榻前,右掌缓缓抬起,冷笑道:,
‘这一着危言耸听,拖延局势之计,我井某肚子中多的是……”
曹廷面色大变,他似是没有想到这刁童井奇心狠手辣一至于此,假如他掌势一
落,真是在有诸葛武侯的妙计也是元用。
刁童井奇手掌上运功聚力,缓缓压下,一股重如山岳般的掌力,已压的
曹廷呼吸维艰。
他面上泛起险恶的笑容,右手下沉之势突然停住,露出一种猫捕鼠之后,尽情
戏弄的神情。
缠夹先生育廷仍然感到难以透气,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色。
刁童井奇阴声道:“在这死生一发之际,谅你也无法玩弄任何手法了吧?”
曹廷挣扎道:‘可惜我没有把逃生之法教给凌姑娘,不然的话……”
刁童井奇听这话,陡然收口手掌,冷冷道:“你如激我骂我,我都立刻取你性
命,但冲着这句话,我却想听一听你到底有何高见妙策?”
曹廷透一口气,道:“现在我才深信,你真是多疑善诈之人,想不到说出真心
话,才能令你暂时容我多活片刻……”
刁童井奇冷冷道:“闲话少提,你到底说不说出你的计策?”
曹廷缓缓道:我何必急忙,俗语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纵是片刻时光,也值得
争取!”
刁童井奇似乎已经毫不急于取他性命,只冷冷地凝视着这个也是以阴谋诡诈名
重一时之人。
曹廷接着道:我有个非常简单的法子,可以令凌姑娘逃生,你和稽大洪及八虎
将等,全部将因此而被颜公子处死,却怪我一昧想将功赎罪,活下来再次为公子效
力,所以不曾教她……”
他停了一下,自嘲地笑一下,道:“可惜我没有想到公子不在此地,生杀之权
,却是掌握在你手上,所以毫无办法,俗语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话,
当真一点不错……”
刁童井奇冷冷道:。‘你外号称为缠夹先生,一点不错,看你缠夹到什么地方
去了,目下有一句话我先告诉你,只要颜公子会采纳之言,我亦将会同样采纳,快
点说……
曹廷摇头道:‘你将不敢做主,说也无用,倒是凌姑娘可以逃走之计,不妨告
诉你!”
他似是内伤的关系,喘息了一阵,才道:“以我所知,八虎将日夕轮流守在凌
姑娘四方八面,她不通武功,断断逃不出去……”
刁童井奇道:“都是废话!”
曹廷道:且耐心听下去,以这等情势,凌姑娘如欲逃走,唯一之法,就是只有
外援从天而降,就毫无问题。井兄与虎将固然难逃公子处罚,却只怕先过不了强敌
环攻的这一关………
刁童井奇又冷冷评道:“仍是废话!”
曹廷大概一生说话都是缠夹不清,受的批评已多,是以毫不在意似的。
他接着道:“我只须教给她一个小小法子,使她与外界通个消息,自然有大批
高手云集营救,试问井兄如何抵挡?”
井奇道:“说了半天,等如没说。我防守严密,就算是她吃过的剩余食物,我
也丢在炉中焚化,她怎能与外界通消息?”
曹廷微微一笑,道:“假使她不能随便行动,倒也罢了。但坏就坏在她可以在
本宅内来往自如,井兄可就无法防范了!”
他的口气满有把握,井奇果然不敢随便顶撞,以免下不了台。
曹廷接着道:“唐代有一首小诗流传至今,这首诗是‘流水何太急,深宫竟日
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不知井兄听说过没有?”
刁童井奇料不到他忽然论起诗来,双眉一皱,道:“照你这样缠夹下去,等会
儿也许要跟我谈谈佛经啦!真真胡闹!”
曹廷坚持道:“井兄可听过有关这首小诗的故事?”
刁童井奇无奈道:“没有,但其中说什么深宫竟日闲,大概是宫词吧?”
曹廷道:“一点不错,这首五绝,乃是唐值宗时,宫女韩氏所作。这个典故称
为红叶题诗……”
井奇嗯了一声,似乎已有所悟。
曹廷接着道:“据太平广记载着,唐傅宗时,宫女韩氏,在红叶上题下上面的
绝句,放在御游中,随水流出宫外,被于佑所得。于佑亦在另一张红叶上,题了一
首诗,从御沟上沟放下去,流入宫中,被宫女韩氏拾去藏起。后来皇帝放出宫女三
千人,于佑娶了一名,恰好就是宫女韩氏。”
这时,刁童井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嘿然不语。
曹廷道:“据我所知,在凌姑娘那个院子,就有一条水沟,可通屋外,她只须
找一张油纸,紧紧包住另一张纸条,内中再放点金珠之类,一则使油纸包略略沉下
点,出得屋外,好被其他杂物拦住,不会流到阴沟之内,失去踪影;二来拾得的人
,见有金珠,便会相信纸上之言,为她报讯。”
刁童井奇干咳一声,道:“此计果然大妙,我可没有防到……”
曹廷淡淡一笑,道:“这也不足为奇,你一来不大注意她与外界通消息求援之
事,因为你们个个武功高强,对于外敌不必过于戒惧。如果把凌姑娘换了别人,此
法也是毫无用处,当今武林之中,有几个够资格足以击败井兄诸位的,实在数得出
来,但凌姑娘却大不相同,不要说是无名氏、蓝岳这些人,即使是那些名列爵榜的
高手,来上三四个的话,井兄可就吃不消了。”他停了一下,又道:“第二点是井
兄居于被动之势,在下想出此法时,乃是主动之势,已深知井兄布防情形,在其中
找出弱点,自然想得出井兄没有注意到的计策。因此可算不得在下头脑比井兄高明
……”
这一番话,说得井奇心中之气略平,当下道:“你为何不把此法教给凌姑娘?
”
曹廷道:“这个很简单,虽然有人打救凌姑娘时,必定把在下同时救出,但是
他们绝不能庇护在下一生。再者古语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在下
深信公子日后必能威镇武林,为天下英雄高手中的盟主,自是愿意跟随他作一番事
业。”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但他不是这样想法,连井奇也不相信。
井奇微微一咽,冷冷道:“目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缠夹先生育廷伸一正,道:“当然有啦,井兄也不会相信在下说了一大堆话,
竟是全元作用的吧?”
井奇一听此人的缠夹脾气又使了出来,双眉不禁一皱,道:“你最好说得直接
了当一些。”
曹廷道:“在下遵命,现在在下有个意见,请井兄裁夺!”
井奇眉头皱得更紧,道:“到底是什么事?”
缠夹先生曹廷一本正经地道:“在下要立一件天大功劳,赎回一命!”
刁童井奇道:“我早就知道你要立功赎罪,再在公子手下效力,但你如果不说
出来,我怎生考虑法,对也不对?”
他一看皱住眉头也不生效力,只好耐住性子,跟他慢慢来。
曹廷道:“在下已提过柳燕娘的名字,这件大功就是把她捉回来!”
刁童井奇面色立刻变得十分凝重,寻思了一阵,道:“不行,如果柳燕娘是你
放走的,纵然把她抓回,公子也不肯放过你。若然她的下落,竟是凌姑娘晓得话,
却也不须你劳驾了。”
这刁童井奇果然厉害,名不虚传,一下就牵涉到凌姑娘身上。再者,他故意严
词拒绝,说不定就可探出曹廷口气,从而得以独建大功。
缠夹先生曹廷自是步步为营,死也不肯泄露半点口风,缓缓道:“井兄再三思
一下,才作决定不迟!”
刁童井奇转身走出房外,曹廷暗暗泛起冷笑,忖道:“他必是去探凌姑娘口气
,幸而本人早有安排,他怎夺得去之件功劳!”
过了一盏热茶时分,刁童井奇回转来,人门之时,但见曹廷胸口剧烈起伏,似
是内伤仍然甚为严重,大概是刚才自己掌力压了一下所致。
他冷冷一笑,想道:“我不妨冒一次险,若是大功告成,哼,哼,我不须下毒
手,谅他也活不了多久。他如果活得下去,我就把他杀死!再说,我的一桩绝艺,
他还不晓得哩广
当下走到榻前,曹廷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井兄可是来
取在下性命?”
井奇摇摇头,道:“你且说出你立功之法,待我考虑考虑……”
曹廷色然而喜,道:“井兄果真忠心耿耿,在下甚感钦佩!”
井奇皱一下眉头,道:“你少说些题外之言,行不行呢?”
曹廷道:“是,是,井兄请听吧!关于柳燕娘的下落,只有凌姑娘晓得,但在
下用尽心计,想套出来,谁知凌姑娘也警觉了,绝口不言!”
刁童井奇道:“既然如此,你却怎生下手?”他不再讨论凌玉姬是否套得出来
之事,可见得他已经试过,并且遭遇失败。
曹廷缓缓道:“在下曾经再三想过此事,除非是用点手段诱骗……”
刁童井奇道:“如何诱骗法?”
曹廷道:“那就要井兄合作了,你们设法装出疏于防范,或者封死了一条通路
,等到晚上,在下带她逃出此地……”
井奇道:“我也猜你只有此法,方能骗得她相信你。”
曹廷道:“等到逃出去之后,在下已说过与柳燕娘有旧,只须找到她,在下就
可以不怕公子。那时她一定相信,指点地方。甚至我们一逃出去这后,她便首先带
了在下去找柳燕娘,那时节井兄便可以一网打尽了。”
井奇嗯了一声,忖想片刻,道:“凌姑娘绝口不认得柳燕娘,我怎知你的话是
真是假?”
曹廷瞠目道:“这个…………
井奇冷笑道:“没有把握之事,何必冒险。…
曹廷嘿然在房中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行,万万不行……”
缠夹先生曹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迅即消失,故意长叹一声,道:“井兄不肯
相信在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其实井兄大可在事后杀死在下,独占大功。在下
却不得不相信井兄,只因除了此法可以死中求活之外,别元选择之途。”
井奇星然转眼注视住他,过了一阵,道:“这话甚是有理,你既敢冒此风险,
我也不妨一试!”
曹廷大喜道:“井兄这话可是当真?”
井奇道:“这个自然,现在我派一个人卧在床底,一个人在外面偷窥,等凌姑
娘来时,就可以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缠夹先生曹廷道:“井兄千万放心,在下难道不要性命么?”
井奇匆匆出去,曹廷登时流露出忧喜参半之容。
中午时分,凌玉姬栅栅走人曹廷房间,道:“你觉得怎样了?”
缠夹先生曹廷道:“承蒙姑娘赐救,贱躯已经好得多了。”
他歇一下,接着低声道:“在下虽然不能纵跃,却能步行,只要有机可乘,在
下立刻潜赴姑娘那边,以弹甲为号,姑娘迅速出来,在下带你出去。”
凌玉姬道:“你得小心一些,这次如果逃不成,被他们逮住,我不会有事,但
你却万万活不成……”
曹廷低低道:“在下必须一拼,只要能够逃出去,找到柳燕娘的话,在下就不
怕公子了。”
凌玉姬迟疑一下,低低道:“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曹廷喜道:“原来姑娘先前说不晓得她的下落,竟是假的。姑娘不如现在先告
诉在下,以便预先计划好应走的路线。”
凌玉姬摇头道:“对不起,恕我不能在事先泄露她的住址。”
缠夹先生曹廷立刻道:“那就算了,等我们逃得出去,再烦姑娘指点路径。”
他们又谈了一些别的,然后凌玉姬就走了。
缠夹先生曹廷卧榻底下爬出一名劲装大汉,这时门外也有人进来,却是刁童井
奇。
井奇冷冷望住曹廷,道:“总算你没和她挤眉弄眼,发出暗示。”
床下爬出的劲装大汉把凌玉姬及曹廷的对话详细覆述一遍,没有一句遗漏。
刁童井奇听完之后,凝思一阵,挥手命那劲装大汉出去,接着走到榻前,肃然
道:“现在我已相信曹兄真心效力公子,设法擒回那柳燕娘,但在未曾布置好之前
,曹兄务请暂勿离开此房。”
缠夹先生曹廷大喜,道:“井兄的吩咐,在下自当遵从。”
刁童井奇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房中忽然弥漫一种奇怪的香气。
曹廷发觉之后,连忙运气屏住呼吸,一面暗暗忖想这阵香气的原委。
但是一任他左思右想,总无法想得出何以忽然会出现这阵香气,如果刁童井奇
有意用迷香意倒他,所为何来?况且他根本元须多费这种手脚。
直到傍晚,刁童井奇才现身他房中。
曹廷缓缓坐了起身,道:“井兄此来,可是立刻就要行动么?”
井奇道:“不错,等会儿我下令弄出饮酒猜拳之声,你等半个时辰之后。可潜
赴凌姑娘房中,带她出去……”
曹廷道:“如此甚好,乘着外面满城灯火之时,便可以径去找寻柳燕娘了。”
刁童井奇徐徐道:“曹兄可说隐隐听到我们接到飞报,说是颜公子他们已经大
功告成,马上就赶回来,是以饮酒庆祝!”
曹廷点点头,又和他研究一会儿其他细节,刁童井奇去做准备。
不久,外面就传来轰饮之声,闹了半个时辰,声息寂然。
曹廷再等半个时辰,便起身,悄悄走到隔壁院子,轻弹指甲。
不一会儿工夫,凌玉姬走出来。
曹廷用手指按住嘴唇,示意她不要说话,首先转身出院。
两人一先一后穿过宅院,从大门走出到街上,凌玉姬放眼一看,灯火满街,心
中大感舒畅,不禁长长透一口气。
缠夹先生曹廷带她转入一条横街,然后对她道:“我隐隐听到他们谈话中透露
,说是颜公子已经大功告成,即将赶返。是以他们饮酒庆祝。我出来一看,似乎他
们饮酒过多,都睡着了,所以冒险逃走……”
凌玉姬疑惑道:“你此举未免太冒险了,不但猜测他们饮酒过多睡着,而且还
从大门出来……”
曹廷道:“凌姑娘有所不知,兵法上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就是这个道
理。我料想他们一定以为我们绝不敢在天色刚黑不久时逃走,更不敢从大门出去,
所以这时间及途径,反而最安全不过。”
缠夹先生曹廷一面说话,一面暗暗流目四望,眼角似乎瞥见邻墙上有人影闪过
。
他们的谈话自然都被跟踪到近处的人听到,凌玉姬却似乎丝毫不曾发觉有敌人
跟踪。
曹廷又道:“现下趁尚未夜深,姑娘赶紧指引在下路径,找寻柳燕娘!”
凌玉姬道:“我带你去,但我却不晓得,她是否怪我这样做!”
曹廷连忙道:“姑娘请放心,在下与她的关系,不比寻常。我们两人联合起来
,便可脱出颜公子的势力威胁……”
凌玉姬道:“最好是让我先去问一问她!”
曹廷满面焦急之容,道:“那怎么行?我们此刻的时间何等宝贵,岂能容许耽
延?”
凌玉姬点点头,道:“这也是道理,唉!教我怎么办呢?”
她寻思了一下,道:“好吧,你跟我来,她如果见怪,我只好向她赔个不是!
”
当下她举步向前走去,曹廷紧紧跟随在后。
两人穿过好多条街道,最后走人一间屋字内。
黑暗中纵出一个体格矮小的人,迅快地跃上那座屋字瓦面,四下一看,忽然失
声“嚏”地一叫,急急跃回屋外地上,一挥手,立时有两名劲装大汉奔来。
这矮小的人,不用说便刁童井奇,他低低地道:“你们即速回去,把稽大洪叫
来,另外你们八虎为四组,速速把守各处出城道路!”
两人应了一声,回身急急奔去。
刁童井奇面上露出愤恨之容,却不甚惊慌,自个儿在屋外走来走去。
等了一盏热茶之久,步声隆隆而至,转眼间,一个巨人急急奔来。
井道:“稽大洪,这边来……”
人山稽大洪奔了过来,道:“他们当真逃走了?”他的噪门甚大,虽然压低声
音,仍然有如常人提高声音说话一般。
刁童井奇哼了一声,道:“谁说不是,敢情那厮早就和凌姑娘说定,编造一番
鬼活,实则借机遁走!”
稽大洪道:“他们还在这问屋子内么?
井奇皱眉道:“如果还在的话,怎算得逃走?”
大个子吃吃道:“我……我的意思是他们……可是走人这间屋子?”
井奇点点头,首先走向大门,举脚一喘,大门洞开。他笔直走进去,人山稽大
洪也随后跟人。
屋内甚是黯黑,一阵霉湿之气直扑人鼻,分明已久元人住。
人山稽大洪的大鼻子皱缩了一下,跨开大步,直向内院奔去。
这时,轮到刁童井奇跟在后面。两人走到最后的一进,稽大洪举头向空中,巨
大的鼻子不住皱缩嗅闻。
井奇道:“怎么啦!你的鼻子失灵了么?”
稽大洪呐呐道:“他们跳墙跑啦!”
井奇道:“废话,他们当然是跳墙啦!”
大个子被他屡次顶撞,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像不知所措的样子,吃吃道:“
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井奇道:“你别气死我行不行,我们翻过去不就完啦!”
大个子连连说是,当下一齐翻过墙去,只见后面是条冷巷,对面的围墙上有道
门户,此时大敞开。
两人从圆门进去,竟是一片庭院。刁童井奇转眼一望,大大一愣,道:“什么
,竟是和尚寺……”
大个子吃吃道:“我已嗅到别种香味……所以知道不妙……”
井奇顿足道:“那厮难道知道你的鼻子的奥秘么?你以前可曾告诉过他?”
大个子道:“没有……没有……你不是天天晚上都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么?”
“这就对了!”小矮子道:“看来那厮只是恰恰碰上这鬼地方……”
他皱起双眉,寻思了一下,又道:“尚幸我早有准备,已令八虎将即速守住四
城通道。谅那厮插翅也逃不出洛阳。只要他在城内,就好办了,现在我问你……”
大个子道:“你问吧!”
小矮子道:“这厮身上所熏过的百日秀,若在平时自然没有问题,最快也得数
十日工夫才能会消失。可是他再被和尚寺内的檀香熏过,那百日香会不会发生变化
?”
大个子道:“不会变化,只不过是他从寺内经过时因有檀香弥漫,我嗅不出他
的去向……”
小矮子道:“线索虽然中断,却不必担心,只要他们还在城内,我们今晚就开
始搜索全城,由你用鼻子挨屋嗅闻,迟早总可找得出来!”
他们一面说,一面向寺门奔出去,开始寻找。
且说曹廷和凌玉姬从寺中急奔出去,便由曹廷带路,左旋右转,不久就到了一
条横街之内。
曹廷带她走人一间屋子之内,迅速关上大门。然后舒一口气,取火点灯,接着
掌灯把凌玉姬送人一间上房之内。
房中陈设甚为华美,各式用物一应俱全。
凌玉姬道:“此屋可是你的住处?”
曹廷道:“是在下的私产,外间的人绝无所知!”
凌玉姬道:“此地诚然甚是安全,但怎生去通知无名氏?”
曹廷道:“如果姑娘想听听在下意见,在下不妨说出,让姑娘参考!”
凌玉姬道:“你请说吧!”
曹廷道:“现下无名氏和颜公子在一起,那颜公子为人精明机警,只怕报讯之
人很难找到机会告知无名氏,故此在下以为姑娘最好宽心住在此地,等到十日八日
之后,颜公子无法找到姑娘下落,以为业已离开洛阳,搜索自然松懈,其时无名氏
也和颜公子分了手,那时通知他便毫无问题。”
凌玉姬道:“且让我想一下……”
曹廷便不再说,坐在一角,静静地注视着这个遮住半截面孔的美人。
他的眼中渐渐露出色欲的光芒,凌玉姬却没有发觉,兀自凝目寻思。
过了一会儿,凌玉姬抬眸望他,道:“此法虽然不错,但我却怕无名氏离开了
洛阳,不知去向。”
曹廷当她转眼之时,目中欲光立时敛去,换上一副殷诚老实的样子。
他接口道:“无名氏目下在武林中名重一时,不论他走到哪里,江湖中”的人
全都知道。…
凌玉姬轻叹一声,道:“你哪里会知道,他与常人大大不相同。如果隐没踪迹
的活,我这一辈子别想找到他。”
曹廷哪里关心无名氏的事,一味百般地劝她不要急躁,反而误事。
最后,凌玉姬答应在此地住上一两日,始行去找无名氏。
曹廷见她意思万分坚决,面上突然露出狞笑,起身走出房外,顺手关上房门。
凌玉姬见到他的狞笑,暗暗一怔,等他走了之后,连忙奔到门口,伸手开门。
哪知那道门竟是一块铁板,触手坚硬冰凉。她大吃一惊,连忙查看窗户,发觉
外面都用比拇指还粗的铁枝密密封住。
这正是才出龙潭,又人虎穴,如果要她选择,她宁选留在颜峰那边,只因这曹
廷似乎比颜峰更加凶淫,也没有什么爱情可言。
她颓然坐在椅上,用心想了一阵,又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显出一派坐立不安
的样子。
床边有一张太师椅,铺着床软精美的座垫。她走了一阵,便坐下去,双手搭在
扶手上,突然问“滴答”数响,两边椅臂上各伸出一道铁箍,把她双手箍住,椅背
上也有一道铁箍锁在她的玉颈,她挣扎一下,那椅子似是铸在地上似的,纹风不动
。
凌玉姬恐怖地尖叫一声,之后,周围声息寂然,使她感到一种死气沉沉的可怕
和绝望。
过了一阵,她心中第一次感觉到充满了杀机,恨不得那曹廷赶快进来,向她加
以凌辱,待得他近身时,便用口中毒针把他杀死。
陡然间她深深了解,这世上武林之中,处处都充满了血腥杀气的原故。在许多
情形之下,固然是迫不得已方要杀人,但有时也会激起一腔杀机,例如像曹廷这种
恩将仇报,一切作为皆受欲望支配的人,确实令人恨不得把他杀死。
此时,在房门外有个人像石像似地凝立不动,这人自然就是缠夹先生曹廷。
他实在抵受不住凌玉姬的美貌,当她明眸一转,但觉阵阵销魂蚀骨之感,无法
忍耐。
此外,当他想到这个艳绝人衰的美女,终将属于颜峰或无名氏之时,他深心中
就激发出熊熊的妒火恨焰,这种煎熬比起严刑拷打,或是贫病交迫的痛苦还要使人
难以忍受。
他手中拿着一支长约三寸,体积幼细的短香,颜色黝黑。此香他得自下五门一
位著名人物,一点即着,火星极小,燃烧得的非常迅速,所发香气极淡。任何人只
要嗅到香气之时,已经不支迷倒,端的利害非常。缠夹先生曹廷珍藏多年,都舍不
得轻用,今晚为了要占有凌玉姬肉体,虽然已把她锁在特制的太师椅上,但为了怕
她那种杀人于元形的阴毒功夫,所以仍然要使用这支珍贵迷香。
要知这缠夹先生曹廷工于心汁,明明可趁凌玉姬被困之际,立刻点燃迷香,把
她意倒。但他却不急于这样做,只因这一节迷香转眼就烧完,假如他行藏不慎,被
凌玉姬发觉了,她屏住呼吸,等到这阵迷香功效消失,岂不是白白糟榻了这支迷香
?
第二十二章千古之谜猫眼辨宝图
他又等了好久,才轻轻动手,只见他点燃了那支短香之后,运一口真气,徐徐
把火星上冒出淡淡的白烟从墙上一个特别打通的小洞中吹人房内。
又过了一盏热茶时分,他面上泛起狞笑,眼内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只见凌玉姬
全身软瘫地靠在太师椅上,螃首枕住椅背,仰面向上,打开那扇铁门。
她双目已经紧闭,但那云餐雾鬓,玉面修眉,仍然极是动人。
曹廷眼中欲光更盛,一步步向这个已经消失了抵抗力的美女走去。
就在凌玉姬即将遭受曹廷凌辱之际,无名氏、蓝岳及颜峰这几个万分关心她的
人,都尚自远在数百里外的华山之中。
当无名氏偕同蓝岳、瑛姑及祈北海、辛龙孙等数人向华山进发,傍晚时分,一
骑如飞赶来,正是颜峰回去把凌玉姬之事交代好之后,重新赶到。
无名氏的原意本不想揭开财神钱干的千古之谜,而是想诱出掳劫凌玉姬的人。
他与瑛姑商议之下,认为颜峰嫌疑最大,这一猜测连蓝岳也十分同意。因此,
当真相未曾查明,同时未知颜峰秘密住址之前,可不敢稍露神色。
瑛姑一则并不在乎凌玉姬是否被人占有,二则渴欲揭开千古之谜,找到财神钱
于之墓。故此力劝这两个男人不必心急,她的理由是如果凌玉姬已遭不幸的话,急
也元用,何况那人既然猜是颜峰,则他已和大家在一起,暂时无法再对凌玉姬怎样
,因此自然要力加持重,以期日后一击成功。
当然他们商议之际,不但避开祈辛二人,同时也设法先支开了夏雪,所以一行
六人之中,竟有三个人不知他们还有这些鬼胎,后来再加上颜峰,可就一共有四个
不知情之人。
无名氏和蓝岳情知颜峰为人机警异常,故此约好即使要向颜峰刺探的话,也由
瑛姑暗中出马。蓝岳必须装出完全被瑛姑迷住,无名氏则装出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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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千古之谜猫眼辨宝图
他又等了好久,才轻轻动手,只见他点燃了那支短香之后,运一口真气,徐徐
把火星上冒出淡淡的白烟从墙上一个特别打通的小洞中吹人房内。
又过了一盏热茶时分,他面上泛起狞笑,眼内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只见凌玉姬
全身软瘫地靠在太师椅上,螃首枕住椅背,仰面向上,打开那扇铁门。
她双目已经紧闭,但那云餐雾鬓,玉面修眉,仍然极是动人。
曹廷眼中欲光更盛,一步步向这个已经消失了抵抗力的美女走去。
就在凌玉姬即将遭受曹廷凌辱之际,无名氏、蓝岳及颜峰这几个万分关心她的
人,都尚自远在数百里外的华山之中。
当无名氏偕同蓝岳、瑛姑及祈北海、辛龙孙等数人向华山进发,傍晚时分,一
骑如飞赶来,正是颜峰回去把凌玉姬之事交代好之后,重新赶到。
无名氏的原意本不想揭开财神钱干的千古之谜,而是想诱出掳劫凌玉姬的人。
他与瑛姑商议之下,认为颜峰嫌疑最大,这一猜测连蓝岳也十分同意。因此,
当真相未曾查明,同时未知颜峰秘密住址之前,可不敢稍露神色。
瑛姑一则并不在乎凌玉姬是否被人占有,二则渴欲揭开千古之谜,找到财神钱
于之墓。故此力劝这两个男人不必心急,她的理由是如果凌玉姬已遭不幸的话,急
也元用,何况那人既然猜是颜峰,则他已和大家在一起,暂时无法再对凌玉姬怎样
,因此自然要力加持重,以期日后一击成功。
当然他们商议之际,不但避开祈辛二人,同时也设法先支开了夏雪,所以一行
六人之中,竟有三个人不知他们还有这些鬼胎,后来再加上颜峰,可就一共有四个
不知情之人。
无名氏和蓝岳情知颜峰为人机警异常,故此约好即使要向颜峰刺探的话,也由
瑛姑暗中出马。蓝岳必须装出完全被瑛姑迷住,无名氏则装出恋上夏雪的样子。
第二日的晚上,已到达华山。这一行七人之中,蓝岳,瑛姑和颜峰都到过华山
天隐崖,是以轻车熟路,一点也不费事就到达目的地。
那天隐崖虽然不是华山最高之处,但因面向的一方群峰参嗟,恰好隔阻不着,
是以远在十里以外,已经可以见到。只见那天隐崖宛如一个极大的镜子,嵌在一座
插云高峰的峰腰,如在白天,便可以看见上面刻着“千古之谜”四个大字。
众人遥望着这天隐崖,个个都激起兴奋之情,连无名氏也渐把全副心意放在此
事上面。
颜峰道、“以我俩的脚程,片刻就可以到达那天隐崖,现下当急之务,便是找
到一个未练过武功的普通人。”
无名氏道:“我所说最少要三个人同心协力,始能揭开这千古之谜,其中有一
个还得是普通的人。”
祈北海道:“要未练过武功之人干什么?”
瑛姑道:“那天隐崖上刻的明明白白,一个武功绝高的人,大概最低限度也得
像颜公子或蓝公子那种身手,另外可须一位也懂得武功的帮忙,才能到达崖中指定
之处。接着,由那个普通之人在崖下瞧着,一直到他看到玉猫眼中光华,所站之处
,地下藏有铁匣,匣中藏着宝坟的地图!”
祈北海哦了一声,又道:“为何要普通的人?我们不可以么?”
瑛姑没有做声,似乎一时未曾想出道理。
颜峰淡淡一笑,道:“以区区愚见推测,大概是因为练过武功之人,眼力较强
,所以看到猫眼光华之时,可能所站地方已经不同,失去了准确性。”
众人都暗暗感到佩服,瑛姑不禁暗暗呷醋,道:“请问颜公子,财神钱干为何
偏要在这中间加上一个未曾练过武功之人?”
颜峰似乎早就想透这些疑点,立刻应道:“自然一来是因为练过武功之人,因
功力深浅不同,眼力强弱相差太远,难以作准。不似普通人虽然也有强弱,但相差
却有限,容易取准!”
他稍稍停顿,接着又道:“第二,财神钱干以智计自诩,他已在崖上刻字中说
明:那两个懂得武功之人,可以互相暗算,却没提及这个普通人,其实这个普通人
虽然不懂武功,但也有护身之法!那就是当他看见玉猫眼中光华之际,当时暂不声
张,自己看准了地点,然后走开,在别处站定才说是看到了。在财神钱干预计之中
,那两个有武功之人,应该在上面就拼掉一个,剩下的一个下崖之后,势必也把那
个普通之人杀死,于是一切都成为泡影,必须从头再来一次。”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无名氏轻叹一声,道:“财神钱干看透了世道人心,明
知大利所在,必定引起重重杀机,所以他胆敢自夸为千古之谜。”
他的话不啻承认连他也可能下毒手杀死同谋探宝之人,因此众人都暗暗吸一口
冷气,各自忖思盘算。
夏雪突然道:“多了半个普通人,总是多点是非,不如我们先去试上一试。反
正大家都晓得不一定会成功,所以崖上两个懂武功的人暂时不会火拼,崖下观看玉
猫眼光华的人,也不限于一个人看得见,便可彼此安然,先试上一次!”
蓝岳点头道:“表姊这话有理,也许那财神钱于故弄玄虚,其实不须普通人也
可以。再说,此举有个好处,那就是最低限度,可以先查明这只玉猫是否就是真正
的解谜之钥?”
祈北海道:“先试上一试我也赞成,但这玉猫是不是真正的解谜之钥,何须到
那里才试得出来?”
蓝岳道:“以我猜想,那崖上指定之处,必有特别的形势环境,如果不到那儿
试验就可看得出来,他何必弄十只之多,混淆人心?”
祈北海听了只好服气,道:“算你说的有理,咱们走吧?”
当下一行七人向天隐崖奔去,不久功夫,已到了侧面峰脚。
他们施展出轻身工夫,虽是在黑夜之中,仍然迅逾奔马,不一刻便到了峰腰。
颜峰当先带路,瑛姑向蓝岳低声说了几句,又向夏雪说了几句。
夏雪悄悄对无名氏道:“瑛姑说等一会儿不要抢着上前,大家设法迫颜峰出马
,乘机把他害死!”
无名氏怔一下,道:“这种行径,不是大丈夫所为,你可告诉她不行。而且,
这一次恐无结果,如果向他下手的话,只怕玉猫和他一齐跌成粉碎
夏雪把话传给瑛姑,瑛姑道:“你告诉他,第一次自然不向他下手,第二次颜
峰因已经熟习,当然再由他出马,那时才向他下手。你告诉无名氏,如果现在不下
手的话,此人终必是个祸根。楚霸王鸿门宴上不杀汉高祖,最后天下都归于汉……
”
夏雪又把话传给无名氏,无名氏摇摇头,道:“她不过是个女流,岂识得何谓
丈夫胸襟,英雄怀抱,此事万万不行!”
夏雪刚把话传到瑛姑耳中,众人已到达那天隐崖之顶,这时反而看不见那“千
古之谜”四个大字。
众人在崖顶向下望去,只见上下相距约有二十来丈,崖下靠近石壁处石笋如林
,若然掉了下去,纵有通天本事,也势必粉身碎骨,血肉元存。
石笋林边往外一点,就是平坦草地,想来那个装着宝墓地图的铁匣,就在这片
草地之内。
在那崖顶的斜坡上,竖着一方石碑,碑上把如何下手之法说得明明白日。
无名氏和祈辛等人都走过去,点燃火折观看碑上的文字。
颜峰在崖边俯视着地面,缓缓道:“这位财神钱干当真是智计冠绝一代的人,
此处形势之险恶,教人看过之后,日后永远不能忘怀!”
瑛姑道:“如果亲自在崖壁凹处的石莲花上立过足,更是足以称做武林之举!
”
颜峰微微一晒,道:“瑛姑可是有意亲自出马一试么?”
瑛姑道:“你岂肯把这机会拱手让给别人?再说我也没有这份能耐!”
颜峰道:“你用不着客气,那天你力敌崔家三虎,说明每一招杀死一虎。只用
了两招,果真就杀死了两个,绝艺秘技,震动天下,区区也甘拜下风!”
瑛姑道:“颜公子好说了,武林中谁人不知直隶颜家秘传武功,天下第一”
颜峰道:“那不过是江湖朋友过誉之词,只看那天区区及不少高手围攻无名氏
一人,尚且不能取胜之事,就知道事实如何了!”
瑛姑道:“颜公子不过是未出全力而已,其实以颜公子的智谋武功,要活捉天
下英雄高手,包括无名氏在内,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颜峰微微一怔,心想这个女子话中有刺,一定是已经知道自己乃是烦恼峡事件
的幕后主持人,只不知除了她之外,是否还有别人知道?
他乃是大好大恶之人,面上丝毫不露神色,微微一笑,道:“区区有意请姑娘
守秘,不知其中有没有困难?”
他没有说出请她守秘的是何事,瑛姑已明白他乃是试探自己是否真的知道烦恼
峡的秘密,心中忖道:“我如果承认知道,他势必事事都要迁就于我,等如被我所
制,我自然不可向他泄露还有别人知道,那样他才不敢得罪于我……”当下应道:
“要我守秘毫无困难,这事以后再谈……”
颜峰一听心中登时泛起杀机,决意及早把她杀死,除去后患。
他侧眼一瞥,只见玻姑就站在他身边两尺之处,正如他一样俯首下望,仅须轻
轻一推,就可把她推落在二三百丈深的峭壁底下,跌成肉酱。
他心中虽是转动着恶念,可是一点也不急燥,暗中迅快地思索如何才能不着痕
迹地把她推了下去,同时又必须出手就成功才行。
他马上就想出恶计,当下口中轻轻惊咦一声,缓缓举起右手,向崖下指点,左
手却悄悄贴着胸前,从右胁下伸出去。
他的右手毫不摇摆,因此如果不是低着头瞧看,绝对不会感到他的左手竟然从
胁下缓缓伸出来。
瑛姑顺着他的右手望去,没有瞧见一点可疑之物,但也不曾发觉对方的左手已
伸手肘旁边,只要再伸过来一点,就可突然发力把她推落崖下。
她为人尖酸刻薄,这时冷冷一晒,道:“我想如果真有值得惊讶之事,恐怕就
是看见了玉姬小姐啦。”
她冷不妨提及凌玉姬之名,竟使得颜峰左手伸出之势为之一怔。
瑛姑本想转身走回蓝岳那边,可是她又发觉对方特别的沉默,当下改变主意,
故意自言自语道:“玉姬小姐失踪的真奇怪,假如我是无名氏的话,哼,哼,早就
把那个冒犯玉姬小姐的人杀死。”
颜峰心头一凛,忖道:“她的口气听起来似乎知道凌玉姬是我软禁住的;我原
可杀她灭口,但是万一蓝岳也知道得像她一般多,见她一死,岂不是猜想得到是我
下的毒手?再说蓝岳如果没有这个女子,还会不极力追究凌玉姬的下落么?”
正在转念之际,只听玻姑又自语道:“这事也只有我一个人晓得……”
颜峰恶念闪电般掠过心头,左手运足真力,摹然一拨。
他的手掌还未触及她的身体,那股内家真力已把她撞得向前冲去。
瑛姑尖叫一声,上半身已跌出峭壁之外。她在死生一发之间,顺手一掌向颜峰
劈去。
颜峰可不肯避开,免得无言对蓝岳,急急伸手作出疾抓之式,其实掌心又吐出
一股内力,疾撞潜迫。
蓝岳和无名氏闻声回顾时,恰恰见到瑛姑在悬崖边缘摇晃一下,便向前仆跌,
身形立即从峭壁上消失。
他们也同时见到颜峰伸手急抓,却抓个空,所以瑛姑仆跌落去。
这两人顿时呆住,反而是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立刻跃到崖边。
蓝岳震惊之下,厉声大喝道:“颜峰你也不用打算活啦!”
颜峰已跃开寻丈,冷冷道:“蓝兄可不见得能把区区怎么样……”
蓝岳怒喝一声,迅快纵去,人未落地,已劈出一掌,一股劲风呼啸排空冲去。
颜峰举掌一拍,也发出内家真力。双方掌力一碰,颜峰身形纹风不动,蓝岳却
震得退了两尺,方始坠地。
无名氏朗声道:“蓝兄为何速下毒手?”
蓝岳怒声道:“瑛姑一命分明被他所害……”
无名氏道:“何以见得?”活声中已纵到他身边,两眼却凝望着对面的颜峰。
颜峰心中大力惊骇,暗忖这无名氏一出手的话,自己一定难逃公道。但这刻却
来不及逃走,当下抢着应声道:“这就奇了,我没曾抓住她,便要为她抵命么?”
无名氏面上不动声色,道:“这话甚是!”但双目仍然紧紧盯住颜峰。
要知无名氏心情甚是微妙,他本来也相信瑛姑的意外与颜峰无关。可是他却因
为怀疑凌玉姬是落在颜峰手中之故,所以对他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仇恨。而此刻越看
着他的长面孔,就越觉得可憎可恨。暗暗希望蓝岳说出一个道理,好出手把对方击
毙。
蓝岳冷笑一声,道:“试想此人一身武功岂是平庸之辈,怎会连瑛姑的手也抓
不着?”
无名氏道:“这话也有道理……”
蓝岳继续道:“假如是无名氏你,我就可以相信真的没有抓到。”
颜峰冷冷道:“别不要脸,乱拍马屁。”
无名氏道:“这样说来,蓝兄之意乃是认为我武功及不上颜兄么?”
蓝岳道:“这倒不是,但我也不是拍你马屁。诚然你的为人与颜峰这种恶毒阴
险之辈不同,但最重要的是你虽是武功高强,可是终究阅历不丰,在那种情形之下
,便有失手之可能!”
无名氏道:“蓝兄这话很有道理……”
蓝岳接着道:“不但如此,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以琅姑的武功,
怎会像寻常女子一般失足跌落峭壁?而且看她跌下去时的姿势,元疑是有人用力推
她所致!”
无名氏面色一沉,目射寒光,冷冷道:“蓝兄的两个理由已经足够啦!颜峰你
也最好自己跳下峭壁,如果能够不死,算你本事!”
颜峰道:“这峭壁高度几达三千丈,只要是血肉之躯,绝元生还之理。我与其
跳崖而死,不如与你们放手一拼。”
无名氏踏前几步,大喝一声,举掌疾劈。颜峰也出手抵拒,两股掌力相交,“
膨”地一响,颜峰迟了半步。
蓝岳突然跃上来,道:“无名氏等一等,我要亲自杀死这厮,方足以解我心头
之恨……”
无名氏横跃开去,让出地方,一面道:“蓝兄可得小心!”
蓝岳运足灭神掌掌力,双掌化为青紫之色,挥动之际,发出凌厉的啸风之声,
劲扑颜峰。
颜峰沉住一张长脸,镇静地发招应付。他的招数奇臭怪异之处,不下于蓝岳。
两人出手都迅快异常,眨眼之间已拼了七八招。双方所发出的沉重内力,只激
得周围一丈以内草飞石走,声势猛烈之极。
无名氏目下已有无数次搏斗经验,加以一身所学的招数手法,均是当世不传秘
技,是以眼力极是高明,仅仅看了他们迅快激斗了七八招,便知此战的结局,将是
哪一边得胜。
他低低哼一声,心念转动,转眼向祈辛二人望去,只见他们都凝目瞧着蓝颜二
人激战,看那情形,似是当他们尚未跃到峭壁边缘之际,已因这边喝骂对话之声停
住身形,转身瞧看,直至现在。
他本想找祈辛二人商量一下,所以向他们望去。目光方自在他们面上一转,忽
然见到他们身后人影一闪,不禁大感奇怪,定睛看时,只见那出现在祈辛二人身后
的人影,竟是跌下崖去的瑛姑。
无名氏惊讶得嗯了一声,随即反身一跃,落在蓝岳及颜峰之间,双手齐发,左
手架住蓝岳发出的招数,右手却巧妙绝伦地攻袭颜峰胁下大穴。
颜峰自料绝非这二人联手之敌,疾然纵退。
蓝岳诧异大喝道:“无名氏你何放出手拦阻于我?”
颜峰听了这话,暗暗松一口气,游目一瞥,恰好见到瑛姑跃了过来,不由得心
头大凛。
瑛姑大声道:“公子,公子……”
蓝岳转目一看,双眉大皱,道:“你竟没有摔死在百切峭壁之下?”
他言下之意,似乎不满意她的不死。瑛姑纵落在他身边,陪笑道:“贱妾向崖
外倒下之时,施展出金钩倒挂脚法,脚尖钩住崖边的石头,但胸口在石壁上一块突
岩撞了一下,几乎把我撞得昏死过去,幸而终于熬住,调息到现在,才能翻上来。
”
无名氏插口问道:“你为何翻跌落去?可是颜峰暗中加害?”
颜峰一面凝神聆听瑛姑回答,一面忖度地势,准备奔逃。
瑛姑眼光一闪,已看出颜峰的心意,当下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一阵
强劲风力猛袭上身,以致立足不稳。”
蓝岳剑眉又是一皱,道:“你自己都不晓得,却教我们如何替你报仇出气?”
夏雪大声道:“既然瑛姑也不晓得,此事只好暂时存疑,日后定然查得出真相
。目前还是先下手揭开千古之谜要紧。”
无名氏道:“夏雪的话有理……”说时,从匣中取出玉猫。
蓝岳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坚韧细绳,道:“哪一个首先下去?”
瑛姑接口道:“自然应该是颜公子,他如果光是站在一边等我们动手,坐享其
成,岂不是占尽便宜?”
无名氏料颜峰一定不肯,接口道:“如果我们指定要他下去,也未免失之公允
,倒不如抓阄决定……”
颜峰突然大声道:“不必抓阄,我愿意领先下去!”
无名氏及蓝岳、瑛姑等无不一阵愕然,转眼凝望住这个颜家高手,心中都泛起
莫测高深之感。
颜峰举手走过来,伸手取过无名氏捧着的玉猫,一面抓起韧索的一端,迅快地
绕过双胁,在胸前打个死结。
他接着道:“但必须是夏雪姑娘充我助手……”
夏雪不敢贸然答允,默默符候无名氏的吩咐。
无名氏缓缓道:“久闻颜公子智勇过人,盛名果是不虚,夏雪你可愿意充他助
手·
夏雪道:“只要你不反对,我就做他助手使了。”
颜峰道:“既蒙夏姑娘允许,请你将径索的另一端缚在身上,一如区区
夏雪拾起坚韧细绳的另一头,如言缚好,在胸前打个结,却是活结。
颜峰并不理会,逞向蓝岳问道:“这条细绳可承担得起区区的体重么?”
蓝岳冷哼一声,道:“当然承担得住。”
瑛姑接口道:“此绳经过特制,纵是颜公子那等武学高深之士,一时三刻之内
想把它弄断,怕也办不到……”
颜峰微微一笑,道:“那好极了……”说时,从囊中取出一件精钢所制的小巧
锁头,道:“此锁乃是区区精心制成,比普通的锁多出一臂,可以锁住绳结,无法
解开,现在就请夏姑娘锁住绳结……”
夏雪面泛怒容,道:“你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要请我做助手?况且我既不能解
开绳结,这条性命岂不是反而操于你的手中?”
衷姑也接口道:“夏姑娘说得不错,刚才无名氏还因你算定玉猫在手,估计大
家不敢向你下手,自告奋勇,首先出马,还赞你智勇兼全的盛名不虚。谁知你竟是
仗恃这具特制之锁,所以才敢出马!”
颜峰笑了一笑,道:“夏姑娘勿动怒,区区的苦衷,乃是因为姑娘除了无名氏
的话之外,还会受令表弟的左右,而令表弟或会受别人影响,此所以此次出马,端
的危机重重,是以不能不详加防范,以免有万一之变
他的话人情人理,连蓝岳、瑛姑都无法反驳,无名氏道:“夏雪,你可愿意用
他特制之锁?如其不愿,那就换别人下去!”
夏雪道:“我加上此锁之后,性命岂不是操于他的手中?”
无名氏沉吟道:“是啊!似乎也有不妥……”
颜峰微晒道:“区区与夏姑娘无怨无仇,断无加害夏姑娘之理。况且目下你有
无名氏及令表弟在此,区区如果加害于你,他们焉肯让我活着离开?”
夏雪颔首道:“好吧,我如果不冒此险,只怕弄到天亮,也不能开始发掘这千
古之谜……”
她接过锁头,锁在胸前绳结之上,颜峰一手捧住玉猫,向崖边走去,夏雪跟在
后。
他按照石碑上财神钱干留言的指示,从一处缺口慢慢爬下去,果然每一伸脚下
探,都找到落脚的小洞,足供支承身体。
他落下去之后,夏雪也跟着爬了下去。
无名氏和蓝岳必须守在上面,以防颜峰有什么毒计,好拦截他的逃路。
因此,瑛姑和祈辛二人迅快奔落山腰,觅路走到这天隐崖之下。
颜峰和夏雪两人往下爬了四五丈,因崖势缓缓内凹,此刻已看不见上面,只见
到底下一片黑暗中,灰白色的石笋如林直立。
他们虽是武功高强之人,但这刻形势太以险恶,只要有一人失足,势必一齐粉
身碎骨,同归于尽。故此两人都心中惕凛,小心从事。
降落了五丈左右,便有一块方圆寻丈的突岩。颜峰先纵落这方大石之上,等到
夏雪也落脚其上,两人一同舒口大气。
颜峰道:“现下依照石碑上的指示,区区便须由姑娘用绳子吊住,慢慢放下去
,等区区看到那朵石莲,便打个招呼,请姑娘用内力荡送到那石莲之上。”
夏雪点点头,道:“我有一事请教……”
颜峰道:“如是题外之言,区区绝不奉复!”
夏雪微晒道:“你似乎有许多秘密,所以怕询问,但我问的不是题外的话,所
以你毋庸害怕……”
颜峰道:“姑娘请说!”
夏雪道:“以我看来,你一生多疑善诈,天下之人,在你几乎无一可信,但怎
会相信财神钱干石碑上的留言?万一钱干有意陷害武林高手,特地布下假局,岂不
是死得十分冤枉?…
颜峰道:“姑娘问得好,其实区区也不大相信财神钱干,不过我断定他不会在
此地弄下手脚害人,如果他真有陷害后辈高手之意,凶险之处,必在他的坟墓之内
。”
夏雪点点头,道:“这话有理,还有同样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为何挑中我充
你的助手?”
颜峰心中暗暗道:“我如挑选蓝岳,一则怕他暗算,二则瑛姑绝不答应。如果
挑选瑛姑,她必因记恨而加害于我。假如挑选无名氏,却怕我们两人都将被瑛姑鼓
动蓝岳及祈辛二人,阻止我们上崖。至于祈辛二人,更是难以信赖。他们身上均有
兵刃,可以割绳索,再者瑛姑也将会把无名氏骗开,然后把我攻跌崖下。唯有你最
是稳安,一则有无名氏为靠山,别人不敢使我们同归于尽,二则你心计不工,在众
人之中,最是愚笨。我自然要挑中你,不过这理由却说不得……”
当下应道:“我自问一向对姑娘甚为诚敬,是以这等生死关头,唯有姑娘可以
依赖!”
夏雪淡淡一笑,道:“颜公子好说了,请动身吧!”
她抓住绳子,缓缓把颜峰悬空放下。在她立脚的岩石底下,峭壁凹人两丈有余
,是以任是身手再高之人,如果不用绳索吊下,到此突岩时,便无法再往下降。
夏雪把他放下寻丈,突然停手,用脚踏住细绳,探首俯望。
颜峰仰首道:“夏姑娘为何忽然停手?还有寻丈,方到那朵石莲!”
夏雪冷冷一笑,道:“听说凌玉姬离奇失踪,你可知她下落?”
颜峰心头大震,道:“姑娘这话问得甚是奇怪!”
夏雪道:“你能不能把她的下落告诉我?”
颜峰道:“姑娘为何一口咬定区区知道?…
夏雪道:别人不晓得,我却明白的很。试想你如果不是迷上了凌玉姬,焉会对
我突然改变了态度,我说得对不对?”
颜峰并非一般寻常之人,是以这刻已不置辩。要知大凡女子以直觉发掘出的道
理,极少有误。他纵是用尽千言万语辩答,也难把对方说服。
因此他决定不再徒劳分辨,缓缓道:“即使果如姑娘推测,凌玉姬已落在区区
手中,姑娘却如何处理?”
夏雪道:“你先把她目下落脚之处告诉我!”
颜峰淡然道:“姑娘不会把她的住处告诉无名氏吧?”
夏雪道:“那也说不定,我可能告诉蓝岳……”
颜峰道:。‘你当然不会告诉蓝岳,只因你深知凌玉姬对令表弟并无意思,如
果告知蓝岳,他把凌玉姬救出来,还不是等如替无名氏效劳?”
他停了一下,见上面没有用反应,接着又道:“话说回来,假使凌玉姬真是落
在我手中,对你有百利而元一害。况且目下情势,我不告诉你,你岂又能奈我何?
…
夏雪默默片刻,突然沉声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可以加害于你……”
颜峰道:“姑娘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害于区区?”
夏雪道:‘这很简单,我打石上跳下去,你岂不是也得陪我摔死?…
她话声之中,隐隐蕴含沉重和坚决的味道,一听而知绝非在开玩笑。
颜峰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上直流,忖道:“这女子敢是发疯?”
他心中虽是作此想法,口中却不敢说出来,想了一下,缓缓道:“姑娘这种同
归于尽的法子,未免有欠考虑………
若在平时,这颜峰为人阴险多智,说话之间喜欢屡屡问断,先教对方猜上一猜
。然而此刻他却不敢这样做,一直接着道:“试想如果凌玉姬当真落在区区手中的
话,姑娘这一与区区同归于尽,岂不反而促成了无名氏和凌玉姬两人?”
他不愧是智谋出众,工于心计之士,话锋一转便直击对方最弱之点。
上面的夏雪沉默片刻,道:“无名氏与凌玉姬之间的感情,已不是外人能够拆
散的,他们纵然永远见不到面,可是仍然会活在对方心中,我这话你听懂了没有?
”
颜峰道:“姑娘说的每个字都很明白,可是话中深意却不易了解!”
夏雪道:“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是他们既然如此相爱,我纵然在表面上得到无
名氏,也没有处!”
颜峰道:“这话更加令区区不解,既是得到,即使是表面,也强胜于一无所获
!”
夏雪冷笑一声,道:“但我却不做此想,若果只是表面上得到,我更感到痛苦
,倒不如完全不曾获得。因此,我想出最佳之法,那就是和你一块死掉,那样无名
氏便会得到真正快乐,而我也会永远活在他心中……”
颜峰又出了一身冷汗,深感死机紧迫,无法挽救。此外,他实在也弄不懂这夏
雪为何肯自寻死路,而让另一个女子投入无名氏怀抱中,得享快乐。
他仰望黯黯长空,不禁发出一声浩叹。
夏雪凄然一笑,俯首望住下面的人影,道:“你虽然死得不甘,但这也是无可
奈何之事……”
说着,伸在右边的左足轻轻抬起,颜峰顿时向下面溜坠。
那条细绳长约五丈,夏雪此举无疑是等到绳子放尽之后,那股下坠之力把她一
拉,便随同跌出石外,与颜峰先后跌死在底下的石笋林中。
眨眼间细绳已经放尽,一股力量陡然传到她胸前的绳结上。
夏雪放软身躯,上半身震动一下,便向石外倾栽出去。
忽然间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抓住细绳。小臂横拦在夏雪胸腹之间,夏雪顿时
止住倾跌出去之势。
他睁眼一看,首先碰到一对神光奕奕的眼睛。
接着一阵微风袭到身上,却是另外一个人在她另一侧现身,手中蓝光微闪,登
时割断那条细绳。
第一个现身的人乃是无名氏,跟着出现的则是玻姑,她以那柄淬毒短剑割断细
绳,同时已把细绳接过,绕在腕上,运力吊住底下的颜峰。
无名氏双目炯炯,望住夏雪。他本想间她颜峰可曾说出凌玉姬是否当真落在他
手中。但是,他又感到将此事问她的话,未免对她太残忍。因此,仅仅嘴唇蹑懦一
下,没有发出声音。
那边瑛姑揪住绳子,低头大声道:“颜公子,你没有骇着吧?”
颜峰平淡地道:“还好,承蒙援救,日后自当图报!”
事实上他一身衣服被冷汗湿透,但此人城府深沉,虽然在这种大风大浪之中,
仍然能够自制。
瑛站道:“公子应该向无名氏道谢才对,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你此刻早已粉
身碎骨了。”
颜峰哼了一声,道:“我手中捧着他的玉猫,或许他是为了这只玉猫之故。”
无名氏不屑作答地哼了一下,颜峰呵呵一笑,道:“我这话自是不能当真,他
为了夏姑娘性命,方始出的手,对也不对?”
瑛姑冷晒一声,道:“颜公子,你要记得,无名氏和我都是不怕直隶颜家声威
的人,如果单单为了夏姑娘的生死,这还不容易解决……”
她突然弯腰垂臂,因此颜峰身子陡然向下一沉,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
瑛姑又道:“其次,我老实告诉你,无名氏这次华山之行,你以为当真是为了
揭开千古之谜么?那你就在负机谋出众之名了。”
颜峰身躯一震,第一次失去控制,面上神色大变。琅姑虽然无法见到他的神色
,但手中的绳子传来的感觉已足够查探出他的反应。
她冷冷一笑,又道:“颜公子,你如果把玉姬小姐的下落见告,我们就开始继
续揭破千古之谜的行动如何?”
此言一出,不但底下的颜峰骇了一跳,连旁边的无名氏和夏雪也为之一惊,都
猜不透她为何使用这种一针见血的手法。
底下的颜峰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头上的岩石边飘送落蓝岳的语声,他道:“
姓颜的如果不说,那就教他粉身碎身好了!”
他的话自然是对瑛姑所说,却使颜峰触动了灵机,暗自忖道:“我如果坚拒说
出,万一真的被他们丢落峭壁之下,岂不是永远再没有夺得凌玉姬的机会”
瑛姑冷冷道:“颜公子,你说是不说?”
颜峰大声道:“我纵然说出一个地址,你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瑛姑道:“你尽管说出来!”
颜峰果真把凌玉姬被软禁的地方说出来。
瑛姑低低对无名氏等人道:“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测验他的话是真是假么?”
无名氏和蓝岳寻思了一会儿,无名氏道:“如果不亲自去看一看,谁也难以断
定……”
蓝岳道:“我却有个笨拙之计!”
无名氏道:“蓝兄有什么计策?”
蓝岳道:“这法子很简单,我们先别让这厮弄上来,现下立刻分出一人。兼程
赶返洛阳,等到亲眼目击之后,自然可以知道是真是假了。”
瑛姑摇一摇头,道:“蓝公子却没有想到,这颜峰乃是何等毒辣之人。他既然
敢但白把凌姑娘的地方说出,自是早有布置,假使是别的人寻上门去,只怕仅能见
到凌姑娘的尸身了。”
蓝岳为之一怔,道:“这……这怎么是好?”
瑛姑心中叹息一声,同时泛起阵阵妒火,忖道:“他和无名氏都是机智过人,
聪明绝顶之士,想不到一碰上玉姬小姐之事,就都变得这等愚昧,可见得他们竟是
如何深爱玉姬小姐……”
无名氏因为顾念着夏雪,所以默不做声。其实他也极想出口催瑛姑想个法子。
瑛姑深深呼吸几下,抑制住心中紊乱不安,缓缓道:“现下有个连环计,大概
可以测知颜峰的话是真是假?”
颜峰被吊在半空之中,觉得十分难受,他此刻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偶一动弹
,上面的人以为他要攀援上去,急急松手,以致死得不明不白。
他等了好一阵,只听玻姑冷冷的声音飘下来,道:“颜公子,你刚才所说的地
址,不知确是不确。我们想暂时委屈你一下,等到有人从洛阳赶回来时,证实了你
的话不假以后,才让你上来。”
颜峰大声道:“我早就料到你们有此一着,但此去洛阳,最快也得两三日工夫
。”
瑛姑道:“现下尚有四五人在此,可以轮流接替,绝对不会失手令你摔下去…
…”
颜峰道:“我能不能知道你们推谁去洛阳?”
瑛姑道:“本来应该由我奔波一趟,但目下却分不开身,只好请夏姑娘辛苦一
次了……”
颜峰道:“她怎肯为玉姬之事辛苦?说不定她见到凌玉姬之后,一时忍不住妒
意,把她杀死……”
瑛姑冷冷道:“夏姑娘已经上去了,听不见你的暗示,我倒是有件事急于问你
!”
颜峰叹口气,道:“你尽管问吧!”
瑛姑道:“无名氏和蓝公子已经决定,如果夏姑娘回去这一趟,回来时只带来
的恶耗,他们就不管你是否肯说真话,一定要把你摔落悬崖之下,因此,如果你所
说地址有误,或是内中另有阴谋毒计,最好此刻说出,我们还可及时追上夏姑娘。
”
颜峰确实是真话,也没有其余阴谋,当下道:“用不着追她啦!”
瑛姑道:“你可不要后悔……”
颜峰道:“笑话,有什么好后悔的?”
上面静默了一阵,颜峰突然感到身躯直向上升,不由得大感意外。
片刻之后,他已升到突岩边缘,于是提气借力,轻轻一拔,已飞上岩石。
只见突岩上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蓝岳,一个是瑛姑,另一个则是夏雪而不是无
名氏。
他微微一愣,瑛姑已道:“其实是无名氏亲自赶往洛阳啦!”
颜峰面上颜色大变,正要向上纵起,突觉数股潜力分从几路袭到,不得不迅急
发招拆解,竟无法向崖顶扑上。
那数股潜力乃是蓝岳。瑛姑及夏雪三人一齐出手,这三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
且占取主动之势,是以颜峰不但无法冲破他们的阻截,反而渐渐后退,眨眼之间,
已退到边缘之上。
道,“看你急去的样子,可见得那地址不假。但我们却不能让你立刻赶往洛阳
,及时把玉姬小姐移到别处。”
颜峰本来很易被迫跌落崖下,幸而对方三人这时已煞住进迫之势,才勉强立住
脚不再后退。
道:“你何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下立刻开始揭开千古之谜。无名氏既要
得人,自然要放弃得宝了。”
这话果然深深打动颜峰的心,连忙应道:“好吧!我们开始寻宝就是。”
瑛姑扬一扬左手细绳,道:“有劳颜公子再度下去如何?”
他们说话之时,一直仍在发招动手,虽然不似开始之时那么激烈,然而如果颜
峰换了一个武功稍差的人,早就被他们凌厉沉重的掌力击落悬崖了。
颜峰一手捧着玉猫,只剩一只手,要拆解三位高手的攻势,谈何容易。再者,
一开始时已失去机先,更难挽回危局。
因此,他已没有选择余地,低喝一声你可得小心,倏然退纵出巨石之外。
瑛姑运起内家真力,绷紧那条细绳,让他缓缓下坠。
这时,崖上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飘落突岩上,正是那失去踪迹的无名氏。
夏雪喘了一口气,悄然站在一边。
无名氏缓缓走到她身边,举手绕住她的香肩,道:“你可是累了么?”
夏雪感激地笑一下,道:“我很好,你现在可以当真赶到洛阳去,不必为我的
缘故而不去。”
无名氏心中甚觉不安,充满了歉疚之意,摇头道:“不必着急,等这边的事办
完了,我们一道去。”
夏雪抑制住一肚子幽怨,微笑道:“她也许有危险,你还是早点去的好。”
无名氏道;“大概不致有事,现下我必须把千古之谜这件事料理清楚,你一定
要得到一份,如果我不在的话,恐怕有人要害你。”
夏雪轻叹一声,流露出既欢喜又幽怨之色,无名氏懂得她的意思是一方面为了
他并不因知道了凌玉姬的下落,便急急赶去,置她于不顾,甚至还尽先为她安排好
才肯去救凌玉姬,因而欢喜。
另一方面,她必是感到纵然获得了巨额财富,却也难以补尝感情的损失,是以
心中幽怨。
他也觉得这样对夏雪很不公平,是以更加泛起怜悯之心。
夏雪忽然道:“这一边的大局也十分重要,凌姑娘身在魔窟,自然也是不妥。
我看不如这样,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那就由我代你走一趟。”
无名氏想道:“如果我拒绝了她,她一定以为我不信任她而大感痛苦。”
当下不能多作考虑,立刻应允,并且先行谢她代为跋涉的好意。
夏雪立刻纵援上去,不久,已上了崖顶,消失不见。
这时,岩石上只剩下无名氏及蓝岳、琅姑三人。
蓝岳抓住那条细绳,运贯内劲,使颜峰向崖壁内凹处荡去。
瑛姑大声道:“我们之中必须分出一人,到崖下与祈辛二人一同瞧着玉猫双眼
的光华,免得祈辛二人串通起来,被他们所骗……”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我想在此与蓝兄一道对付颜峰,底下之事,烦你主持
一下如何?”
瑛姑见了他儒雅风流,温文俊逸的笑容,也不禁怔了一下,忖道:“怪不得有
这许多人倾心于他,看来他似乎比蓝岳还要动人些……”
她点点头,迅速地纵向崖壁,无名氏接着道:“夏姑娘业已赶往洛阳。”
瑛姑停在两丈高的地方,低头道:“我知道,所以你们不可让颜峰回到上面来
……”
她说完之后,突然感到一阵后悔,迅即向崖上援攀,一会儿儿便到了上面。
那石崖内凹之处,有朵大如桌面的石雕莲花,颜峰落脚在上面,只见这朵石莲
花雕工甚是精美,每一瓣都光滑细微异常,甚且隐隐浮动着莲花那股清香。
这朵莲花从镜面般光滑的石壁上斜斜伸出,花茎也雕刻得极是精美。
颜峰诧异地左顾右盼,忖道:“这朵石莲无疑是就着壁问天生突出的一块石头
雕成,工程之艰困浩大,世上罕见,那财神钱干单是刻这朵石莲,只怕要用去为数
颇巨的银子,以及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不免联想到财神钱于的坟墓,顿时贪念大炽。
低头看时,只见二十来丈的地面,石笋如林,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一面运功站稳在石莲之上,免得被劲烈山风卷动脚步,一面提口丹田之气,
大声喊道:“喂,崖下可是祈北海,辛龙孙两位?”
这么远的距离,若是平常之人;已不易传送话声,何况山风甚是劲烈。
他侧耳一听,立刻就听到祈北海粗壮的噪音道:“不错,这儿还有玻姑,现在
开始吧广
颜峰提高声音,应一个好字,便按照钱干所留的指示,纵落最外面的一瓣平展
的花瓣上,蹲了下来,把玉猫放在花瓣尖端,斜斜向外面弯曲之处,这样,玉猫便
变成头低屁股高的姿势,底下之人,只要站在适当的地方,便可瞧见猫眼光华。
他蹲低按住玉猫,耳中只听山风劲卷之声,无所事事,便低头细看前面上的花
瓣。
他的眼力自然不是常人可及,是以在这等夜深暗黑之际,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忽然发现有几行字迹,凝神看时,却是一排姓名,字迹凹人石头之内。
他数了一数,一共是九个人,这些人姓名在武林之中并不多见,但颜峰家学渊
源,博知天下之士,是以晓得这九入均是封爵金榜上列名的高手,
每个名字的字迹都不相同,可见得乃是分别由不同人,用指甲或尖锐之物刻上
。
他惊讶地忖想了一阵,随即已经明白,也伸出手,在最后的一姓名之下,刻上
颜峰两字。
之后;他再数一数,总共是十个人,他突然大喜如狂,忖道:“财神钱干自己
公开宣称有十只玉猫,其中有九只膺品,目下显示出在我之前,曾有九个人试过。
他们既然都没有成就,可知那九只玉猫皆为膺品,只有这一只才是真的……”
一念及此,登时泛起无数恶念,寻思独得重宝之法。过了一会儿,忽见一支火
箭从地面斜斜飞起,带起一溜蓝光,接着发出一声暴响。
他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头上已飘落蓝岳的朗朗话声,道:“颜兄,可以上
来啦!”
颜峰迅快地把玉猫塞在花瓣缝中,随即感到绳子一紧,便纵出石莲花之外。
上面的蓝岳运起内劲,使他停止摇荡之后,又大声道:“颜兄且等一等,无名
氏有话要说……”
颜峰为之大讶,果然不敢缘绳爬上,生怕稍一用力,蓝岳感觉出来,便突然松
手,那时自己非摔死在底下如林石笋上不可。
只听无名氏的声音道:“颜兄且忍耐一阵,目下夏姑娘已兼程赴洛阳,等她返
回之后,如果凌玉姬安然元恙,才能放你上来。”
颜峰哼了一声,道:“这样本来不成问题,但是假使下面的人找到秘图,他们
肯等候夏姑娘回来,才动身找财神之墓么?”
无名氏道:“你放心好了,若是找到秘图,你的一份,包在我身上。…
颜峰明知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无益,当下便不再言语。
这时,底下的瑛姑及祈辛二人,已经合力向地面掘下去。
他们一直掘了五尺多深,但是仍然毫无所获。
瑛姑失望地道:“看来财神钱干的话,并不虚假,必须要找到一个普通人才行
!”
祈北海愤愤地骂了一声,辛龙孙却阴笑一声,道:“这只玉猫是不是那只真的
,还成问题。以我们的眼力,也许那玉猫双眼虽然没有夜明珠,但仍然可以看见,
必须要普通之人看过之后,才能决定。”
瑛姑道:“找个普通之人并非难事,不过却要耽误不少时间。”
于是他们一齐找路上去,到了崖顶,又一同爬落那块突岩之上。
蓝岳剑眉一皱,道:“找不到那块秘图么?”
瑛姑道:“找不到,恐怕非找个普通人来不可。”
蓝岳道:“现在马上出去找就是了!”
瑛姑道:“此举可要花费不少时间……”
辛龙孙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不过兄弟却觉得这人不大好找,只因如果
没有渊源的话,谁敢随便跟我们到这等深山大壑?”
道:”那就只好用点手段啦!”
蓝岳道:“不错,一定要用点手段,我看暗暗掳掠一个孩子到此地来,并非困
难之事,而且也不愁孩子会出鬼主意。”
这话一出,祈北海、辛龙孙及玻姑都同声附合,只有无名氏默默不语,好像是
全神贯注在手中的绳了,是以元暇多讲。
瑛姑道:“此举虽然跋涉辛苦,但却不得不有劳祈辛两位走一趟了广
祈北海和辛龙孙答应了,祈北海道:“若然那孩子不听话,我就先教他吃点苦
头,包管乖乖跟着来。”
辛龙孙道“我们走吧!”
无名氏突然沉声道:“且慢!”
他声音中似是蕴含着怒意,是以众人都讶异地转眼望住他。
无名氏接着道:“哪一个用这种卑劣方法的话,我纵是一时无法制止,日后也
会要他的命!”
祈北海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名氏道:“你们一心一意想得到财神钱干的遗宝,便不择手段,这等行径,
与盗匪何异?我绝不答应!”
这一干人都不是盗匪,是以被他责备得哑口无言。
瑛姑道“不去就不去啦,何必骂人。我走一趟可好?…
无名氏道:“不行,等夏雪回来,我亲自去找。”
辛龙孙道:“难道我们都白白坐在这里等候么?”
无名氏道:“你高兴就等,不高兴也没有人强迫你留在此地。”
祈北海洪声道:“假如我们几个人一齐出手,把你迫坠崖下,却又如何?’
无名氏微晒道:“瑛姑第一个就不答应。”
蓝岳剑眉一皱,望着瑛姑。
瑛姑忙道:“无名氏,你说话别含混不清,你得把道理说出来。”
无名氏道:“你们一动手,首先自是颜峰送命,他一跌下去,那只玉猫势必粉
碎……”
蓝岳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瑛姑眼珠连转,过了一会儿,道:“我们上去休息一会儿,再下来替换无名氏
。”
她向那三个男人使个眼色,因此他们都不反对,纷纷上崖。
到了上面,玻姑低声道:“我们必须设法除去无名氏,才能尽快安然取宝!不
然的话,武林中人闻风而集,岂不坏事?”
蓝岳道:“这话不错,但有何妙法可以向他下手?”
瑛姑微微一笑,道:“只不知祈辛二位身上可有绳索?”
祈北海和辛袭孙各从囊中取出飞抓长索,交给瑛姑,瑛姑接过,将两索打结连
起来,共有三丈余长,她笑一笑,道:“这一回无名氏必死无疑。”
她心中涌起无名氏的面庞,突然觉得有点不忍。可是马上又泛起凌玉姬那张风
华绝代,艳冠群芳的面容,不忍之心,顿时如烟消云散,
辛龙孙疑惑道:“无名氏不见得会死在我们手下,他的武功何等高强,若是舍
命相拼,我们可不容易赢得他……”
蓝岳也有此怀疑,但他却矜持住不问出口,这时听辛龙孙说了,便也附和一声
。
瑛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无名氏为人做事,比较古板方正。如果我们突然
一齐向他出手,他一定不肯把颜峰丢下,这一来他只剩下一只手,又不能纵跃闪避
,更无法逃走。我们利用他心中矛盾,未能断然舍下颜峰以前,奋力进攻,他非死
不可!”
那三个男人眉字间都泛起喜色,祈北海道、“不错,不错,无名氏这人具有侠
义心肠,必定宁死也不肯放开手中细绳,此举必能取他性命!”
瑛姑道:“现在我先设法把这条长索丢给颜峰,让他先套住石莲,无名氏跌下
去的话,就不会把这个抱住玉猫的人跌死。”
她看得出三个男人对她钦佩之情,心中感到万分得意,当下沿着崖边走去,到
了一处突出的崖边,低头看时,发觉地势甚佳,不但可以见到颜峰,并且丢索之际
,无名氏不会看见。
她把长索丢给颜峰之后,便走回蓝岳及祈辛三人面前,轻轻道:“可以开始行
动啦!”
蓝岳道:“且慢,无缘无故怎能出手?总得想出个原故才行。”
瑛姑眼珠一转,道:“那还不容易,我们落到下面,如此这般,必定可以打起
来……”
蓝岳等人连声称妙,当下鱼贯爬落那块突岩之上。
祈北海洪声道:“无名氏,把颜峰交给我吧!”
他声音这中,隐隐流露出恶意,无名氏眉头一皱,道:“我还不累,不必劳烦
祈兄。”
辛龙孙冷冷道:“老祈,你动手的话,我一定帮你!”
蓝岳插口道:“两位此举是什么意思”
祈北海洪声道:“那玉猫既然没有,要等下去,却怕迟则生变,因此我不如趁
颜峰没有反抗之力时,把他丢下去。”
蓝岳道:“两位何故要杀死颜峰?”
辛龙孙冷笑一声,道:“蓝兄竟然忘厂烦恼峡之事么?哼,哼,此人若不趁早
除去,日后定然会用别的手段害死我们。”
蓝岳恍然道:“是啊!这颜峰武功高强,尚是其次,则是他心计之工,难以防
范!”
瑛姑接口道:“公子之言有理,其实无名氏他也曾被辱于烦恼峡,是以相信他
也会同意趁早除去这个武林大患。”
无名氏道:“这件事办不到,一则我答应过如果他前此所说凌玉姬的藏处乃是
属实的话,便不杀他。二则玉猫尚在他手中,若是杀他,那玉猫也难以保全。”
祈辛二人同时啊了一声,追问凌玉姬之事,无名氏简略地把情形告诉他们,最
后道:“虽然这颜峰工于心计,阴谋层出不穷,可是我已经答应过不杀他,尤其是
目下尚未证实他的话是真是假,更无杀他之理!”
祈辛二人心中有数,知道颜峰死不了,而趁此机会杀死无名氏的活,凌玉姬又
成厂无主名花,便有逐鹿机会。
祈北海怒声道:“不行,说什么今晚也得杀死颜峰不可,你如果不肯交出,我
就强行抢夺啦——”
辛龙孙也道:“玉姬小姐不知被这厮怎生欺负法,这厮非死不可!”
琅姑道:“颜峰说的地址,一定不假,我敢用人头作保。”
蓝岳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我也赞成把颜峰摔死!”
折北海,辛龙孙一齐抢上去,出手抢夺无名氏手中绳子,无名氏侧身让开,大
喝道:“两位如果逞强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蓝岳晃身欺进,朗朗大笑道:“无名氏,你冒什么大气?”笑声中揉身发凌厉
攻去。
无名氏单用一只左手,探臂一抓一甩,蓝岳便斜斜旋开。
瑛姑掣出那柄吹毛过发的淬毒短剑,划出一道蓝汪汪的光华,直向无名氏攻去
。另一边祈辛二人,也一齐发招夹击。
无名氏只有一只左手可用,兼且又不能纵跃闪避,面对这四化上一流高手夹攻
,自然危险万分。
只见他身形急塌,一腿盘扫,迫开祈辛二人。左手发出一股沉雄掌力,猛劈瑛
姑。
蓝岳迅快抢上来,拳打掌劈,一连猛攻了五六招之多。
无名氏迫得边闪边退,看看已退到岩石边缘,已不能再退。
蓝岳使出一招怪异手法,掌势似退实进,“膨”的一声,己击中无名氏肩头。
无名氏身形一晃,祈北海欢呼一声,以为他一定要跌出突岩之外。哪知从无名
氏那边有一股奇重的潜力“呼”地涌到,撞得他一阵晕眩,若然不是闪避得快,这
一下就要了他的性命。
祈北海还不晓得是什么一回事,蓝岳已经朗声喝道:“诸位小心此人借力反击
的功夫!”
无名氏双足钉在突岩边缘,稳立如山。他若不是右手吊住颜峰,确实有冲出重
围的实力。
但目下的形势却险恶万分。
要知他这种借力反击的上乘功夫,对付次一流的武林好手,或者是他在全无挂
碍之际,被许多高手包围,偶一施用,就可突出重围。但在目前的情况之下,却没
有什么大用,最多再抵挡三招两式,必被那四人击落悬崖之下不可。
祈北海深深吸口气,振起精神,便随同其余三人散开,向无名氏逐步迫去。
底下的颜峰已乘此机会,将长索准备停当,暗暗运足内家真力,贯注在长索之
上,振腕向石莲上一片花瓣抛去。
那条长索笔直射去,索端的圈子正正套在那花瓣之上。
无名氏明明感到手中细绳一沉,似是颜峰急扑上来,心中迅速忖道:“如果颜
峰及时纵上来,我就可以放开手与他们一拼啦!”
他眼珠一转,朗声道:“你们一定要杀死颜峰的死,不如由我亲手把他摔死!
”
蓝岳等人听了这话,都为之一怔。瑛姑深知无名氏一身武功,难以力敌,如果
他及时摔掉颜峰,得以放开手施为的话,自己这边四人万万杀不死他,因此,她必
须及时制止众人动手,免得露出破绽。
这时;蓝祈辛三人都没有动手,瑛姑便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无名氏仍不松手
。瑛姑立刻恍然大悟,急忙催众人动手。
无名氏拖延了这一会儿工夫,仍然不见峰上来,心头一沉,又见玫姑催众人动
手,暗暗长叹一声,付道:“想不到我竟死在此地!”
蓝岳首先发难,出掌从侧面凌厉攻上,无名氏发掌迫击,“膨”的一声,把蓝
岳退两步。
祈北海辛龙孙和玻姑正要合力夹攻,突然崖上三丈左右的石壁之上,有人冷冷
喝道:“住手!”
此人突如其来,委实令人惊讶,瑛姑等人都不禁煞住招数,回头瞧看。
只见一个身穿短打衫裤,头系红中的中年人,附身石壁之上,一掌托住一枚鸡
卵般大的红色圆弹,双目炯炯,注视着他们。
瑛姑最先瞧见那人手中的红色圆弹,面色大变,尖声叫道:“大家停手,且看
他有什么话说。”
那人冷冷晒道:“藻姑出身于夫人府,见尽天下英雄,区区手上这枚五雷神弹
虽是得之不易,却瞒不过你一对眼睛。”
他脾脱自豪地移目看看其余三人,接着又道:“尚幸诸位没有逞强继续出手,
把无名氏击落悬崖,不然的话,我包管你们四人连同脚下的一方巨石,都在弹指之
间,变为碎粉。”
蓝岳。祈北海,辛龙孙三人都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是以一听“五雷神弹”之名
,都凛然变色。
蓝岳朗声道:“你的目的如是要救无名氏一命,目下自然不敢妄发此弹,因此
我们也不用畏俱。”
那人阴声而大笑,道:“这也说不定,我对无名氏并元十分好感,只是顾念底
下那人手中的玉猫而已。”
无名氏趁此机会,大声叫道:“颜兄,上来吧!”
底下的颜峰听出有变,扬手把长索丢掉,便缘住细绳,迅快揉爬上来。
石壁上那人道:“颜公子没有事吧?”
颜峰嗅了一声,道:“原来是神指丁岚兄赶到,我的运气还好。”
他说话之际,迅速向石壁上纵去。
神指丁岚手指微动,似是要问他发出掌中的红色圆弹。
颜峰骇得面色大变,脚尖一点石壁,立时凌空退飞,重复飘落那块突岩石之上
。
神指丁岚道:“颜公子来势汹汹,可是想出手加害于我?”
颜峰道:“丁兄何以疑虑及此?我怎会对你恩将仇报?”
他的话声甚是和善,显然这刻他可不敢得罪这个掌心托住五雷神弹的人。
神指丁岚道:“这样说来,竟是区区多疑了!”他反身向崖顶腾纵而上,转眼
间已经到达上面。
颜峰正要上去,瑛姑突然道:“颜公子,哪只玉猫怎的不见了?…
颜峰怔一下,道:“我适才大意失手,跌落崖下啦!”
无名氏疾然跃过来,拦住他去路,忿然道:“以你一身武功,那有大意失手之
理?分明是故意丢掉,看招。”
他使出十二散手中的“龙虎斗”之势,双手齐发,啸风之声震人耳鼓,凌厉异
常。
颜峰略略识得这一招,是以发招抵挡,谁知无名氏在这一招之中,暗蕴修罗七
诀中的“圈打”和“拦劈”两大诀。是以手法变化,难以测试,颜峰拆解不开,反
被他迫得连退数步。
蓝岳朗声大喝道:“猫既然已失,此人留之何用?不如立刻杀死,还可替凌玉
姬出一口气!”
他大喝之际,向左边堵截过去,祈辛二人一听有理,便缓移到右边。
颜峰眼见当前形势大是不妙,单是一个无名氏,已能把他迫出岩外,跌落悬崖
之下,何况尚有蓝岳等数人虎视在侧。
他心念一转,只好高声道:“那玉猫实是藏在石莲花瓣之中,并非夫手跌落。
”
无名氏煞住掌势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颜峰道:“自然是真的,你自家也说过不相信我会有失手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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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三章 一代淫魔心机皆落空
无名氏虽然厌恨瑛姑,但这时也没奈何,转眼望她一下,征询她的意见。
瑛姑微微一笑,道:“颜公子的话绝不会假,老实说,就算有人迫他把玉猫丢
掉,他也不肯。”
无名氏点点头,转身向石壁上纵去。
瑛姑举手拦住跟踪欲上的颜峰,向他使个眼色。颜峰立刻停住上纵之势,也不
出声询问,瑛姑仰头一看,无名氏已消失在五丈高的崖顶之上,才低声说道:“适
才功亏一篑,甚为可惜……”
颜峰道:“现下良机已逝,恐怕暂时无法取他性命。”
瑛姑晒道:“颜公子素负智名,难道留下来只为了告诉我们这句话么?”
颜峰眉一皱,道:“我说的是老实话,你用不着激我,不过,我们不妨动一动
脑筋,趁此机会,早点暗作安排……”
崖顶上的无名氏此刻也正与神指丁岚低声交谈,神指丁岚悄悄道:“你可要多
加小心,这一千人想害死你。我是为了便于打听他们的阴谋毒计,所以才故意表示
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无名氏道:“我也知道他们想借杀死颜峰为藉口,而合力围攻于我,但我真不
懂他们为何忽然与我化友为敌?”
丁岚道:“利害冲突之际,便会有忽友忽敌的事情,往后你如果见我解下颈上
的红中,就是表示他们所说的话不可相信。还有就是关于凌姑娘的消息要告诉你…
…”
无名氏精神一振,道:“她在哪里?”
神指丁岚道:“我好不容易查出颜峰的秘密巢穴,谁知潜入去找寻时,才知道
她已不在那儿……”
无名氏跌足道:“可惜丁兄来迟一步,不然的话,夏雪就用不着白跑不知凌玉
姬不在那儿,是否被颜峰移匿别处?”
神指丁岚沉吟道:“那就不得而知,以我的看法,你最好舍下寻宝之事,全力
先去查出凌姑娘下落………
他停一下,接着道:“我人山之际,已带来一个山中居氏。已付给他银子,此
人目下就在崖下等候。”
无名氏想了一想,道:“那颜峰武功高强,心计歹毒,如论斗智,我自知不是
他对手。单论斗力的话,我还可以制住他。却不知我走了之后,你们是否能够制得
住他?”
神指丁岚道:“说老实话。假如你此刻走开,我也不参加揭开千古之谜的行列
啦!那厮手段毒辣,武功过人,一旦找到财神钱干的坟墓,此地所有人都非被他弄
死不可。”。
无名氏没有言语,沉思地走开一边。
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一丛树林旁边,突然间一般微风直袭身上
无名氏面色一沉,伸手疾抓,一面抬目向微风来路那边望去
这时已是黎明时分,迷蒙成中,只见恍馏有道人影,一闪即逝。
以他的目力。居然只见到隐隐约约是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当真不可思议
。
因此无名氏几乎不相信那道影子乃是人类,他怔了一下,随即发觉手中还捏住
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细线缠成的线团,只有核桃般大小。
他愣了一下,便把线团收起,他虽然不知那人来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便
是此人对他绝元恶意。
那边传来谈话之声,他缓步走过去。只见颜峰琅姑等人已经上来。
瑛姑道:“现下已经天亮,必须等到晚上才能继续探求千古之谜。我们可以趁
此机会,出山找个合用之人来此地……”
神指丁岚站在一边,没有接腔。无名氏道:“用不着啦,你们尽管休息,到了
晚上,我自然有合用之人,可供使用。”
瑛姑等人诧异地望着他,无名氏微微一笑,道:“如果你们不敢相信,也不妨
出山去找。不过我先向各位讲明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人以不正当手段,迫害无辜,
使之服从命令的话,我绝不客气。”
众人都不做声,无名氏接着又道:“今晚之举如若成功,接着而来还有许多艰
险遭遇无疑,诸位最好各自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颜峰道:“这话很有道理,我且到那边找处有树荫的地方休息。”
瑛姑哼了一声,道;“你可不能单独走广
蓝岳接口道:“对,他若是偷偷跑回洛阳,别说以后难以找到凌玉姬和他的下
落,恐怕我那夏雪表姊也死在他手中!”
颜峰面红耳赤,怒道:“我颜峰岂是这种无耻之辈,何况凌姑娘的下落地址,
早已但白说出。”
无名氏道:“颜兄虽是当代知名之士,但为了避嫌,最好还是委屈一下,不要
独自走开。’
颜峰厉声道:“算了,你们即管去揭破千古之谜,我宣布退出。”
蓝岳朗朗道:“只要你舍得,我也退出!”
瑛姑怔一下,道:“公子为何也跟着他退出!”
蓝岳道:“我要教他人财两失,不管他哪儿去,我死跟住他!”
颜峰哈哈一晒,道:“这一跟只怕不大好受……”
蓝岳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颜峰道:“那你就跟一跟看!”说时,举步向崖侧走去。
蓝岳立刻跟了去,瑛姑迟疑一下,转头向丁岚道:“丁老师也来帮个忙如何?
”
神指丁岚目光一转,恰恰见到无名氏向他点头,于是应道:“好吧,颜公子如
果有本事摆脱我,我可就服气啦!”
他和瑛姑随后追去,一会儿儿就追上蓝岳。蓝岳不悦地哼一声,道:“你们可
是认定我敌不过颜峰?”
瑛姑道:“你看看这一位是谁?他就是以追踪之术压天下的丁老师,试想你跟
在颜峰后面,若是走到树林或是群峦叠蟑之中,试间公子可有把握不被颜峰跑掉?
”
蓝岳道:“此言有理,如果他与我明刀真枪打上一场,我绝不怕他。可是他设
法遁逃的话,却当真不易跟住。”
当下三人一齐向数丈外的颜峰背影追去,转过山腰,颜峰忽然不见。
蓝岳道:“请丁兄赶紧施展绝技,那厮果真像只耗子似地躲起来啦!”
神指丁岚心中颇觉疑惑,但却诈作不知,凝神细查一下,道:“颜峰聪明过人
,他大概见我跟来,所以弄下好些手脚,我看他多半由此路绕到林后,你们两位先
行一步,我再查看别的方向,随后就可追上两位。”
蓝岳和瑛姑照着他的话,穿人树丛之内而去。神指丁岚站在原地,等了一阵,
转眼向一块山石望去,只见一道人影刷地跃下来,正是那面长如马的颜峰,他微微
一笑,道:“由此足见丁兄仍然对兄弟处处维护……”
神指丁岚:“兄弟出道以来,阅人千万,却只佩服公子一人。”
颜峰心中大悦,道:“这一次若果揭得开千古之谜,丁兄的一份决不在我之下
。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说破,等除去无名氏之后,咱们再把其余的人尽行杀死
。”
神指丁岚已听出一点朕兆,但仍然装出一脸茫然之容,道:“公子神机妙算,
每每出人意料之外,兄弟实在听不明白……”
颜峰迅快地道:“我本已和蓝岳、玻姑及祈辛等人商议好除去无名氏的妙计,
只等到事成之后,我们再设法除去这些人,那时不但财神墓中的宝物全归我两人所
有,最要紧的是凌玉姬从今而后,永远变成我的了!”
神指丁岚哦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公子请先把机宜示知,以免到时失手…
…”
颜峰微微一笑,道:“除去无名氏之后,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你记得一直装成
与我对头模样,万一选中你下去石莲的话,你不用推辞,我自有把握可把蓝岳、瑛
姑一齐击落悬崖,然后你再上来,合力将祈辛击毙。少时只剩你我二人,岂不甚妙
。”
丁岚道:“丁某素知公子决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是以到时一定遵命去做!只不
知公子锦囊之中,有何妙计可把无名氏除掉?”
颜峰得意地笑道:“你没有想到现的形势么?无名氏和祈辛二人在一起,等到
晚上动手之时,无名氏势必要自行出动,少时只要祈辛二人一松手,尤名氏便跌落
悬崖之下,焉能活命?”
丁岚疑惑地道:“如果无名氏坚持要祈辛二人之中任何一人出马,却又如何?
”
颜峰道:“当时我对祈辛二人说好,假如有此情形,我们就改变计划,等当真
找到那幅秘图,发现了财神之墓,再设法合力把无名氏击毙!”
他诡秘地笑了一笑,又接着道:“但其实我和蓝岳、瑛姑等人都匿伏在崖顶,
只等无名氏动手把人吊下去,就一齐扑下去动手,利用无名氏古板的性格,趁他不
肯松手之际,三招两式,就可把他迫落悬崖!”
神指丁岚听了暗暗吃惊,忖道:“这颜峰当真狡毒可怕,我在江湖上混了数十
年,也不算是愚笨之辈,可是比起他来,却瞠乎其后……”
颜峰又道:“现在不要多谈,我们赶紧上前,你追上他们之后,可从另一条路
找到我,如此他们便不会疑惑我们之间的关系。”
神指丁岚如言追上蓝岳、玻姑二人,装模作样地查看地上痕迹,最后在一处山
幼内找到颜峰。
颜峰恨恨地瞪了丁岚一眼,便在石上躺下休息,似是因为了岚的追踪秘术太以
高明,所以暂时不再逃走。
神指丁岚和蓝岳瑛姑等三人在另一边坐下休息。丁岚极想找个机会及早把这一
于人的诡计阴谋通知无名氏,但一时未得其便,好在天色尚早,不须着急。
下午时分,他们吃了一点干粮。神指丁岚诈作大醉,走人树丛之后,本想趁机
去找无名氏报讯。忽然心中一动,忖道:“瑛姑为人何等精明,她一定会防备我向
无名氏泄露机密,然而此刻外表上好像极为信任我,毫不防范。这种现象反而令人
疑惑,我最好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于是他放弃报讯之念,悄悄移到靠近大石那边,侧耳静听。
果然一阵低微话声传来,却是瑛姑及颜峰的口音。
瑛姑道:“蓝公子已守候在前面要道,丁岚如果要去找无名氏,必须经过那儿
,蓝公子便可以手拦截,我们待会见如果不见丁岚回来,便可赶去接应,凭我们三
人合力,定能击毙那厮……”
颜峰冷冷道:“那厮我看到就讨厌,”倒不如趁早把他杀死……”
瑛姑道:“那也不好,我们留下此人,尚有用处!”
颜峰不再坚持己见,道:“你怎么会怀疑他去向无名氏报讯呢?”
瑛姑道:“一则他与无名氏曾经在一起过;二则我们来时,似乎看到无名氏向
他点头示意。”
颜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凝目寻思。
瑛姑接着又道:“等无名氏除去之后,这丁岚正好是吊落石莲的上佳人选,颜
公子以为如何?”
颜峰道:“都依你们就是。”
神指丁岚悄悄退开,坐在草中忖道:“幸好我没有冒失去找无名氏报讯,不然
的话,无名氏他的一身武功,传自帝疆四绝,极是高强;动起手来,一时三刻不能
走开,于是颜峰和琅姑接着赶到,我非死在他们手底不可……”
他一方面替自己庆幸,一方面又暗暗替无名氏担心,如若不能向他报讯的话,
无名氏这一,回非死元疑。
但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点办法,只好走出去。
瑛姑见他,微笑道:“我也走开一下,请你在此等候,免得蓝公了回来时,找
不到人!”
丁岚口中应了,心中却暗暗好笑,忖道:“你们的诡计已被我看穿了,现下你
分明去把蓝岳叫来,却还以为我不晓得。”
她走了之后,颜峰突然现身,轻轻道;“我已想出另一条妙计,可以一举把这
一干人都弄死!”
丁岚当真信服此人有这等本事,讶道:“公子有何妙策?”
颜峰道:“若果无名氏亲自出马,被祈辛二人放手摔死的话,那就仍用前策,
把其余人杀死。如果无名氏不肯下去,却换了祈辛二人其中之一,我等会儿告诉蓝
岳玻姑,由他们两人突然扑下岩石,尽力攻击无名氏,能够把他击落悬崖,自然最
妙,如惹不能,则放他上来,由我们两人埋伏在上面,出其不意,合力将他击落…
…”
神指丁岚道:“这是连环毒着,比早先的办法更妙,只因那突岩离崖顶有四五
丈距离,你们一齐扑下去的话崖壁无处借力,其实不能一齐扑下,二则人数一多容
易被对方发觉。”
颜峰一笑,道:“这不过是骗骗他们的理由,我的妙计却要借重你的五雷神弹
,便可把他们一起炸死……”
神指丁岚一听这颜峰要用五雷神弹,把所有之人都炸死,心头大震,膛目望住
对方。
颜峰徐徐道:“五雷神弹威力强大绝伦,武林之中,无人不闻名色变,以我所
知,这五雷神弹乃是极为惨酷的利器,往往使用之人,因此弹威力过强,以致与敌
人同归于尽!”
他哼了一下,接着又道:“但这一口我们仗以炸死无名氏等五人,自己却不虞
受伤,或许是天意如此。”
神指丁岚道:“如果有这等绝妙机会,兄弟自然不敢吝惜此弹。不过以兄弟愚
见,却颇为忧虑一事……”
颜峰道:“丁兄有何可虑?这数人一除,我们便足可横行天下,何忧之有?”
神指丁岚道:“据兄弟所知,这五雷神弹的威力不但可以杀伤周围数丈以内的
生物,而着地之处,不管是多坚硬的岩石,也将被炸开深广逾两丈的大洞。是以等
会儿如若施用此弹,那方突岩必告碎裂元疑,那时只怕石块下坠之际,会把底下的
石莲花砸破……”
颜峰哼了一声,面上流露出慎重寻思的神色。忽地眉头一皱,道:“他们来啦
,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到时始行作最后决定……”
他迅即纵回,只剩下神指丁岚一个人,转瞬间蓝岳和痪姑一齐出现。
他们这时对丁岚已经不太疑惑,当下由玻姑把他们设法害死无名氏的计策说出
来,并且询问他是否同意参加?
丁岚在此形势之下,只好表示赞成,他久走江湖,阅历丰富,自然装得极像。
天已渐渐近暮,颜峰走了过来,把蓝岳,瑛姑叫在一边,低声商讨。
丁岚心知颜峰乃是要更改计划,如果无名氏并不死在祈辛二人手下,便改蓝岳
,瑛姑二人扑下,他本人则与自己守在崖上。
现在他只暗暗焦急没有机会可以向无名氏暗通消息,他不但在感情上不想无名
氏被害,同时忖度大势,也深深觉得无名氏绝不能被害,不然的话,颜峰就元人可
制。等他害死了蓝岳等数人之后,自己决难独善其身而不被他杀死灭口。
蓝岳和瑛姑大概已赞成颜峰改变的计划,当下颜峰留在此地,不再离开。
这一来神指丁岚更加没有机会,去向无名氏通风报讯,除非他不顾败露形迹,
趁他们不防备之际,突然急急奔去。
但每个人都不免会自私一点,丁岚想到纵使自己急奔而去,通知了无名氏。可
是颜峰这边人多,无名氏也不能将他们怎样,而这一来自己便无疑树立了这一群死
敌,迟早都将被他们暗算,因此他可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一直暗替无名氏发愁。
天色已黑,他们四人一同动身,潜行到那天隐崖崖顶。
这时,无名氏和祈辛等都攀落在那方突岩之上。按照计划,应该是祈辛二人设
法迫使无名氏出马吊下去,荡到石莲花上,而在吊他下去之际,突然松手,便可以
容容易易把他摔死。
无名氏自然想亲自主持大局,他已经在崖下找一个相貌老实的山中村民。当时
无名氏便告诉他等到崖上有人叫喊之时,便仰头观看,脚下不妨移动,直到看得见
猫眼光华便立燃火折,作为讯号。他在未见到这个山中村民之前,已经设想过许多
可能性,所以他除了告诉这村民如何查看猫眼光华及不可说出乃是丁岚带来的话以
外,还安排了一桩必要的步骤。
他安排好之后,还等了好久才天黑,当下与祈辛二人攀落那块突岩之上。
祈辛二人自然先表示武功较差,必该无名氏亲自吊落去。
无名氏暗忖那玉猫不在手中,如若出马,他们毫无忌惮,自然有松手摔死他的
可能,所以也甚是坚持不肯出马。
三人争辩了一阵,辛龙孙突然道:“好吧,我出马也元不可,但无名氏你得站
在祈北海背后,如果他松手的话,你就一掌把他击落,好陪我同赴冥府。”
祈北海怒道:“胡说八道,我怎会突然放手?”
辛龙孙道:“如果你不松手,无名氏虽然站在你后面,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祈北海语塞,皱起眉头。他心中弄不懂的便是他们早就商量好,如果无名氏不
肯出马,则无论如何出要无名氏出力拉住绳子,怎的现下辛龙孙违背诺言,却要自
己拉住绳了。
辛龙孙用细绳缚住手腕,另一端缚住祈北海腰部,然后缓缓绽了下去。
崖顶上埋伏着的几人,此时面面相觑。要知他们深悉无名氏武功高强无比,如
果他不是吊住一个人,因而只剩下一只手而纵跃不便的话,其势万万不能把他击落
悬崖。
颜峰更是懊恼,只因无名氏不但不曾出马,而这刻连第二着也无法使用,假使
蓝岳和瑛姑扑了下去。他宁可拼着石块击毁石莲及玉猫,因而得不到墓中藏宝,也
要命丁岚施展五雷神弹,把那一干人通能炸死。于是他便可永远独占凌玉姬了。
但形势变化,出乎他意料之外,那辛龙孙大概想穿他的毒计,所以不要无名氏
抓细绳,这一来所有计划,皆成空幻。
他正在懊恼不已之际,底下突岩上的祈北海大声道:“喂,老辛你怎么啦?我
己用尽力量使你摇荡。”
辛龙孙没有答睬,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只听辛龙孙怒骂一声,接着便迅快地缘
绳上来。
无名氏道;“怎么啦?”
辛龙孙一面解开腕上细绳,一面道:“那财神钱干真可恶!”
祈北海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辛龙孙道:“真气死我了,我用力向石莲花上荡去,但荡到石莲花三尺以内,
力量就用尽,如果勉强向石莲花上飞落,这么猛的冲力,把那朵石莲花压断不可。
”
祈北海哦了一声,辛龙孙不悦道:“你如果不信,那就下去试一试。”
无名氏忙道:“祈兄用不着再试,我们不妨从长计议。”
祈北海哺哺道:“老辛不行的话,我大概也不行。”
无名氏沉思一阵,突然道:“我下去试上一试,两位意下如何?”
崖顶上的颜峰和蓝岳,瑛姑等人听了这话,几乎欢呼出声。只有神指丁岚替无
名氏直担心,但看这形势,无名氏大概已决定出马无疑。
辛龙孙道:“这敢情好,你的武功更在颜峰之上,他能够荡到石莲花上,你自
然也办得到!”
无名氏不再踌躇,拾起细绳,缠在手腕上,然后走到突岩边缘。
但他下去之法与众人不同,别人都借那坚韧细绳之力,缓缓吊下去。
他却是手足并用,先从突岩边缘处爬落去。那块突岩约是五尺许厚,因此无名
氏一下子就到了尽头,再往下去就是内凹之处。
只见他仗着绝世功力,硬是用双掌掌心吸附住石头,缓缓下移,不久,他的身
形便隐没在内凹之处。
辛龙孙眉头大皱,道:“无名氏,你不用绳子么?”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无名氏的声音道:“当然要用,我不过是证实一下财神钱
干的话,看看是否不用细绳,就可以落在石莲花之上……”
他的声音乃是从突岩底下传来,显然他缩人内凹之处以后,已无法再向下移。
而此刻大概是有地方可借他手脚勾住,所以能够开口说话。
无名氏又接口道:“请抓紧绳子,我要借力吊落去啦!”
辛龙孙抓紧细绳,道:“你尽管借力。”
微风飒然一拂,突岩上已多了一人,正是玻姑。只见她手中捏住那柄淬毒短刀
,轻轻一划,已把祈北海胸前的绳结割断。
辛龙孙向她点点头,猛觉手中一紧,知道无名氏已经吊在绳上,当下用手肘碰
一碰瑛姑。瑛姑迅快探头出去,向下望,只见无名氏吊在绳上,正往下面揉落。
她心头一震,似乎泛起一阵不忍之情。但她也晓得良机一去即逝,目下无暇再
想,当下低喝一声:“放手”。辛龙孙五指一松,细绳陷一声飞落崖下。
无名氏跌下之际,没有发出惊呼怒骂之声,众人侧耳倾听,也没听到重物坠地
之声。
不过瑛姑和祈北海,辛龙孙都没有注意到,瑛姑仰头叫道:“颜公子,你的好
计已经奏效,下一步你将如何?”
颜峰仰天大笑,笑声中流露出无尽得意之情。
他笑声一歇,便提高声音道:“我虽是安排此计,但如果不是辛兄临时加上这
一手,无名氏恐怕仍然不肯人毅,因此,辛兄应记首功广
瑛姑大声道:“那条细绳在无名氏手中,必须先落崖下拾起来,才能继续。”
丁岚道:“兄弟愿意走这一趟……”
他说完迅即觅路下崖,很快就隐没了身形。
颜峰和蓝岳相继纵落突岩之上,谈论起无名氏中计身亡,大感得意。
等了一顿饭工夫之久,颜峰皱眉道:“这就奇了,丁兄怎的还不回来?”
瑛姑道:“崖下石笋如林,天色又黑,自然不容易找得到无名氏尸身
蓝岳道:“我们叫一叫看如何?”
祈北海果然提高声音大叫丁岚名字,但底下无声无息,似是丁岚业已失踪。
颜峰陡然记起他的五雷神弹,心头一震,话也不说,急急提气向崖顶纵去。
众人见他如此,都赶快跟上,片刻间,都上了崖顶。
蓝岳道:“颜兄何故匆急至此?”
颜峰抹一下额上冷汗,道:“诸位可记得他的五雷神弹么?”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于是四下散开,以免被丁岚暗算。
且说神指丁岚匆匆奔落崖下,先纵到崖下石笋林中寻觅,来回找了两遍,毫无
发现。不由得大感奇怪,立刻返转身奔出石笋林外,果然见到那个村民,仰起头向
黑黝黝的崖腰瞧着。
他纵到那村民身边,低低道:“刚才可有人掉了下来?”
那村民吃一惊,转眼认出是他,才放心摇摇头,并且道:“我听到上面传来笑
声,一定是那位相公命我开始找寻猫眼光华……”
丁岚叹一声,还未开口,那村民忽然取出一技木棒,插在脚下的地上,然后横
移两丈。
丁岚跟了过去,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正问之时,只见他已取出一枚火
折,似是要打亮,连忙伸手夺过。
那村民道:“那位相公吩咐我如果发现猫眼光华,就用木棒插地、留下记号,
然后走开二十步,打着火折,他就晓得了……”
神指丁岚怔一下,道:“你发现那猫眼光华么?”
村民道:“发现啦,就在插住棒之处。”
神指丁岚惊忖道:“这样说来,无名氏不但没有摔死,反而到了石莲花之上,
使用玉猫了!此人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令人惊服。”
他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但崖势高峻,此时但见一片黝黑。
于是他迅速打亮了火折,黑暗中浮动出一团黄光。
在那石莲花上正是无名氏在使用玉猫,按照财神钱干的留示,把玉猫放在最外
面的花瓣尖端上,不久,他便见到一点淡淡光芒,在黑暗中闪动,接着便熄灭了。
当他坠落悬崖之际,早就考虑到可能被祈辛二人加害的阴谋。
故此他以精纯绝顶的内家功夫,贯注双掌足之上,宛如壁虎般先沿突岩边缘爬
下去,爬到突岩底下时,已不能再向前移,因为再过去的石壁都光滑如油,没有丝
毫可供借力之处。
他用双足紧紧勾住岩石中的凹处,暂时吊挂住身躯。
这时,他迅速地伸手人囊,取出一枚线团。这个由细线缠成的线团上面有两个
小环,乃是用线团的两端缚住,是以要拉开细线的话,毫不困难。
无名氏又在囊中取出一块银子,嵌在一个小环之下,然后运足内劲,向那朵相
隔尚有四丈远的石莲花上扬手抖腕。
他这些动作甚是迅快,眼见那条细线另一端己搭在花瓣之上,他轻轻拉动细线
,使那银块嵌在花瓣的缝中,不会脱落,这时,他手中的线团还有将近半个未曾动
过。因此可以估计这个线团的线一共大约有十丈左右那么长。
他准备停留之后,便假装将身体重量挂在那条细绳上,探测上面的反应。
果然那条细绳忽然一松,无名氏肚中哼了一声,身形便贴着光滑如油的石壁向
下滑坠。
他双手贴着石壁,极力绞住下坠之势,一面提气轻身,准备借那条细线之力,
吊住身形。
那条细线自然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何况加上急坠之势?
在这一刹那间,无名氏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那个黑暗中把线团抛
给他的人是谁?此人不特轻功超卓,平生罕见,连自己也要自叹弗如,同时智慧过
人,洞烛机先,当时竟已看出无名氏总会发生须要这个线团的形势。
就在念头掠过脑海之际,他的身形已贴着石壁下坠了三丈许,
无名氏突然分出一手,迅快地扯动那条细线,身形顿时借那一点点微力,转移
了方向。
转眼问他已从石莲花旁边擦过,只见他猿臂一伸,抓形石莲花之梗,身形顿时
停住。
无名氏透一口大气,轻轻翻上那朵石莲花之上,找到那只玉猫。
这时,崖顶飘下来那一干人大笑之声,极是响亮。无名氏心中一动,忖道:‘
底下那个村民听到笑声,一定以为是要他仰头查看猫眼光花,我何不趁此机会,试
上一试?
这就是当时的情形,现下见到火折微光,赶紧实行第二步计划。
他把那个嵌住银子的小环放好位置,一方面要它不会下坠,一方面要这小环在
他运动一抖之时,便会脱落。于是,他再试一试这根细线的韧度,发觉与平常缝韧
的细线没有不相同,以他的功力,如果提气轻身的话,足可以承受得住。
他更不迟疑,赶紧飘身而下,宛如一头大蜘蛛似的。
转眼之间他已滑落到细线尽头,离头上那朵石莲花大约是十一二丈远。
他把腕上那条细绳的另一端接在线上,便又落下五丈有余。
这时,离地面不过是六七丈高,崖壁上已不似上面那一段那么光滑。
他在壁上稳住身形,然后运劲把细线抖下来,接着便仗着精纯功力,缓缓贴住
崖壁向下移动。
不久,他又下降,这刻己脱离险关,提一口真气,径自飘身纵下。
落在地上之后,一道人影迅快掠到。无名氏微微泛起冷笑,胸中充满了杀机。
那人似是也怕无名氏突施杀手,故此落在一丈以外低声道:“无名氏,是我…
…”
无名氏听是丁岚口音,剑眉轻皱,道:“其余的人呢?”
神指丁岚低低道:“还在上面,我自个儿下来查找你的尸体,谁知你不但从大
劫中安然脱身,那村民也找到了地方。…
无名氏暗暗运功聚力,准备一出手就立毙敌人,口中淡淡道:“找到秘图没有
?”
神指丁岚道:“还没有去找,我不想被你误会,所以我冒险打亮火折之后,就
守候在一边。”
无名氏道:“哦,那火折是你打亮的?”
丁岚道:“目下时机紧迫,我们最好即速动手,把秘图找到之后,悄俏离开,
教那一干人莫测高深。”
无名氏道:“不行,我要找他们算帐!”
神指丁岚道:“以你的武功造指,算帐这话并不夸大,但对方人数众多,目下
团结一致,只怕不易得手。再说,我们现下放着一个好机会可以愚弄他们,何必白
白放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急什么呢?”
无名氏道:“丁兄之言甚是,我们先瞧瞧那张坟墓秘图在也不在,再作道理!
”
两人一同走出石笋林,神指丁岚虽是在黑暗之中,仍然毫厘不差地毕直走到插
着木棒之处、
那村民站在远远一边,静静地等候他们。
无名氏和神指丁岚运起内家功夫,贯注真力于五指之上,迅快向地下挖去。
他们的肉掌如果用来开掘面积较大的坑洞,自然不及锹锄之类的工具,但目下
只要挖个径尺左右的小洞,又是垂直的方向,可就比锹锄有用得多,事后也容易消
灭痕迹。
挖到三尺左右,神指丁岚微觉紧张,一面动手,一面低声道:“假如挖不到秘
图的话,你会作何想法?”
无名氏道:“那有什么法子?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挖得到秘图。”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何况这一切都是百年前的财神钱干所为,世上并元别
的亲眼见到,因此钱干的话是真是假,也成问题。”
神指丁岚缓缓道:“你不会疑惑我已经先行发掘,藏起了秘图吧?”
无名氏道:“实不相瞒,目前我绝不会怀疑你,除非日后被我发现证据
神指丁岚长长透一口气,好像顿时轻松了许多似的。
无名氏道:“丁兄何故叹气?”
丁岚道:“我是在想,这世上终于有人对我表示信任,因此忽然感到十分快慰
舒畅……”
无名氏道:“丁兄这话令人不大明白。”
丁岚道:“我这一生都在江湖上打滚,仇人遍地,日夕都要提防,加上江湖上
人心险诈,利之所在,便没有道义可言,是以数十年来,不特时时刻刻防备陷入别
人计谋之中,自己也无时不以机诈待人。因此从来都不被人信任,也不信任别人。
现下然得你相信,心中顿然如释重负,甚是舒服。”
无名氏笑一笑,道:“想不到这中间还有那么多的道理学问……”
这时,他们已挖到五尺余深,两人都用内家真力,抓出洞底的泥土。
神指丁岚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村人看错了么?”
他们不时挖出一些石块,无名氏不大注意,但丁岚却十分仔细地检查每一块石
头。
看看又挖了半尺左右,无名氏皱眉道:“大慨不会有了,这样也好,我们白忙
之后,也让那一干人忙上一阵。”
他说时,随手把一块长形的石头丢在一边,神指丁岚取到手中,道:“我们不
防埋些东西在内,把他们取笑一番。”
无名氏道:“对,我们设法留下取笑他们的话,可以刻在石上……”
神指丁岚拈住那块长形的石块,掂来掂去,口中道:“最好是弄些粪便在里面
,假如他们也用手挖掘的话,可就要大大上一个当。”
无名氏道:“如果一定要恶作剧,我们在石头上刻些希奇古怪的话,教他们猛
猜一阵。你在于什么?”
丁岚把石头递给他,道:“以此石的体积,不应如此之轻,我想此石有点古怪
!”
无名氏淡淡一笑,接过石块,道:“说不定这是前人愚弄我们之物……”说时
,运起内功,十指在石上摩掌,只见那块石头渐渐被他搓细,最后,在当中之处,
吃他搓成深深的一道凹痕。
丁岚另行捡了一块石头,也是用指力磨掉四边棱角,同时又把表面磨滑,之后
,运足真力贯注在指甲之上,开始在石上雕画。
他刻了几道曲曲折折的线,又在一角弄了几个记号,接着翻过来,在这一面刻
了一个铜钱的记号。
无名氏已把那长形石地块齐腰处搓得细如姆指,见到丁岚刻的那块石头,便和
他交换过来,也是用指甲在铜钱那面刻上“钱干”两个篆字,同时又在另一面加刻
了几道线,笑道:“这上面的几道线生像是教他们找到天隐崖上,然后他们就得猜
测这几个古怪的记号的意思,这一来他们非呆呆想个十八天不可。”
丁岚一面发出低笑这声,一面用指尖轻划那条石块腰间凹痕,突然间惊道:“
咦,这里面有东西……”
只见他两手分握石块两端,轻轻运劲拗断,拉了开来,一件东西掉落地上。
无名氏拾起一看,却是一支钢管,但份量甚轻,似乎管身极薄。
丁岚急急道:“快收起来,现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方始弄开此管细看,快,
快……”
他把刻有线条记号的石头丢在洞内,然后掩上泥土,很快就把洞穴填平,收拾
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们拥着那两块断开的石头,匆匆起身,与那村民一齐悄悄离开。
神指丁岚当先领路,翻过许多座山岭,那村民告诉他说左边岭下有几户人家,
都是山中村民,以打猎采药为生~
他们一径寻去,果然在坡下见到几户人家,当下由这村民上去,拍门叫起其中
一家人,借到地方歇足,并且有茶水解渴。
那村民得了不少银子,道谢后去别处安歇。
无名氏和丁岚点起油灯,取出钢管,就着灯光审视,只见这枚长约八寸的钢管
乃是两头套住,只须轻轻旋转,便可拔开。
丁岚道:“如果这枚钢管内藏秘图,自然没有问题,万一乃是别人愚弄我们,
内有古怪,我们不免要中计受害!”
无名氏道:“丁兄眼力比我高明得多,现下就得看你如何决定了!”
神指丁岗道:“其实多说也是元益,这个钢管之内,纵然有极毒之物,或者一
拔就会爆炸伤人,我们还是非冒险不可!”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我再瞧一瞧……”他把钢管接到手中,不声不响,突
然用力一拔。
“波”地一响,那枚钢管已中分二。无名氏道:“看,终于被我拔开啦!”
丁岚摇摇头,道:“下次还是不要这么鲁莽为是,万一被害,岂太不值得……
”
无名氏在管中取出一枚纸卷,在灯下打开一看,只见纸上画着详细的地图,旁
边还有几行小字,写着是:吾墓经数十年营建,巧夺天工,内分两进。前进为藏宝
之所,共分十二翼。后进为停灵之处,凶险无比,不可擅闯,人吾墓者,切戒贪心
,每翼所堆藏之宝,只限取一件;如若贪得,将有一年凶囚之灾,切记切记。下书
钱干题注。
他们看完之后,丁岚再细看一遍,然后不声不响,把这张秘图在灯火点着,霎
时烧成灰烬。
无名氏讶道:“你一定记得住那地方么?”
丁岚微微一笑,道:“这天隐崖我已踏勘过数十次之多,周围数十里之内,了
如指掌。这财神之墓竟是在崖侧一片长满膝苔的石壁下面,我敢担保我们开启那墓
门之后,再也无法隐蔽此墓,天下之人,皆可直达墓前,此图要来何用?”
无名氏深思一下,道:“这位前辈高人虽然出身黑道,但不失光明磊落,他此
一秘图被发现之后,也就是千古之谜被人揭破,是以酬赏宝物十二件,并且墓门暴
露于天下之前,只不知他以后有何法可以禁止别人人墓求宝?”
神指丁岚道:“他说过那墓营造了数十年之久,自然有极高之法,我们到时看
看就知!”
无名氏忖想了一阵,道:“我有一个要求,只不知丁兄是否能够允许?”
丁岚道:“无名兄尽管说出来,如果兄弟办得到的话,自然没有问题。”
无名氏道:“我想这财神之墓既然只能进去一次,自是人生百年罕得一逢的绝
好机会,我打算迸墓之后,所有十二件宝物都归丁兄所有,只请丁兄稍为忍耐一下
,等我找到凌玉姬和夏雪,带他们人墓看看!”
丁岚怔了一下,道:“些须小事,何须说到请求二字,更用不到放弃宝物。我
认为凡是同人墓之人,都可分到十二件宝物中的一份,现下我们就去找寻凌夏两位
姑娘……”
无名氏道:“丁兄胸怀旷达,令人钦佩。我和凌玉姬可以不要任何宝物,如果
丁兄肯分一两样给夏雪,使她得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便没有太大的遗憾了!”
他们谈了一会,各自运功调息,预定等到黎明时分,立刻前往人山要道附近守
候夏雪,接着同赴洛阳,把凌玉姬找到,才一同进入财神之墓。
在天隐崖的蓝岳等人到处找不到丁岚及无名氏尸身之后,猜测纷蓬。
他们首先用衣服扯成布条,连接起来,由蓝岳吊住瑛姑,垂落突岩之下,瞧瞧
那只玉猫是否尚在原处。
当他发现玉猫尚在之后,就断定无名氏一定已经摔死,丁岚找到他的尸体之后
,却不知何故悄悄带走,连同村民也一齐失落。
此刻既然没有无名氏作梗,他们便没有忌惮,当即由祈辛二人抓一个山中村民
来崖下。
接着他们便开始寻宝,仍然由瑛姑下去,荡落石莲花之上。
不久工夫,他们已找到地方,正是无名氏丁岚他们早先挖掘之处。
于是,这五人一同挖掘,不多时已找到无名氏他们故布疑阵的石头。
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块石头竟是无名氏丁岚愚弄他们所弄下的,个个甚是
高兴,打亮了火折观看这块石头。
接着,他们按图示路线,回到天隐崖上,此时便碰不上能解开的难关,五个人
走来走去。一面查看,一面思索。
天色破晓之际,一道红色人影迅快奔上崖来。众人一看竟是夏雪,蓝岳抢先过
去,道:“凌玉姬怎么样啦?”
夏雪闪眼一看,不见了无名氏,她此时一身大汗,面色如土,显然已经疲乏不
堪。
她喘气道:“无名氏呢!”
蓝岳道:“你见到凌玉姬没有?”
他们各自抢问急于知道之事,是以简直话不对题。
夏雪颓然坐在石上,道:“他在哪儿?”
颜峰面色大变,疾跃过去,道:“什么?她真的不在那儿,谁告诉你的!”
夏雪喘息了好久,道:“无名氏呢?我只告诉他详细情形。”
颜峰厉声道:“你说不说?”伸手突然抓去。旁边一股劲风急袭而来,迫得他
横跃数步,转眼一瞥,却是蓝岳。
这两人互相瞪视一阵,蓝岳忽然想到颜峰既然这么着急,尤其是无名氏已经摔
死,他大可不必装假。是以深信其中必定另有缘故,必须使夏雪说出来,好让他猜
忖其中玄虚。
当下收敛住怒容,并且向他挤挤眼情,接着蹲在夏雪身边,缓缓道:“表姐快
告诉我,无名氏他说去接你,刚刚走开的……”
夏雪这才道:“我到达颜峰所说的地方,进去一看,鬼影都没有一个,别说人
影了……”
蓝岳道:“那些人可能外出,或者适好在别的房间?”
颜峰忽地接口道:“不会,不会,我的人数目不少,绝无凑巧都走开之理,这
现象有两个解释,一是乐观的说法,那就是夏姑娘到达时,已被区区手下发现,及
时躲开……”
蓝岳不相信,哼了一声,道:“此一说法乐观的只是你一人,与别人元关。”
道:“那也不见得,只因悲观的说法,乃是区区手下在夏姑娘未到之前,突然有外
患强敌侵入,以致凌姑娘被劫走。至于区区手下之人,如果不是全部被杀,那就是
全部出动追查敌人下落……”
蓝岳剑眉一皱,道:“这两种说法哪一种可能性大些?”
颜峰忖想一下,道:“可惜区区未曾亲见同场情景,是以难下断语,以区区手
下这些人的实力,万元全部被害之理……”
瑛姑接口道:“他这样说,等如认为那些人早一步躲了起来!”
夏雪道:“除非他们事先通了消息,不然的话,那些人怎能事先发觉?我到洛
阳,就笔直扑奔那地方。也没有拍门叫喊,就纵了人屋……”
祈北海大声道:“夏姑娘的身手不是等闲之辈可比,颜兄手下人想来难与夏姑
娘相比,因此夏姑娘断然不会被他们事先发现……”
颜峰道:“祈兄之言有理,这样说来,凌姑娘一定遭了不测,连区区指派护卫
着她手下多人,亦都全部丧命于强敌手下无疑……”
他话声之中,微微透露出心中激动,接着他又起身走来走去,态度显得甚是烦
躁不安。
蓝岳冷冷笑一声,道“如若颜兄所说的地方不实,我表姐自然白跑一场!”
辛龙孙也附和道:“不错,颜兄的话不大可靠,试想如果因有外敌侵入,屋中
焉不有留痕迹之理?”
夏雪立刻道:“那座屋字之内,毫无动手搏斗的遗痕,更没有尸首之类
祈北海瞑目大喝道:“颜峰,你到底把凌姑娘藏在什么地方?”
他纵身跃过来时,辛龙孙和蓝岳也一同举步奔去,形成三面夹峙之势。
颜峰怒道:“他们爱信就信,不信便拉倒。兄弟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赶因洛阳
!”
瑛姑高声道:“以我的看法,颜公子的话并非虚言,如果他放弃快要得手的财
神之墓,更可证明此事不假!”
蓝岳沉声道:“只怕他仍然要留在此地,退一步说,他纵是动身离开,却有谁
能保证他真的直奔洛阳?他大可以躲在一边,等我们找到财神之墓之后,才突然出
现,占上一份!”
祈北海道:“蓝兄之言有理,我老祈就首先不信他!”
辛龙孙道:“那也不必看得太严重,如果我们发现财神之墓时,才可以证明他
的都是假话!”
颜峰一肚子气忿烦闷,真想杀死他们,以泄胸中之气。但他一向城府深沉,最
是能够忍耐。心中虽作此想,却不在神色上流露出来,何况他衡量对方实力比自己
更强,唯一之计,就是等他们之间不是同仇敌汽,团结一之这时予以逐个击破。
他干咳一声,道:“不管诸位信与不信,区区却心中有数,那就是凌玉姬姑娘
大概不致于有杀身之危,但区区的手下们却是凶多吉少。此事终必能水落石出,区
区目下先赶回洛阳……”
玻姑接口道:“颜公子如果舍得放弃财神之墓,可知所言不虚,公子请吧!不
要在耽误时间,以致大局底定,无可挽救……”
要知这玻姑智计过人,心机超绝。首先她深知颜峰家传武功,精深洲博,蓝岳
祈辛等人虽然均属当代高手,可是他们的绝学颜峰都元有不识,是以若真拼起来,
颜峰纵然落败身亡,却也必以拉上一两个人陪死元疑。她自是不肯让这种两败俱伤
,玉石皆焚的局面发生。其次,蓝岳如果得不到凌玉姬的消息,对她个人来说,自
是大佳之事。所以她想尽办法不让他们动手,现下更催颜峰快走。
颜峰心意已决,不再多言,转身一径驰走。
夏雪休息一会儿,因见无名氏迄未回来,她告诉众人说要去找他。
蓝岳面对表姊,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实话,只好任她自去。
夏雪走了以后,便剩下蓝岳,瑛姑祈北海,辛龙孙等四人,各自沉疑忖想,好
像大家都心事重重似的,没有一个人出声。那块刻着线路记号的石头在他们手中传
来传去。
夏雪自个儿走开,缓缓前奔,时时跃到高处了望,找寻无名氏的下落。
大约走了六七里路,忽地一个人从石后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夏雪举目一瞥,只见此人正是面长如马的颜峰,不由得心头微凛,暗加戒备,
口中道:“你不是赶返洛阳了么?”
颜峰诡笑一声,道:“区区马上就要赶返洛阳,只求夏姑娘说句真话!”
夏雪道:“什么真话?”
颜峰道:“凌玉姬当真失踪么?区区可不大相信!”
夏雪道:“你既然不信,如何早先不说?”
颜峰冷笑道:“如果我说出来,迫出你的真话,我可划算不来,对不对?”
夏雪冷笑道:“你想独占花魁,所以怕被他们晓得,是么?但可惜我早先说的
话,毫无一字虚假。”
颜峰恻恻地笑一下,道:“你的话我不大相信,即使相信了,也不会放你走…
…”
夏雪面色一变,退了两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峰道:“我不但要得到凌玉姬,同时不放过你……”他阴险地笑一笑,接着
道:“你用不着惊慌,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夏雪厉声道:“你赶紧滚开,哼,哼,这话若被无名氏听见,你就知道滋味了
……”
颜峰冷冷道:“无名氏么?他除非化作厉鬼,否则绝无可能再在世上露面!”
夏雪心头大震,道:“我不相信你的话!”
颜峰道:“不管相信与否,无名氏已从天隐崖上掉下去,除非他是金刚不坏之
身,才能不死……”
夏雪胸中“轰”的一声,颜峰乘她心分神乱之际,倏地施出移形换位的上乘身
法,快逾闪电般移到她身边,骄指疾点。
夏雪本能地发掌抵拒,但颜峰一来是主动之势,二来指法精妙,三来夏雪本人
神智昏乱,只见他健腕一翻,五指已扣住她的脉门。
夏雪顿时全身瘫软,无力反抗。颜峰仰大长笑一声,笑声中流露出无限得意之
情。
夏雪怒声骂道:“长面贼,你休想污辱我!”
颜峰面色一冷,道:“你已毫无反抗之力,我爱将你怎样都行,因此我劝你还
是顺从一点,别招恼了我,事后还要你吃点苦头……”
夏雪恨恨地望住他,心中一片空白,毫无主宰。
颜峰接着道:“我们目下就在这名山之中,结下露水姻缘,只要你委婉顺从,
事后我绝不难为你。你想离开或者跟着我都可以………
夏雪尖叫一声,骇然道:“不,不,你不能这样做……啊,我求求你,别对我
这样····”
颜峰毫无怜悯这容,冷然道:“你怕什么?反正你已不是处子之身,无名氏既
然已死,我来继承他的位置,还算你福大命大呢!”
他狞笑一声,把夏雪拉到树丛之后,丈许外的树从忽然传出一声佛号,口音娇
婉异常。
颜峰万万想不到附近有人,大大一愣,转眼望去,只见一个纳衣女尼徐步走出
来。
这个女尼甚是年轻,虽然一身宽大细衣,洗净铅华,头上三千轻丝完全剃去。
可是那修眉凤眼以及雪玉般的娇肤,仍然甚是美丽动人。
颜峰心中恶念陡生,五指紧处,夏雪双膝一软,跌倒地上。但她心中仍然十分
明白,只是全身瘫痪,口不能言而已。
他放开手向那年青女尼走去,遥施一礼,道:“少师父在何山修行?法号可许
见示?”
女尼面上毫无表情,道:“贫尼净缘,并元一定修行之地……”
颜峰点点头,道:“区区颜峰,乃是直隶颜家之人,刚才的事,谅必都落在少
师父眼中?”
那美丽女尼点一点头,只听颜峰接着道:“区区本身在武林之中,虽然没有赫
赫之名,但寒家却举世皆知。”
净缘女尼缓缓道:“颜施主三番四次,抬出贵府字号,不知是何缘原竹?”
颜峰踏前两步,低声道:“区区并非抬出寒家名头自高身价,却是请少师父加
以注意,像区区这等出身之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做出卑鄙淫邪之事
净缘女尼长眉微微一扬,道:“颜施主纵有生花妙舌,也难骗倒贫尼!”
颜峰道:“区区适才的举动,只不过是想迫那位夏姑娘说出真话而已!如果少
师父不信,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净缘女尼道:“贫尼相信与否,与施主有何相干?”
颜峰怔一下,接道:“这就是了,如果区区乃是邪恶之辈,既然被少师父撞破
,势必向少师立时下手,免得有被传扬出去之虞,何须费尽口舌向你解释?”
那美貌女尼点头道:“颜施主之言有理,既是如此,贫尼绝不向第三人提及今
日之事!不过,贫尼却要目击这位姑娘安然离开……”
颜峰支吾道:“但那一来区区岂不是得不到她的真话了么?”
美貌女尼道:“善哉,善哉,颜施主身为直隶颜家主人,岂可用这等手段,对
付一位姑娘?”
颜峰无法狡辩,面色一沉,道:“区区听少师父的口气,似乎要管定这件事了
?”
净缘女尼徐徐道:“贫尼以慈善为怀,遇有这种可怕之事,焉能不管?…
颜峰冷笑一声,道:“这就好办了,请问少师父怎生管法?可是施展一两手绝
艺,教区区知难而退么?”
她沉吟一下,道:“出家人虽然修习过几年武功,但只是用以防身自卫,以免
独行荒野深山,被虎狼所害,这一点点技艺,岂敢在颜施主面前施展?”
颜峰为人甚是深沉多智,明明动了恶念,要把这美貌女尼一并污辱。但他却毫
不急躁,反而叹一口气,道:“少师父不肯动手,倒教区区为难,区区实在急于要
知道那位夏姑娘是不是说的真话,决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他停了一忽然压低声音,道:“假使少师父肯帮忙,区区只要问她的真话,立
时顿脚就走,我看可使得么?”
净缘女尼道:“贫尼怎生帮忙法?”
颜峰低低道:“少师父诈作与区区动手,被区区击倒。这时,区区再过去略为
迫她一下,她势必说出来……”
净缘女尼毫不迟疑,道:“这法子很好,贫尼遵命就是!”
颜峰道:“既蒙少师父慨允,请恕区区要说无礼之言了…、他接着提高声音,
斥道:“你一个出家人何必多闲事,但目下你纵然放手不管,颜某也不能放你逃走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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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四章 财神之墓夏雪失童贞
那美貌女尼只冷笑一声,她似是无法说出欺诈的话,所以索性不做声。
颜峰大喝道:“你也留下来吧……”喝声中大踏步上前,出掌迅拍。
他一出手就是精奇招数,不要说是装伪,即使真的拼斗,也不容易招架。
美貌女尼轻移莲步,身法快而不急,不知怎地已移宫换位,避过他这一招。
颜峰心头一凛,暗忖她这一身法自己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太过令人
讶骇……
正在转念之际,美貌女尼已发招反攻,颜峰迅快欺扑上去,左手一拔,右手疾
抓,五指指风罩住对方腕臂间数处脉穴。
美貌女尼连忙变招,但手法微微迟滞了一下,终于仗着神奇步法闪了开去。
颜峰狂笑一声,道:“原来你只学到一点闪避身法,手上功夫却有限得很。却
也敢伸手管闲事,可说是自取其辱……”
这颜峰心计高人一等,这刻虽是说明装伪,但他却存心用这机会,试试看能不
能迫出女尼的真正绝学!以他的判断,这美貌女尼刚才变化招式之际,曾经滞了一
下,这一现象有两种可能,一是美貌女尼手法招数甚是有限,是以面临自己发出的
神奇招数之际,一时不晓得如何封拆才好,所以心中犹疑了一下,二是她不想露出
真正绝学,但当时情势她除非施展本身真实武学,否则无法封拆,故此她一时委决
不下是否暴露真正功夫而迟疑了一下。
假如是前者的话,对他当然有利,刚才的恶念也可以达到元疑,如果是后者的
话,他就得小心行事,放弃强力手法,改用智取。所以他故意出言相激,假使对方
的真才实学比自己更为高明的话,也可倭说因要表演得逼真一些,所以才这么无礼
放肆。。
他话声未歇,已施展出本门秘传武功,双手拍拿擒扣,快如风雨,这一路手法
,乃是颜家元上秘艺心法,颜家之人都奉有严命等闲不得使用。
那美貌女尼一味游走闪避,身法之神奇迅快,世所罕见。但只闪避了四五招,
便有如网中之鱼一般,不论四方八面,都被颜峰拦住。
眨眼之间,颜峰口中叱喝一声“倒下”,指尖一拂,掠过美貌女尼腰胁之间,
指力透衣闭穴。美貌女尼嗯一声,果真倒在草地上。
颜峰得意洋洋,举步走到夏雪身边,冷冷道:“我且问你一句,凌玉姬是否真
的不在?”
夏雪道:“你这人终必不得好死……”
颜峰道:“你尽管咒骂,我一点也不在乎,但如果你不说真话,我将做出令你
咒我一辈子还不能解恨之事!快说!”
夏雪沉默了一下道:“假如我说了真话,又怎样?”
颜峰道:“到时才告诉你。但假如你不说真话,哼,哼,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
有……”
夏雪提高声音,道:“她的确不在你所说的地方,那儿连鬼影没有,这话是真
是假,大概只有你心中明白!依我来看,你说的地址压根就是假的!”
颜峰面色一沉,道:“你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他转身走到那美貌女
尼身边,蹲了下去,凝望住这个女尼。
她也闪动眼珠,毫不畏怯地回望他。可是那对澄澈如秋水般的美眸之中,流露
出自家尊严的光芒,丝毫不会令人误会她是有什么其他意思。
颜峰低低道:“你长得这般美貌,为何要出家呢?”说时,用指力解开她一处
穴道,使她能够开口说话,却仍然不能动弹。
美貌女尼缓缓道:“颜施主问得好生奇怪,这是贫尼个人所愿,不劳施主置怀
!”
颜峰道:“我却感到十分可惜,也许是天妒红颜,所以你碰上一些事情,迫得
你将大好青春与及绝世娇容,在青灯木鱼间虚虚度过……”
净缘女尼微微一晒,那对美眸更显得澄明清澈,找不到丝毫尘世间七情六欲的
影迹。
颜峰陡然叹口气,道:“你虽然禅心坚定,志行高洁,可是换了一个人,我敢
担保你不会表现得这么坚定不移。”
净缘女尼微洒道:“施主的话扯得远了,你既然问出那位姑娘真话,就该依照
我们的约定,彼此放手。”
颜峰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般,道:“那个人是谁你不想知道么?”
净缘女尼道:“贫尼已经是跳出三界五行之人,连好奇之心也尽行涡没,问他
作甚?”
颜峰摇头道:“若然换我作他,你岂能保持湛明禅心,可惜眼下已无法试验,
不过,你日后不防打听打听曾经有个无名氏是什么样的人。”
他忽然发这美貌女尼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不禁讶然住口,骇然道:“你认识
他?”
她道:“颜施主问得好笑,贫尼哪里识得这些武林人物,请施主遵守前议,即
速解开贫尼身上穴道。”
颜峰道:“你一定认识他!哼,这斯虽然只如昙花一现,可是别人活上千年,
也及不上他一半!”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这就赶返洛阳,找寻凌玉姬,然后,我将要独占财
神之墓的亿万财富,找一处名门胜地,营建一所天下最华丽的宫殿,这所宫殿之内
,所住的都是我最喜爱的女人!”
美貌女尼长眉轻皱,道:“颜施主的梦想乃是世俗之事,贫尼不想多听!”
颜峰冷冷一笑,道:“你爱听不听都是一样,因为将如同凌玉姬一般,深藏在
我的宫殿之内。”
美貌女尼温声道:“施主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贫尼虽是慈悲为怀,处处与
人方便。但有些地方却必须严守分寸……”
颜峰仰天不语,接着恨恨道:“我此刻恨不得无名氏复生于世…”
女尼讶然望住他,似是想出口询问,但终于没有出声。
颜峰接着道:“他虽然练成绝世武功,并且有本须赢取天下美女芳心,可是我
的宫殿建成之后,让他进去瞧瞧,他非呕血而死不可,而我一生最大的快乐,就是
看到他那副痛苦的神情。”
净缘女尼道:“听施主的口气,似乎恨极那无名施主。不知你们之间有何仇恨
?”
颜峰哼了一声,道:“我不妨但白告诉你,环顾大下武林之中,能够与我颌顽
争逐,领导江湖黑白两道之人,只有一个无名夭。余子碌碌,俱不足道!”
她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施主一方面不及于他,是以嫉恨难禁,另一方
面是有感于天下英雄,唯施主与他两人,所以以折败他为荣
她淡淡数语,却已把颜峰衷怀意绪完全道破,颜峰大感震惊,低下头凝眸望住
她,良久不语。
净缘女尼又道:“贫尼臆测之言,想不到会使施主这样惊讶……”
颜峰肃然道:“如果你不是出家之人,同时又是女身,我此刻非立刻取你性命
不可!”
美貌女尼淡淡道:“施主爱作惊人之论,只不知你何时才肯解开贫尼穴道?”
颜峰道:“我已经说过啦,你将要住在我的宫殿之中,过着人间最豪华奢侈的
生活!”
净缘女尼淡淡道:“世间一切繁华富贵,在贫尼眼中,贱如尘”
颜峰道:“你不想要也不行!”
净缘女尼道:“那不不见得……”她摹地飘然起身,风声微拂,已落在夏雪身
边。
颜峰万万想不到这个女尼忽地能够行动,而且那么迅快,一时目瞪口呆,不知
所措。
净缘女尼俯视着夏雪,道:“颜家的闭穴手法,算不上当世绝学,女施主毋须
忧虑……”
她徐徐弯腰伸手,去拍夏雪身上穴道。就在此时,颜峰宛如奔雷迅电般奔到她
身后,奋拳力劈。拳风呼呼,劲厉异常。
夏雪惊呼道:“师父小心……”
净缘女尼随手向身后一拍,立闻“膨”的一声,颜峰的拳力宛击中一堵元形墙
壁,登时震得退了两步。
她另一只掌已经轻快地拍地夏雪身上,夏雪顿时感到血气通畅,恢复全身气力
,立即跃了起身。
颜峰一击无功之后,不但没有再度上前,反而跃开数步,双眉紧皱,一似在思
索什么难题。
净缘女尼回转身瞧瞧他,道:“颜施主可服气了?”
颜峰沉吟一下,缓缓道:“请问神尼伽因大师是少师父的什么人?”
净缘女尼淡淡一笑,道:“正是家师广
颜峰那么深沉之人,这时也骇得面色大变,禁不住又退了两三步。
净缘女尼淡淡道:“颜施主不但武功已得真传,最可怕的是阴谋诡计,层出不
穷,而且毫无道义,不顾信诺,正是世间所谓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今日贫尼
郑重奉劝几句,那就是以施主的武功智谋,如果一心一意建立威望,主持公道的话
,定必能流芳百世,永远受天下同道敬仰。如若不肯猛醒悔过,继续倒行逆施的话
,贫尼下次相逢,将要废去施主一身武功,任由施主自生自灭;言尽于此,尚祈施
主好自为之。”
夏雪接口道:“师父虽是菩萨心肠,予以自新之路。但此人天性凉薄,心机诡
诈……”
净缘女尼微嗟道:“不教而诛,总非我佛之道,何况此人如若改过自新的话,
有他一人,足可抵千百寻常之士……”
颜峰一听这女尼决不会杀他,登时放心大胆,恢复了平日机智。这时忽然被那
女尼的话触动灵机,暗自忖道:“我如果要统御天下武林,必须蒙上伪善的外衣,
才能得到一些高手全力相助,等到大权在握,羽翼已丰,那时节才为所欲为不迟。
”
此念一掠而过,顿时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净缘女尼暗暗查看了一了,眼中闪出满意的光芒,伸手拉住夏雪,飘然走开。
她们走出老远之后,净缘女尼道:“女施主前途珍重,贫尼就此先别!”
夏雪急忙拉她的衣袖,道:“师父要上哪儿去?”
她道:“贫尼行迹有如闲云野鹤,难定去处!”
夏雪忽然掉下两滴眼泪,道:“师父既然救我出劫脱难,何不救人救彻底,收
为门徒……”
净缘女尼微微一怔,道:“贫尼道浅德微,怎敢收女施主为徒?”
夏雪凄然道:“我虽然听蓝大先生说过当世之间,只有神尼伽因大师武功最是
高强,但我拜列傅门下之意,并非想学武功,而是想离开这烦恼人间。”
净缘女尼轻叹一声,嚎懦片刻,才道:“贫尼老实告诉你,无名氏并未遭难身
亡!你向出山之路走去,便可相遇,唉!其实你不见他的好……”
夏雪一听无名氏不死,她自然深信这位神尼传人的话,不禁大喜,故此她后来
的话,都没有听见。
她道:“既然如此,容我拜谢大恩之后,始行辞别!”女尼道:“不必了,贫
尼却有个要求……”
夏雪恭容道:“师父请说,夏雪元不遵命行事。”
净缘女尼道:“夏姑娘不须太谦,贫尼的要求是请姑娘见到无名氏之后,切切
不可说出与贫尼相见这一段经过。再者,那神指丁岚为人机智绝伦,武功亦颇不俗
,现下贫尼默察出他近来已被无名氏侠义磊落的胸怀所感化,渐渐步上正途,如果
加以留意,潜移默化之下,可能为武林增加一位有大用的侠士!”
她停歇一下,又接着道,“姑娘随时提醒无名氏便可,切勿提到贫尼!”
夏雪道:“师父放心,你是弃俗遗世的高人,自是不想让江湖晓得你的行踪事
迹,这一点我省得……”
净缘女尼微微一笑,又轻叹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夏雪自个儿呆了一阵,举步向东北方奔去。不久就奔出十余里路,忽见前面山
岗上有人影闪动,凝目望去,原来那人站在岗上向她招手。
她连忙加速奔去,一会儿儿看出那人正是无名氏,心想净缘女尼的话果真不错
,只不知她怎能将无名氏的行踪知道得如此清楚。
神指丁岚也从别处走过来,三人会合,夏雪匆匆道:“我们快点赶返洛阳才行
,凌姑娘恐怕又发生别的事故……”
无名氏惊道:“这话怎说?你可曾见到她?…
夏雪道:“我到达那地方,沓元人迹,便赶了回来,但颜峰竟不相信我的话,
待我离开之后,还暗暗追上我,迫我说出真话,就急急走了,好像是要赶返洛阳彻
查……”
无名氏忘了问她颜峰如何迫她的细节,他的心已完全被凌玉姬之事所占据,元
暇顾及其他。
他想了一阵,道:“那么我们也得赶紧奔赴洛阳才行。”
神指丁岚沉吟道:“假使颜峰赶返洛阳的话,我们追上他,还有点用处,因为
只有他才有线索可以追查凌姑娘的下落。若果单以我们三人这办,人海茫茫,怎生
找法?”
无名氏茫然地望望他,。显然心中毫无主意。
神指丁岚接着道:“但以我的推测,颜峰如果不是早有安排,使夏姑娘空走一
趟的话,那就是他手下之人生变,让凌姑娘脱困。如果是前面所说的对,我们赶回
洛阳毫无用处,如果是后一说的话,则凌姑娘不会有生命或其他危险,而以我的猜
测,颜峰也不会赶回洛阳,因为只要凌姑娘不发生危险的话。他迟一步才查她的下
落而对于财神之墓的热衷,决不能轻易让别人得去,所以他一定还在此地,等蓝岳
等人找到了财神之墓,解决此事之后才赶回去。”
无名氏似是有点茫然,没有插嘴。
夏雪道:“丁兄之意,可是要无名氏留下?”
丁岚道:“不但留下,而且要设法变为主动之势,也就是说我们要布下圈套,
让颜峰钻一钻!”
夏雪道:“他们都以为无名氏已经惨死,假如他出现的话,一定把他们骇一跳
,只不知无名氏你如何能够脱险?”
无名氏把经过大略说出,最后道:“现下我十分迷惑的是那位赠我线团的高人
不知是谁?不特武功高明之极,同时机智过人,洞烛机先,好像早就看透了他们的
诡计……”
夏雪可就明白必是那位神尼伽因大师的传人净缘女尼所为,但却不能背信说出
来。
无名氏转向丁岚道:“请问丁兄这圈套如何布置法?”
神指丁岚道:“细节我尚未想妥,大致上是由我及夏姑娘出面,找到那财神之
墓,此时颜峰势必闻风而至,你只要擒住颜峰,一切都好办啦!”
无名氏道:“对,对,这回必把那厮捉住才行……”
夏雪惊道:“你们已知道财神之墓的秘密了么?”
丁岚一笑,道:“除了我们之外,世上再也无人晓得这个秘密!”
夏雪道:“此计甚妙,如果颜峰没有返回洛阳的话,他一定会现身插上一脚。
”
丁岚道:“假使他不现身,那就证明他已经赶返洛阳,可知凌姑娘业已脱险,
那时,我们也不必急赶返洛阳了。”
当下又商议了一阵,决计先由丁岚及夏雪出面,找出财神之墓,无名氏则隐在
一边,如果蓝岳祈辛等别的人人墓,可以不加理会。如果颜峰露出,就出手把他擒
住。
三人一起往回去,丁岚沉思了一阵,忽然道:“假如我和夏姑娘从墓中得手出
来。那时墓中危机四伏,如果颜峰要人墓去,你也不必拦阻。至于凌姑娘的下落,
终必可以查出……”
无名氏沉吟不语,似乎不大赞成,但又觉得颜峰阴险恶毒,实在难以对付,所
以亦不坚决反对。
他们不久工夫,就回到天隐崖附近。神指丁岚道:“我们悄悄绕过去,无论如
何,总得瞒过他们耳目,先行人墓,等我们得手之后,才可让他们晓得。这法子无
名氏你不会反对吧?”
无名氏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雪想到那隐秘多年的财神之墓,心中一阵兴奋,连声赞成。
当下三人悄悄绕过那天隐崖脚,直奔侧面另一座峭壁。
快到地头,无名氏便如言隐起身形,单单由神指丁岚及夏雪两人上前。
那片峭壁布满了青苔藤萝,远远望去,一片青翠,竟看不到石头,右面数丈以
外,那峭壁靠近地面之处,有一股泉水,汹涌冒出,水量似乎颇为巨大。
神指丁岚看了一阵,跌足道:“我们这么多的人,个个都瞎了眼睛。这片峭壁
虽然元迹可寻,但是这一股巨大山泉,分明己泄露了机密……”
夏雪道:“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丁岚道:“姑娘请看这股水泉出口之处甚是齐整,分明经过人工斧凿而成,并
非全部出自天然……”
夏雪疑惑地道:“纵是有人工遗痕,便又如何?”
丁岚道:“这座峭壁高达十丈,紧接着另一山峰,如果这不是从山上流下,应
该从壁上飞悬下地,变成通常所见的瀑布。峭壁之间纵有山泉涌出,却不该有这么
巨大的水量;再说,也不该低及地面,可见得这股泉水,一定是从墓中流出来……
”
夏雪道:“我还是不明白,难道这峭壁之内有许多道山泉么?”
丁岚道:“这一点我可不敢确定,大概是峭壁内原本就有个巨大的洞穴,那财
神钱干利用地形,修筑坟墓,然后将其中所有的山泉引导为一,打这儿流出来,免
得淹漫全墓……”
夏雪的心思根本不放在泉水上,扬目瞧看了一阵,道:“人口在什么地方呢?
”她的声音之中,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紧张。
神指丁岚道:“就在我们正对面的壁上,据那秘图记载,只要拉动壁上一根石
条,墓门便会自动开放。”
夏雪道:“丁兄对那秘图似是深信不疑,那就快点试上一试。”
神指丁岚微微一笑,跃了上前,在崖壁数尺高之处,找了一阵,揭开整片的山
藤,果然见到光滑的石壁上,嵌有一根长约三尺,碗口般粗的石条。
他伸手抓住外侧的一端,心中不由得大感兴奋激动。
夏雪跃到他身后,道:“你快点扳动呀!”
神指丁岚道:“我这一拉动石条,千古之谜便从此揭开。暴露在世人眼前,这
真是千载难逢的大事!”
夏雪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尚不扳动?”
丁岚道:“在未曾人墓之前,我有句话先奉告姑娘,那就是秘图上注明,此墓
共分前后两进,前一进乃系堆贮珍宝之所,后一进乃是停灵之处。秘图上那位前辈
高人留有警告说:人墓之人,切戒贪得,更不可妄人后一进
夏雪嫣然微笑,道:“那么我不到后一进就是。”
丁岚心中微动,忖道:“这位姑娘一向不是柔顺之人,除非是无名氏的话,她
才肯百依百顺。眼下却如此温婉听话,莫非性格大变?抑是别有算计?”
但目前的处境却不容他深究,当下道:“这就好了,还有就是此墓的前一进分
为十二翼,每翼均藏有无数珍宝古玩,每处只限取一件。那秘图上说,如果贪多妄
取,将有一年凶囚之灾……”
夏雪毫不动容,道:“我记住啦!”
丁岚感觉出她好像不大重视自己的话,心中不免踌躇。却又无法拒她人墓,当
下道:“以我的计算,每一翼取一件珍宝,已有十二件之多,价值已经不易计算,
等取出来之后,我们公平分配。”
夏雪道:“我才不希罕墓中珍宝,你要的话,都给你好了。”
丁岚听了反而感到不大好意思,不过,她这些话是否可信,却无法断定。
他吸一口真气,运力掌指之上,然后缓缓拉动那石条。
那根碗口粗的石条甚是沉重,但仍然被丁岚慢慢拉得一端移出来。另一端好像
是嵌死在壁内似的;并不掉脱。
丁岚把石闩拉出来,接着向另一方向推去,不一刻工夫,已把那石闩推贴壁上
。
接着身前石壁上传出一阵隆隆之声,丁岚和夏雪一齐退倒纵开两丈,凝目瞧看
。
顷刻之间,壁上青苔藤蔓纷纷掉落或断折,只见一方高约丈二,宽约五尺的厚
厚石板从那石条侧边数尺之处,由上而下地掀坠下来,生像常见的吊桥一般,底下
的一端连接着石壁,光是上面的一端打开。
这块石板落下之后,并非平贴地面,而是斜斜向上,角度相当倾斜,因此他们
只须纵上石板,就可滑人石门之内。
紧接着石门上方二丈许处石壁也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只见苔剥藤折之中,另一
块巨大的石板翻了下来,恰恰挂在石门上面,这方石板上刻着“财神之墓”四个斗
大的字。
于是任何人见到这般情景,都会晓得这道石门,乃是财神之墓的人口元疑。
丁岚和夏雪等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其他异动,便互相招呼一声,向离地数尺高
的石板翘起的一端跃上去。
他们放眼向石门内望去,只见这扇高大宽阔的门口内,约摸在半丈左右,就有
一堵石壁,遮住了目光,无法看出内中情景。
神指丁岚道:“我们先进去瞧一瞧,如果没有异状,可以出来把无名氏叫人,
去一同商量该取哪一件宝物?”
其实丁岚并非真的怕自己看不出宝物的价值而要把无名氏喊人去,此举真正用
意,毋宁是防备夏雪不听话,胡乱去动墓中珍宝,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夏雪娇身躯一震,啊了一声,道:“是呀,等会儿也教他进来瞧瞧,这机会实
在难逢得很。”
丁岚举步走人石门之内,一面道:“假如宝物取过之后,墓门仍不封闭,他仍
然可以进来参观,只是不能再取宝物就是了。”
人门之后,只见那一堵石墙,左边紧紧贴住石壁,无路通行。但右边却有一道
又窄又矮的小门。
丁岚道:“看来只有此路可通,我们进去瞧瞧吧!”
夏雪一晃身已抢先闪了人去,丁岚摇摇头,跟在后面走了人去。
只见小门之内是条窄窄的丙道,只容一人通行,光线甚是黯淡。
他们向前走去,但觉这条雨道地势渐渐高起,而且作半圆形,走动之时,便可
觉出乃是向右侧绕开。
大约走了六七丈远,光线更是黑暗,根本就看不清前面景物,雨道却渐渐宽阔
,地势则仍然向上增高。
丁岚暗暗估计此刻比起石门最少也高出两丈左右,不知这条雨道还有多长?
前面的夏雪突然停步,丁岚几乎撞着她,连忙也跟住停步。
夏雪咕呶道:“这里太黑了,我差点碰在石壁上,前面已经没有路啦广
接道“啪”的一声,火光冒了一下。
丁岚目光一闪,已瞧见左边墙上,有道门户,当下争忙撮唇运气,向她手中火
折吹去,一股劲风过处,立刻把火光吹熄。
夏雪讶道:“不是你吹的么?”
丁岚道:“我的姑娘,你千万别乱使用火折,大凡这种封密的石洞,往往一种
会爆炸燃烧的气体,虽然这处不一定会有,到底要小心些才好广
夏雪道:“哦,还有这等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丁岚道:“这一点很重要,我已发觉此洞的气味有点不妥,最好不用火折为妙
!”
这回他领先向左边的门内走人去,门内又是一条弯弯甭道,不久,又到了尽头
。
但这一次他们发觉侧边似乎透出淡淡的光线,以致看得清楚周围景象。
那透出光线之处,又是一道门户。
夏雪讶道:“奇怪,那儿难道有天光透人来么?”
丁岚道:“不可能,这层峭壁高达十丈,上面一片坚岩,我以前都看过的,离
这儿大概尚有七丈余高,试问天光如何透得下来?”
夏雪道:“这就奇了,既然不是天光透射,难道是灯光不成?假如是灯光的话
,怎能点上一百年还不熄灭呢?”
他们说时,已走人门内,只见门内乃是一个宽大的石室,由于甚是宽敞,所以
好像置身在房间之中。
在这房间的右方顶上,有一团白色光晕,散射出光线,使得整个房间都相当明
亮。
他们首先便是查看这团白光的底细,两人看了一阵,都看不出道理来。
丁岚道:“怪事,怪事,这团光华竟然比油灯还要明亮,究竟是何缘故?起先
我以为是夜明珠之类的宝物,但看来看去,都不能相信……”
夏雪道:“为什么呢?”
丁岚道:“夜明珠的光华柔和得多,更没有这么明亮……”
夏雪走到那团白光之下,纵身飞上,细细瞧看一下,便已飘坠下地。
丁岚也纵上去看了一眼,落地之后,道:“夏姑娘可曾看出来了?”
夏雪道:“没有,只看出似是有一块发光之物。”
丁岚道:“正是如此……”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见得他自家也看不出一点道理。
夏雪这时对那团白光消灭了兴趣,游目一瞥,突然惊讶道:“看,这四面都是
些什么?”
丁岚转眼看了一阵,道:“姑娘切勿取起观看,我相信全墓的机关已经发动,
若是移动了两件东西,室门一闭,我们就得禁闭在此室之内,达一年之久了!”
这房中四周都有一排高与人齐的石橱,一望而知这些石橱也费了不少工匠心血
,造得甚是精美。
石橱之内陈列的都是铜器,形状不一,每一具都是饶有古趣。
丁岚道:“这一翼都是铜器,未免小题大做了!”
夏雪笑道:“丁兄不大留心这些古玩,所以不知道这些铜器的价值,其实此处
数十具铜器,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相信连皇宫大内也没有这么多的上佳古铜器
皿……”
她出身于富贵之家,对于这些古玩鉴别力,自是高于一向浪迹江湖的丁凤。
丁岚道:“既是如此,姑娘请拣取一件带走!”
夏雪流连鉴赏,好久之后,还不曾决定要取哪一件。
丁岚不耐烦起来,道:“姑娘怎么啦?可是看不出哪一件较好?”
夏雪头也不回,应道:“这些铜器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我看着每一件都想
要,实在难以委决!”
丁岚道:“那么姑娘慢慢看就是,我先到前面瞧瞧,这些铜器我实在没有兴趣
……”
夏雪突然转目瞧他,暗自忖道:“这厮定是想独自吞没几件奇珍异宝,所以要
先走一步……”
这刻她因为见第一翼内的铜器,无一不是三代及秦汉的古物,件件价值连城,
于是深深相信其余十一翼内的珍主必定也是人衰罕见,不由得贪念大炽。哪肯让丁
岚独自吞没?
当下道:“丁兄等一等,我随意选取一两件便是……”
她向面前一个五寸口径的古铜鼎伸手一捧,那具铜鼎的三只脚似是嵌在石橱内
的石板之上,因此她第一下竟没有捧起。
夏雪连忙运功,使劲一捧,微闻“滴”的一声,那具铜鼎应手而起。
室顶正中间陡然喷出一股泉水,倾泻下来。丁岚疾忙跃开,面上微现骇色,举
目望住屋顶。
那股泉水转眼问就停止,之后听到“咯”的一声,似是一块石头掉落在一个洞
中。接着响起一连串咯咯之声,由近而远。
神指丁岚转眼瞥见夏雪又伸出手向另一个铜盘上落下,急得他大声喝道:“夏
姑娘你干什么?”
夏雪停手转目,望他一眼,道:“我想摸一摸……”
丁岚沉声道:“你难道没有听刚才一阵“咯哆”之声么?我虽然未曾学过机关
埋伏之道,但这一阵声响我也听得出乃是机关发动警兆!”
他话声一顿,接着道:“目下咱们谁也不要动这室中之物,先出去把无名氏找
来,也许你肯听他的话。”
他一提起无名氏,夏雪胸臆中顿时泛起万缕柔情,贪念立消。
她颔首道:“这主意不错,叫他进来看一看这些世间罕见的宝物,也可开开眼
界……”
丁岚首先向进来那道门跃出去,夏雪跟在后面。门外丙道甚是黑暗,走了两丈
左右,丁岚忽然停步,以致使得夏雪撞上他的后背。
夏雪道:“你可以忽然停止?”
丁岚冷笑一声,道:“你自家上前来看看吧!”
夏雪微温道:“有什么好看?根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丁岚道:“那你就用手摸摸看。”
夏雪含怒上前,伸出玉手,却到冷硬的墙壁。她心中不禁一凛,沿着两边摸去
,都是石壁,没有一丝空隙。
丁岚在后面道:“你取起那铜鼎时,触动机关,已把人来的通路隔绝!不过…
…”
夏雪道:“不过什么?”
丁岚道:“不过我猜我们如果一直前往,必定有通路可以出得此墓……”
夏雪道:“那么我们往前走吧!”
他们重复走回第一翼石室之内,夏雪见到那许古趣益然,价值不菲的铜器,登
时又忘掉早先那一阵凛骇的情绪。
丁岚领先向另一扇门走去,她恋恋不舍地再向室中投以一瞥,跟着出去。
门外也是一条雨道,黑漆无光,两人先后走出四五丈远,前面陡然透来灰白色
的光线。
不久,他们走人第二个石室之内,只见这间石室正如早先那间一般大小,四壁
都有石橱。
橱中摆设着各式各样的玉器,其中有个佛像几乎像真人那么巨大,每一件不但
玉质上佳,毫无暇疵,而且雕刻精美,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望而知这些玉器均是价
值连城的宝物。
夏雪徘徊良久,道:“丁兄你说哪一样最好?”
丁岚叹息一声,道:“我此生见过无数名贵玉器,但似乎没有一件可以比得上
这些,依我看来,件件都好,你随便拿一样就是了!”
夏雪道:“本来以那尊玉佛最好,可是体重过巨,不易携带……”
她沉吟一下,道:“这一盒八匹裴翠玉马也很好,就要这一样吧!”
丁岚没有意见,过来伸手去取那个擅木盒子,也是用劲一捧,才把木匣子捧起
。
室顶中央喷出一股泉水,接着一阵“咯咯”之声,由近而远,顷刻消失。
丁岚道:“我敢打赌回到第一翼之路已经隔断啦!”
夏雪淡淡道:“我不信,人家何必费这多的事,只须在第一翼那儿隔断退路不
就行啦?”
丁岚道:“空言无益,我过去瞧一瞧……”他此举并非好事,而是尽量查看此
墓机关发动时的详情,将来好有参考的资料。
他转身向来时的门户奔了出去,身形刚一隐没,夏雪面上泛起一种奇异的表情
,举步向另一扇门奔去,就在靠近门边的石橱前微上停步,目光掠过橱中的两层架
子,只见最靠左侧放着一对龙凤碧玉钱。
她迅快伸手抓起玉钱,接着快逾闪电般向门外跃去。
身形出一门外,那扇门户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她不禁晒笑一声,举步向甭道奔
去。
忽然听到前面数丈远处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夏雪顿时沁出一身冷汗,加快
脚步,急急前冲。
这阵“隆隆”之声晃眼便自停住,她冲出三丈左右,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拦住
去路,连忙煞住去势,伸手一摸,竟是一堵触手冰凉的石墙。
她向左右摸去,却都是坚硬冰凉的石壁,没有一丝空隙。
这时,她突然想到如果后面室门也关闭上,岂不是要活活闷死在这条黑漆无光
的雨道之内!此念一生,立刻疾忙转身奔回去。
尚幸后路没有封闭,夏雪一径奔人石室之内,大大松了一口气。
神指丁岚恰恰先一步回到室中,因此见到她种种神情。
他双目之中闪射出寒冷可怕的光芒,缓缓道:“你已经多取了一件玉器是也不
是?”
夏雪心中大为惊骇,呐呐道:“没有……没有……”
丁岚冷冷道:“前面去路已经封闭住,是也不是?”
夏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她最多只能倭说不知道,决不能打证说没有封闭。
丁岚见她不答,已经证明去路已经封闭,气得面色发白,双目凝视注她,眼光
异常严冷可怕。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们要等候一年之久,这一翼才会开放,你知道不知道
?”
夏雪呆木地站着,样子十分可怜。
丁岚恨恨哼一声,转身向来时的门口奔出去,不一会儿就回到室中。但他并不
停留,一直向夏雪刚刚受阻的门口奔出去。
不久,他冲回室中,厉声道:“你真该死,现在两边都堵死了,连蚊蝇也飞不
出去,都是因为你的贪心所致,你这贱人真真该死!”
夏雪移开目光,不敢望他,也不敢做声。
丁岚一肚子忿怒,难以宣泄,真想出手把她杀死。
可是他不但没有出手杀死她,反而渐渐平静,原来夏雪那副可怜的样子打动了
他。
他转念忖道:“此女一身武功,并不在我之下,如果真拼起来,鹿死谁手,尚
未可卜,但她自知做错了事,所以忍受下我的辱骂……唉,人生最多也不过一死,
目下事至如今,我纵然再对她加以辱骂或者把她杀死,也不能挽回此劫。何况她将
与我一同饿死此地,我此刻动手的话,纵然能取她性命,她也不过先死几天而已!
”
这么一想之后,顿时心和气平,道:“算啦,我也不再责怪于你,但愿无名氏
见我们久久不出会进来设法把我们救出去。”
夏雪突然哭起来,泪珠直流。
丁岚在心中叹口气,想道:“女人真是奇怪,我骂她时反而乖乖忍受。这刻好
言安慰她,她却反而哭开啦,好像是我大大委屈了她似的。”
他移开目光,大吃一惊,道:“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壁上石橱旁边,多了一个凹橱,橱内赫然有一具骷髅,背向着外面,双手
向上伸起,贴在墙上,似是临死之际,犹自举手想把墙壁抓开。
夏雪发出一声尖叫,向丁岚身上扑去。丁岚知道她乃是刺激过甚而致。当下只
好伸手把她抱住。
那具骷髅白骨鳞鳞,一望而知死去多年,血肉衣服均已腐烂消失。
丁岚抱住夏雪,移步过去,道:“那厮面对的墙上写着有字呢!”
夏雪不住抽吸,没有回答。
丁岚望着那具骷髅头顶上的墙壁,念道:“汝亦如彼……哼……”
他接着又道:“下面还写着有字呢,说是此墓之内机关,全由水力发动。此室
两端封闭之后,须候一年左右,上面有个巨大水池由一道细泉灌满之后,方始复原
启封……”
夏雪听了他读出来的话,想到自己注定要活活饿死在这间石室之内,纵然不须
饿死,但要在这个石室之内,闷上一年,当真是生不如死……又想起外面的繁华世
界,无名氏英俊的容貌等等,更是后悔悲伤,哭个不住。
丁岚叹口气道:“你别哭啦,人生终须一死,有何可怕?…
夏雪断断续续地道:“对……不起……我把你……也连累啦……”
丁岚故意装出不在乎地道:“别提啦,你也不想有此结局的,对不对……现在
让我们谈些别的……”
他顿一顿,微笑道:“我此生在江湖上痕迹,已历多年,但除了曾经和美艳夫
人一室相对,缝缕一宵之外,就没有单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
夏雪擦擦眼泪,仰头道:“为什么?”
丁岚叹口气,道:“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别的女人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
他忽然闭上双眼,似是回味起昔年温柔情景,双手把夏雪抱得更紧些。
在这种绝望的情势之下,夏雪也涌反常的情绪,她忽然把丁岚想象做无名氏,
于是也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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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五章 五招一香矮神琼字丹
只听丁岚喃喃道:“唉,你的声音笑貌,是如此地深深刻在我心上,每一晚更
阑人静,我都忍不住记起那一夜……”
他又叹口气,道:“我有千言万语,只是到了你面前,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而
你也永远不让我有机会单独与你相处,你为何这等无情?如果无情,为何那一夜又
如此热烈缠绵。”
夏雪也叹息一声,想起无名氏也正是如此,看似有情,其实碰也不碰她一下。
丁岚继续喃喃道:“听说你为了要所有接近过你的男人都永远忘不了你,所以
在一夕之后,永不再有第二夕。可是,我想总有一个男人不只占有你一夕,这想法
使我妒忌得几乎要发狂,但你一点也不知道,你丝毫不晓得我心中痛苦的煎熬,你
冷做地顾视每一个男人,不论是谁,在你面前都变成奴隶
他把夏雪抱得更紧,夏雪呻吟一声,忽然也伸手把他抱住,此刻她的心中,充
满了同情怜悯,同时有一种反常的刺激之感。
石室内静寂了一阵,丁岚突然把她抱得更紧,手掌在夏雪的肉体上游移摸索。
夏雪闭上双目,竟没有一点点反抗禁止他的意思,反而低声沙哑地呻吟起来。
只听丁岚喃喃道:“你嫁给我吧,这已是我此生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请嫁给我
吧……”
夏雪鼻子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种声音在男人耳中可以引起焚身的欲火。
她身上的衣服逐渐减少,最后,她感觉到石地的冰凉以及另一个男人的体温…
…
且说在外面的无名氏,一直等到中午时分,烈日当空,仍然不见有人走过,更
没有人从墓门出来。
他暗暗担忧起来,心想丁岚和夏雪一定是在墓中碰上了凶险,才会久久不出。
但他不是浮躁性格的人,所以还沉得住气,耐心守候。
又等了一顿饭工夫,一条人影从崖侧飘落墓门之前,却是那智计过人的瑛姑。
她在墓门之前迟疑徘徊了一阵,竟不入墓,转身飘然奔去。
过了不久,瑛姑和蓝岳一道奔来,停住在墓门之前,蓝岳满面喜容,道:“想
不到墓门已现,我们快进去瞧瞧……”
瑛姑道:“公子且慢,这墓中不知有些什么人先进去了?”
蓝岳道:“管他的,我们还怕谁来?”
瑛姑道:“话不是这样说,万一墓内万分凶险,再加上有人暗中伏击,纵然本
领再高,也禁受不起!”
蓝岳诧道:“然则我们不进去了?”
瑛姑道:“我们迟早都要人去,但先找到别的人探路,有什么凶险,让先人去
之人担承……”
蓝岳沉吟道:“你可是想引祈辛二人人去?纵然他们当真先行进去,但墓中的
珍宝财物岂不是多了两人瓜分?”
瑛姑微笑道:“这个不妨,等大家平安出墓之后,我们找机会把他们杀死便是
了……”
蓝岳道:“好吧,就依你的话行事。”
瑛姑道:“你先藏起来,我去问祈辛二人有没有见到你,顺口说出此墓已经开
启。他们见到之后,一定抢先奔人。”
蓝岳连连称妙,于是藏起来,瑛姑自己去了,不久,祈辛二人果然奔到。
他们见到墓门,都流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祈北海长啸一声,首先向墓门奔了
人去,辛龙孙犹疑了一下,便也急忙跟了人去。
瑛姑随即现身,与蓝岳相视一笑,便站在墓门口,凝神倾听内中动静。
过了许久,墓内没有丝毫异响,但祈辛二人也没有出来的朕兆。
他们在墓门口商议了一阵,然后并肩走了人去。
那座财神之墓重又陷于寂静之中,无名氏眼见耳闻那瑛姑的一切,心中暗暗惊
惕人心之诡诈,实在防不胜妨。于是决定等会纵然出现任何异象,也不可轻易现身
,免得一时失慎,反而中伏。
过了一阵,好多道人影相继出现,都停在墓门之前。
这一批人共是五男一女,男的计是甘露寺苦行禅师,灵隐山人、楚南宫、鄂都
秀士莫庸、铁胆赵七等五位名列爵榜的当代高手。
女的身穿一身白色罗衣,面上用一块白纱掩住,只露出修眉凤目以及一部份皓
白的娇肤。
躲在隐秘处的无名氏心中一阵狂跳,暗自忖道:“那不是玉姬么?她几时脱险
而又跑到华山来?”
正在想时,只听鄂都秀士莫庸阴阴笑道:“那蓝岳和玻姑自以为得计,殊不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南宫大声道:“楚某主张大家一齐人去,纵有凶险,谅也不难应付渡过。”
苦行禅师接口道:“不错,如果等人家涉险出来,才出手的抢夺,未免太过自
贬身份,真与盗匪行径无异了。”
要知苦行禅师乃是出家之人,他除了情关未曾勘破之外,世上的珍宝财帛,实
在已难令他动心,因此他只想进去开开眼界,看一看这名倾天下垂百年的财神之墓
内中究竟有何奇景。
他这话一出,谁也不好意思自愿负起盗匪行径的罪名,所以元人反对。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白衣美人身上。她沉吟了一阵,道:“那么诸位就一
道人去,我在外面等候好了。”
她的沥沥鸳声散布在这寂寂空山之中,令人泛起心醉神迷之感。
楚南宫等五人既然决定人墓,谁也不肯落后,以致被人误会怯懦怕死,因此都
争先恐后地奔人墓内。
眨眼间只剩下那位白衣美人独自凝宁在墓门之前,然后她寂寞得毫不长久,因
为这时已有一个人从崖侧隐秘之处现身,飘落在她身侧。
此人落地现身,却是个面长如马,目光灵活狡黠的年轻男了,正是那直隶颜家
后一辈的高手颜峰。
他向凌玉姬嘻嘻一笑,道:“凌姑娘想不到我颜峰竟会突然出现吧?”
凌玉姬嗯了一声,举目凝视着他。
颜峰讶道:“嚏,数天不见,你好像改变了不少。”
她修眉一皱,道:“那里改变了?”
颜峰道:“我记得你以往总是不敢抬目平视,即使眼光偶然掠过,也隐隐含着
惊恐的神情,可是现在……”
她舒眉一笑,道:“现在没有那种惊怕的神情,所以令你十分奇怪,对也不对
?”
颜峰道:“正是如此,你能够不再畏惧于我,我的机会便增加不少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的本事真不小,居然能够逃出我手下的监视,到底是
怎样逃出他们的掌握?”
凌玉姬迟疑一下,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何不猜一猜看!”
颜峰忖想了一阵,道:“可是他们被你美色迷住,所以拼命一死,也把你放了
?”
她含糊地哼一声,道:“再猜猜看……”
颜峰突然恍悟地道:“一定是你把曹廷救活之后,他设法救你出去?”
她徐徐道:“算了,不必再猜啦,反正我目下不告诉你。”
颜峰道:“过去之事没相干,好在我们又碰头了,而且你身侧的卫士个个都走
开,正是天赐良机,我可有能放过……”
凌玉姬道:“你心中打算怎样?”
颜峰道:“我要带你马上离开。”
她皱眉道:“这财神之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真的不入去瞧瞧?”
他坚决地摇摇头。
她道:“墓中的珍宝天下元双,这才是千载一时的好机会,你都放弃么?”
颜峰道:“为了要得到你,世上任何宝物,我都可以放弃不要。”
他突然听到她低沉地叹息一声,因此诧异地望住她,心想可惜她的面庞一半被
白妙遮住,所以无法从她的表情窥测出她的心事。
他们静默了一阵,只听她柔声道:“你当然晓得有许多高手都想得到我,其中
如无名氏这种当世奇士,武功比你还强,其他的人身手也都不弱,因此,你虽然得
到我,可是这财神之墓中的财富,以及你日后的事业,都永远要放弃丢开,你当真
有这种决心?”
颜峰严肃地望住她,道:“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诚然正如你所言,我如果得
到你之后,天下高手都会视我如仇人,但我却永不后悔。”
她默然不语,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她道:“你的情意虽然恳切真挚,可是
恕我无法接受,我不跟你走……”
颜峰道:“我早就料到你有此一着,但我劝你还是跟我走的好,免得我动手用
强,大不好看。”
凌玉姬道:“你不怕我杀死你么?”
颜峰道:“不怕,我说过虽死不悔。”
她不由得退了一步,颜峰陡然欺上前去,伸手突然抓向她的臂膀。’
她手臂一举,身形横移一步,居然脱出他的五指。
颜峰像旋风一般卷上去,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臂。她被他拉得身形倾斜,不由
自主地跟他走了七八步。
她突然尖叫一声,眼中露出疯狂似的光芒,尖锐地喊道:“不,不,我不跟你
走,我恨死天下所有男人,我不跟你走……”
当她尖声叫喊之时,手臂一挣,居然脱出颜峰钢钳般的五指。
她挣脱了之后,向墓门急急奔去,生似是情绪激动得难以自制。
颜峰纵身一跃,己落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他厉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得跟我走……”
山风轻拂,光影闪动中,一个人出现在凌玉姬身后,冷冷接口道:“那也不见
得……”
颜峰和凌玉姬一齐暂时平静下来,转目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只见此人长得
肥矮,身上一袭布衫,甚是槛楼破旧。头顶早已秃光,双眉白如霜雪,面颊却红得
像婴儿一般。
此人的长相虽然并不凶恶,可是面上严冷的神情以及双眸之中闪动着如冷电般
的神光却有种极为震慑人心的气度。
颜峰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矮胖老头道:“听你的口气,毫无尊贤敬老之心,可见得你为人何等做自大
。你不要管我老头于是什么人,但这位姑娘不肯跟你走,你怎能强迫于她?”
颜峰暴声道:“我劝你少管闲事,除非你活得不耐烦,哼,哼,你以为练过几
十年武功,就可以把年轻一点的人不放在眼内了么?”
矮胖老头缓缓道:“老夫素来深信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古训,虽然此生尚未
吃过败仗,可是仍然不敢恃技骄人。”
他停住口,严肃地微笑一下,道:“你本以为此地除了这位姑娘之外,别无他
人。可是老夫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丝毫不知!这还不说,事实上此地已有无数高人
异士纷纷赶到,目下除了老夫之外,还有别人伺伏在侧,而且不止一个,你可查得
出来”
这话一出,不但颜峰和凌玉姬讶异四顾,连暗中的无名氏也十分惊异,凝神查
听之下,却不曾发觉除了自己外,还有人未曾露面。
那矮胖老头等颜峰查看了一会儿之后,才道:“你发现不出可疑之处,心中恐
怕不大报气,老夫再举一件事,也许你心服口服,赶紧参加夺宝行列
颜峰这时锐气已失,道:“老丈请说!”
矮胖老头微嗟一声,道:“以你天赋资质之佳,世所罕见,加之性格阴骛深沉
,能屈能伸,实在是能够成为大器的人才,可惜心地过于阴诡……”他说了一堆题
外之言,才转入正题,道:“老夫要举出之事,那就是关于这位姑娘……”
颜峰哼一声,道:“她怎么啦?”
矮胖老头道:“你以为出手就可把她擒住,但老夫却不以为然,如果你能擒拿
住她,老夫拂袖就走,决不多管闲事,你不防试一上试!”
颜峰虽是聪明机智都高人一等的高手,但此刻却被那矮胖老头的话弄得大感茫
然。
他外表上却神色不动,暗暗用心寻思,过了片刻,那矮胖老头霜眉一皱,道:
“怎么啦?快点动手呀!”
颜峰微微一笑,道:“老丈之言颇足惊人,然而区区却不敢轻易相信。”
那矮胖老头道:“既是不相信,那就出手一试!”
颜峰道:“话虽如此,但区区若出手之后,能够把凌玉姬姑娘抓住,老丈虽是
拂袖而去,不管这宗闲事,可是此事传出江湖,区区一定被人耻笑,笑我愚笨容易
上当。”
矮胖老头道:“这话也有一点歪理,老夫不勉强你出手试验就是!”
颜峰道:“老丈虽然收回成命,区区仍然要出手一试!”
矮胖老头被他激得有点着恼,道:“你这人反反复复,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峰道:“区区向凌姑娘出手相试之前,先要请教一下老丈高姓大名以及老丈
的绝学秘技……”
那矮胖老头道:“如此甚好,老头的姓名以后自会知道,目下不必先说。至于
较量武功一层,只不知如何一个动手法?”
他一口答应了,可就使得颜峰不敢自傲,想了一下,道:“区区意欲先请教一
下老丈的绝学手法,以十招为限。十招之后,再请教老丈的内家功力。”
矮胖老头但然道:“就是这样,你动手吧广他说完之后,既不运功调力,也不
立起门户,仍然闲闲散散地站在当地。
颜峰道:“老丈,恕区区放肆了。”大步踏前,举掌迎面切去。
他这一掌除了掌力沉雄凌厉有异于常人以外,招式手法甚是普通。但事实上这
一招奇奥异常,第一点是脚下所占方位灵活异常,进退自如。其次是掌势劈到敌人
面门之际,变化奇幻繁复,不论对方用什么手法,这一掌都可以迅速变化,制敌机
先。
那矮胖老头等到他掌势迫近面门,方始微微一晒,上半身向后退后开大半尺。
他的动作如白云舒卷一般,甚是自在元碍。旁观之人只见到他好像随着对方掌
势向后退让,速度不快不慢,恰好和对方手掌一样。
颜峰忽然感到这一招的无量精微变化,都因对方头面后退之势而全盘化解。顿
时一方面感到骇讶,一方面不大服气。口中低嘿一声,手掌微微退数寸。
那矮胖老头的头面好像被他手掌磁力吸住似的,自自然然地向前移动了数寸。
颜峰大喝一声,奋力发掌击去,掌力如山涌出,声威甚是威猛。
掌力到处,矮胖老头已早了一线横移两尺,是以一击落空。
颜峰人随掌走,冲出数尺,疾然转身,再向对方扑上,这一回施展怪异诡辣手
法,掌劈指扫,错眼之间,已经攻了五六招之多。
那矮胖老头晃来闪去,身法又稳又快,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虽无惊世骇
俗的工架,却极具神效,颜峰招发如风,却毫无用处。
颜峰用尽全力,改用长攻硬打的手法,每一拳一掌都发出锐烈的啸风之声。
矮胖老头这时才举手封拆,却也只单用一只右手,轻描淡写地扫拍粘引,对方
那么强猛凌厉的内力都像山间微风一般掠身消逝。
转眼问已超过了十招,颜峰仍然不肯罢手,改用另一种神奇招数,双手双足都
用上了,身形大起大落,纵跃腾挪,攻势之猛烈,一似碰上强仇死敌,要与对方同
归于尽一般。
矮胖老头单手随意扫拍,便尽行化解了颜峰攻势,又拆了七八招之后,这位老
人家似乎被对方激出火气,霜眉一挑,突然双手齐出,左手先粘开对方急攻而至的
那股掌力,右手迅快拍出。口中同时沉声喝道:“好个不知进迟之辈,老夫非给你
看点颜色不可!”
他右手出处,迅快如电,颜峰面色微变,但觉自己纵然用尽全力,也无法及得
上对方这一掌速度。当下仍然勉力出手封架。
只听“膨”地微响一声,颜峰连退四五步之远,面色如上,瞠目望住对方。
那矮胖老头道:“现在可服气了?”
颜峰深深可吸一口气,道:“晚辈当然服气……”他此时突然改口自称晚辈,
可见得此言的确不假。
他接着道:“不但晚辈服气,相信天下武林之中,能够与你老平辈往还的,只
有寥寥三四位而已!你老一定是帝疆四绝之中的葛老先生无疑。”
矮胖老头微微一晒,道:“除了直隶颜家之外,恐怕别元他人能够说得出老夫
姓氏。”
他的目光移到那位自衣美人面上,话声一顿,接着道:“不对,不对,这位姑
娘也识得老夫来历,对也不对?”
凌玉姬怔了一下,突然转身向墓门奔去,身法迅快异常。
颜峰怔了一怔,叫道:“凌姑娘……凌姑娘……”喊叫之际,也自放步追去。
这两人一前一后,转瞬之间已奔人墓门之内。
矮胖老头望住墓门,摇头叹息一声,忽然仰头侧耳,似是聆听什么声音,接着
就走开一边,在一块山石上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远处渐渐传来步履之声。
又过了一阵,山路上出现了二男一女,不久就走到墓门之前。这个女子也是一
身白色罗衣,面上遮住纱中……”
那矮胖老头眼中露出微怔的神色,凝目望住那位白衣半面美人。
陪同这位姑娘一道来的一个是素净宽袍的中年人,另一个却是相貌威严,身量
高大的人。
他们看看墓门,又看看那位老头,之后,低低相议几句,那位白衣美人便款款
走到矮胖老头面前,道:“请问老丈这墓门出现多久?”
矮胖老头道:“大约有两三个时辰之久!”
那位白衣美人的声音跟刚才人墓中的那一个一般无二,她接着又问道:“老丈
可曾见到有人进去么?”
矮胖老头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可曾见这墓上刻着什么字?”
他答非所问,使得那位白衣美人怔了一下,才道:“当然见到啦,上面刻着财
神之墓四个字啊!”
矮胖老头道:“这就是了,既然是财神之墓,还能没有人抢着进去么?”
那位白衣美人道:“请问老丈,那些进入墓中之人,其中可有一个少年,长得
如此这般的么?”她所形容之人,正是无名氏。
矮胖老头立刻应道:“老夫知道他在哪里,但暂时不能奉告。”
白衣美人道:“为什么呢?”
矮胖老头道:“因为老夫有个条件,那就是要瞧瞧你的真面目!”
白衣美人做出吃惊的动作,那边的两人一齐走过来,那个素净宽袍的中年人道
:“这位姑娘就是眼下名满江湖的凌玉姬姑娘,她一向不以全貌出示世人……”
矮胖老头嫌他多事似地望他一眼,道:“你们是谁?”
那位素净宽袍的中年人道:“这一位是十二金钱叶凛叶大侠,区区乃是罗门居
士……”
对方哦了一声,道:“你们且退开一边,别看轻了老夫等闲不到江湖走动,其
实老夫识得这位姑娘之时,你们还未成名呢!”
叶谋肃然道:“老丈的话似乎值得斟酌,假如老丈识得凌姑娘,她怎的不认识
你老?”
这十二金钱叶谋虽是享名甚盛的大侠,口气中却甚是尊贤敬老,毫不自矜身份
。
矮胖老头道:“这就是老丈要看看她全貌之意,现在你们可以退开一点了吧?
”
罗门居士失笑道:“老丈之言差矣,想这位姑娘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老丈焉
能在我等出道之前就认得她?”
矮胖老头道:“你们两位少管闲事行不行?”
罗门居士道:“老丈无理取闹,自然令人难以缄默!”
凌玉姬道:“居士和叶大侠不要再说了,我们人墓去瞧一瞧,不就明白了?”
矮胖老头道:“等一等,你还未曾给我看过面貌呢!”
凌玉姬柔声道:“老丈请不要迫我!”
矮胖老头站起身,霜白双眉皱起来,道:“难道你要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出
手扯下面纱么?”
凌玉姬还未回答,罗门居士和叶凛是时发出一声冷笑,罗门居士道:“想不到
这世上还有这等横蛮之人,你这一把年纪算是白活啦!“”
矮胖老头道:“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出口伤人的好!你们若是知道老夫是谁,一
定不敢如此放肆!”
十二金钱叶傈朗声应道:“我等只知道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决不管对方是王
侯抑是寻常老百姓广
罗门居士道:“凌姑娘尽管先走,这儿有我们呢!”
凌玉姬道:“好吧,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她轻移脚步,正要转走开。那矮胖
老头低低喝道:“站住,还有你们两个,赶快给我走开!”
罗门居士移步拦在凌玉姬与那老头之间,道:“老丈最好不要逞强动手
那矮胖老头也不发急,缓缓道:“你们两位一齐站好,如果你们联手全力抵得
住老夫一掌,那就一切都不必多说,若然被老夫一掌迫退,你们就先行人墓,等她
进去……”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存相顾一笑,正要答话,忽然一声朗喝道:“两位且勿
答允!”
这一声朗喝横空而至,人随声堕,却正是俊美滞洒的无名氏。
凌玉姬喜叫一声,奔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道:“我找得你好苦,天幸终于
见到了你……”
无名氏向她微微一笑,道:“我们等一会儿再谈吧。”他转眼望住罗门居士和
叶谋两人,道:“两位不可造次,这位老前辈乃是……”
叶谋忽然插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道:“无名兄不必说出这位老丈的来历,叶某
早说过不管他是何等身份之人,都不能不管这件闲事……”
罗门居士接口道:“叶大侠说的不错,你们两口子且退开一旁方是正理
无名氏急得唉了一声,道:“两位不必执拗……”罗门居士接口道:“纵然这
位老丈来头甚大,但他如果一定要尊夫人除下面纱,无名兄如何措处?”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那时我只好尽力周旋了……”
罗门居士笑一笑,道:“可见得你虽然明知这位老丈来历不凡,仍然不肯束手
被辱,对也不对?”
矮胖老头突然讶声向凌玉姬道:“你居然嫁给了这个小伙子么?他可曾见过你
的全貌?”
凌玉姬道:“老丈这话好生奇怪,他是我的丈夫,自然看过我的全貌
矮胖老头道:“这就对了,由此可知你的面貌并无见不得人之处,现在把面纱
除下来吧!”
罗门居士和叶藻各以一手相拉,另一手向前伸出,齐声道:“老丈如果坚持的
话,那就请你发掌一试……”
那位矮胖老头缓步上去,道:“老夫这一掌拍出,如果你们抵挡得住,脚步不
移,就算老夫输了。”
无名氏本想立即道破这位姓葛的矮胖老头就是帝疆四绝之一。可是突然又想到
那罗门居士及十二金钱叶傈听知对方来历之后,被他盛名所镇,心神不能收摄,反
而因此输败,岂不更糟?
他犹豫了一下,那位帝疆高人已经徐徐伸掌,向那两人伸出的手掌拍去。
他的手掌方出之时,连微风也不曾带出,可是转眼之间,陡然间风起云涌,沙
飞石走,声势之威猛,委实惊人之极。
这股掌力一碰到那罗门居士及十二金钱叶藻手掌之上,发出“膨”的一声。
只见这两人上半身微微一摇,立时止住。
矮胖老头掌势缓缓向前推去,虽是逐分寸移动,但到底仍然是向前进迫,顷刻
间,那罗门居士及十二金钱叶藻的手势已被他压得缩退了大半尺之多。
他们都流露骇然之色,元疑已猜出来人身份,只因字内武林之中,除了帝疆四
绝之外,还有何人具有这等盖世功力。
葛老头掌势仍然向前迫去,口中洪声道:“两位小心了,老夫要作最后一击啦
!”
对面的两人不敢开腔做声,默默地运聚全身功力,原来他们的手掌虽是被迫向
后缩退,其实一半是他们想利用这一点空间,消卸对方威强奇重的内家真力。
葛老头突然大吼一声,宛如猛虎出林,声震四山,大吼声中,掌势迅快推出半
尺。
狂飓起处,刮得近处的凌玉姬站立不住,向后直退,无名氏纵过去,猿臂轻伸
,把她拦肩抱住。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各各同时运足全力,抵挡对方这最后一击。只见狂飓
潜力漫体而过,衣服都几乎裂飞,猎猎急响。
他们的身躯都剧烈地前后摇晃起来,各各摇晃了四五下,终于稳不下来,各各
退了四五步之远。
矮胖老头哼了一声,道,“岁月推移,物新人老,想不到老夫毫无寸进,而武
林中的人却提高水准,功力修为大有进境……”
他转眼望住罗门居士和叶谋两人道:“你们可先人墓去等候,老夫决不会伤及
这位姑娘广
罗门居士低叹一声,道:“帝疆绝艺深不可测,我等一辈子也别想踏人帝疆之
内……”
叶谋道:“老前辈高姓大名,可能见示么?”
矮胖老头道:“老夫姓葛,那几位老朋友都管我做矮神……”他口中提及的老
朋友,自然是指帝疆四绝的其余三人。
罗,叶二人于是转身向墓门奔去,转眼之间,已隐人墓中。
矮胖老头转眼望住凌玉姬,道:“姑娘可以把真面目见示了吧?”
凌玉姬仰看无名氏一眼,见他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心头一震,道:“好吧
……”
那位矮胖的矮神葛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倒没有想到这么容易……”
无名氏讶声道:“玉姬,你为何答应了他?莫非你也震于他的威名?”
凌玉姬道:“不是……我……我……”她的理由是怕无名氏因她而出手,万一
不幸丧生在对方手底,岂不比除去面纱还要悲哀痛苦,但这理由却不好说出口来,
所以我了半天,却说不下去。
无名氏决然道:“你用不着说了,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他推开凌玉姬,举步走到矮神葛老人面前。葛老人微感惊讶,道:“你用这番
举动,可是表示老夫必须两次出手么?”
无名氏道:“不错!”
他霜眉轻皱,道:“难道你比刚才两人还要高明?”
无名氏道:“他们两位都是当今名手,区区哪能比他们更强?”
葛老人道:“这就奇了,既然你不比他们高明,何以又要老夫出手?须知这等
动手相搏之事,并非儿戏,可能身遭伤亡之厄。”
无名氏淡淡道:“区区知道道理,但大丈夫理应庇护妻子,焉能眼看着她被外
人欺负?此所以区区不自量力,也要与老丈放手一拼!”
葛老人点头道:“这话说得也是,你真是个风骨睁蛛的好汉。哦,对了,他们
都喊你做无名氏,这样说来,这个财神之墓就是你找到的,对也不对?”
无名氏道:“正是区区及另一位朋友发现此墓。”
葛老人道:“你为何自称无名氏?又何故不即人此墓?”
无名氏凛然道:“老丈如果先讲明不再向贱内罗唆,区区方能奉告一切,否则
的话,我们目下尚是敌对地位,那就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
葛老人沉吟一下,望望凌玉姬,又仰首忖想片刻,才道:“老夫心中有点疑惑
,所以非看看尊夫人面貌不可!”
无名氏道:“区区也许猜得出老前辈心中的疑惑,是不是因为早先和颜峰一道
人墓之人,与贱内装束一样?”
葛老人道:“不错,她是谁?”
无名氏道:“起初区区也几乎错认她就是贱内,但后来见她举手投足之际,分
明是练过上乘武功之人,因此才得知她不是贱内……”
葛老人道:“她到底是谁?”
无名氏道:“区区也不知道!不过看她能够指使那一干封爵高手的情形看来,
可能就是名震天下武林的美艳夫人……”
凌玉姬在后面惊讶地啊了一声,道:“原来夫人已经到过此地……”
葛老人道:“据老夫所知,美艳夫人用面纱遮面,她一向以姿容绝世而自负,
怎肯遮掩起来?此所以老夫大惑不解,是不是她的绝世容颜被人毁损?”他的话声
突然转为凌厉,隐隐流露出火气。
无名氏道:“这就奇了,老前辈刚才为何不揭开她的面纱一看?却在此迫着要
看贱内全貌?”
葛老人道:“老夫的事用不着你管!”
凌玉姬突然道:“夫君啊!贱妾就把面纱解下给他看看好么?”
她在一旁听了一阵,见他们说来说去,哪一方都没有让步之意,所以忍不住开
口。
无名氏剑眉一耸,怒道:“你敢解下面纱的话,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葛老人也怒道:“你这个年轻人怎的如此专横?老夫乃是年逾九旬之人,就算
看她一看,也没有什么要紧,但你却迫她不许把面纱解下………
无名氏道:“这是区区个人之事,与老丈元干!”
葛老人道:“谁说与老夫无干,你这一拦阻,老夫岂不是看不到了么?”
无名氏道:“不错,老丈你休想看到她的面貌……”话声未歇,他突然伸臂抱
起凌玉姬,直向墓门奔去。
葛老人冷笑一声,随即微微一怔,举步追去,原来他本以为无名氏脚程最多不
过像罗门居士等人一般,谁知他迅快如风,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一怔之下,
赶快动身追赶。
但见这葛老人宛似长虹电射一般,晃眼之间,已赶到无名氏背后五尺之网。
无名氏墓地停步转身,怒目望住葛老人,口中道:“玉姬你先奔人墓内等我…
…”
凌玉姬怯怯叫声“夫君”,无名氏怒哼一声,她立时不敢说话,举步向墓门奔
去。
她离那墓门尚有丈许,刚刚跨出两步,耳中已听到葛老人沉声道:“姑娘最好
不要再走……”凌玉姬宛如中魔一般,停住脚步。
葛老人接着道:“尊夫不识进退,妄想阻老夫去路。如果你再向前走,老夫急
于要截住你,而尊夫则出手拦阻,那时老夫势秘要施展辣手把他击开。若然有所伤
亡,实在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凌玉姬一听当真是有理,她最怕的也就是无名氏不幸被对方一举击毙,所以这
刻才会乖乖停步,这时惊胆战,娇躯轻轻发抖。
无名氏厉声道:“你快点进墓去!”
凌玉姬左右为难,惊骇之下泪珠双垂。此刻她既不敢举步前奔,生怕丈夫被杀
,但又不敢不听无名氏的话,实在无法自处,于是不由得急出眼泪。
无名氏接着凛然喝道:“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立即把你休了………
凌玉姬心头大震,悲声叫道:“夫君你小心啊!贱妾自然听你的话……”时,
她猛下决心,准备万一无名氏被对方击毙的话,自己也立即自杀身死。这实在是没
有办法中的法子,只因无名氏的性格与旁人不同,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如果目下
不听他的话,非被他休弃不可。
她抱着与无名氏殉情偕亡的决心,毅然举步向墓门奔去。
葛老人霜眉一耸,洪声道:“你真不敢不听老夫的劝告?”
凌玉姬脚步一窒,但随即接着向前奔去。
葛老人霜眉笼罩住一股怒气,眼中射出炯炯威光,突然举掌向无名氏推去。
他虽是轻描淡写地随手推去,但内力奇重,出手之快逾于闪电。
无名氏举掌一拍,登时把他一推之势化解。葛老人哦一声,再度出手向他推去
。
这一推之中暗蕴奇奥擒拿手法,变幻莫测。无名氏面上一片冷漠淡然之色,疾
然发招,掌扫指拍,使的乃是凌玉姬传授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之式,暗暗含
蕴修罗七决中“粘引”及“拦劈”两大决。
葛老人不但没有抵开他,反而被他凌厉手法迫得横移一步。
他停住手凝望住无名氏,洪声道:“好家伙,原来是凌波父凌兄的传人……”
他眼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接着道:“尊夫人也姓凌,是巧合抑是真有渊源关系
?”
凌玉姬已经奔到墓边,提高声音道:“启禀葛老前辈,凌波父乃是家严
葛老人哼了一声,道:“这样说来,凌兄已经不但选中快婿,同时也找到得意
传人了……”
凌玉姬道:“他尚未见过家严……”
葛老人道:“胡说,他的手法从何学得?”
凌玉姬高声道:“是我依家严平日所教转而传授他的……”
无名氏厉声道:“你不必再说了,快走人墓去!”
凌玉姬不敢哼声,退人墓门之内。
无名氏大声道:“你人墓之后,不论奔人哪一翼之内,先取一件宝物,如果我
万一落败死了,你就再多取几件,便可封闭在内……”他话中之意,也是要她保存
清白,宁愿一同丧生,也不让别人揭开她的面纱。
葛老人朗声一笑,道:“好,好,想不到并非凌兄亲传之人,便接得住老夫两
招,假以时日,凌兄可以命你代他出手了……”
他的话声之中,似乎含有酸溜溜的醋味,可见得无名氏已引起他满腔嫉妒。像
他这种盖世高人,居然也忍抑不住,更可测知此事在他眼中竟是何等重大。
无名氏这刻哪有心思去体会对方情绪,他只知安排好后事,然后对这个盖代绝
世的高人,作以卵击石的一战。
他摒弃一切闲思杂虑,专心一意凝望着这个矮胖老头,双脚微微分开,不了不
八地屹立地上。
这副气度风采和架式摆出来之时,已自有一种超尘的高华气度,宛似一代名手
元异。
葛老人低低哼一声,还未动手之际,目光忽然向墓门望去。无名氏因是背向墓
门,所以瞧不见发生了何事,不过他从对方面上却看得出必定有什么可怪的景象。
他为了小心起见,所以动也不动,沉声道:“葛老前辈可是见到什么景象?”
葛老人收回目光,凝视他道:“你自家不会看么?”
无名氏道:“区区功浅艺薄,岂敢分散心神回头瞧看,但区区相信老前辈绝非
是故意引我分散注意力,是以特地向老前辈询问!”
葛老人摇摇头,道:“你这种心性根骨,老夫恨不得收你为传人弟子,可惜被
凌兄抢先了一步……”说到这里,他眼中又射出似是嫉妒难禁的奇异光芒。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刚才乃是有人走人墓门……”
无名氏接口道:“如果是普通的武林人物,老前辈一定不会留神瞧看,只不知
这个值得老前辈分心之人是何等样之人?”
葛老人道:“你猜得不错,这人就是一直伏伺在你旁边的一位妙龄女尼。”
无名氏道:“老前辈可是因为她乃出家之人,居然奔人财神之墓而感到奇怪?
”
葛老人摇头道:“不然,先前我对她还不甚注意,但眼下却大感疑惑。第一,
老夫现下已知你一身功力,并非泛泛之辈,可是她一直伏伺在你身侧,你却一点也
不晓得。可见得她的一身武功,别有出奇拔俗之处。第二,她既是武林中高手之流
,定然听过老夫名头,目下老夫既然要与你动手,她不但不伏在原处瞧看这场争斗
,反而趁机奔人墓去,岂不是大大耐人寻味之事?有此两点可疑之处,老夫才能猜
得出她是何等身份之人。”
无名氏沉吟一下,道:“老前辈剖析人微,见解超卓,区区甚感佩服,但最后
的结论,却使区区大感茫然广
葛老人道:“这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因你不晓得武林人尊崇敬服的帝疆四
绝,却还有使他们敬服之人……”
无名氏睁大双眼,道:“这真是武林珍贵的秘辛,尤其是出自老前辈之口,自
是绝对可靠广
葛老人道:“那人就是神尼伽因大师了。”
无名氏啊了一声,心中一方面记起马痴欧阳老人提起过伽因大师,另一方面隐
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在何处见过一位老尼。但他用心思索了好一会儿工夫,仍然记
不起那日前赴洛阳之南大悲庵的往事。这件事似乎已经在他记忆之内抹掉,只留下
一点点痕迹,却无法想得起来。
只听葛老人道:“老元猜测这位少尼大概就是伽因大师门下,但她为何要奔人
墓去?难道伽因大师的门下,还勘不破‘贪’字这一关?”
无名氏道:“这个可说不定,假使她抵受得住财神之墓的诱惑,她定然要留下
瞻仰老前辈的绝世神功。”
葛老人道:“她的事不必再提,现下我们回到正题上。”
无名氏朗声应道;“区区明知与老前辈动手相搏,无异于螳臂挡车,但区区决
不畏怯,目下已经准备停妥,老前辈即管赐教!”
葛老人沉声道:“你这句螳臂挡车并非没有道理,以老夫这种身份地位,自然
不能把你当做平等地位的敌手,因此老大有个较为公平的方法。”
无名氏道:“老前辈如果有法子公平较量武功的话,区区今日虽是战死,也没
有丝毫怨恨!”
他不但气字旷朗,同时在应付之间,不亢不卑,恰到好处,真有一代名家风度
。任谁也能够看出他假以时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葛老人起初露出甚是激赏的神情,但随即双眸中又射出奇异的光芒。
他冷冷一笑,道:“不管你怨恨不怨恨,老夫不妨预先告诉你,哪就是你这一
辈子也别想闯入帝疆之内,与老夫等数人争雄斗胜!”
无名氏凛然道:“那也不见得,除非我无名氏不下这等决心则已,如果下了决
心,那怕是天下武林中人都认为高不可攀的帝疆,区区也敢闯踏人去!”
葛老人面上毫无笑容,冷冷道:“很好,你几时下这决心的话,可在今年重九
之日,正午时分,抵达黄山始信峰顶,那时你自可见到老夫等四人。”
他微微一晒,接着道:“老夫只怕你这决心无法下得,奈何奈何……”
无名氏忽然之间泛涌起前所未有的雄心壮志,但觉豪情直冲九霄,忖道:“今
日武林之中,谁不认为能够与帝疆四绝争雄斗胜乃是至高无上的壮举?我如果活不
下去,那便罢了。如若还活得下去,为何不攀登这个最高的峰巅之上?”
此念一生,其他一切都不再考虑,朗声道:“老前辈这话未免太看小了天下之
士,区区除非活不成,不然的话,今年重阳佳节之日,定然前赴黄山始信峰头便了
,只不知老前辈相信不相信?”
葛老人定眼望他一会儿,道:“你如果不死的话,老大倒是相信你有此胆量…
…”他忽然怔了一下,沉吟不语。
无名氏道:“老前辈可是忽然记起其中尚有困难之处?”
葛老人仰天想了一下,道:“想我们帝疆四绝每隔三年便会面一次,互相印证
武功,这数十年来会面次数已记不清楚,每次我们总是不分高下,力尽而散,从来
未曾有过第五人涉足其间……”
无名氏听了这话,并不觉得其中有何困难,当下默默不语,等对方再说下去。
葛老人接着道:“而你却是第一个被我们认为有资格参加黄山之会的人选,虽
然目前功力火候未足,必须假以时日,但这已是我们都想不到之事。日后老夫向他
们谈起,一定教他们十分吃惊……”
无名氏这才恍然明白葛老人刚才怔厂一下之故,敢情其中并元困难,只不过此
事令他们感到出乎意料之外而已。
他的满腔雄心壮志似乎更加激励奋扬,朗笑一声,道:”区区目下已决心踏人
帝疆绝域之内,不论何等艰苦险危,此志不渝!”
葛老人道:“那是以后的事,现下你先得闯过老夫这一关!老夫今日要考较你
手法招数和内功两门,前者以五招为限,后者以一住香的时间为限。”
无名氏道:“老前辈的意思,可是说如果区区捱得过五招一香的话,就不再追
究了么?…
葛老人道:“不错,如果你接得下这五招一香的话,老夫就拂袖走开,不再坚
持揭开凌姑娘的面纱!”
无名氏道:“好,一言为定,老前辈请赐招!”
葛老人道:“我们换个地方,到左边崖侧那块空地上再动手不迟!”
无名氏神采飞扬,豪壮地应道:“区区悉听老前辈吩咐,换个地方好
他们举步向左边走去,一会儿儿工夫,便到那块空地上。
墓门内的雨道中,那位崎年玉貌的净缘女尼刚刚伸手拦住凌玉姬,道:“女施
主可是要往墓内走去?”
凌玉姬道:“是的,师父何故拦阻于我?”
净缘女尼道:“女施主可知墓内危机重重?全部失陷在内”
凌五姬轻叹一声,道:“我目下还怕什么危险,此去正是要自困在墓中啊……
”她虽是俺住半截面孔,可是蛰嗟之间,依然动人之极。
净缘女尼呆一下,道:“女施主长得如此美貌,无劫魔怪难消,你的意思甚佳
,然而万一无名氏捱得住那葛老施主的五招一香,而你已被困于墓中,岂不是又凭
添艰劳险阻?”
凌玉姬道:“师父有所不知,那位葛老伯乃是当今帝疆四绝之一,武功何等高
强精深,除非他手下留情,不然的话,无名氏焉能幸免……”
净缘女尼道:“那也说不定,无名施主的一身武功,时下已列一流高手之内,
不一定就会输败,退一步说,纵使他实在敌不过对方,但葛老施主乃帝疆四绝之一
,也许爱惜无名施主的资质而下下煞手………
凌玉姬摇手道:“不,不,葛老伯一定用尽平生功力对付无名氏………
净缘女尼讶道:“女旋主这话有何根据?”
凌玉姬道:“葛老伯虽是当世高人,但他见无名氏乃是家严女婿,又足可承传
寒家独门武功,日后将可代替家严与他们争雄逐胜,这一点已足以令他妒火中烧,
无法自遏,何况无名氏年富力强,不出数年,必可把他们一一击败,这。一点也容
无名氏不得!”
净缘女尼修眉轻耸,道:“这话很有道理,贫尼早先看无名施主出手,果是功
候未足,难与葛老施主抗衡,假使他学会贫尼师门的无相神功以及大悲佛手,那就
准可以走上三五十招而不败……
凌玉姬佛有心思听她的活,趁她凝思之际,突然闪过她的手臂,向墓内奔去。
净缘女尼轻诵一声佛号,倏然问身形已移到凌玉姬前面,拦住去路。
凌玉姬收脚不住,一直撞人她的怀中,净缘伸臂拥住她,柔声逍:“你不要操
之过急,先看清楚无名施主是不是已经落败身死,才作最后打算不迟。”
凌五姬流下珠泪,悲声道:“天啊,我的命太苦啦!’
净缘女尼修眉一耸,似是触动什么心事,但转瞬间便安详如们,微笑道:“你
别哭啦!你看,这面纱也湿了。”
她伸手把凌玉姬的面纱解下,凌玉姬没有一点抗拒之意,净缘望住她那张国色
天香,娇艳绝世的面庞,不禁呆一下,才用衣袖替她拭泪。
凌玉姬道:“这是家严之命,我岂敢违逆!”
净缘女尼道:“那么你又何以肯被贫尼得睹全貌?…
凌玉姬道:“师父不是男人,另作别论,唉,现在我恨不得丢掉这块面纱,免
得无名氏为我用性命与人相搏……”
净缘女尼拥住她走到墓门口,柔声道:“贫尼去瞧瞧他们动手的情形。你千万
不要走人墓去广
凌玉姬道:“恕我不能答应师父之命,试想如果无名氏死在葛老伯手下的话,
葛老伯一定赶来揭我面纱,我如果不早一步先行人墓,到那时怎来得及?”
净缘女尼道:“贫尼可以挡他一阵……”
凌玉姬露出不相信的神情,道:“师父美意盛情,我凌玉姬只好等来生才报答
……”
净缘女尼道:“贫尼家师就是伽因大师,女施主家学渊源,想必听过她老人家
的名头?”
凌玉姬啊了一声,道:“少师父原来是神尼传人,我当然听过神尼的大名……
”
净缘女尼道:“现下你可肯在此处暂候片刻么?”
凌玉姬迟疑一下,颔首道:“我等候就是。”
净缘女尼立刻飘出墓门之外,凌玉姬叹息一声,突然转身向墓内奔去。
但凌玉姬才走了丈许,眼前人影一闪,净缘女尼拦住她前面。
她再次把她拥出门口,道:“女旋主不是答允过等候片刻的?”
凌玉姬含泪道:“实不相瞒,我一来不晓得师父真的是不是神尼传人,二来我
知道无名氏一定难以逃生!所以无法等候。”
净缘女尼道:“凌姑娘万万不可如此!唉,贫尼只好无礼放肆了……”
她突然举步玉指,迅快地轻轻点在凌玉姬身上。凌玉姬只觉身躯一紧,四肢及
全身都不能动弹。
凌玉姬道:“师父何故点住我的穴道?”
净缘女尼道:“贫尼怕你乘机人墓。”
凌玉姬道:“师父何故这等垂爱?”
净缘女尼道:“有两个理由,其一不便告诉你,另一个却不妨先说一说,那就
是假如无名施主渡过此厄的话,贫尼将假女施主之手,把师门的元相神功及大悲佛
手两种绝艺传给无名施主,那样他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可与帝疆四绝争雄逐胜了…
…”
凌玉姬道:“纵然我困死在墓中,师父如有传技之心,也可以亲自传给他啊…
…”
净缘女尼怔一下,才道:“女施主最好不要追问,贫尼绝不能与他相见
凌玉姬疑惑忖思时,净缘女尼已经奔了出去。
且说无名氏和那疆四绝之一的葛老人到达崖侧那片空地之后,互相对立,相隔
五尺左右。
葛老人道:“你小心了,老夫要发招出手啦!”
无名氏凝聚全身功力,道:“区区敬候赐教。”
葛老人踏前一步,口中喝声“好”字,突然一掌迅快劈去。
无名氏施展出凌玉姬所传十二散手中的“龙虎斗”之式,暗蕴修罗七诀中“借
势”,“圈打”两大决,也自掌劈指扫,以攻为守。
只见这两位绝代高手手掌翻飞,身形盘旋进退,快逾闪电,眨眼之间,各各变
化了七种掌势。
葛老人大喝道:“果然身手高明,现在是第二招啦!”
无名氏看他掌势奇异,尤其是掌上内力之强,平生仅见,心头一凛,急急使出
十二散手中护身救命的绝招“仙人遁”。
这一招表面上似是奋力进击,与敌偕亡,其实明攻暗退,错眼之间,已脱出对
方掌力笼罩范围之外。葛老人嘿了一声,运起神功,跟踪追上,第三度出手攻去。
掌势出处,地上砂飞石走,四周两丈以内木折草僵,声势之威猛,人衰罕见。
他这一掌无疑已存下毙敌之心,是以毫不容情,比起前两招大不相同。
无名氏那么智勇双全,胸怀深沉的人,这时也禁不住微微变色。第一点也已感
出自己所学过的十二散手诚然妙绝一时,可是后面的六七招不大情熟,未能尽其变
化之妙,实在没有一招可以抵挡得住对方这一击。
第二点对方的神功实在强劲绝伦,这刻尚未接触,已感到难以封架。
葛老人的手法何等神速,不容他再转第二个念头,已然袭到。
无名氏奋喝一声,不管一切施展出达摩图解三式。
他的掌势一发,首先就消卸了对方神功大部份威力,因此并不如他所想一般非
震得退飞老远不可。
其次他一出手之际,葛老人立刻化实为虚,急急变化掌势,分明是连他这位绝
代高人,一时之间也无法破得大名氏的精妙手法,不敢轻躁妄进。
掌风呼啸,人影晃摇中,那葛老人不知不觉又攻””三招之多,六起来一共已
达五招。
他摹然惊觉时,大势已去,陡然退纵出战圈之外
无名氏也是恰恰使完那式,如果再故下去,实在尤以为继
他一见对方纵迟,身外压力全消,不由得松一口气,
葛老人道:“你居然学会几手达摩神功心法,抵住老夫五招……”
无名氏道:“老前辈有意成全,区区才能侥幸领教多………
葛老人道:”不管你如何谦卑有礼,老大也不会怜悯留情、
无名氏仰天朗笑一声,道:“区区早就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如果老前辈不
信,不妨向别人打听打听!区区只是格守尊贤敬老的古训,故此谦恭应对,岂有丝
豪求情之意?”
他声调朗爽,态度毫壮,一望而知绝不是做作。
葛老人道:“老夫说一句良话,你果是具有英雄气概的人,可惜为时无多……
”
无名氏抗声道:“区区已经说过,生死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葛老人道:“以前你也许如此,但目下娇妻在侧,岂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无名氏道:“老前辈故意提起贱内,莫非是要使区区分心?”
葛老人温道:“老夫怎会施展这种下流诡计,你想速死还不容易么、他队怀中
取出一支细香,又取火折点着,插在地上,然后首先盘膝而坐。
无名氏也在他对面五尺左右远的地上盘膝坐好,瞑目调息,过厂片刻,睁开双
眼,葛老人举出一掌缓缓推来,他也依样举掌推去,两股内力,在中途用碰,无名
氏猛觉胸口一震。热血沸腾,真气激荡,险险就此仰跌毙命。
这一阵似是快要死掉的难过感觉并不是一下就过去,而是盘旋不散。
无名氏用尽全身功力,苦苦支持.只是顷刻工夫,在他已像是捱过厂千万年那
么长久。
此刻他己再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可以增加出来对抗那、高强的敌手,更谈下到反
击回去,现下他竭尽全力.只是支撑下去,能支撑多入就算多久。
这时候的痛苦最令人难忍的是这种无法叵抗的感觉,使他泛起阵阵绝望沮丧,
而绝望和沮丧却能使他更加削弱厂抵抗力量。
他一方面奋起全身内力,一方面发挥他坚毅强韧的意志,此刻他只能靠坚韧的
意志支持下去。
那一柱细香燃得甚快,晃眼已烧去一半,可是在无名氏看来,这柱香好像是对
方经过特别制炼M的,烧得异乎寻常的慢。
他头发中冒出腾腾白色汗气.身上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面色也变得十分惨白。
从种种迹象看来,大名氏确难以支撑过一灶香的时间,何况那位当世异人葛老
人神情一如平常,似乎还稍稍留情,没有作全力的一击。
这位名列帝疆四绝中的高人一直保持平静的神情,直到那柱香已经烧去三分之
二时,他双目微启,精光外射,瞥了那香一眼,然后面色突然一变。
他内心之中实在存有怜才之念,因此从开始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施展全力,虽
说没有用出全力,可是在葛老人一生之中,除了帝疆四绝之外,从元别人能够与他
对抗而支撑得这么长久!
一开始之际,葛老人已经看出无名氏几乎忍受不起,是以他便不再增加力量,
只等对方自行崩溃,哪知对方年纪虽轻,但意志之坚毅强韧,世上罕见,居然一直
支持下来。
那无名氏越是表现出他的资质禀赋的优点,就越是使得葛老人更加怜才和更加
嫉妒!此时眼看那柱细香只剩下三分之一,这位帝疆异人不由得面色微变,内心之
中两种矛盾的想法互相倾轧排斥,一种想法是就此让无名氏捱过一住香的时间,为
武林造就一个绝世异才,另一个想法是立却提聚无上功力,突然迫攻,把无名氏当
场震毙。
无名氏自然不晓得自己的生死,系于对方目下一念之间,况且即使他知道的话
,也毫无办法。
时间无情地消逝,那柱细香越来越短,眼看只剩下一寸左右。
葛老人明知此香烧得比平常的香快上数倍,是以这一寸余香,只须晃眼工夫便
可烧完,可是他内心之中的矛盾仍然无法解决,对于这个罕见的奇才,是成全他?
抑是毁灭他?
就在此时,那净缘女尼突然在数丈之外现身,她远远见到无名氏那副样子,顿
时骇得花容失色,不知不觉停住脚步。
葛老人摹地沉声一喝,手掌微微一推,无名氏连哼也不哼,仰着翻滚开六七尺
远,就此僵卧不动。
这个矮胖老头站起身,掸一掸身上尘土,皱起霜白的眉毛,向无名氏望了一眼
,遗憾地摇摇头,便向墓门那边走去。
净缘女尼忽然觉得心中毫无挂碍,面上一片神光莹莹,法相美丽庄严。
她徐徐退到墓门前两丈左右,站定脚步。
葛老人走到跟前时,见她仍然不闪不避,拦阻住大路,当下沉声道:“小师父
可是有意阻挡老夫?”
净缘女尼合十道:“不敢,不敢,贫尼只想劝老施主高抬贵手,放松一步……
”
葛老人道:“老夫只要瞧一瞧凌姑娘的全貌,顿脚就走,少师父以为如何?”
净缘女尼道;“凌姑娘本人既然不愿,老施主何必强人所难?现说她丈夫无名
氏已被老施主所杀,老施主还能再对一个无拳无勇的未亡人加以凌迫?”
葛老人道:“老夫平生做事,向不中途罢手,少师父虽是老夫所崇敬之人的门
下,但如果执意阻止老夫行事,莫怪老夫无礼!”
净缘女尼道:“贫尼乃是出家之人,此身毫无挂累,纵然死在老施主手中,也
没有什么可惜的……”
葛老人白眉一耸道:“这样说来,你是一定不肯让开的了?”
净缘女尼诵声佛号,凝仁不动。
葛老人颔首道:“好,好,老夫只好出手前闯啦!少师父小心了……”他虽是
一定要冲过去,但仍然对这位枷因大师的门下先行如招呼一声。
只见他双袖迅快连拂,数股潜力接着向净缘女尼撞去。
净缘女尼不敢强接正面锋头,侧闪两步,遥遥举手一指点去。
她这一指仅仅发出丝缕微风,可是葛老人却如临大敌,飘身闪开,洪声道:“
少师父已得神尼真传,看来老夫要过此关,还得费点手脚……”
净缘女尼玉指连续遥遥点去,口中应道:“老施主好说了,贫尼不自量力,要
请老施主破得贫尼师门的罗汉十八指,才可过去……”
她的指力起先只是如丝如缕,但发出数指之后,风声渐渐尖锐劲厉,刺耳惊心
。
葛老人迅快发掌劈击,他的掌势挟起阵阵震耳的啸风之声,四周数丈以内,草
木僵伏,声威之强,武林罕睹。
但他却不敢大意,每一掌都严密封闭住净缘女尼的指力,变化精微奥妙,果然
不愧是帝疆四绝之一。
双方就这样相隔六七尺远发招攻拆,不知不觉已激斗了十六八招,净缘女尼面
色渐渐变得凝重紧张。
看看又攻拆了七八招,净缘女尼的罗汉十八指所有精奥变化都已施展,仍然无
功。此刻必须重头施展,因此她面色更为凝重紧张。
只见她的指法越来越慢,几乎是每隔一阵,才点出一指,葛老人却不乘机迫攻
,好像对她这一路指法神功万分忌惮似的。
净缘女尼把那一路指法从头施展,点出六七指之后,自觉内力消耗极多,头额
之上,微微沁出汗珠。
葛老人掌力越打越强,此时除了封闭她的指力之外,余势未衰,往往袭到她身
上,迫得她脚下要后退一步,消卸对方奇强的内力余劲。
这样她再攻出数招之后,身形已退了五六步。
净缘女尼暗暗忖道:“如果这样打法,我功力不继,终必被他击开冲过,那时
凌玉姬因被我点住穴道,无法行动,势必让他达到目的!唉,我不如趁目下尚堪一
战之际,提聚起全身功力,仗着师门秘传降魔心法,与他决一死战V
此念一决,顿时清啸一声,摹地连发数指,迫得对方向横侧闪开。她接着冲了
上去,掌拍指拂,施展出神尼伽因大师亲传武功招数,迅快抢攻。
葛老人面上微微冷笑,一面封拆劈击,一面道:“老夫想不到数十年来碰不到
一个武林后起异才,今日却一连遇上两个之多,少师父能够与老夫接战这一阵工夫
,已经是一大异数,目下可要当心了……”
他突然发招反击,数掌之后,摹然一招“手挥琵琶”,掌力出处,“哆”的一
声,把净缘女尼震开四五尺远。
净缘女尼吸一口真气,才退又进,迅快如电,再度发招疾攻。
葛老人面上神情微微一凛,道:“强将手下真无弱兵,但老夫在五招之内,便
要冲过去了……”
净缘女尼其实已被对方绝世功力,震得热血沸腾,真气浮动,这刻那能开口答
话。
只见那矮矮胖胖的葛老人突然一吸气,身量顿时高了寸尺之多,一手拨开她的
招数,接着迎面连拍两掌。
这两掌力重如山,发出的声响宛如狂涛潮奔腾澎湃,声威之强难以比拟,迫得
净缘女尼急忙横跃开去。
葛老人手臂一伸,反掌一拨,掌上发出一股极是强劲的潜力.托住中缘女尼的
身形,使她顺着势子又飞开数尺。
净缘女尼急急一沉真气,打个千斤坠,双脚一沾地面,立时定住不动。但这时
她已横着闲开了丈许,门户大开,难以阻挡对方奔过去…
她凝聚全身功力,遥遥一指点去,葛老人脚步一窒,不能立时奔过。
净缘女尼到此时,已经是智穷力尽,再也发个出第二指阻挡于他
她急得长叹一审,道:“贫尼不该点住凌姑娘身上穴道,以致被老施主得手,
不然的话,她早就奔人墓内………
葛老人举目向墓门望去,突然一声,凝身不动。
净缘女尼禁不住也转头望去,只见凌玉姬泪光莹莹,正队墓内在出来。
她大大一怔,道:“咦,她竞懂得自行解穴之法………
话声中只见凌玉姬撩起白罗裙,急急向崖侧奔去,连望也不望这边、眼,但她
面上的悲哀欲绝的神情,却教人十分感动,难以忘怀。
净缘女尼心中突然一阵悸动,早先那种解脱的平静已经消失,无穷的悲伤哀痛
涌上心头,凄然道:“她……她竟是急着去看丈夫的尸体………
葛老人紧闭住嘴唇,双目之中奇光泛射,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等心情
他举步向凌玉姬追去,转眼之间,已追到她身后,只须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
。
这时凌玉姬已看得见僵卧地上的无名氏,她深深遥瞥一眼,摹地停往脚步,回
转头来,目光射到葛老人的面上。
她的眉字问笼罩着千古沉哀,美眸中流露出永恒的绝望,组成了一种奇异的绝
世美。
葛老人猛然一怔神,那只刚要伸出去的手无端端收回来。
一道人影飒然掠过他们,飘落在无名氏身衅,却是那位年轻貌美的净缘女尼。
她静静地仁立在无名氏左肩侧边,俯首望着他,面上一片深沉的悲哀。仿佛她
正眼看着大地沉沦,宇宙毁灭似的,而她站得那么寂静,生似已经在那儿站了许多
年。
葛老人转眼望见这景象,心头一震,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们都如此悲哀?竞是我平生第一遭眼见的无言的悲哀!”
凌玉姬举步奔去,她停在无名氏右侧,和那净缘女尼对面而立,也是低人凝望
着地上僵卧之人
这一刹那间,她已感到所有的眼泪全部流十.再也挤不出一滴,同时这颗心已
经变成冷却千万年的死灰一般。
她的脑中以及身体之中,完全充满悲哀,她虽然发觉对面的美貌女尼L仙她一
样裴哀绝望,可是她却没有感到奇怪,似这世的一切众生即使都来陪她悲哀的话,
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葛老人缓缓走到大名氏的脚跟处,光是奇怪地察看这两个女性的裴哀表情,这
位话了将近一百岁的老人,心中已经明白这两个女性都是同样地深切爱无名氏,至
于净缘女尼虽是出家之人,但沸门的衣服及一切记号自然不能阻止她真心爱一个人
。
他弯低身子,伸手去摸模大名氏的足踝。
凌玉姬突然尖声叫道:“你不要动他,我不准你碰到他的身体……”她凄声大
笑起来。
葛老人没有计较凌上姬这种夫常的举动,凝眸寻思了一下,严肃地道:“无名
氏或者死不了,或者已经返魂乏术,那就要看他的造化………
那两个女子听了都停止了悲威,呆呆望首葛老人。
葛老人又接着道:“老夫目下没有丝毫把握,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凌玉姬叹膝跪倒在尘埃,哀声道:“老人家你行行好,救他一命吧!”
葛老人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凝目忖想,似是还有什么困难未能解决。
凌玉姬急得眼泪又淌下来,道:“老人家请不要怪责我们早先的尤礼,玉姬这
就解下面纱,让你老人家瞧着………
她举手要解下面纱,葛老人沉声道:“且慢,假如结局无名氏救不活的话,你
岂不是太吃亏厂?”
凌五姬怔住,净缘女尼道:“只不知老前辈是否出手一试?唉,如果老施主救
得活无名施主,当真是功德无量!他实在是人世问遭遇最悲惨之人
葛老人哦一声,道:“以老夫看来,他凡活的机会各占一半,老大平生不做没
有把握之事,听以不想出手,倒不关他身世如何……”
凌玉姬仍然跪在地卜.苦苦哀求,真是什么好活都说尽、
净缘女尼道:“老施主绝艺盖世,玄机深奥准肌本来队表面上看,无名氏早已
气绝毙命多时.老施主却说他还有斗救活的机会.如果说话之人,不是老施主的话
,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这位美貌机智的女尼已看出这个前辈异人性格奇特,纵是千万人跪在他跟前哀
求,但他不肯出手救人的话,也没有用处。
因此她试着改用别的方法,此刻正是施行激将之法。自然她不敢过露痕迹,以
免被他窥破,或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葛老人道:“少师父虽是神尼伽因大师门下传人,但到底为年岁所限,见识不
广。这无名氏外表上虽是冰冷僵硬,但因是真气滞塞百脉,呼吸不通,所以呈现这
种僵死之象,其实他目下心脏仍然极轻微地跳动,双足足踝上的邱墟穴上仍有一丝
暖气,此穴属足少阳胆经,有此现象,足以证明他尚有一线生机……”
净缘女尼面上微露怀疑之色,道:“老施主的话想必不假,倘使一如老施主的
话,只不知应该怎样下手施救?”
葛老人道:“老夫说过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因此目下虽然心中很怜悯你们,但
我要出手救他,决不可能……”
凌玉姬听出他口气万分坚决,宛如她父亲口气一样,说过之后,永无更改。因
此心中涌起一阵绝望的悲哀,登时倒在无名氏身上,哀声痛哭起来。
葛老人望住净缘女尼,微微叹息一声,道:“你们嗅怪老夫心冷肠硬也元不可
,老实告诉你,若是要救活此子,非马上找到一个擅长针炙之术之人,用金针连续
刺遍他全身一百零八穴,动手时不能中断。在刺穴之前,先得让此子含着与老夫琼
字丹有同等神效的绝世灵药。以后就看他的造化了
净缘女尼心中恍然,敢情这位名扬字内人异人不懂针炙之术,但他又不愿自认
不懂,所以坚决不肯出手救人。
当下道:“老施主所谓造化两字,不知作何解释?”
葛老人道:“哪就是指他平日的修为底子而言,功力造诣太深之人,此刻真气
瓮塞百脉,纵有针炙神术及绝世灵丹,但因真气凝固过甚,无法消散,救治也不中
用。如果功力造诣太浅之人,刚在穴道被刺之际,忽然气绝,这样自然也救不活…
…”
净缘女尼眼中掠过一丝忧愁,心想照他这样说法,无名氏岂不是死定了?那有
恰恰是功力不深不浅之理?
她低叹一声,道:“老施主不愿出手,椎也无法勉强。但贫尼却想尽一尽人事
……”
葛老人道:“你莫非想与老夫动手,拼个高下?”
净缘女尼道:“贫尼岂敢作此妄起?只求老施主赐予琼字丹一粒,待贫尼设法
去找个擅长针炙之术的人,试上一试……”
葛老人沉吟一下,终于在囊中取出一个玉瓶,拔塞倒出一颗白色如龙眼核般大
的丹药,递了给她,道:“此丹乃武林至宝之一,老夫穷毕生之力,只炼成了三粒
。一粒自己服下,只剩下两粒,现在赠你一粒,但望此丹不致糟塌才好……”
净缘女尼把丹药接过,人手冰冷彻骨,清香扑鼻,不知是什么奇异药物炼成。
她美眸一抬,忽然见到对方那张红润如婴儿的面上,微微流露出后悔神情,心
中一动,立刻收了起来,道:“老施主慨赠灵药之恩,贫尼决不敢忘记……”
葛老人迟疑一下,才道:“此子根骨绝世,武功深奥,这一次如果救得活,不
但因全身穴道被刺,真气更为流畅凝厚,而且由于这粒灵丹神效,强筋健骨,补益
元气,功力立时突飞猛进,说不定日后真被他痛人帝疆之内,与老夫等争雄……”
净缘女尼道:“老施主未免过虑了,以帝疆施主的神功绝艺,天下谁敢奢望能
参与争雄?况且无名施主的生死,尚难预卜……”
葛老人想想此事已定,灵丹也不能后悔收回,便不再说,回身便走。
净缘女尼想起一事,叫道:“老施主请暂留玉步……”等那老人停步转回头来
,便接着道:“敢问那金针刺穴深浅如何?此外旁的人能不能以本身功力,助他真
气游移百脉之间?”
葛老人摇摇头,不发一言,径自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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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二十六章 碧萧红罗借棺恶作剧
净缘女尼可看出他深心中实在不愿无名氏救得活,是以究竟是知而不说?抑是
无法奉告?目下已无法考查。
她叹口气,忖道:“现在往哪儿找个会得针炙之术之人?”
转目四望,只见空山寂寂,连鸟声也不多闻,更别说人影。
她又颓然忖道:“纵然找到懂得针炙之术的人,但听那葛老施主的口气。似乎
必须擅此道才行,并非普普通通之辈也可施为………
凌玉姬哭泣之声,悲惨异常,尤其有时发出绝望的哑嘶之声,更加入耳惊心,
使得净女尼禁不住潜然泪落,沾湿了胸衣。
她心乱如麻地忖想计策,却想不出一点头绪,低头望望地上的人,虽是双目紧
闭,面色惨白异常,可是仍然那么俊美洒逸,英姿惆悦。
如烟的往事,本来早就被她遣忘,此时都掠地心头,重重的悲哀以及尤边的痛
苦,像四望无垠的海水一般淹没了她
突然问她从痛苦的记忆之中惊醒,目光从泪水中透射出去,只见凌玉姬已绰约
站起,并且除下了面纱,露出那张艳绝人衰的面庞。
她泪痕满面,却加添一种凄艳的风姿,美丽得更为深刻动人。
净缘女尼抹掉泪水,心中充满1”同情,忖道:“贫尼以为凌姑娘你可以代替
我的位置,使我那可怜的夫君得以抚慰平复,哪知夫君今日一死,你也像我一样变
成孤苦无依的未亡人……”
凌玉姬仰天长呗一声,怅惆了一会儿,才垂低目光望住无名氏,面色变得十分
平静。
净缘女尼却感到有点不妙,连忙道:”凌姑娘,你想干什么?”
凌玉姬凄然,一笑,道:“我还能够怎样呢?不过!我忽然觉得他死了也好…
…”
净缘女尼讶道:“这话怎说?”
凌玉姬道:“他在生之时,虽然与我有夫妻之名,但其实没有夫妻之实。我们
之间魔难重重,好像命运已注定我们不能像世间别的夫妻一样,过那恩爱日子……
唉,我时时刻刻都有失去他的害怕感……”
净缘女尼哦了一声,道:“原来这样,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死,谁也不能把他夺
走了,是也不是?”
凌玉姬道:“小师父说得正是,我这就到阴问陪他,千秋万世,谁也不能把我
们再分开………
净缘女尼嗟叹一声,道:“若是一切都有命运注定,命运对于我们都太惨酷了
,尤其是对他………
凌玉姬凝目望住她,道:“我已知道你和无名氏以前一定相识,所以他的过去
,畦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他不死的话,我便会向你清问,或者设法使他恢复记忆
!我早就准备用针炙神术使他恢复记忆!可是……唉,他现在既然死了,我也马上
要离开人世,一切都没有用啦!”
净缘女尼面上泛起惊奇之色,道:“凌姑娘敢是没有听见那位葛老施主的话么
?”
凌玉姬道:“我恨死他了,谁还听他说话………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假使你不是无意中说出精擅针炙之术,几乎聚九州之
铁,铸成大错啦!”
她却不急着说出救治无名氏的话,想了一下,道:“凌姑娘,你暂时可别死,
无名氏还需要你。”
凌玉姬以为她开玩笑,淡淡道:“我晓得。”
这一答可就把净缘女尼弄糊涂了,急忙道:“你知道什么?”
凌玉姬道:“我晓得他在阴间很是孤寂,所以要我去陪他。”
净缘女尼道:“别开玩笑,贫尼说的是正经话。…
凌玉姬淡然道:“不管正经或是玩笑,在我已全无意义。”
净缘女尼道:“贫尼光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就是他身上的达摩图解,已经由家
师改动过,你可以嘱无名施主勤加研习。”
凌玉姬把面纱遮回面上,香舌一卷,一枚小小的毒针已卷人口中,她目下只须
从小小的钢筒中吹出毒针,刺破自己就可毙命。
她淡淡一笑,道:“他若是活转来,这话我自己会告诉他………
净缘女尼正色道:“贫尼并非神经错乱,说的是正经话,小心听完之后,我们
忧尽力把无名施卞救活………
凌玉姬娇躯一震,美眸中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净缘女尼道:“你怎么啦!贫尼还有话说……”
凌玉姬缓缓道:“你刚才可是说过救活无名氏的话么?”
净缘女尼道:“这话自然是我说的,难道此地还有第三个人能开口不成?”
凌玉姬好像全身气力都消失了,一跤跌倒地上,呻吟道:“天啊,你为何不早
点说?为何不早点说呢?”
净缘女尼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值:“对不起,贫尼确实应该早点告诉你。但
现在还不迟呀广
凌玉姬舌尖一送,把那枚藏着毒针的钢筒送回面纱上挂住。长叹一声,道:“
你怎晓得我刚才差点就自杀了,只差一点……”
净缘女尼哪知他口中藏有毒针之事,但她虽不相信,却也不去驳她。
她道:“你小心听着,第二件事贫尼要将师门秘传的元相神功口诀及大悲佛手
两种盖世绝艺传授与你,由你转传给他。无名施主将这几种绝艺炼成之后,就可以
与帝疆四绝,一争雄长了……”
凌玉姬急急忙忙道:“好啦……好啦……我都听明白了,你快点动手把他救活
吧!”
净缘女尼道:“救人之举,虽然是事不宜迟,可是据我所知,他这种内伤迟一
些早一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贫尼尚有第三件要求……”
凌玉姬叹口气,道:“说吧,少师父你有一千一万个要求我都答应你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等我们把无名施主救活之后,贫尼立刻离开,而凌姑娘
却切切不可向他提起贫尼一个字……”
凌玉姬这时脑筋比较清醒,念头一转,道:“少师父虽是功成不居,但这种大
恩大德岂能抹煞不让他知道?更何况少师父还要将贵门秘艺传授与他,这些经过焉
能不说?”
她乃是故意用话迫一追对方,看她怎生说法?”
净缘女尼忙道:“不行,不行,凌姑娘切切不可把贫尼说出来,事关重大,凌
姑娘一定要守秘才好。”
凌玉姬忖道:“听她早先的说话以及看她适才那种悲不自禁的情形,可知她以
前一定与无名氏相识,我必须从她口中探出无名氏往昔的身世才行。”
好还未想出如何措词,净缘女尼,道:“凌姑娘请用心聆听,贫尼这就将修练
无相神功的口诀及大悲佛手的练功口诀说出来,请你记住背下来
她说完之后,立刻清晰缓慢地念出口诀,每一句都念上两次,并且简扼地解释
奥义。
凌玉姬本来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够记住,但听了几句之后,渐渐闭上双眼,潜心
专注地聆听。原来这些口诀虽是艰深繁奥,可是凌玉姬却发现和她学过的内功以及
脑中记住的一些武功要旨都可以前后贯通。她几乎一听明白了每句口诀中的奥妙,
所以要记住这些口诀,并元任何困难。
净缘女尼首先是把大悲佛手这一门降魔护法绝艺口诀背诵出来,背完之后,又
亲自拉开架式比划每一手的手法步眼。
接着,净缘女尼开始传授元相神功,这种神功乃是佛门元上降魔护身大法,精
深奥妙异常,可以就着原有的内功底子修练,转化为一种无形无声的潜在力量,发
出时可以伤敌,收敛时可以护身,端的神奇绝伦。
这一门神功心法凌玉姬更容易记住,只因她练过多年精奥的内功,但是她一向
不将这一身深厚内功化为潜劲内力发出攻击敌人,同时也不会运起内力护身,而这
无相神功却正好是教人从原有的底子上修起,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
不久,这两种绝艺都传授完了,净缘女尼道:“你都记住了么?”
凌玉姬闭目冥想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道:“都记住啦!”
她本想接着间她有关无名氏的身世,可是净缘女尼已经接口道:“那好极了,
等无名施主复苏之后,你可以转授给他,练到相当功候,便可以让他闯入帝疆绝域
之内,与那几位天下奇人逐胜争雄……”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说到如何打救无名施主的法子……”
这位美貌女尼从袖中取出那琼字丹,顿时清香四溢,令人心爽神抬。
她道:“这是那位葛老施主的至宝灵丹,施救之时,撬开无名施主的牙关,先
把此丹放人他口中。紧接着请你施展金针刺穴秘法,刺遍他身上一百零八穴……”
凌玉姬怔一下,道:“这种刺遍全身穴道的金针大法,我平生尚未试过,只知
最是消耗施法之人的精神体力,万一到后来我力量不支,金针落下之时,错了毫厘
或刺深刺浅了点,那就一切都完啦广
净缘女尼双眉一皱,心中闯起一阵忧虑,付道:“我不知道其中还有如许困难
,尤其是这种医学之道,最忌替亲近之人医治或施行手术,以免因关心过甚,反而
误事,但目下情势紧迫,不容我们另外找人,这却如何是好?”
她心中虽是极为焦虑忧急,可是面上却丝毫都不露出来。
凌玉姬道:“最好还是麻烦少师父你大发慈悲,亲自出手……”
净缘女尼心中暗暗叹一口气,忖道:“出家人虽是戒打诳语,但目下却不得不
撒个谎啦!”
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请听我说,这金针刺穴大法只不过是刺激无名施主
恢复生机而已,最要紧还是这粒灵丹以及贫尼在一边暗运神功,助他真气通行全身
脉穴,是以你纵然略有错误,对大局并无妨碍……”
凌玉姬放心地透一口气,道:“原来师父还要运神功助他真气通行,我可就不
太担心啦!”
净缘女尼道:“这就是了,如果贫尼不是元暇出手的话,自然不需女施主辛苦
啦!你尽管放心施为,如果金针落下之时,微有偏误,贫尼自会及时出手助你,决
无大碍……”
凌玉姬完全放了心,取出一个长形木盒,从盒中挑了一支最粗最长的金针出来
,先用火折烧了一阵,道:“这支金针只有在施行这种大法时才用得着,困此这还
是第一次使用呢!”
净缘女尼对此道一窍不通,困此不敢多说,以免露出马脚,只微微笑一下,道
:“你准备好了之后,贫尼就可开始啦!”
凌玉姬因对方说过出差错时可以帮忙她,所以心中甚是宽放,道:“我准备好
啦……”
净缘女尼忖道:“怎的她不替无名氏除掉身上衣服,来辨认穴道?唉,但愿她
针下不要出错,他就有生还之望了……”
她伸手捏开无名氏牙龈,把灵丹放人他口中。
凌玉姬深深吸一口气,双眼望住这个女尼,但见她向自己微微点头,便迅快抬
起玉臂,认准穴道,“啼”地刺人无名氏身上。
净缘女尼一手按住无名氏天灵盖,假装在运起神功,两眼却注意地瞧着凌玉姬
的动作。
只见凌玉姬出手甚是迅快,认穴纯熟异常,那支长达一尺的金针,每次刺下,
都几乎全部扎人无名氏身体之内。看起来真有触目惊心之感。
不到一盏茶工夫,凌玉姬已经刺了七十余穴,但这时她手法越来越慢,额头上
汗珠涌现,同时微微气喘,显然这一阵工夫她已消耗了极多的精力。
净缘女尼迅快地拨开无名氏嘴巴一看,只见那一丸灵丹,只化成米粒大小,不
过在他舌根喉咙处,却积聚不少碧绿色的液体,显然这丸灵丹虽是溶化,但由于无
名氏口舌机能已经停顿,故此灵丹溶液不能下腹。
她暗暗大吃一惊,这种现象实在令人忧虑,如若药力不能下腹,无法发挥神效
,则凌玉姬金针刺穴之举也是徒然白费气力。
时机紧迫,已不容她多所考虑,只见她头颅一侧,嘴巴对准了无名氏的嘴巴,
一连度了三口真气。
无名氏喉头微响,药液已经流入腹中,净缘女尼忽然间记起昔年闺房之中的情
景,鼻中又嗅到无名氏熟悉的气味,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悸动悲枪,双泪夺眶而出,
一时竟爬不起身。
凌玉姬虽然见到她抱住无名氏的头亲嘴,但她却知道有一种度气之法,所以并
不曾疑心到别处,专心一志地捏住金针,向无名氏穴道上继续刺落。
她自觉累得快要死了,那只手几乎无法感出所用的力量有多少!可是她仍然咬
紧牙关,继续施为,而这刻尚有十六七处穴道之多,使她禁不住泛起前路茫茫,长
夜漫漫之感。
净缘女尼抑制住自己奔放的感情,抬起头来,见到凌玉姬这种样子,心头不禁
一震。伸手摸摸无名氏的胸口,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她念头一转,沉声道:“女施主振起精神来,他的心已经跳动得像常人一样,
鼻口中也开始微微呼吸了……”
凌玉姬果然精神大震,一股气力不知从何而来,顿时针下如风,眨眼间已刺了
十多针。
但她实在已筋疲力竭,眼看只剩下五处穴道,可是她却连手臂也抬不起来,汗
水流下来遮住她的眼睛,视线大感模糊,。
净缘女尼自然看得出她实在无法支持,心中大急,猛可伸出手掌贴在她的后背
心,运起神功,顿时一股热流冲人她脉穴之内。
凌玉姬精神突然一振,抬起左手抹抹面上汗珠,右手金针已落下去。
净缘女尼放心地长长吁口气,忖道:“我本以为她乃是未曾炼过武功之人,这
种神功度力之法对她没有效用,所以一直不曾施展,谁知对她却大有帮助,早知如
此,我刚才就会出手助她一点力气啦!”
凌玉姬但觉真气穿行于全身经脉,一时疲累尽失,双手有了气力,因此金针连
连刺下,转眼间已经把一百零八穴刺遍。
她长吁一声,把金针丢掉,净缘女尼也将手掌收回,凌玉姬顿时又感到疲乏不
堪。
净缘女尼伸手再去摸摸无名氏的胸口,突然间感到一阵狂喜,不禁仰面向天,
感激地望住碧睛长空。
原来此时无名氏胸口果然传出心脏跳动的声音,鼻口间也缓缓呼吸起来。
净缘女尼收回目光,落在无名氏面上,陡然一阵心酸,凄然忖道:“你虽然再
度活转来,可是我却要与你永远分别,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见面了,唉,唉……”
她恨不得放声悲哭一场,好把心中沉哀悲恨都发泄出来。但是这时对她也是一
种奢想,她极力抑制住自己,毅然起身,飘然而去。
凌玉姬疲乏之际,竟没有发觉这位美貌女尼已经离开。她只想现在就睡上一大
觉,其他的她都不管了。
过了一会儿,她当真扑在无名氏身边睡着了。
无名氏呼吸渐渐正常,面色也恢复了红润,这样一直过了两个时辰之久,他才
睁开双目。
凌玉姬还未醒来,无名氏坐起身,看看身边的凌玉姬,起初想不出一点道理,
过了会他才记起那个把他震昏过去的帝疆四绝的葛老人。
他突然涌起满腔雄心壮志,仰眼望天,忖道:“那位葛老丈这回没有杀死我,
不久我就教他大大吃一惊,我一定要到黄山始信峰去会一会儿帝疆四绝……”
然后他又记起许多事情,便伸手把凌玉姬推醒。凌玉姬睡了这么久,已经恢复
精神体力,一见个郎果真元恙复活,欢喜得掉下眼泪。
她略去净缘女尼不提,单把他如何昏死,如何用葛老人的灵丹及金针刺穴之法
把他救活。她并且提到他怀中的达摩图解,假说是刚才取出来看了一下,觉得十分
深奥,威力无穷,应该时时研习。
无名氏道:“这本秘复已害了不少高人,我现下不比从前那样,对世上一世淡
漠视之,所以不敢翻动……”
凌玉姬道:“你取出来看看,我却觉得没有什么难解不通之处……”
但无名氏却不肯信她的话,坚决不肯取出这本达摩图解。凌玉姬没有办法,又
不能把净缘女尼的话说出来,只好暂不提,改变话题,道:“我还有两种极为高妙
的功夫,你如能练成功,也就差不多了……”
她首先背诵出元相神功的口诀,无名氏用心听完之后,凝想了一阵,举目一看
,只见凌玉姬双目深垂,面容庄严,却更是美丽。当下也不晓得她为何这样,便暂
不惊动,自个儿暗暗忖思刚才想过的念头。
原来这神尼伽因大师的元相神功虽是极是神妙,可是他凝神聆听完练法之后,
发觉与自己当日从那个白发高大老人所学来的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区别便是
无相神功柔和沉潜,练到功行火候都到达某一境界时,发出去时果真是无形无声,
妙用无穷。自己所练的内功心法,越是功深之时,出手就越是威猛,至于克敌制胜
,或是护身救命时的种种妙用,却没有多大出入。因此前者既称为“元相神功”,
后者便可以称为“有相神功”。
他细细想过之后,觉得自己只须照着那位高大的白发老人所传授的内功心法继
续苦练,成就绝不会在改练无相神功之下,故此元庸更改。想了一阵,只见凌玉姬
仍然寂然瞑坐,看来好像是她自家忽然依照口诀练起无相神功来,不禁觉得好笑,
枯坐元聊,便起身在周围走来走去。
那边峭壁墓门侧近的水声不绝于耳,他不在意地倾听着瀑瀑水声,忽然间发觉
那阵水声忽强忽弱,甚是可怪。当下信步走过去,远远瞧着,果然那一股泉水忽然
涓滴全无,忽然比平常还要粗大迅急。似是水源被扰,有人用什么东西忽而隔断,
忽然取开似的。
他瞧看了一阵,忖道:“我和玉姬就在左近不远之处,如果丁岚和夏雪已经出
来,一定会找到我们,断断不会急急拿了宝物就跑掉,可见得他们两人必定被困在
墓中……”
接着他又想到蓝岳、玻姑,祈北海。辛龙孙和一干封爵高手们,美艳夫人、颜
峰以及罗门居士,十二金钱叶藻等人,俱都人墓未出,不知他们是不是全部被困在
墓内?还是他们在墓中为了急夺宝物,混战起来,没有一个出得此墓?”
后面的想法比较不合理,因为这一干人元一不是当世的名家高手,纵然混战一
场,极为剧烈,但总不至于全部都同归于尽,尤其是其中有一个可以命令指使那干
封爵高手的美艳夫人,这场架可能从根本上打不起来。
那边厢忽然转来凌玉姬的叫声,他忙忙纵口去。两人见了,凌玉姬投身在他怀
中,神态娇媚婉转,无名氏胸中充满了柔情,和她温存拥抱了好久,才道:“你可
是自己练起那元相神功么?”
凌玉姬道:“是的,我练了多年的内功,却只能使身体强健,百病不生,再没
有别的用处了。但这元相神功却正好能够容容易易就把我多年来练的内功转化成一
种潜力,即使不用来与别人争斗搏击,但遇到有人欺负于我时,句有点用处,用不
着每次都使用毒针伤人了。”
她娇笑一声,道:“这无相神功真是奥妙神奇,我只练了这一阵,已觉得可以
发出潜力,击敌护身,再练下去,更不知有多么惊人的进境呢!”
无名氏道:“大概是你内功底子极是深厚,而且又是帝疆绝艺之故,平常之人
,必定没有这等神速成功的可能。我却用不着练这元相神功,倒是想知道那大悲佛
手是怎样的一种功夫?”
凌玉姬先答的话,道:“这大悲再手你练起来要比别人容易上千百倍,包管你
一学就会,稍稍一练就会精熟,可以使用……”
无名氏讶道:“这是什么道理?”
凌玉姬道:“那是因为你练过修罗七诀的原故,这大悲佛手就像修罗七诀一样
,虽然也有架式和口诀,但这些架式都是基本手法,目的只在锻练各种诀窍,但这
大悲佛手比修罗七诀还要奥妙,包罗深广,你学会之后,再把十二散手完全练熟,
再加上无相神功,真可以与帝疆几位老人家一斗……”
无名氏连忙问她那大悲佛手的口诀架式,凌玉姬先把口诀告诉他,然后由无名
氏依照口诀演练架式,她在旁边指正。
凡事都是一窍不通百窍通,无名氏以原有底子,学起这大悲佛手,果然一下就
学会了。自然其中微妙变化及运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发挥,但只要以后慢慢
研思练习,决不成问题。
无名氏和她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无名氏道:“这大悲佛手果然博大精深
,其中与修罗七诀最显著不同的是修罗七诀每一诀都是至毒至重的煞手,只要击中
敌人,纵然不死,也得重伤。但这大悲佛手却能发能收,敌人招数功力越是辛辣强
猛,自己的威力就随着增强,有如水涨船高……”
凌玉姬道:“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呢?”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换句话说,敌人如果不存杀心,则我们虽是击中对方
,但威力自然减退,因而也不致伤敌性命。如果对方出手十分恶毒,我们招数的威
力也加重了,你说好不好?”
凌玉姬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怪不得名字叫做大悲佛手………
她停口想了一想,又道:“你何以说不必学那无相神功?”
无名氏道:“因为我练的内功乃是极高明威猛的一种,据那位老前辈说,这种
功夫是他最近才悟通的,本来要传授给他的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可是他已经不行了
。”
他忽然住口,目光却避开了凌玉姬,投向漠漠长空,心中充满了一种震惊恐惧
,默默忖道:“大啊,这位老人家会不会帝疆四绝之一?也就是玉姬的父亲,我的
岳父?”
他的震惊恐惧,完全是为了凌玉姬而生,因为他晓得如果凌玉姬知道了父亲已
死的话,一定无比的悲伤痛苦,难以劝慰。
凌玉姬娇躯微颤,道:“这位老前辈姓什么?他长得什么样子?他可是死了?
”
无名氏赶快抑制住心中波动,微笑道:“他姓什么我不晓得,长得肥肥矮矮,
比早先那个葛老人还要矮些,面貌十分仁慈和善,据他自己说有一百多岁,乃是病
死的……”
凌玉姬长长透口大气,道:“刚才真骇死我了………
无名氏撒谎之后,心中既宽慰又难过。却听凌玉姬兴奋地道:“你快点把这大
悲佛手练好,还有那达摩图解和十二散手,那样我们等到重阳之日,便可以到黄山
始信峰见我爹爹了……”
她玉颊上泛起红晕,益发显得艳丽绝世,接道:“我把我们的婚事告诉爹爹,
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尤其是你居然能够踏人帝疆绝域之内。”
无名氏道:“你且等一等,有两件事我要问问你,第一是假使爹爹不乐意我这
个流浪天涯的女婿,便待如何?第二是我们既然体力不比寻常之人。黄山始信峰虽
高,也难阻止我们上去,但你却说得那地方像不许人随便上去似的。”
凌玉姬道:“你难道忘记了我爹的严嘱么?他说过凡见到我面貌的人,我就要
嫁给他,如果不能委身下嫁,那就要杀死他。我嫁给你实在是尊从他的严命,他老
人家绝不反对……”
无名氏听了这话,可就想起另一个见过凌玉姬全貌的蓝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
不安之感。
凌玉姬没有察觉,继续道:“关于第二点,可是让你猜对了,帝疆四绝每隔三
年就碰头一次,印证各人绝世武功,每次印证武功都要花上好几日,在这段时间之
内,任何人踏人周围十里之内,也就是等如向他们挑战,自认为有资格可与他们较
量。因此他们每个人都过来与这个侵犯禁地之人动手,各出绝艺,决不容情……试
想以他们四老的武功火候,天下有谁禁受得住的?”
无名氏讶道:“这就显得不公平了,他们已是当世最高强的奇人,即使有人差
堪与他们匹敌,也禁不住他信轮流攻击……”
凌玉姬道:“你哪里知道,他们也定下一条规则,那就是每人只准出手三招以
上,五招以下,绝不能超过五招。但由于招数所限太少,加以大家都怕来人是四人
之中教出来的徒弟传人,所以无不用尽平生功力。这样你也可以想象得到这几十年
来,死了无数高手之后,还有没有人敢踏人那帝疆绝域之内?”
无名氏恍然道:“原来如此,而那直隶颜家就是靠那具千里眼在十里之外偷窥
帝疆四绝搏斗较量,学会了许多奇奥绝伦的手法,因此能称雄于武林之中,而又不
犯帝疆四绝的禁条……”
他话声一顿,寻思起那位葛老人的武功火候,实在已达超凡人圣之境。若然他
一开始就全力出击,只怕当真捱不住三招到五招,更何况帝疆绝域之内,竟有四人
之多,各人的绝艺都不相同,威力各异,比起对付同一个人的二十招便又难上千百
倍。
凌玉姬见他突然间愁眉不展,便解下面纱,嫣然微笑,道:“请看看我
无名氏目光移到她面上,只见她不但天香国色,举世无双,而那美丽之中又有
一种蚀骨销魂的媚态,最是难禁,不知不觉忘了那些忧虑烦恼。
凌玉姬启笑道:“我爹爹最发愁的事,就是我的终身大事和想起他永远无法赢
得帝疆中其余三人。假如你能踏人绝域之内,以后又能压倒其他三绝,我这一生便
再没有其他奢求了……”
无名氏搂住她的纤腰,胸中豪情飞扬,朗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够在
帝疆中争雄……”
他的声音十分响亮,十余丈外的山腰处,有个美貌女尼悄然站在树后。这时也
听到他雄壮的语声,突然间流下两行清泪,轻轻叹息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这里无名氏已经拽开架式,在练那十二散手,他只诸熟前面的六式,那时要学
了许多日才学会。现在开始学后面的六手,却一下就学会了,并且感到功力似乎又
大有进境。
他与凌玉姬谈论及进步神速之事,最后他下个结论道:“以前你说过学会修罗
七诀之后,任何招数都一点就透,这话果然不假,何况我还多学了大悲佛手,学起
各种招式来自然容易。至于我功力又有进境这一点,相信必是由于那位老前辈的神
奇内功,加上他当时曾经赠我一粒灵丹,今日我又服了葛老人的琼字丹,这些绝世
灵药。神效惊人,故此功力益见深厚凝固。也许你的金针刺穴大法对我也有帮助呢
!”
他说着把凌玉姬拉起来,道:“趁现在日未下山,我们到那财神之墓探看一下
,无论如何要把那些被陷在墓内之人救出来。”
凌玉姬点点头,随他向墓门走去,心中忖道:“最好救不出蓝岳,或者他已经
死了,我的心事也就完全没有啦……唉,他对我竟是那样一往精深,连我把他送给
巫婆子他也没有丝毫怨恨!这却教我如何能亲自下手取他性命?”
不久,他们己走到墓门之前,门侧的流泉这刻已完全恢复正常。
无名氏早就把人墓戒条告诉了凌玉姬,所以不必再说,一齐人去。
墓内那条暗黑的雨道似乎没有尽头似的,他们携手奔了许久,左旋右转,估计
最少也走了五里左右,这才发现一个石室。
这个石室甚是宽敞,室内布置得极为华丽,不但有象牙做的绣床和沉香木的桌
椅等,甚且还有书架和书桌,桌上摆有文房四宝等物。此外,在东西两边的墙壁间
,各有一具高大的檀木橱,都镶着玻璃。橱内分为六层,每一层摆着无数珍奇饰物
珠宝,灿烂夺目。每一件宝物都是世所罕见,珍珠,玛瑙,翡翠,珊瑚,说之不尽
。
他们这一对年轻夫妻却一点都不动心,只觉得这些珍宝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
闻,所以在橱外流连观赏,却不伸手移取。
接着,他们就开始沏览架上的古籍秘典,并且在椅上慈息,渐渐光线黯淡,生
似已是黄昏时候。他们商量一下,决定在这个石室内休息一夜,明晨再继续查看全
墓。
等到石室上方角落的圆光完全黯黑之后,东西两边的檀木橱中发射出青蒙蒙的
光华。那些奇珍异宝在这青蒙蒙的光线之下,各呈异彩,霞绩腾幻。
无名氏和凌玉姬看出两边橱中发射出的青光都是从一盘巨珠上发出,因此猜想
出这两盘巨珠一定都是夜明珠之属,随便挑上一颗到世间也都价值连城,名贵异常
。
他们看了一阵,然后并肩坐在床上,细谈别后之事。
凌玉姬首先把如何被颜峰软禁,如何仗借缠夹先生曹廷之力逃了出去,谁知接
着又发现那曹廷不怀好意,骗她坐在太师椅上,双手及颈子都被钢箍箍住。
她随即闻到一阵异香,却是那曹廷暗暗使用迷香,要把她熏倒,加以蹂躏。
缠夹先生曹廷最怕的是凌玉姬那种杀人于元形的绝技,是以暗暗使用迷晋。
他人得户中,凌玉姬紧闭双目,头颅仰靠在椅背上,动也不动,她虽是看上去
业已昏迷,但那雪白肤光,修眉美目,仍然万分媚艳动人。
缠夹先生曹廷满腔欲火,双眼发出异光,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就去揭她面上轻
纱。
忽然瞥见那张轻薄的面纱无风自动,心中一凛,接着听到面前的地上咳地微响
,沉下目光看时,一缕微风袭到面上,顿时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凌玉姬睁开双眼,但觉身上出了不少冷汗。她先是庆幸自己声东击西之计生效
,骗得对方目光移开,立刻就用口中毒针射死敌人。
但她接着便惊慌起来,一来是曹廷的尸首就仆跌在她的脚边,二来她双手和颈
项部被箍住,动弹不得,终久要活活饿死椅上。
长夜漫漫,似乎永远都不会消逝。凌玉姬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着。
到她睁开眼时,已经是白天,但房中光线黯淡,一片死寂可怕的气氛。
她在等候死亡之际,自然免不了想起这许多经历,摹地觉得父亲不让她修练武
功,真是大昏特错之举,假如她有一身帝疆绝艺的话,走到江湖上,谁也欺负不了
她。
一天终于过去,房中渐渐错黯,可知已经是黄昏时候。
她忽然听到轻微的声音,生似是脚尖点地而行之声,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
精神一振,侧耳聆听。
那阵步声乃是从窗后传人来,此时己没有了声息,不知是那人已经远去,抑是
在窗后的走廊上凝立不动?
凌玉姬本来想开口呼叫救命,好教那人人来。然而她又生怕这个人又像是曹廷
那一流的险恶之悲,把他惊动的话,无疑是引狼人室。
所以她不敢开声,心中却矛盾地希望那人不要跑开……
过了一阵,房门人影一闪,一个人走了人来。
这人因是背着房门,外面昏黯的光线照不到他的面部,所以看不出相貌,只看
出他身材矮细,头上似乎用布包住。
那人房后瞧看了一阵,伸手在面上摸索了一阵,方迈步走近来,左手一扬,火
光浮现,顿时两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灰布大褂,头上用一条淡青色的布包住,那条青布盘过颈子
,绕回来把面孔包住一半,所以只见到一双淡细的眉毛和发光的眼
他凝视住凌玉姬,沉声道:“姑娘想必就是名扬天下武林的凌玉姬姑娘了?”
凌玉姬点点头,现在她已不十分惊讶有人认得出她是谁。
那人又道:“尝闻凌姑娘姿容绝世,在下倾慕己久,可不可以让在下一睹芳容
?”
凌玉姬听他说得斯文,而且此人眼中并没有那种异样的欲光,因此心中也没有
那么惊慌,当下道:“对不起,恕我不能从命。”
那人道:“如果凌姑娘拒绝在下的要求,在下这就转身走开,不管你的事了…
…”
他的声音甚是低沉,略带嘶哑,好像是故意逼紧嗓子。
凌玉姬轻叹一声,道:“我宁死也不能遵命……”
那人道:“如果我强行伸手,便又如何?”
凌玉姬无可奈何地道:“那我有什么法子呢?但如果你是个有骨气的豪杰好汉
,便不应该这样做。”
那人点点头,道:“姑娘说得对,所以在下才会跟你商量……”
他突然缓缓伸手,伸到凌玉姬面上,似是要揭开她的面纱。
凌玉姬没有做声,口中含着毒针,光等面纱揭开的一刹那。
那人没有立即去揭她的面纱,五指也未曾碰到那条轻纱,停在她下巴前一尺左
右,沉声道:“你只要点头,在下看过芳容之后,立刻就把姑娘救下,保证绝对不
会侵犯姑娘。”
凌玉姬仍然默不做声,那人等了一阵,忽然缩回手去。
她只好讶异地望着此人,只见那人转身出房,在外面不晓得干什么,没有一点
声息。
凌玉姬等了好一会儿工夫,本以为那人已经弃她而去,心中紧张消失,随之而
来的是一阵惆然。
她忽然在想到父亲严命自己不得被别人看见全貌之举,好像有点不合情理。这
世上之人绝大多数都是十分好奇,越是遮掩起来,人家就越是想看一看。
忽然间人影一闪,那人再度进来,这时他没有点着火折,所以屋中甚是黑暗,
那人一直奔到凌玉姬面前,来势汹汹。
凌玉姬心中大震,一时却拿不定主意是否暗下毒手把这人杀死。
那人低声道:“凌姑娘不要害怕,我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但目下形势紧迫
,我已见到人山大洪和刁童井奇好像向这边搜到!”
凌玉姬惊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就是蒙你救出鬼域的碧萧红罗柳燕娘。”
凌玉姬一颗心放下来,顿时感到全身乏力。
柳燕娘伸手在太师椅上急急摸索,最后在椅背后摸到枢纽,用力一按,滴答数
响,钢箍都缩回椅内,不露一点痕迹。
凌玉姬手脚发软,站不起身,柳燕娘却不管她,返身奔了出去,很快又转回来
,手中抱住一床棉被,罩住曹廷尸身上。
她的手脚好快,一下就把曹廷紧紧包起,抗起来又奔了出去。
转眼便回转来,用一柄短短的刀子在墙角的地上乱剁乱撬。
凌玉姬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是在于什么。
片刻之后,柳燕娘插好刀子,走过来低低道:“那刁童井奇和人山稽大洪马上
到,我们现下决走不远,不如在隔壁藏起来……”
凌玉姬听说要藏在隔壁,一方面害怕,一方面迷惑,但仍然站不起身。
柳燕娘伸手的把她抱起,匆匆走到隔壁一间狭小黑暗的房间内。
她把凌玉姬放下,从怀中取出一块干硬的烧饼递给她,轻轻道:“你大概是饿
坏了,先吃上一点,好恢复气力,我们躲在此处,可以听到后窗透过来的声音。”
凌玉姬哪里吃得下,便没有要,颤声道:“他们为何会搜到此处,假如他们先
撞人这个房间中,时怎生是好?”
柳燕娘道:“如果他们搜到此处,我只好跟他们拼命!”
她接着低叹一声,道:“如果我不是伤病未痊,还可与他们一拼,现在哪能拼
得过这两个魔星?”
凌玉姬心中更加害怕,沉默了一阵,道:“假如他们进来,你不要动,等我冲
出去,他们一定想不到房中还有别人,而且他们抓到我回去交差,已经十分高兴,
多半不会再搜查屋子。”
碧萧红罗柳燕娘摇摇头,道:“那不行,他们除非先杀死我,否则休想把你擒
口去……”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刚才就是因为发觉这两个魔星在我居处附近转来转去
,所以赶紧溜走。经过此屋时;发觉好像没有人居住,所以打算躲在此宅之中。但
走到窗下,忽然闻到一阵异香……”
凌玉姬接口道:“不错,这阵香味就是曹廷身上发出的。…
碧萧红罗柳燕娘道:“我可认出这是人山大洪的一宗绝艺,原来他天生嗅觉极
为灵敏,比最好的猎狗还要高明,当年有位异人见他具有这种天赋,就特制一种异
香,只要袁在一个人的身上,好几月都不会减褪。而且只要逃得不远,移大洪凭着
那个鼻子,终必可以找到。”
凌玉姬这时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肯放走曹廷和我……”
她简扼地把经过说了,柳燕娘冷笑道:“那刁童井奇竟想借曹廷之力把我擒回
去,哼,哼,等我伤病养好后,我一定设法教这一千助纣为虐之人吃点苦头。”
她又把话题转回去,道:“我闻到那阵香味,便晓得此屋之内,有人正被穗大
洪他们搜捕,所以从窗中望人房内,见到地上的曹廷和太师椅上的你。”
凌玉姬正要问她后来的种种做法是什么意思,忽然觉察到极为低微的异响,便
闭口不语。
两人静静侧耳聆听着,不一会儿,果然听到隔壁房中有了响动。
凌玉姬不禁紧紧拉住柳燕娘的手,身子微微发抖。
柳燕娘也紧张地侧耳倾听,不久,隔壁传来稽大洪响亮的声音,道:“那小子
在这房中呆了许久……”
刁童井奇忽然道:“等一等,这是什么?你看见墙边的地上没有?”
大洪道:“地面好像撬挖过,怎么啦?”
刁童井奇道:“现下已不怕那厮飞得上天,但这地面痕迹却十分可疑,咱们先
不忙搜查全宅,且看看地下埋着些什么?”
人山嵇洪道:“管他呢,就算是埋有大批银子,我也不希罕!”
刁童井奇道:“你最好少出点主意,快点动手挖掘,我非瞧瞧下面是什么东西
不可……”
大洪用响亮的声音道:“我们在这儿挖掘的话,那厮跑得更远啦!”
刁童井奇道:“叫你少出主意你偏不听,试想如果他把凌玉姬杀死了,埋在地
下,我们穷追一气,有何用处?”
人山大山怒哼一声,道:“那个王八蛋若敢伤了凌姑娘一根毛发,我抓住这王
八蛋之后,非拿刀了一下一下剁他不可!”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的怒气,使得凌玉姬自家也十分惊讶。
刁童井奇道:“你最好少说话,快点动手,凌玉姬跟你没有一点干系,就算被
那厮害死,你何必这么难过,哎,你慢一点,不要把底下的东西弄坏
人山大洪是拼命地用短刀撬挖,听了这话,动作立刻放慢,好像真怕把泥土下
面的东西撬坏。
却听刁童井奇的声音又道:“你真笨,下面不一定会有东西,这也许是曹廷那
厮缓兵之计……”
人山大洪雄壮响亮的声音升起来,他道:“到底下面有没有东西?我可糊涂啦
……”
刁童井奇道:“你不要多问,动手就是……”但他接着又说下去,似是忍不住
不说。
他道:“这泥土下面有没有东西我目下哪敢确定,如果藏有物件,必是凌姑娘
的尸体,如果空无一物,那就是曹廷故布的疑阵,目的在阻缓我们追上他的速度。
哼,可惜他还不晓得自己这一辈子别想逃得出我们的追踪,否则早就乖乖不动,静
候发落了……”
凌玉姬听到这里,不禁对那碧萧红罗柳燕娘的智谋大表佩服。不过她此时还不
明白的就是为何不趁这刻速速逃走?莫非外面尚有别人?抑是另有妙计?
那刁童井奇的声音又传人耳际,道:“以我所知,缠夹先生曹廷心眼虽是不少
,但他似乎还未到如此故布疑阵的高明程度,此所以我明知可能耽误时间,也要看
个清楚方肯干休。”
稽大洪没有回答,想是他一来根本就大感糊涂,二来专心撬挖,所以不做一声
。
只一眨眼工夫,忽听刁童井奇怒哼一声,道:“好小子,这太师椅上居然暗藏
机关……”
人山大洪大声道:“不要紧,待我把这椅子劈碎,你别挣动。”
刁童井奇道:“胡说,你先在这椅子上前前后后摸索一下,只要找到枢纽便行
啦……”
凌玉姬想起自己被那张太师椅所困时的情景,不由得抿嘴一笑,暗忖那人山槛
大洪岂可与柳燕娘相比,定然要找上老半天,这可有得刁童井奇好受的了。
方想之际,碧萧红罗柳燕娘已拉她轻轻走房外,接着抱住她的纤腰,纵出外面
街上。
她们在黑夜中奔出好几条街,方始停步。
柳燕娘道:“姑娘打算到何处去?”
凌玉姬道:“现在我也不晓得,我只要查问出无名氏的下落,就去找他。”
碧萧红罗柳燕娘忖想了一阵,道:“我自从蒙姑娘打救,一直埋头养伤练功,
天幸姑娘的医术及灵药十分神效,短短十余日便已痊愈了八九成,要不然今晚恐怕
还没有气力报答姑娘大恩……”
她停了一下,接着道:“这些日子来我没有与外界接触,所以不晓得无名氏的
消息,现在形势紧迫,我只好拼着败露踪迹之险,去向人打听一下。”
凌玉姬忙道:“前几日颜峰离开时,曾经告诉过我,说是无名氏和一些人到华
山去揭那千古之谜,他本人也是赶到华山去……”
碧萧红罗柳燕娘眉头一皱,道:“如果颜峰也在那儿,只怕你未见到无名氏,
就先被他截住,他手下训练有十八虎将,个个身手高强,精明剽悍。以颜峰的为人
,、谅必沿途布置人手,以便有所作为时,随时可召集出动。…
凌玉姬不由得愁泛眉稍,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来,我自然难以平安到达华
山了!”
碧萧红罗柳燕娘道:“那也不一定,我仍然可以替你想个办法……唉,可怜我
多年来苦心秘密训练出来的双鬓四哑都不在此地,如果这六人在此,那就不愁送你
不到华山了。”
凌玉姬被她引起好奇之心,道:“双壹四哑是怎样的人?”
柳燕娘道:“说起来话长,那双鬓是两个长相丑陋惊人的女子,她们乃是亲姊
妹,十余岁时因孤苦元依,到处流浪,有一日偷了人家的猪,烧烤果腹,被人家找
到,集众围捕。先是十多个壮汉去抓她们,竟被她们冲出重围,甚至还伤了好几人
,后来人越聚越多,持刀抡棍的终于把她们抓住,这些村人气愤之下,把她们毒打
了一顿,便要活埋。恰好被我碰上,才用各种手段把她们救出众人之手,她们没姓
没名,一个叫大丑,一个叫二丑,样子虽是难看,可是天生异禀,任何武功,不论
是内外软硬的上乘功夫,都一学就会,一练便精。不瞒你说,我以前颇为滥交,武
林中高手与我有过露水之缘的人甚多,这些高手们总要留下一两宗绝艺在两餐身上
,所以说起来她们的武功比我只强不弱,另外四哑则是四个相貌丑陋的大汉,他们
原是各地死牢中待决的囚犯,舌头均被割去,故此变成哑巴。我一共找到这么四个
天资禀赋奇高的人,便设计把他们救出生天,授以武功。”
凌玉姬道:“那些人既是死囚,你用什么法子把他们救了出来?”
柳燕娘笑一笑,道:“我用的是瞒天过海之计,目下不宜多说,不过你这一间
我却有了主意……”
她拉住凌玉姬,把她带到一条僻静的胡同内,接着抱起她跳人一座园内,低声
道:“这儿是一座尼庵的后园,你且躲在树影之内,我去去马上就回来。你是个姑
娘身份,即使被人发觉,也不大要紧,随便撤个谎就是了。”
凌玉姬惊慌地道:“柳姊姊你得快回来,以前我碰过这种情形,自个儿等了一
阵就出岔子。”
柳燕娘微笑道:“好妹妹你放心等候,我去办一点事就赶回来。”
凌玉姬只好蹲在黑暗的树影中,心中惴惴地等候。
过了许久,一条人影落在树影前面,她抬眼望去,却是个短衫裤,戴着帽子,
手中持着皮鞭的男子。
凌玉姬这一惊非同小可,骇得屏乞噤声,动也不动一下。
这个男子好像知道凌玉姬躲在黑暗中,笔直向她走来,口中还发出低低的冷笑
之声,凌玉姬一横心肠,舌尖卷了一枚毒针,准备发出。
那男子陡地停住脚步,低声道:“凌妹妹,我可曾把你吓了一跳?”
凌玉姬啊了一声,道:“柳姊姊,你几乎把我骇死了!”
柳燕娘道:“对不起,我就是天生爱恶作剧,这个毛病使得我不知吃了多少亏
,还是改它不掉。”
她过来把她抱起,跳出胡同外,只见一辆骡车停在胡同外面。
凌玉姬皱眉道:“为何那车子是白色的?岂不惹人注目?”
柳燕娘道:“你走过去瞧瞧就明白了。”
她们走出胡同,凌玉姬更加吃了一惊,道:“车上可是一具棺材?这是谁家的
灵车?”
柳燕娘道:“谁都不是,这口棺材内将要盛装住一个绝世美人的香躯
凌玉姬不敢做声,也不敢走近去,却被柳燕娘抱了过去。
柳燕娘一手掀起棺盖,道:“凌妹妹,你进去吧,里面舒服的很。”
凌玉姬呐呐道:“这个……这个……”
柳燕娘道:“你为何踌躇不前?”
凌玉姬不敢说出疑心她的话,却又被迫不过,只好爬上车,跨人棺木之内。
棺内铺着厚厚的棉褥,她躺下来,柳燕娘托住棺盖,慢慢放下,尚有半尺左右
时,他便托住不再合上,道:“里面躺着还舒服么?”
凌玉姬心中虽是惴惴不安,但表面上不敢露出来,低低道:“还好,好像是躺
在床上一样。”
柳燕娘轻轻笑一声,道:“如果不垫上厚褥,你一会儿就更难受了。”
她停歇一下,道:“刚才说到四哑之事,我还未回答你的问题。我的好计,说
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用一种秘制药物,暗暗给那待死之人服下。他服下之后,立
刻就气绝身亡。于是狱官呈报之后,便往乱葬岗上一埋,而我则等到半夜去把尸首
起回来,七日之后,药力自解,他便活转过来……”
凌玉姬道:“原来这样,此汁难就难在那种秘制药物,我也懂得这方子,但其
中有两三种药物太不好找,再说我配出来也没有用处。”
柳燕娘道:“你既懂得配药之方,可知我不是骗你的了,我告诉你,那几次我
去乱葬岗,挖掘坟墓时,曾经挖错过几个新坟……”
凌玉姬耳中听着夜风呼啸,自己躺在棺木之中,她的话使她不由得胆战心惊起
来。
柳燕娘接着道:“一个人才死之时,没有什么可怕,但埋过在地下,哪怕时间
甚短,尸体也立起变化,看起来形状可怖,仿佛会从棺中冲出来把人抓死似的……
”
凌玉姬骇得哎一声,道:“多可怕啊,多可怕啊!”
柳燕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阴森低沉,缓缓道:“可怕的还在后面,有一次,
我认错地方打开一具刚葬下的棺木,那个死人面上呈现紫之色,并且流露出绝望恐
怖和声嘶力竭的神情,在那棺盖之上,还有好多道血淋淋的指痕,而那具死尸十指
指甲尽皆脱落,染满了血迹……”
凌玉姬呻吟一声,她已经骇得半死,一方面又替那棺中死人感到万分痛苦,因
此尽管震骇之极,仍然问道:“他……他何故会显得这样悲惨可怕呢?”
柳燕娘道:“他么?这还用说,自然是被人活活埋葬,然后在棺中闷死
凌玉姬但觉全身瘫痪,害怕得连连呻吟,此刻她已幻想到被埋在地下那人,眼
前是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不论如何敲打抓踢,声音都不能透传出地面,
然后一阵阵气闷的痛苦袭到……
她呻吟道:“为什么人家要把他活埋呢?”
黑暗中传来一阵幽沉的声音,道:“因为他的家人以为他已经气绝身亡,其实
他却未曾死掉……”这声音突然听不见,同时眼前一片漆黑,黑得像是在万丈地底
似的,凌玉姬平生当真未曾见过这么黑暗的光景,但觉四肢瘫痪,口噤无声。
她晓得是那面棺盖业已关上,现在假如柳燕娘把她埋在地下的话,自己便像刚
才她说的,那个被人活埋的尸体一样!
忽然间她忘了恐惧,宛如已经死了似的,静静地躺着不动,脑中也没有了任何
思想……
这一阵生命的空百逝去之后,她开始平静地忖想一些事情,其一就是这柳燕娘
为何要加害自己,莫非是她嫉妒自己把颜峰抢去,所以要加害自己?
此外,她也想起了无名氏,假如他晓得了自己的下场,竟是如此悲惨,这阵刺
激足可以把他变成痴呆之人,永远都再没有悲喜的感情了!
还有蓝岳,他年轻英俊,武功高强,也像无名氏一样深爱着自己,也看过自己
的容颜。她对于蓝岳老是觉得歉疚和难以解决,因为他看过自己的容颜,所以必须
要杀死他,但事实上却难以下手……现在却好了,反正自己一死,一切都解决了。
她昏昏沉沉地忖想着,忽然间眼前一亮,转目看时,原来在她头顶那一面出现
了几个指般大的小洞,不但透人微弱的光线,还吹人冰凉的夜风。
接着柳燕娘的声音从外在透人来,她道:“凌妹妹,你没事么?唉,我这个喜
欢恶作剧的脾气才说又犯,一定把你骇坏了……”
凌玉姬用尽全身气力,才哼出声音。柳燕娘接着道:“幸好还没有把你骇死,
目下我们还得等到天亮,才能动身出城,直赴华山找寻无名氏。”
凌玉姬在棺中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心中余悸犹在,仍然未曾当真恢复平静
。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骡车开始向城外驶去,出得城门,只听柳燕娘的声音不时
飘送人来。她有时告诉她说发现颜峰手下之人,不过他们都不会注意运送灵枢的骡
车。此外也发现一些武林人物,照柳燕娘的猜测,这些人物必是赶赴华山去的。
骡车走了一日,毫无事故。当晚在一处镇外停歇,次日清晨又开始赶路。
凌玉姬已知道柳燕娘只能把她送到华山山麓,所以一直盘算怎生人山寻到无名
氏,而又不会被颜峰中途截住。
柳燕娘挥鞭驱车,估计明日中午便可驰抵华山山麓,然后她就去办自己的事。
走到傍晚时分,忽有两骑跟在后面,大约跟了六七里路,然后才赶上车。。
柳燕娘偷眼一看,这两骑马上的人装束各异,一个是宽袍素服的老者,一个是身高
体壮,相貌方正威风的壮年大汉。
但这两人有一点相似的,那就是眼睛中都流露出精明老练的神色。
但他们赶上骡车之后,那个壮年大汉扭头向她打个招呼,道:“请问老兄要把
这口棺木送到何处?”
柳燕娘举步按住帽子,那只手便遮住一半面孔,压住嗓音道:“大爷好说了,
这口棺木乃是要送到前面的张家集,但看来今晚已赶不到啦!”
那两人点点头,不再做声,径自先行,不久便去远了。
柳燕娘道:“凌妹妹可瞧见那两人么?一个就是洛阳银鱼精舍的罗门居上,一
个是大名鼎鼎的十二金钱叶藻叶大侠。…
她沉默了一阵,又道:“假如他们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又晓得我要帮你到华山
去的话,他们冲着我,也会使你心愿落空。”
凌玉姬道:“为什么?”
柳燕娘道:“因为他们都和我有仇,其次他们也晓得我和颜峰姘居之事。”
凌玉姬道:“如果发生事情,你尽管走开,我不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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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七章 石室苟合无颜见旧友
这天晚上,他们仍然在荒野中过夜,次日上路,过了张家集一段路之后,陡然
间蹄声急骤驰到。柳燕娘回头一望,只见两骑疾驰而来,她不禁惊道:“糟了,罗
门居士和叶葆一块儿追来啦!"
正说之时,两骑业已驰到,罗门居士冷冷瞅住柳燕娘,道:“你昨日不是说要
到张家集的么?这是什么地方了?”
柳燕娘一直用手拉住帽子,其实是藉此遮住面孔,她涩声应道:“这就奇了,
我想到什么地方去还要你们准许不成?”
十二金钱叶凛朗声道:“棺木中装的是什么?你赶紧从实说出。”
罗门居士接口道:“还有你把手放下来,我猜一定是熟面孔无疑。”
碧萧红罗柳燕娘看看势色不对,她本是智谋出众,阅历极丰的老江湖,一看已
知今日如果不设法脱身,一则决敌不过这两人,二则露出了真面目,传出江湖后颜
峰便有踪可寻,三则再缠下去,不但无法把凌玉姬送到华山,反而会耽误了时间,
倒不如赶快逃走,反过来缀住他们,看看情形再说。
心念一决,立刻纵下骡车,落荒奔逃。罗门居士和叶葆都怔了一下,接着驱马
走到车边,叶存跳下马,一手托起棺盖。
这两位武林高手一看棺中卧着的人正是凌玉姬,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凌玉姬爬
起身,道:“多蒙两位高人打救,刚才那厮是颜峰手下,不知何故要把我带到华山
……”
罗门居士和叶葆晓得她和无名氏的关系,听了她的话,都猜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商议了一阵,便决定带她到华山找无名氏。
他们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不必掩藏形迹,一径人山,最后到达财神之墓前,便
碰上了帝疆四绝之一的葛老人,他们被葛老人迫人墓中,从此没有出现。
无名氏听完凌玉姬的叙述之后,长叹一声,道:“我们真是魔难重重,而我更
感到渐愧,因为我居然妄想在帝疆中争雄,却连妻子也保护不了。
凌玉姬连忙柔婉地劝慰他,之后又谈了些别的中,便相拥入睡。
次日清晨,他们起身踏勘地形,这间石室出去,尚有三个石室,每间石室都堆
放着罕见的奇珍异宝,这对年轻美丽的夫妇对这些价值连城之宝只是略为看看,丝
毫没有动心的样子,倒是最后的那间石室,挂着几件兵器,其中有刀有剑,有戈有
戟,都是样式奇古,一看而知绝对不是凡金俗铁,他们对这些兵器却多看了几眼。
凌玉姬忽然发现在兵器下面的架子上,许多珍宝之中,有一口长约五寸,薄如
柳叶的小剑,剑鞘不知是什么皮革所制,色呈灰黑,甚是柔软,鞘腰有一道钢箍,
制作精巧,想来是用以箍在什么物件之上,以便携带。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取起来观赏,无名氏面色微微一变,但仍然温和地道:
“你既然取了起来,也没相干,但千万不可再动其他的东西。”
凌玉姬道:“为什么呢?啊,这剑鞘可以套在小臂上,这样谁也看不出带着短
剑哩……”
无名氏道:“那是因为财神钱老前辈遗言中说明不可妄取两件宝物,否则就有
一年幽囚之灾,我想那些先我们人墓之人,一定都犯了此戒,所以被封闭在石室之
内,现在我已看出一点眉目了。”
凌玉姬大感兴趣,问道:“你看出什么眉目来?可以说给我听一听么?”
无名氏道:“当然可以啦,先说这封闭石室的枢纽,当真浩大而又精细无伦,
每间石室中都不下千百件珍宝,但每件珍宝都缀住极细的一根丝线。像你刚才取起
一件,已经触动了机关啦!”
凌玉姬茫然四顾,道:“但我看不出一点异状啊!”
无名氏道:“我相信你再取一件的话,此室一定会自行封闭。”
凌玉姬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显然她心中不大相信,无名氏接着道:“最令我
测想不透的,便是这墓中机关用什么力量作为动力?得以使石室封闭……”
凌玉姬道:“这还不简单么?我们触动机关,一扇石门掉下来,岂不是就把我
们封闭在内?”
无名氏摇摇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不能称为千古之谜了,你看那一于先
我们人墓之人,元一个不是身怀绝技之士,如果只是一扇石门掉下来,他们纵然来
不及抢出门外,也有法子把门撬开,是也不是?”
凌玉姬怔了一下,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无名氏接着道:“大凡这种惊世绝俗的禁地,最难安排的就是动力问题,否则
偶有鸟兽虫蛇触动了机关,全墓都封闭住,岂不是自费心血?同时没有动力的话,
各种机关决不能自动恢复原状,那财神钱干的遗示曾经指出,石室封闭是为期一年
,试间如果是一扇石门掉了下来,一年以后怎会自动打开呢?”
凌玉姬听得目瞪口呆,过了一阵,才道:“你侃侃而谈,好像对此道深有研究
……”
无名氏听了这话,突然双目一睁,面上流露出一派深思冥索的神情。但过了一
阵,便废然叹了一声,道:“我这在记忆未失以前,一定研究这些学问。还记得那
次在沙漠的天龙寺中,马痴欧阳老人带我走出那座奇门阵法之后,当时我似乎也懂
得这等奇门遁甲的绝学,可是用心追索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凌玉姬心中忖道:“唉,大概只有那位少师父知道你的身世来历,可惜我当时
忘了问她。而她又严嘱我不得向无名氏提起她,不然的话,我先向无名氏探询有关
她的来历,就可以渐渐查出了他的身世,或者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
她寻思之际,一面拔剑出鞘,只见那短短五寸的剑锋,射出朱红色的光芒。
无名氏讶道:“此剑名为火舌,乃系剑器中的重宝,不论是哪一种神兵利器,
碰上此剑,立时断折。你不妨在石上试它一下……”
凌玉姬听了他的话,振腕向石壁上刺去,只见锋刃深没人石中,如刺豆腐,没
有一丝声息。
她随手一剜,石壁上就被那火舌剑剜了一个洞穴,宛如用普通的快剑剜割朽木
软泥似的。
她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纳入鞘中,箍在小臂之上,衣袖垂落下来,椎也看不
出她身上带着利器。
当下两人离开此室,沿着黑暗甭道奔去,不久,就走出墓外,正是从原来的墓
门出去。
无名氏突然甩开凌玉姬的手,迅快如奔雷闪电般向左侧的崖坡扑去,一转眼间
,身形已被树木遮住。
凌玉姬虽是讶异,却不着急,自个儿在墓门前等候,闲着无事,便暗暗练习那
神尼伽因大师的元上心法无相神功。
练了一会儿,她暗暗依诀扬袖发出一股潜力,向数尺外一株碗口粗的树身撞去
。
她的衣袖只轻轻飘动一下,丝毫没有风声或其他异状。而那株碗口粗的野树也
仅仅突然无风自动,随着她发出的潜力弯低,并不断折,树身上更不曾有碎裂之痕
。
凌玉姬修眉轻皱,觉得这无相神功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能够把那株野树
压得弯低尺许。假如把那株树换作一个人,最多不过把他推开几步而已。
那株野树弹回来,缓缓摇摆。凌玉姬皱起眉头,衣袖飘处,又发出一记神功潜
力。
她发出潜力时,那株树刚刚是弹回来的方向。忽然间“哗啦啦”一响~那株碗
口粗的树整棵都迅急弯倒,弯曲之处连响,树枝爆裂多处,一望而知这棵树只差一
点就齐腰断折。
凌玉姬不由得一怔神,呆呆望住这株树,只见它虽是弯得那么厉害,居然还未
断折,仍旧弹了回来。这一次摇摆之势甚为剧烈,树叶带起响亮的风声,大半叶子
都甩脱枝梢。
她摹然明白了个中道理,眼中泛射出愉悦的光芒,又是运功一袖佛去。
这一次她乃是故意等那株树荡回来时才发出神功,只见那树刚刚弹回两三尺,
陡然间又迅急向外倒下,这一次发出更大的声响,终于齐腰折断,再也弹不起来。
凌玉姬欣慰地吁口气,转眼向四下找寻无名氏,突然一道人影从墓石侧的断崖
上飘身而下,身法之迅快美妙,就访佛是长着翅膀一样。
那道人影才落到地上,眨眼已移到她面前,真是快如电光石火一般。
凌玉姬第一眼就看出不是无名氏,故此芳心大凛,但接着看清楚这人影竟是那
位传授神尼绝艺的美貌女尼,一颗心又放下来。
她不等净缘女尼开口,已经扑上去,抓住人家的衣袖,道:“师父来得好啦,
我正要找你呢!”
净缘女尼目光扫过地上的断树残枝,微微一笑,凌玉姬已道:“这无相神功可
是要对方出手攻击时,才会发挥威力?…
净缘女尼点点头,凌玉姬已接着道:“这个暂时不提,你以前一定识得无名氏
,他到底是什么人?请告诉我………
净缘女尼忽然露出怅恫幽凄的神色,缓缓道:“他么……他出身于豪富之家,
世代书香,父母早丧,长兄豪侠任性,一掷千金而元吝色,因此结交了许多江湖豪
侠之士,他的长兄在武林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门下宾客中不少奇才异能之辈,因
此无名氏他自小也学到一身武功,但最擅长的还是奇门遁甲,机关埋伏与那占卜推
算之学。”
凌玉姬急急插口问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可是姓卫么?”
净缘女尼微微一怔,道:“他……可是他自己说的叶
凌玉姬道:“他有一次曾经向别人自称姓卫。”
净缘女尼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道:“不,他不是姓卫……啊,他快要回来
啦,贫尼仗着师门的“莲池化身心法”,把他引人一片密林之内,他久搜无迹,这
就快要回来啦!”
她向凌玉姬合十道:“贫尼有几名话,请女菩萨切记心中……”
凌玉姬道:“师父请说。”
净缘女尼道:“第一。女菩萨万万不可使他恢复记忆,那样徒然使他记起以前
种种苦乐之事,似乎不是贤伉俪之福。”
凌玉姬啊一声,道:“这个……这个……”
净缘女尼道:“贫尼时间元多,不能详作解释,只望女菩萨信任贫尼的话,谨
记于心。第二件事是女菩萨此后不可离开无名施主,千万留意别让他踏人庐州地面
。”
凌玉姬茫然道:“他的老家就在庐州么?”
净缘女尼道:“正是……贫尼要告辞了,女菩萨除了照顾无名施主之外,自家
也得多多保重。”
她说完随即转身走去,凌玉姬想起一事,赶紧追上去,道:“师父……请问你
是他的什么人?”
净缘女尼没有回答,陡然加快脚步,眨眼问已出去老远,隐没在树木后。但凌
玉姬却清清楚楚地见到那个女尼的背影当时曾经震动一下。
她不禁陷入沉思之中,现下她虽然仍不晓得无名氏的姓氏身世,但却知道他的
老家是在庐州,又知道这人世之上有谁晓得无名氏的身世。
她陷入沉思之故,乃是由于净缘女尼嘱她不要恢复他的记忆一语,因而联想到
种种可能的理由。她本身精通医术,知道这种失忆症,多数是由于脑部受到重大的
震荡,有些则是由于极为剧烈的刺激,照大名氏的情形看来,元疑是由于重大的刺
激。因此她反复猜想那是什么刺激?为何净缘女尼特地来嘱她不要设法使他恢复记
忆。
其次就是净缘女尼和无名氏之间的关系,凌玉姬虽是具有绝世姿容,却也不得
不承认那位空门妙龄女尼长得十分美貌,尤其是那端庄沉凝的风度,当真是世上少
见,令人略一接近,便生依慕之心。
以她这种绮年玉貌的美人,居然遁人空门,削去三千烦恼,此中必有重大隐秘
的内情!何况她居然知道无名氏的身世,而无名氏则恰好是因极度刺激而失去记忆
,此中蛛丝马迹,教人不能不联在一起推想,并且怀疑无名氏的失忆症可能正是因
她而起……
她想得十分人神,困此无名氏因到她身边时,她仍然毫无所觉。
无名氏道:“玉姬,你想什么?”
凌玉姬摹地惊醒,一时答不出话,幸而无名氏并不注意她的失态,接着道:“
奇怪,我明明见到人影,而且很快就寻踪追去,但那人身法之快,竟是我平生未见
,唉,我不但没有追上,甚至连那人长相面貌也没有看到。”
凌玉姬确实被净缘女尼如此迅快神速的身法引得心中一动,轻轻惊啊一声。
无名氏沉重地道:“我猜那人一定是帝疆四绝之一,唉,就凭这种身法,我万
万难以与他们争雄逐胜啦!”
凌玉姬道:“那不也尽然,武林之中尽有以轻功超卓名震一时的人,但他们的
武功却有限得限,岂能因这一点就灰心丧志。”
无名氏振奋一下,道:“现在且不管它,还是先设法救人要紧。”
他拉了凌玉姬,又往墓内走去,轻过长长的一段雨道之后,又到了他们曾经歇
宿一宵的石室。”
无名氏在室中查勘了一阵,又向另外的三个石室走去,逐间细细查勘。
到了最后一间,他查勘了好一阵,凌玉姬泛起微笑,突然悄悄地伸手取起一柄
白玉骨的折扇,道:“夫君,你如果着上儒衫,配上这柄玉骨折扇,当真好看极了
………
无名氏转眼见到她手中已捏住那柄玉骨折扇,面色微变,道:“这回糟了,我
们都被幽禁在此地啦!”
凌玉姬笑一笑,道:“怕什么?我正恨不得有这么一间密室,让我们清洁静静
地厮守一辈子。”
无名氏舒眉一笑,道:“我如果还埋怨你的话,我就配不上你啦……这扇真不
错,侍我看………
他接过那柄玉骨折扇,打开一看,只见整把折扇都是白玉为骨,扇面用极细的
银丝织成,上面还有古雅的图案。
凌玉姬偎在他肩头边一同观赏这柄玉骨折扇,轻轻叹道:“这柄折扇玉质之佳
,手工之精美,实是人衰罕见,可惜稍为沉重坠手了一些,想那些手元缚鸡之力的
文士,怎能长久持用?”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此扇正合我用,可以作为兵器,防身御敌。”
凌玉姬道:“如果被敌人沉重锋利的兵刃击毁,岂不可惜?”
无名氏道:“你没有看清楚,所以才有这种说法。
他圈指一弹折扇玉骨,发出一声悦耳爽心的清脆响声,然后把折扇交给凌玉姬
,道:“你再看看扇骨的玉质如何?”
凌玉姬看了一阵,仍然看不出什么可异。无名氏道:“你不妨设法撕破此扇…
…”
她漫应了一声,用指甲刺划银丝扇面,起初不敢用力,但后来两手扳住扇骨,
且力猛撕,也无法弄得动。
她交还给无名氏,道:“真看不出这扇面如此坚韧,我想如果你撤开此扇,用
来抵御暗器,真是最好不过。”
无名氏道:“何止扇面坚韧,这扇骨玉质也是世间少有的坚硬,刚才我运指力
暗暗捏过。纹风不动。你知道我的指力不比寻常,就是寻常钢铁,也能捏凹,但这
些白玉琢成的扇骨,却一点也不凹裂。以这种硬度,就算用最锋快的刀剑或者大铁
锤来砸,它也不怕。”
他把折扇插在背上,拉了她一同向石门走去,道:“我们且看看封闭之处去;
……
凌玉姬道:“这石门还是开着呀!”
无名氏道:“你哪里晓得,想那财神钱干乃是当代第一高手,自然算准有些身
手高强之人,可以在千钧一发时以绝快身法冲了出去,所以他如果封闭此室的话,
一定在雨道两端。”
凌玉姬这才没话说,跟他走了出去,哪知一直走到墓门人口处,仍然没有拦阻
。
他们没一直出墓,停在接近出口之处,无名氏搔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玉姬道:“大概是财神钱干恫吓人墓之人,故意说得那么厉害。…
无名氏道:“他乃是一代高手,盛名震字,怎会留下虚言,欺骗后世之人?”
凌玉姬道:“要不然就是年代久远,机关失灵!”
无名氏道:“不会,不会,如果机关失灵,那.一大群比我们先人墓的人怎的
不见出来?”
凌玉姬道:“我们回去看看,但我相信这两个理由之中,必有一个猜中。’
他们回到原来的石室,凌玉姬道:“你看,一切都没有改变,这间石室中的宝
物,我已先后取了两件。”
无名氏呀了一声,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你的话可提醒我啦!”
凌玉姬讶道:“我的话提醒了你?那我非要请教不可啦!”
无名氏道:“你说你先后取了两件宝物,对不对?”他把“先后”两字咬得特
别重。
凌玉姬道:“是呀,我确实这样说的!”
无名氏道:“这就对了,财神钱干布置的机关当真是奇奥精妙,无与伦比。此
室之内的宝物,他并不打算永远陪他殉葬。只要这千古之谜一破,世人只要找到这
墓中,总不能空手而归。但如果硬性规定每一翼石室之内,只准取一件宝物,则其
余的宝物岂不是永远留在墓中?”
凌玉姬道:“你说得虽是通顺有理,但我却越听越涂了!”
无名氏轩眉一笑,道:“问题就在先后这两个时间上,我猜他一定在石室门口
设有精巧机关,只要室中之人走过之后,室内原先因取走一件宝物时伯动的机关自
动复原,这样,第二次有人进入,便又可以取走一件宝物。”
凌玉姬道:“如此说来,我们又可以取一件啦,对不对?…
无名氏道:“你不妨试试看!”
凌玉姬在架上看了半天,伸手取起一枚紫金色的圆形金印,只有指尖那么大小
,还有一条短短的金链穿在上面。
无名氏道:“这个金印乃是紫金所制,这种金质最是希罕少见,而且坚硬无匹
,价值连城,你的目光真不错。可惜这条链子太短,只能系在腕上。”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瞧见印上的篆文!”无名氏取起一看,道:
“上面刻着福寿元疆四个字,这不过是普通颂词而已。”
“凌玉姬眉梢眼角泛起一阵娇羞之意,道:“你可知道这印上篆文颂词,大多
作何用的么?…
无名氏不假思索,道:“俗世之人,多在婴孩的金器上,刻上这四个
他突然愣一下,然后微笑地望住她。
凌玉姬道:“你别这样子看着我行不行、
无名氏道:“可以……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个紫金印你要给谁?”
凌玉姬垂下眼帘,娇羞之态,极是动人,她低声道:“我要留给我们的儿子…
…”
她的话声越说越低,无名氏却发出朗朗大笑,伸手拥住她,道:“我们还未真
个成亲,你已想到了儿子,不免太快了一点吧?”
他们亲呢调侃谈笑了一阵,无名氏道:“我还未曾查看一下外面有没有变化,
你在此处请候一下。”
他迅快奔出石室之外,转眼间就大声道:“当真一元变化,可见得我的猜测丝
毫不错。”
凌玉姬漫应一声,眼光凝注在架上一个小小的碧玉手铜之上,这手镯玉质之佳
美,人间少有,整个镯上隐隐泛射柔和的碧绿光辉。
镯上也雕有罩个古朴的篆文,那是“富贵寿考”四个字。
她听到无名氏走进来的声音,便伸手取起这枚碧玉手镯,道:“若果第一一个
孩子是个女儿,我就把这个玉镯给她……”无名氏面色一变,转身奔出室门,迅即
回来,面上浮现一股沉重不安的神情。
凌玉姬徐徐取下面上轻纱,展颜一笑,那艳绝人衰,娇媚人骨的美态使得一室
皆春。
她道:“我们可是己被封闭在这间石室之内么?”
无名氏望住她偶然一现的倾国容颜,实在硬不起心肠向她板面孔,当下长叹一
声,道:“不错,目下石室外的通路已经严密封闭住啦!”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你可有法子出去么?”
无名氏摇头道:“这石室之内没有开启通路枢纽,我怎能出得去、
凌玉姬沉默了一下,道:“你心中不恼我么?”
无名氏苦笑一下,道:“现在已不是恼与不恼的问题。”
凌玉姬娇柔地伸手摸摸他的面颊,道:“我们出不去的话,岂不是要一同活活
饿死在此室之中?”
无名氏道:“这个结局似乎已无法改变!”
凌玉姬继续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和头发,缓缓道:“假如你不怪我的话。我就
但白告诉你一件事!”
无名氏道:“什么事?我不会怪你……”
凌玉姬道:“是我故意要触动机关,使我们被封闭住在这个石室之内!”
无名氏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早就晓得啦!”
凌玉姬道:“我必定要用这个方法方能试得出你对我的爱情!”
无名氏微怔道:“这是什么道理?”
凌玉姬道:“你眼看我们都要活活饿死这石室之中,仍然不恼火骂我,可见得
你对我的爱情是多么的深!唉,我心中的感激快乐,比我能活上千万年还要深些。
”
无名氏微微一笑,道:“你脑子里还有些什么古怪的想头么?”
凌玉姬道:“事实上一点也不古怪,我宁愿此刻和你困守一室之内,直至双双
死去,那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了你……”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在外面的世界中,我时时与你相失,纵然我
们在一块儿,可是还有些别的力量会把你夺走!”
无名氏故意板起面孔斥道:“胡说……”但他接着就朗笑一声,道:“你真是
有点胡闹,虽然这样我们可以同月同日死,但我们死了之后,即使是最真挚的爱情
,也没法子享受,更不要提到日常的一些快乐……”
他停口忖思一会儿,又道:“你说怕会失去我,已是十分无稽,何况还说到有
些别的力量能把我夺走,我请问你那是什么力量?”
凌玉姬道:“我不告诉你!”
无名氏道:“你可是指别的女孩子么?”
凌玉姬仍然摇摇头,因此无名氏感到十分纳闷,便用心思索起来。
大凡一个人猜不出他想知道的谜,面上总会不知不觉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
无名氏也不例外,双眉紧皱,神情间泛起焦躁不安之色。
凌玉姬看着大是不忍,道:“你不要费脑筋啦,我告诉你吧!所谓别的力量,
就是指你未曾丧失记忆时的往事,譬如你的家人,妻子……”
她说到“妻子”两字,面色骤然大变,立即凝眸沉思起来。
这一回轮到无名氏心中不忍,微笑道:“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纵然有家人妻子
,但那都是过去之事,目下已无法追忆,再说究竟我有没有家人妻子,还是一个大
大的疑问,你何必多想。”
凌玉姬口中漫应一声,但她心中仍然被那位端庄美貌的净缘女尼盘据住。她无
端端觉得这位美貌女尼极可能就是无名氏的妻室,只有她这种端往悯雅和美丽的女
子,才能做无名氏以前的妻室!然而她为何落发出家?无名氏是不是因此刺激而失
去记忆?
渐渐她又想起当初无名氏被葛老人以内功震得昏死地上之时,那位净缘女尼珠
泪涌流,表露出无可抑制的悲伤。
假如她不是无名氏的亲人,怎会作如此深刻强烈的流露?世间上只有两种爱可
以达到这种程度,一是母子之爱,一是夫妻男女之爱。那净缘女尼年纪不过是二十
左右,自然不可能与无名氏是母子关系,那未,元疑就是夫妻或男女之爱了……
无名氏见她沉思不休,眉字问泛起焦虑愁苦之色,暗暗感到奇怪,心想目下必
须想个方法使她停止再想下去。
他转目一瞥,忽见石室角落中出现一道门户,内面甚浅,是以可以一览无遗,
那道门户之内,赫然有具白骨鳞鳞的骷髅屹然直立。面向着墙壁,双臂高举贴在墙
上,似是临死之际,还拼命举手敲打墙壁。
这种惨状真个是怵目惊心,无名氏身躯微微一震,心想凌玉姬心地最是慈善仁
爱,如果见到这种恐怖的景象,一定会骇得昏厥过去。
他细细打量那道门户,只见本来是一块凹陷的石板,石板上凿成架橱,置放许
多珍宝。此刻这具石橱已经自动缩人墙内,只露出一点点边缘。
他心中想道:“这具石橱已缩人旁边的墙内,自是无法拉出来遮住那具尸体,
我得想个办法,教凌玉姬不要骇着才成!”
于是他伸臂把凌玉姬搂住,柔声道:“你不要胡想啦!我且问你一事
他等凌玉姬目光转到自己面上,便道:“人死之后,会变成什么形状?”
这个问题甚是奇突,她不禁一楞,果然抛开心事,道:“人死之后,先是血肉
化尽,剩下一副骷髅,然后连白骨化为尘土,你怎会有此一问?”
无名氏道:“这样说来,我们死了之后,也变成两副可怕的白骨骷髅了!”
凌玉姬不禁举手掩住双眼,惊道:“你……你为何讲得这样可怕……”
无名氏原想找到论证,说明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不免变为一堆白骨,因此即使
见到了那具骷髅,亦元须害怕,然而此刻见她这副恐惧之状,实在不敢把此事告诉
她。
凌玉姬经过他温语安慰一番之后,恢复正常。微笑盯住无名氏,道:“我们虽
有夫妻之名,但未有夫妻之实。不过我们纵是生不同裳,死却出穴,想到这一点,
我就万分满足,虽死不侮!但是……不知你心中可感到害怕么
无名氏忽然灵机一触,道:“你明知我不会害怕,何用多问,不过我可以但白
告诉你,如我们等到重阳黄山之行以后才死,便更没有丝毫遗憾了!”
凌玉姬道:“唉,我以前总是怕不能令你振奋雄心,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使你立
下帝疆争雄之志!”
无名氏道:“争雄是一件事,除此之外,我还想拜见岳父大人。”
凌玉姬陡然想起父亲,登时垂头不语,过了片刻,轻叹一声道:“爹爹如果知
道我死在此地,一定感到无限伤心……他老人家常常对我悦,这世上只有我是他唯
一最亲近怜爱的人。”
无名氏顿时想到当日在黄山山洞救活他的那位老人,他也曾口口声声说要把那
套新近悟出的元上内功心法以及一丸灵丹传给他一个最亲近的人,莫非那位老人就
是凌波父?
这个谜只能等到重阳黄山之会上,才能揭开,于是他撇开不再想它。
凌玉姬默默沉思了一刻,抬头道:“如果我改变主意,要设法出去,你会不会
笑我?”
无名氏微笑道:“女性们的性情就像天气一般善于变幻,我决不会笑你。但问
题在于我们如何出得此室?”
凌玉姬道:“我既敢触动机关,自然有出去的把握。”
无名氏大为惊讶,凝目望住她,道:“你真有这种本事?我就恭聆出困的妙策
!”
凌玉姬举起左手,把衣袖抖落时,露出嫩藕般的手臂,小臂上嵌住一柄短剑。
她道:“你忘了这柄火舌剑么?此剑锋利益世,请问石室门虽厚,岂能当得这
柄宝剑剜划?”
无名氏色然而喜,朗笑一声,道:“哎,我竟把此剑忘了。真是迟钝愚笨不过
……”
他伸手搂住她的香肩,位她直向室门奔去,以免她转头看到墙角那具骷髅。
这柄才五寸短的火舌剑早先已呈显过威力,割开石块如同以快刀划过豆腐。因
此那雨道内虽被厚厚的石板隔断,但有此剑在手,形势立时改观。
他们奔人黑暗的雨道中,那柄火舌剑闪耀出一道红光,宛如熊熊烈火中腾升起
来的火舌一般。
他们奔出两丈左右,便被一块厚厚的石板隔断去路,无名氏道:“财神钱干当
年建造这座墓宅;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先用手摸摸看,这块石板四周上下,
竟没有一丝空隙,纵然能化为虫蛾也钻不出去!”
凌玉姬一笑道:“可是这块石板却拦不住我们,谁教他自己留下这种神物利器
?”
她亲自举起短剑,向石板上刺去,剑刃没人石中达三寸之深,竟不费一点气力
。她接着向横划去,大约划了尺半长,然后又向下切。
转眼之间,她已划了一个正方形,每边都是尺半长。不过由于板石厚度不止三
寸,所以虽是有了那么四道裂缝,石板依然纹纹不动。
无名氏道:“你得刻深一点,如果这块石板不止五寸长,那时剑刃无法刺透,
只好先切出一道凹槽,如若剑刃仍不够长,这道凹槽就得加深。”
凌玉姬道:“我晓得啦!”剑锋再行挥动,横划直切,不久就弄出一道二寸余
深的凹槽,她接着从凹槽最深之处,运剑直刻,“哆”地微响”剑刃已深深刻人石
板之内。
此时忽然听到一阵“嘶嘶”之声,生似是用水泼在火堆上发出的声音。
凌玉姬顿时感到短剑十分沉重,无法移动,正在惊异之时,耳中已听到无名氏
喝声“不好了”,手腕一震,五指已离开了剑柄,却是被无名氏一掌拍开的。
无名氏接着迅如闪电般五指箕张,攫在剑柄,运力一拔,总算把短剑拔了出来
。
他摇摇头,道:“我的大,财神钱干真是一代奇人,他这柄无坚弗摧的宝剑毫
无忌惮地放在此地,敢情早有安排……”
凌玉姬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无名氏道:“你看这剑上的红光已黑了一截,那是因为剑尖刺人石板内的夹层
,那夹层中灌满清水。这火舌剑因物性相克,虽是元坚不摧,却最怕水。若是丢在
水中,顿时变成一块黑色顽铁。”
凌玉姬心中大感焦急,道:“这样说来,此剑已经有一截没用啦!”
无名氏道:“这也不然,过一些时候,它便会恢复原有的锋利,目下剑尖已如
凡铁,不能使用了。”
凌玉姬如释重负地透口大气,说:“只要此剑不会损毁,我就放心了。”
无名氏道:“但我们出不去,这剑虽然恢复锋利,有何用处?”
凌玉姬呆了一阵,低低道:“我们总有法子出去呵,莫不成真的葬身此
无名氏觉得出困之事全元希望,可是他却不忍说出来,当下道:“你别发急,
让我好好想一想,事情尚未到绝望的地步。”
他也知道这种安慰之词,不须多久就失去效力,当下迅速忖道:“和玉姬一同
埋骨此地,本来也没有遗憾,反正人生百岁,终于难免一死,我并不争这迟早一点
点时光。不过……若果我们坐以待毙的话,其势必须回到石室之内,那时节,石室
角落骷髅非把玉姬骇死不可。”
正在忖思之际,摹地听到了一阵淙淙水声,一时也不知是从何方传来?
他顿时恍然大悟,道:“玉姬,我想通了,此墓的秘密想通了……”
凌玉姬大喜道:“快点告诉我!’
无名氏道:“我一直都测不透这座巨大的墓府用什么动力,控制全墓的机关。
现在才晓得敢情是用水力发动。山上泉水有的是,无怪百年后的今日,此墓所有机
关毫无失效现象。”
凌玉姬道:“你真是聪明不过,我一辈子也弄不懂这些。现在你快点打开通路
行少行?”
无名氏怔一下,呐呐道:“这个……这个……恐怕不容易办到”
凌玉姬心中的热望和惊喜顿时消失,但她却不敢露出失望的声色,淡淡道:“
我也明白不容易出得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忍不住怨艾自己起来,道:“唉,我真不该故意触动机关
,以致你空自学了一身惊世绝俗的武功,却难酬壮志。”
无名氏连忙安慰她,同时随口撤个谎道:“你真的不用愁急,我得冷静地计算
一下这座石室的大小和所处位置,找出一处空隙,然后等火舌剑恢复灵效,才从那
处攻出此地!”
他默察凌玉姬相信了他这番话,灵机一动,接着道:“我打算这就返人石室之
内,仔细量度一下,为了集中全副精神起见,你最好留在此处。”
凌玉姬幽幽道:“你去吧,真对不起你………
无名氏吻了她一下,迅即奔人石室之内。首先打量那屋角的骷髅,发觉体积太
大,室中无处可以收藏起来。因此便想到另一个法子,那就是施展掌力把骷髅击碎
,然后包起来收好。
此法本来可行,但他却久久屹立不动。
他独自沉思许久,忽然纵到屋角那具骷髅之前,只见墙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
,他怜悯地叹口气,暗想这人临死之时,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必无法形容,一个人得
到这等可怕的结局,诚然万分不幸。
他伸出手去,却不是向骷髅拍击而是张开五指,抓扣住缩人石室墙内那具石橱
的边缘,扣紧之后,运起全身真力,往外缓缓拉动。
这具古橱本身自然极为沉重,缩人石墙之内,又不晓得有没有机关锁住。加以
突出橱外的部份只有少许边缘,使人有力难施,因此,无名氏也不过是姑妄一试之
意。
谁知真力一发,那具石橱意然随手而出,轻如元物,底下微微发出“隆隆”声
响,一听而知石橱之下装有轮子。
无名氏心中大喜,忖道:“这具石橱封闭起来之后,我就可以和玉姬安心地死
在此地了。”
念头闪过,整具石橱也拉了出来,把早先的空隙全部封住,回复最初人室时的
状况。
他透了口大气,忽见橱内最上面的一隔有块两尺见方,薄才一寸的石板垂下来
,两头都有细链系住,恰好是吊在他眼前。
这块石板不问而知乃是因石橱移动,所以才突然垂下,出现在他眼前,石板上
刻着好些字迹,因此无名氏不禁讶异地细细阅看。
那此字迹完全是清秀端丽的隶书,笔力卓绝高妙,写着的是:阁下不忍摧毁尸
骸,一念之仁,当获善报。再者佳人心慈,壮士情深,宜结良缘,其偕白首。”无
名氏一时莫测高深,不觉呆了,再看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阅后请将此石推上
原处,钱干谨启,某年某月某日。
后面这句话明白不过,无名氏不忙多想,伸手托住那块石板,向上面推去。石
橱上面有一道缝隙,恰好是那方石板一般长短厚薄,嵌入之后,毫无痕迹。
他生怕凌玉姬在黑暗中等久了心中会怕,便转身奔出去找她。凌玉姬听到他的
声音,立即问道:“你可是测度出可以攻破的空隙?”
无名氏柔声道:“还没有,但我怕你害怕,所以出来陪你……”凌玉姬轻轻叹
一声,正要开口。
无名氏忽然大声道:“不要做声,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道:“啊,进流水之声。”
无名氏道:“这声音就在我们头顶之上,你听出来没有?”
凌玉姬不知不觉感染到他的兴奋,精神一振,道:“不错,正是在我们头顶。
”
无名氏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脱身出困啦,这阵水声一停,也就是说压力已经
转移,这道石门以自动升起了。”
凌玉姬讶道:“你怎么晓得,已经找到开启通道的枢纽了么?”
无名氏悄然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他随即把早先见到那具骷髅以及
后来一切经过都说出来,最后道:“现在我才懂得了,假使我击碎那具骷髅,便又
触动机关,这间石室恐怕永远都不开启。正是由于我觉得那人死得可怜,不忍伤毁
他的遗体,才会想到试一试拉动那具石橱,此所以财神钱干说我一念之仁,必获善
报……”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这位老前辈洞悉世间人心变化,剖芒析微,算定除非
是一男一女同困室内,由于女的心地慈软,不敢见到骷髅。而男的因对女的有情,
才会想到设法移开或遮蔽这等可怖的景象。”
凌玉姬也明白了,接口道:“所以他才写下佳人心慈,壮士情深,宜结良缘,
其偕白首之句!”
无名氏方自点头,只听一阵“隆隆”这声传人耳中,转眼一看,那块严密封住
去路的石板已经不见踪迹。
两人都甚是欢喜,并肩走出去,不久,已出了墓门,只见满山夕阳,风景佳绝
。
凌玉姬深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总算脱困出险,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无名氏道:“我也有此感觉,眼下我得着手研究把其余之人救出来之法。”
他神色一沉,严肃地接道:“假如再延误一两日的话,纵然把墓中所有石室都
打开,可是那些人多半都活不成啦!”
凌玉姬讶道:“我不懂你的话。”
无名氏道:“这道理很简单,试想被困之人,无一不是武功高强,心高性做之
辈,被困之初,他们为了同舟共济,必定会合力图谋脱身之计,一两日后,都绝了
希望,那时自然性情暴躁,心绪恶劣,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引起火拼。以这此人的身
手功力,多半会拼个两败俱伤,或者是同归于尽!”
凌玉姬慌道:“那便如何是好?听起来已够受的了,假如眼见的话,我非骇死
不可………
无名氏见她满面俱是十分关心焦急的神情,脑海中陡然掠过蓝岳的影子。
但他立刻抑制自己不去多想,淡淡道:“你且走开一旁,待我细细寻
凌玉姬乖乖退开,可是却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因为他竟没有安慰自己一句
。
无名氏不久就陷在深思冥索之中,只见他一面都是苦恼焦躁之容,可知他因想
不出破法,甚是痛苦。
一旁的凌玉姬看了,心中泛满了怜惜之情,几度樱唇微启,却又怕打断了他的
思路,故此都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盏热茶时光,无名氏走来走去,不时右手捏拳,击在左手掌心之中,烦
恼焦躁之状,流露无遗。
凌玉姬轻叹一声,低低道:“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无名氏怒声道:“你不要讲话广凌玉姬不敢做声,垂下眼帘,但仍然流露出关
切担心的神情。
一会儿工夫之后,只听无名氏歉声道:“对不起,我刚才口不择言……”凌玉
姬连忙道:“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就算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
无名氏心中更加歉疚,凌玉姬接着又道:“你如果到那边山泉洗一洗面,或者
会使你的头脑清醒些。”
他依言走到墓门左侧那道山泉边,双手捧水洗面孔,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
接着他凝目望住那道山泉,沉思凝想。
片刻工夫,他大声叫道:“玉姬,快到这边来!”
她奔了过去,无名氏已经接着道:“这道山泉水势相当湍急,不知从何而来?
”
凌玉姬道:“自然是从山腹中流出来的啦!”
无名氏道:“你看这道山泉出口上面,有块心形大石,不知是什么意思?”
凌玉姬忍住心中好笑,道:“造物神奇,到处皆有,这块心形大石乃是天然生
成,怎会有什么意思?”
无名氏道:“你还不明白,待我做给你看一看。”他双足一顿,宛如一缕轻烟
般拔上两丈高的突崖上,双掌贴住那块心形大石,作出要推下突崖之状。
凌玉姬皱起双眉,忖道:“他以前受过极深的刺激,目下这等举动,大异平常
,莫非苦思过甚,神智已经昏乱?”正在想起,无名氏朗声道:“我若是把此石推
下,它落在什么位置?”
凌玉姬付度这下,道:“大概掉在山泉出口之处……”她的话声突然停住,细
看几眼,又接着道:“如果……如果心尖向下嵌入山泉流坠处的凹洞中的话,恰好
就把山泉出口堵死。”
她抬头望住他,道:“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道理?”
无名氏道:“奥妙都在此处,这道山泉出口一旦堵死,山腹之内积水渐高,说
不定会把财神之墓内众人全部淹死。”
凌玉姬听得“哎”一声,无名氏已接口道:“但说不定墓中之人,全部因而生
还……”
她又哎一声,过了片刻,才道:“到底将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呢?”
无名氏无可奈何地耸一耸肩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敢毅然把此石推
落下去。”他接着仰天长叹一声,道:“钱干老前辈玄机深不可测,我现在真自恨
才疏学浅,竟不能窥他胸中才情学问之万一。”
凌玉姬突然提高声音道:“你把石头推下来吧广
无名氏怔一下,耳中又听到她复述一次,语气坚决异常。他心中陡然一阵激动
,运足力量,双掌向前一送。
“砰膨”大响一声,那块心形大石果然倒坠下来,心形尖端刚刚插入地上凹处
,嵌得十分牢固,顿时把山泉出口密密堵死。
泉水之声陡然静息,使他们都泛起空虚之感,无名氏纵下来,拉住爱妻的玉手
,道:“唉,我此举的结局如何,实在难料,真不知你怎会助我下此决定?”
凌玉姬靠在他身上,低低道:“我忽然想到,墓中之人纵然被水淹死,却也强
胜困处石室之中活活饿死,你说对不对?…
无名氏嚎喘一下,道:“蓝岳也在墓内……”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心中就万分
后悔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连忙住口,可是暗中又极希望她会表示说蓝岳和其他
的人一般,虽是死得可怜,却与别的人没有分别。
凌玉姬深深叹息一声,道:“这个人对我很好,如此惨死实在使人痛心!”
她似乎没有想到无名氏话中含有深意,也没有瞧见无名氏此刻十分难看的神情
。
无名氏别转头,遥望远处的云树青山,隐藏起面上难看的表情。他但觉心中难
受得快要炸裂,但自己也说不出是愤怒,是嫉妒抑是自卑。
片刻之后,凌玉姬又长叹一声。
无名氏忍不住转回头狠狠地瞪住她,只是她美艳绝世的面上,浮现着一片惆然
之色。
他心中的激动忽然消失,只剩下无尽的自卑自怜的情绪,缓缓道:“你何必叹
气呢?”
本来下面还有两句话是:“你如果这般想念他,等他出困之后跟他去就是了!
”但这后面的两句话,到底咽回腹中。
凌玉姬低声道:“唉!我忽然感觉自己完全变了,已不像从前的我了。”
无名氏眼睛睁得大大的,并且射出奇异的光芒。他听了她的话后,第一个反应
就是认为凌玉姬这话乃是暗示说,忽然发觉真正爱的不是他,而是蓝岳,所谓“变
了”就是指此而言。
任他无名氏何等英雄胸襟,豪杰风骨,但这等突变到底不比寻常,他可以视生
死祸福如无物,但是凌玉姬忽然变了心,却足以教他发狂。
他的双眼瞪得那么大,眼珠几乎突出眶外。但他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暮色下的远山近树特别显得苍茫凄凉,一切都似乎笼愁含怨。
凌玉姬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接着低声道:“我已变得卑鄙冷酷,多可怕啊!”
无名氏脑中轰一声,眨眨眼睛,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凌玉姬道:“我一说你就明白啦!那是因为我刚才忽然浮起庆幸之心,暗自庆
幸被困在石室内之人,没有你在其中。”
无名氏用力地唉了一声,凌玉姬讶然望了他一眼,道:“怎么啦广他摇摇头,
道:“没有什么,你往下说吧。”
凌玉姬道:“我这种庆幸之心,岂不是卑鄙无情?和我以前的为人大不相同。
”
无名氏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顿时快活起来,伸手拍拍她的香肩,道:“没有关
系……”
凌玉姬修眉轻皱,道:“难道我可以变成这种人么?”
无名氏连忙改口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些人不会淹死,绝无问
题……”
他晓得目前不宜多说此事,赶快拉起她的玉手,道:“我们进去瞧看,那一干
人也许不晓得已经能够出来!”
两人奔人墓门之内,走了不远,就出现一个石室,他们一径冲了人去,目光到
处,凌玉姬首先惊叫一声,急急退出门外。
无名氏比她多停留一下,俊面通红,也跟她退出室外,但他脑海中还浮动着一
个女性丰满白晰赤棵裸的躯体和一个裸体男人的景象。
石室内传出数声干咳,接着一阵的穿衣声。之后,有人沉声道:“外面可是无
名兄么?”
无名氏走人去,道:“是我……”目光到处,只见那个女子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时室中之人已穿好衣服,凌玉姬接着也走进来。无名氏道:“丁兄,我们一
道到后面看看吧!”
这石室中之人正是神指丁岚和夏雪,他们被困石室之后,因逃生无望,在这种
绝望的情形之下,心理都被刺激得不大正常,加以两人言语之间微妙契合,便做成
了这种苟合的局面。
夏雪明知刚才两人裸体拥卧的情形,己落在无名氏和凌玉姬眼中,故此羞得无
地自容,简直抬不起头来,此时耳听无名氏只招呼丁岚一个人,突然想到从此以后
,他再也不会看得起自己,永远把自己当作娼妓看待,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暮然涌上
心头,顿时尖叫一声,直向室门冲去。
她的身法何等迅快,如同奔雷闪电一般掠过凌玉姬身畔,奔出门外。
无名氏大吃一惊,高声叫道:“夏雪……夏雪……你怎么啦?”
神指丁岚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这刻最是镇定,脑筋一转,已经明白夏雪为何有
此突然的举动。当下纵到无名氏面前,道:“兄弟这就去追她,但有几句话先向无
名氏你讲清楚。”
他叹一口声,道:“我和她的情形,你已亲眼目击,但错不在她,而当时兄弟
亦曾言明娶她为妻,虽是没有亲友作证,但我和她总算是正式夫妻了。”
无名氏愣一下,也不知说什么话好,只能呐呐地连说两声“恭喜”。
丁岚黯然摇摇头,道:“我们实在没有想到两位忽然开启通路,以致出丑,目
下她已大受刺激,兄弟纵然把她追上,这一生只怕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更不能追
随无名兄了。”
无名氏稍为冷静一点,道:“丁兄不要说这种话,赶快把夏姑娘追到,必可共
偕白首。…
凌玉姬这时也插口道:“你快点动身吧,别让走得太远,无法追得上。”
神指丁岚欠身抱拳道:“两位多加珍重,兄弟自此告辞了。”
他奔出石室之后,凌玉姬眉眼之间,尽是焦虑之容,如果露出轻纱之下的部份
,她心中的焦急无疑会更加明显强烈。她道:“唉,我们不应该一直闯入去,假如
丁岚追不上夏姑娘,她一个女孩子何处可以容身呢?”
无名氏也十分担忧此事,但口中却应道:“丁兄乃是当今武林之中第一擅长追
踪的高手,定然能够追上夏雪无疑。”
凌玉姬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可是他纵然追得上她,又会怎样呢?她肯
死心场地嫁给他么?唉,你如果不曾见到就好了,现在真是要命!”
无名氏被她一阵埋怨,真有啼笑皆非之感。但见她果真是十分替夏雪着急,这
种慈爱心肠,实在值得敬佩,所以也不便说她。
他苦笑一声,道:“我们再往前走吧!”
凌玉姬道:“这一次可千万不能胡乱闯入去啦!”
无名氏点点头,道:“依你,还有个美艳夫人和瑛姑在内,我可真不敢乱闯入
去呢。”
凌玉姬神情忽然变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我们快走吧,美艳夫人不知会不
会被人欺负?”
无名氏看出她神情有点不对,心中暗暗讶异,但她既然不说,也不好问。当下
道:“好,我们瞧瞧去。”
两人穿过雨道,约摸走了四丈左右,便见到有个石室门口。
他们故意把脚步放重,缓缓走到门口,向室内一看,只见这座石室之内,一塌
糊涂,地上尽是碎裂的陶瓷碎片,还有一些金银珠宝,都被人踏成粉碎。
室中两边墙外各卧一人,此时都抬起头,讶异地向室门望来,无名氏和凌玉姬
一出现,他们都跳了起来,却是辛龙孙和祈北海二人。
无名氏亲眼目击瑛姑设法把他们先骗人墓之中之事,所以并不讶异他们被困在
一起。凌玉姬道:“咦!这地上是怎么啦?”
祈北海大声道:“我们被困在室内,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所以把所有的古玩珍
宝都打破踏烂啦!”
辛龙孙道:“两位是怎生进来的?无名氏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无名氏懒得多说,淡淡道:“我此生魔难未满,老天还不肯让我死掉。”
凌玉姬也曾听无名氏说过被他们陷害之事,恨声道:“你们在为武林高手,自
命不凡之士,却用出这种卑鄙手段害人……哼!如果只有你们几人被困此墓的话,
我决不让无名氏绞尽脑汁找出枢纽,开放全墓禁地,把你们这些坏人救出来。”
她这几句话似乎比刀剑还要厉害,那祈。辛二人登时面红耳赤,满面尴尬窘困
。
无名氏道:“玉姬你不要说啦,还有许多人不知已经脱困了没有?要等我们去
喊他们出来呢广他这番话分明岔开话题,显然无名氏对他们所作所为,毫不记在心
头。
他越是大方,祈、辛两人更加惭愧,祈北海性情率直,突然大叫一声,举手遮
面直向室外冲去。辛龙孙一看祈北海跑掉,剩下自己一人,如若凌玉姬再加讽刺,
岂不更加难当,登时也跳起身急急奔去。这两人一前一后,迅、即掠出门外,消失
于黑暗的雨道之内。无名氏摇摇头,道:“这又何必呢,玉姬你真把他们骂惨啦!
”
凌玉姬道:“我想起这两人的元耻下流,心中就忍不住怒气,哼!刚才还算嘴
下留情呢!”
无名氏微微一笑,心想下一站就是蓝岳、玻姑他们,倒不知她将如何责骂他们
?
当下拉住她玉手,又向前走去,不久,已到达一座石室门前。
无名氏干咳一声,道:“里面有人么?”
石室内传出一声低低惊呼,似是女子口音,跟着一阵穿衣的声。凌玉姬捏捏无
名氏手臂,抿嘴一笑,低低道:“幸亏我们已有经验。”
无名氏轻轻道:“那是蓝岳和瑛姑。”说出这话之后,双目紧紧盯住她的面庞
。只见她仅仅从眼中露出喜色,却不说话,因此暗感奇怪,心想她不但不妒忌蓝岳
和瑛姑要好,已经令人不解,为何还要露出喜色?
他们等了片刻,无名氏道:“我可以进来么?”
室中一个朗朗男子口音道:“进来吧,你真是无名氏么?”这人口音一听而知
乃是蓝岳。
无名氏暗中偷觑凌玉姬一眼,心想不知她将要如何责骂蓝岳,脚下已迈步走到
门口。放眼一瞥,只见蓝岳还在扣衣衫上的扣子,瑛姑则急急忙忙地整衣系带。
蓝岳见到无名氏,本来面上已泛起惊奇之容。忽见无名氏身后露出一张纱中半
掩的面庞,顿时加了一层惊骇之容。五指连动,却老是不能把衫扣扣上。
无名氏目光掠过地上摆放着一堆珍宝,微微一咽,道:“蓝兄可是要把这些宝
物带走?”
蓝岳在凌玉姬面前,死也不肯承认贪此宝物,朗声道:“笑话,我蓝岳岂把这
些珍宝放在眼内?”
瑛姑接口道:“那怎么行?这堆宝物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公子一定要带出
去才好……”她说时己取出一条白汗中,铺在地上,包裹宝物。
蓝岳沉声道:“我决不要这些东西!”
瑛姑突然抬头,眼中闪动着奇异光芒,冷冷道:“你一见了凌姑娘,就什么都
不要了,是不是?”
蓝岳怒声道:“你少说话,不要动这些东西!”
瑛姑眼中突然涌出泪光,尖声道:“我一定要,我一定要……”
蓝岳看她似乎不能自制,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心念一转,顿脚就向门外纵
去,转眼已失踪迹。
瑛姑也不理他,径自包起地上的十多件宝物,绑在背上。
凌玉姬这时才开口道:“你为何不赶快追去?”
瑛姑举袖抹掉眼中泪水,叹道:“他这个人对于酒色财气四个字,没有一样不
爱。跟着他不一定就会快乐,不过他终必会再来找我……”
无名氏却记着凌玉姬没有责骂蓝岳之事,心中老大不快,却又无法说她,当下
举步向前走去。
走到第四间石室门口,耳中听到凌玉姬和瑛姑步声跟了过来,不觉放心地叹口
气,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石室内传出数声奇异声音,似是有人深深叹气,又似是伤重呻吟之声。
无名氏修眉一耸,回头道:“玉姬你可听见了?”
凌玉姬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臂,道:“听见了,真怕人……”
无名氏道:“你且在外面等一等,我先进去瞧瞧。”
凌玉姬道:“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她的真情自然流露,口气中无限关切。
无名氏大为感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惭愧之情。
他微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鲁莽行事。”
凌玉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拉住他的胳臂,低声道:“如果……如果是美
艳夫人的话,你要镇定一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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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八章 守宫朱砂一眼辨真身
无名氏不大明白她话中之意,但此时已不暇细问,便点点头,举步向石室门口
走去。
弯人室内,举目但见地上躺着三人,此外尚有一个人盘膝坐在墙边,整间石室
一塌糊涂,满地都是破碎了的奇珍异宝。
室内之人无名氏通通认得,那个靠墙盘膝而坐的是楚南宫,此刻已睁大双眼,
望住门口。
另外卧倒地上的三人却是,鄂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和苦行禅师。他们似乎都
身负重伤,个个面色灰败如死,若然不是嘴唇微动的话,无名氏几乎以为他们都已
经死掉。
他大步走人石室之内,道:“楚兄,你身上也负伤么?”他在这一众封爵高手
之中,只有对楚南宫印象良好,所以此刻对他最是关心。
楚南宫站起身,动作之间显然不大利落。他朗声应道:“想不到无名兄从天而
降,兄弟虽然负伤在身,但尚幸不大严重………
无名氏道:“他们三位怎么啦?”
楚南宫道:“他们互拼之下,人人都负伤甚重。其中苦行掸师乃是被迫卷人漩
涡……”
这时,凌玉姬和瑛姑一齐人室,楚南宫眼中一亮,道:“这位是美艳夫人抑是
凌玉姬姑娘?…
凌玉姬道:“我是凌玉姬,楚老师怎么认不得我了?”
楚南宫道:“因为美艳夫人也打扮成你的模样,教人无法分辨!只不知夫人目
下去了何处?”
无名氏道:“她也在这个墓中……”
凌玉姬首先奔到苦行禅师身边,蹲低身子,察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身上中了两
掌,内脏伤势甚是严重,不禁惊叫一声,接着察看那邱都秀士莫庸及灵隐山人他们
,发觉他们的伤势都极为严重。纵使目下赶急医治,也不知能不能挽救?
她深深叹口气,无名氏道:“怎么啦“她道:“现在很难说……”转眼一看,
只见玻姑面元表情,站在一边,竟不过来瞧瞧这三人的伤势。
凌玉姬心知这三人之中的苦行禅师,乃是瑛姑的生身之父,而瑛姑也不是不晓
得的,竟然不过来瞧瞧,不觉长眉一皱。
无名氏道:“可要我帮忙么?”
凌玉姬道:“只要瑛姑过来就行啦!”
瑛姑大声道:“这些人专门无事生非,死了也不足惜……”她的声音十分冷酷
,显然不是假话。
凌玉姬瞪她一眼,冷冷道:“我要你过来帮忙,不是要你发表意见!”
她一向对瑛姑都十分温和,从来未曾板过面孔,更不曾对任何人用过这种冷冷
的声调。
故此瑛姑大吃一惊,无名氏也感到十分意外,讶惑地望着她。
凌玉姬见她还不过来,心中想道:“你虽是我异父同母的姊姊,但似你这种冷
酷心肠,竟然置生身父于不顾,我决不能对你客气。”
此念一转,才即又冷冷道:“玻姑你过来,别忘了你自己许下的一年之约……
”
瑛姑这时已被她的气势镇住,不敢哼声,走了过去。
无名氏转眼望住楚南宫,道:“楚兄负伤虽轻,却也得小心调养将息才行。”
楚南宫道:“兄弟这就先行走出墓外,找些清泉饮用。”
无名氏道:“受伤之后,自然比平时感到口渴,楚兄请便。”
楚南宫向他谢过,缓缓走了出去。
这边厢凌玉姬先喂了地上三人一丸灵丹,然后叫无名氏帮忙,加上玻姑,把这
三人先搬出墓外树阴下面的草地。
他们出到墓外,安顿好三人在树阴之下,凌玉姬自去找了一截木头,用那火舌
剑挖成一个巨大的木碗去盛满清水回来。
楚南宫也在附近的树荫下跌坐调息,看到凌玉姬种种举动,面上不觉浮起钦佩
之色。
无名氏奔人墓中,经过四间石室,第五间却相距特别远。
他到达那第五间石室外面,便扬声道:“石室中可有人么?”
室中传出惊噫之声,有男有女,男的声音一听而知就是颜峰,女的口声极像凌
玉姬,他暗自忖道:“这就奇了,我记得美艳夫人曾经有五位封爵高手人墓,刚才
只见其四,还有一个铁胆赵七却没有见到。本来以为他在这间石室之内,谁知室中
竟是后来才人洞的美艳夫人和颜峰。”
他等了一下,才大步跨人门口,目光到处,但见那颜峰兀自拍衣整冠,女的则
轻纱遮面,简直和凌玉姬一模一样。
无名氏在她人墓以前,已经见过美艳夫人作此装扮,那时因相隔尚远,所以还
不怎样。此刻在近处相对而看,摹然发觉她与凌玉姬简直十分神似,因此不禁呆住
。
颜峰哈哈一笑,道:“无名兄,你的娇妻和我困在一间石室之内,历时甚久。
其间过程不须详说,彼此心照不宣就是。”
美艳夫人从来未见过无名氏,这时颜峰一说,立刻张开双臂,向无名氏扑去,
口中叫道:“不要听他胡扯,我……’、
无名氏明知凌玉姬在墓门外面,当然不会被她瞒过,不过凭良心说,如果不是
先碰到凌玉姬的话,这刻定必会以为她真是凌玉姬。
他见到美艳夫人这装腔作势,企图鱼目混珠,诈作是凌玉姬,心中一阵作呕,
身形微晃,已经移开数尺之远。
颜峰跨步上来,伸手拦他道:“你不要走,有话慢慢说……”
无名氏怒声道:“干你什么事,你趁早走开……”接着转目向美艳夫人望去,
正要说话,忽觉劲风袭体,来势极是凶毒迅疾。连忙横跨一步,手肘急沉,手掌顺
势拍出。
这一招乃是凌家十二散手中的奇奥手法,加上伽因神尼的佛门秘诀,精妙无伦
。
出手暗袭的人自然是那诡谋恶毒的颜峰,他趁无名氏眼神闪动之际,突然出手
,一心要把无名氏击毙。这时一看无名氏就势发招,手掌拍出所向的部位,正是自
己不得不救的腕间脉门。心头大凛,急急缩手,同时迅快忖道:“这厮武功好像又
精进许多,我如果施展暗袭手段,也杀不死他的话,尚有何法可以制他?”
念头掠过之时,无名氏手掌已经拍空,突然出人意外踢出一脚,颜峰大叫一声
,跌开寻丈外的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无名氏冷冷道:“我如果有意取你性命,这一脚就可以办到。但我并无此意,
是以这一脚只用了两成力量,颜峰你如果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快起身,不要趴在
地上装死……”
颜峰支起上半身,双目之中闪动着森冷恶毒的光芒,突然间嘴巴一张,吐出一
大口鲜血。
无名氏大惑惊讶,道:“你怎么啦?敢是以前已有内伤,所以忽然发作?”
要知无名氏并不是不敢杀死颜峰,对他更没有怜惜之念。此刻一则没有存心取
他性命,二则纯粹好奇,是以有此一问。
颜峰哼一声,没有作答,旁边的美艳夫人娇声道:“无名氏你为何不问问我?
”
无名氏连眼珠也不转动,冷冷道:“我早就晓得你不是凌玉姬,请勿自找没趣
……”
美艳夫人讶道:“那么我是谁?可是我的声音变了?抑是你心中对我不满,故
意这样说法?”
无名氏微微一晒,道:“你是美艳夫人,天下推人不知?你的声音诚然与玉姬
有点分别,但最重要的却是她本人就在墓门之外……”
美艳夫人啊了一声,道:“无怪你敢如此肯定……”她被无名氏当面揭破之际
,竟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
无名氏接着道:“夫人适才知道这颜峰吐血之故,可否说出来听听?…
美艳夫人取下面上轻纱,露出整个面庞。地上的颜峰虽然早就瞧过她的面貌,
但此刻忽然再度瞧见,竟也不禁神为之夺,两眼圆睁。
无名氏不觉转眼望去,一见美艳夫人的真面目,不由得骇了一跳,心想怎的凌
玉姬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世间上尽有面貌相肖之人,可是像凌玉姬这种绝世容颜,纵是千百年之间,世
上也罕得一见,要找个与她略略相肖的人,已经万分不易,何况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甚至眉字举止之间,还多了一种销魂蚀骨的媚艳。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果真是美艳绝伦,直可倾国倾城。
颜峰突然跃了起来,道:“夫人请勿再说,我们一同离开吧!”
无名氏见他忽又恢复纠纠生气,一时真测不透此中奥妙变化,只剩下瞪眼结舌
的份儿。
美艳夫人媚声道:“无名氏,你可要我跟他走么?”
无名氏迟疑一下,心中忖道:“她与玉姬长得这等相肖,内中必有隐秘情由,
而且玉姬早先提起美艳夫人时,面色微变,这些迹象合起来推想,必定大有文章。
我可不能让她走开……”
当下朗声道:“假如夫人当真想知道在下的意见,在下就但白奉告,夫人最好
暂留玉步……”
美艳夫人道:“好,我就依你。”她美目流盼,媚艳的目光掠过颜峰面上,接
着又道:“颜峰他刚才为了感到此生没有法子可以在武功上把你击毙,所以气得吐
出鲜血,目下只怕又要吐血了……”
无名氏哦了一声,道:“原来他是为了此故吐血的……”
颜峰面色惨白,缓缓道:“夫人你当真不肯与我一同离开么?”
美艳夫人格格一笑,道:“如果你换作无名氏,我就死心塌地跟随着你
颜峰面色剧变,身子摇晃一下,突然“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无名氏看得心中一阵悯然,不觉对美艳夫人的冷酷无情起了反感。
颜峰一言不发,先取出一颗药丸服下,然后举步走到墙边,拿起一个包袱,举
步直向室外奔去。无名氏自然不会拦阻,闪身让他奔过。
美艳夫人道:“他取走不少稀世奇珍,这一辈子永远都花不完啦!”
无名氏径自转身出室,美艳夫人追上来,道:“你上哪几去?可以带着我一同
走么?”她的声音娇媚异常,令人十分动心。
无名氏淡淡道:“我还要去把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葆两人唤出来……”他一
边说,一边向雨道内奔去。
转眼间已奔出数丈,鼻中仍然嗅到浓郁的香气,因此不用回头,也知道美艳夫
人跟在后面。
第六个石室出现在眼前,无名氏喊了一声,登时有两道人影纵出来,正是那罗
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葆这两位封爵高手。
他们一见外面已通,都惊喜交集,齐向无名氏询问缘由。无名氏简单他说出堵
死流泉之事。这两位高手都表示十分感激,连连称谢。
美艳夫人娇声一笑,道:“无名氏替你们解围脱险,两位有何酬谢?…
他们在黑暗中隐约见到美艳夫人的容颜,也都看得呆了。罗门居士道:
“你可是凌姑娘?”十二金钱叶傈却大声道:“恐怕是美艳夫人驾到。凌姑娘
向例不除下面上轻纱的………
美艳夫人道:“叶大侠眼力不凡,罗门居士心中只有一个凌玉姬,未免小看天
下之人………
罗门居士忙道:“夫人言重了,兄弟和叶兄本是护送凌姑娘到此墓外的,不料
碰到帝疆四绝中的葛老人,被他施展帝疆绝艺迫人墓中,因而被困石室之内。此刻
因见夫人与无名兄在一起,故此误以为是凌姑娘……”
美艳夫人声音一声冷:“笑话,难道只有凌玉姬可以跟他么?”
无名氏朗声道:“夫人说得不错,在下除了玉姬之外,决不他求!”
美艳夫人微微一怔,似是想不到无名氏竟然未曾被自己美色迷惑住。
无名氏突然叫声不好,转身急奔而去。才走出十多步,忽然停住,大声道:“
请居士及叶大侠继续向前搜去,目下尚有一位铁胆赵七失去踪迹。但两位千万不可
移动各室中的奇珍异宝。兄弟目下先出墓外瞧瞧玉姬……”
说到未句,人已奔出数丈。美艳夫人冷笑一声,也自随后追出。
无名氏奔出墓外,只见天色已经十分黯淡,放目向树荫之下望去,只见有两人
盘膝而坐,后背靠着树身,此外,尚有一人,却仰卧在一侧地草地上。
除了这三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影。无名氏那颗心几乎炸碎,急急纵去,只见
倚树而坐的正是灵隐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仰卧草地上的乃是楚南宫。不但凌玉姬
不见踪迹,连玻姑和苦行禅师也杏然无踪。
他一方面万分焦急,一方面又感到大惑不解。急的是凌玉姬元影元踪,迷惑的
是那楚南宫本是四人中伤势最轻的一个,早先尚能行走自如,此刻怎反而仰卧如死
?而灵隐山人和鄂都秀士莫庸反而盘膝倚树而坐?
其次是伤势甚重的苦行禅师竟失去了踪迹,他之失踪是否与凌玉姬和玻姑有关
?
他急得热血填膺,心涨欲炸,几首就要吐出鲜血。摹然感到背上一阵热力冲人
穴道之内,登时将积郁在胸口的那股热血冲开,纳入血脉之内。这一来头脑马上冷
静下来,胸口也不感到胀痛难过。
耳中听凌玉姬娇声道:“你在这种猛烈的急怒交袭下,最易伤了身体
他暗暗叫一声“谢天谢地”,转头看时,只见凌玉姬的娇容出现眼前,含笑盈
盈,媚艳绝世,不觉长长透一口气。
她含着微笑,又道:“你急什么呀?凌玉姬呢?”无名氏脑中轰的一声,几乎
昏倒地上。
敢情身边这个女子乃是美艳夫人而不是凌玉姬。
美艳夫人回看一眼,道:“她无疑是被颜峰劫走,你不要这样失魂落魄,快快
动身找寻才行,那颜峰乃是色中饿鬼,若果凌玉姬落在他手中,绝对不能幸免……
”
无名氏听了这话,更加焦急痛苦,仰天大叫一声,放步向山前奔去。
美艳夫人白衣飘飞,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向山中奔去,身法轻盈迅快,一点也
不落后。
他们隐人山林暗影中之后,不久,罗门居士和叶藻便打墓中出来。
这两位高手,一下子就发现了树下的人,急急奔过来,罗门居士首先查看楚南
宫的情形,双眉一皱,道:“楚兄身上伤势甚重,幸而受伤不久,尚可挽救……”
他把楚南宫抱起,改作盘膝而坐的姿势,让他后背靠着树身,也像灵隐山人和
莫庸一样。然后喂他三粒灵丹,又用内家手法助他血气穿流百脉。
叶葆瞧瞧另外两人,道:“这两位伤势也不轻,似乎尚未施救,这是怎么一回
事?他们伤势如此之重,怎能自行坐起?”
罗门居士等楚南宫开发始作深长呼吸之时,便在他耳边道:“楚兄目下伤势甚
是危险,即速调元运气,凝神内视,身外之事,一切付诸不闻不问才好……”
他接着过去替灵隐山人及莫庸施救,费了一盏热茶时间,才算大功告成。
叶葆和罗门居士走开一边,低声推测此间发生之事,正在谈论之际,忽见一条
人影奔到,凝神瞧时,来人是个女子,手中似乎还抱住一人。
他们立刻纵上去,拦住来人,一看之下,敢情是瑛姑,手中抱着的是苦行禅师
。
罗门居士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玉姬呢?还有无名氏?苦行禅师
怎样啦?”
罗门居士一口气问了四五个问题,瑛姑只冷冷瞅他一眼,弯腰把苦行掸师放低
,似是要放在地上,但忽然改变主意,仍然把他抱了起来。
叶谋皱眉道:“瑛姑,你为何不把苦行禅师放下?”
瑛姑冷冷道:“我一放手,他就没命啦!”
罗门居士上前查看苦行禅师一下,道:“何以见得他就会没命啦?”
瑛姑道:“我也不晓得,这是玉姬小姐说的!”
那两位高手都惊出声,再次低头查看。瑛姑露出烦厌之色,四下张望,道:“
无名氏呢?”
罗门居士道:“他和美艳夫人出来,却不知往何处了!这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瑛姑眼珠一转,自语道:“哦,他一定猜出颜峰把玉姬小姐劫走,所以急急追
查……”她接着把手中的苦行掸师交给罗门居士,道:“有烦居士暂时代我抱住此
人如何?”
罗门居士道:“使得……使得……”他双手却不伸来。接着说道:“但姑娘先
告诉我,这些人因何受伤?”
瑛姑急急道:“他们都是在石室中被困时自相火拼的……”
叶葆插口道:“我们四位都是这样受伤的么?”
瑛姑道:“不错,只有楚南宫受伤最轻,一来还能行走。但刚才颜峰劫走玉姬
小姐时,他忍伤出手,被颜峰击倒……”
罗门居士双眉一皱,道:“这位苦行禅与瑛姑你可是有特别关系么?”
瑛姑怒道:“你们怎的这般罗嗦?”双手突然一放,把苦行禅师跌落地上,转
头疾掠而去。
罗门居士连忙取出丹药给苦行禅师服用,并且以内家手法助他呼吸调息。
十二金钱叶谋左手在怀中一掠,又摸出他名震天下的十二枚金钱缥,怒声道:
“这丫头心地真狠毒,还有那颜峰屡次迫害凌姑娘……哼,叶某真想请这些歹人恶
士尝尝我十二枚金钱的味道……”
罗门居士道:“叶大侠何必如此如此着恼!这种人终必没有好的下场。你且忍
耐一点,待会儿我们一同到附近搜索一下……”
十二金钱叶谋将那一叠金钱缥又收回腰间,愤恨未息地嘿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罗门居士将苦行禅师扶起,盘膝而坐,后背贴着大树,嘱他好生
休息。然后和十二金钱叶葆一同走到楚南宫那边去。
叶葆道:“居士不是说过要在附近搜索一下?”
罗门居士道:“我忽然想到应该先想法子弄明白早先的经过详情,或可有助于
我们搜查……”
叶葆道:“现下所有目击之人都走了,却到何处去查“
罗门居士道:“有法子,刚才瑛姑不是说过楚兄曾经出手么?我们问他就行了
……”
叶葆道:“楚兄能够说话么?”
罗门居士道:“以叶兄和我的功力,如果不惜消耗真元的话,可以教他伤势立
刻好转几成。虽然不能像平日般动手搏斗,但走路说话却无妨碍!”
叶葆大力赞成,当下走到楚南宫身边,罗门居士先告诉他如何下手。然后又在
楚南宫身边嘱咐他一番说话。接着便与叶葆一同跌坐地上,分别伸手按住楚南宫腰
上穴道上,运起上乘内功,迫出一股热流攻人他穴道之内。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分,这罗门居士和叶葆两人头上都冒出汗气,齐齐缩回手
掌。
又过了片刻,楚南宫睁开双眼,长长透口气,站起身躯,向罗叶两人抱拳行礼
道:“兄弟蒙两位不惜大耗真元相救,恩同再造……”
罗叶两人连忙还礼逊谢。
罗门居士接看道:“目下已是黑夜时光,距颜峰劫走凌姑娘时间已相当久,楚
兄可否将当时情形说一说?”
楚南宫道:“当时凌姑娘刚刚命玻姑将苦行禅师托起,取出金针,似是要施展
针炙神术。忽然间颜峰从墓中冲了出来,纵落凌姑娘身边……”
他寻思了一下,接着道:“兄弟本来在调元运功,忽然被凌姑娘惊叫之声惊动
,睁眼一看,只见颜峰一手拉住凌姑娘,兄弟大怒跃起身,冲上前去。颜峰因不知
兄弟身上负伤,还有几分忌惮,忙忙放手应战。兄弟见他神色匆急,想到无名氏如
果失陷墓中的话,他何须急成这样?便决定设法拖延
叶葆道:“楚兄的猜想十分正确,可惜无名兄为了喊我们出来,迟了一步。”
楚南宫道:“叶兄还不知道颜峰为人乃是聪明绝顶而又手段毒辣之人,他一松
开手,不容兄弟说话,便突然出手急袭。兄弟奋力击出一拳,正想趁机跃开,谁知
力不从心,这一拳的力道只不过是平日四五成功力)因此与那厮掌力一触之下,顿
时震跌地上……”
罗门居士插口道:“楚兄跌倒之后,可是立刻昏迷过去?”
楚南宫道:“虽然不是立刻昏迷,但也隔不了多少时间……”
罗门居士道:“玻姑一身武功也非泛泛,她当时竟不动手么?”
楚南宫道:“她双手托住苦行禅师,自然无法动手,其时我似乎听到她大声问
凌姑娘说,能不能将苦行掸师放下……”
他寻思一下,又道:“兄弟堪堪昏迷之际,仿佛听到颜峰厉声说要杀死此地所
有之人,接着听到凌姑娘应声说愿意跟他走……”
叶葆大怒道:“嘿,我明白啦,颜峰看准凌姑娘仁慈心肠,故此用众人性命威
胁她一同走。”
罗门居士接口道:“楚兄可还想得起他们向那一边走的?”
楚南宫想了一阵,沉吟道:“好像是向东南方去的,那边乃是出山之路
十二金钱叶葆道:“多蒙楚兄指点,我们这就追去,罗兄快点动身吧!”
罗门居士面上神色冷静如恒,缓缓道:“我们自然要赶紧追上去,不过
叶葆道:“不过怎样?罗兄何妨明言?”
罗门居士道:“兄弟是想到目下我们追去的话,已经是第三批人马了
楚南宫道:“第一批是无名氏,第二批人马是谁?”
罗门居士道:“第一批人马不错是无名氏及美艳夫人,第二批则是瑛姑,她刚
刚才丢下苦行掸师跑掉,我们现下才出发,时间上已经吃亏,必须设法弥补……”
叶葆诧道:“尝闻罗兄智谋出众,却不知这时间上的吃亏怎生弥补法?”
罗门居士道:“叶兄过奖了,兄弟怎敢当得智谋出众四个字,不过刚才忽然想
起,照道理说,瑛姑本该是第一批追兵,直到刚才方始回转,丢下苦行禅师,再次
走开,这时才变得第二批……”
楚南宫道:“罗兄话中玄机深奥难明,兄弟想不透那瑛姑说是由第一批变成第
二批,却于事实有何关系?”
罗门居士道:“兄弟说得没头没尾,元怪楚兄听不懂。关于这件事,兄:弟意
思是说瑛姑去而复转,原因无疑是她追不上颜峰,半途追丢了。所以她回转来,大
概打算找无名氏。却不料无名氏已经走了。因此她丢下苦行禅师而去。这一去如果
她另有去处的话,自然没得再说。如果她是去追颜峰的话,那就大有文章了……”
叶葆道:“罗兄请先假设瑛姑乃是再度去追颜峰,便又如何?”
罗门居士道:“早先瑛姑手中抱住苦行神师,加上她跟去之际,也许已落后了
一阵工夫,所以她后来追去,沿着出山道路急奔,一直见不到颜峰和凌姑娘的影子
。其时天色尚未全黑,以她的目力,纵然一时追不上颜峰,但也应该见到。故此兄
弟猜想她一定是找不到丝毫线索,故此匆匆回来……”
他停顿一下,那叶葆楚南官二人知道下面的话更加重要,都不敢出声打岔。
罗门居士接着道:“她回来之意,元疑是要告诉无名氏向出山之路追赶,白费
工夫。而由于她刚才把苦行禅师丢掉之举看来,可证她决不是为了安置苦行禅师才
折返的。试想她如果找到线索,却因抱住苦行掸师而走不快的话,她也可以随手把
苦行禅师丢下,何须折返此处?”
他这一番推理之后词,只听得叶楚两人心中服气不过。
楚南宫道:“既然如此,罗兄囊中有何妙策?”
罗门居士寻思一下,才道:“如今之计,我们也舍却正路,要知颜峰他若是独
个逃走的话,我们就算知道方向,亦难以追上。但他目下带着凌玉姬姑娘,如果不
走正路,速度有限,我们只要找对了方向,定可追上……”
叶葆道:“凌姑娘虽然不诸武功,但她脚下极是轻快。如果她不肯走,颜峰那
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譬喻可以抱起凌姑娘逃跑,也不至于走得很慢!”
罗门居士笑道:“若果他抱住凌姑娘的话,决定不快,试想山路险峻崎岖,草
深林密空身之人,尚且时时被荆棘枝叶划伤,他焉能让玉姬受到这种皮肉这伤,以
致毁损姿容?”
叶楚两人一齐击掌道:“罗兄这话剖芒析微,教人心服口服……”
叶葆道:“珠既得,我们这就分头去追如何?…
罗门居士道:“分头追赶亦元不可,兄弟首先要请间叶兄一句,假如你追上了
颜峰之时;能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用你名震天下的十二金钱,将他击倒?…
叶葆沉吟一下,道:“罗兄这一问含有深意,兄弟真心想过,自知到时施展不
出这种暗袭手段!”
罗门居士沉声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不能分开!要知那颜峰本身武功固然十
分高强,我们随便哪一个与他单打独斗的话,实在没有取胜把握,而最可怕的是此
人心计超人,手段辛辣。凌姑娘在他手中,我们已不免投鼠忌器,何况此人随时随
地会施展暗袭手段,我们志在救人的话,非吃亏不可!”
楚南宫大声道:“罗兄说得对,两位千万不可分开,兄弟这就用功,只等伤势
再减轻一些,便可动身参加追搜之举了。”
罗门居士道:“楚兄不可轻离此地,目下这四位伤势甚重,如要野兽出现,定
难幸免!”
楚南宫想想也是道理,使不坚持要追。
罗门居士向叶葆道:“我们有时也许稍稍分开,不过决不能走远。刚才瑛姑是
向西北方走的,我们不向东南出山之路,也不用跟痪姑追向西北,你看我们往东北
追呢?抑是向西南出发?”
叶葆道:“这是碰运气的事,最好想个较好法子取决一下!”
罗门居士道:“就用叶兄的金钱卜上一卜如何?”
叶葆点点头,取出一枚金钱。这金钱一面是刻着一个“叶”字,另一面则搂着
云纹。
楚南宫接过那枚金钱,道:“有字的一边朝天的话,就是东北,如是云纹一面
向天,就向西南追赶。”
他接着默然通诚祷祝一番,然后将那金钱向空中一抛,抛出之际,大姆指轻轻
弹中金钱边缘,因此那枚金钱急速旋翻。
那枚金钱“嚏”一声掉在地上,三人低头看时,只见搂刻着云纹的一面朝上。
罗门居士和叶葆更不迟疑,直向西南方奔去,瞬息间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且说无名氏出墓之后,直向出山之路疾奔狂追,他的一身武功目下已列武林中
一等一的高手之列,此时放开脚程,宛如奔雷击电一般,神速无比。
后面跟随的美艳夫人起先并不十分在意,也自施展开身法,轻轻盈盈,直似仙
子凌波一般紧紧追去。白衣飘飘,好看之极。
但奔出数里之后,那充名氏越奔越快,有时四五丈深的斜坡,径自冲泻下去。
美艳夫人可不敢学他那样冲落斜坡,只因飞纵下去的话,势子太过急猛,实在无法
煞得住脚步。
于是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又奔了七八里路,美艳夫人已经和无名氏相隔数里
之遥。
无名氏这刻尚恨自己速度不够,最好能够像鹰隼一般,健翅上搏,瞬息千里。
这时天色已黑,他的一双眼虽然在晚上仍然可以将四周景物看得一清二楚,但
到底不能及远。因此他又怕奔走得太快,被那颜峰事先躲藏起来,追过了头。是以
又缓下来,耳目并用,留神查看周围的动静。
不久工夫,已经达山麓。忽听左方一座山坡上传来一声一叫,便自寂然。这尖
声尖叫极似是凌玉姬的声音,好像是刚刚叫出声时,就被人掩住嘴巴。
无名氏浑身血脉紧张,虎目中寒光暴射,掉头便向左面的山坡上奔去。
奔到坡上,游目四顾,哪有凌玉姬踪迹?他一急之下,放声大叫道:“玉姬…
…玉姬……你在哪里?”
叫完之后,四山寂寂,没有一点回声。他突然醒悟过来,忖道:“我敢是急疯
了么?她目下落在颜峰手中,自然无法回答……”
当下坡上奔去,以极为迅速身法,绕圈搜查。但一则是在黑夜,二则处处都是
是坡崖树林岩石,目光元波及远,根本无法作快速搜索。
他极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冲动,一面搜索,一面忖道:“那厮只须找个隐秘之处
一躲,我独自一人在一时三刻之内决查不出来,必须化时为暗,急取主动之势才有
希望……”
此念一生,连忙查看四下地形,突然施展迅快身法闪在暗影之内,一连几个起
落,左折右转,悄元声息地扑到一块巨岩后面,便自凝身不动,单用双耳倾听四下
动静。
他像猫捉老鼠一样静静地贴伏在岩石暗影之内,动也不动,耐心地聆听周围的
声息。
过了好一阵,他双目中陡然射出寒光,突然向右边纵去,以最轻巧迅快身法,
穿过一片疏林。林外不远有座山岗,草丰树茂,黑影幢幢。
他毫不迟疑,直向岗后扑去。目光到处,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黑影之内,形
态张惶,左瞧右看。
这个白衣女子脸上还挂着轻纱,不是凌玉姬还有谁?无名氏心中一阵狂喜,却
陡然真气沉到丹田,身形急骤下坠钉在地上。
他下坠之势虽是急骤,可是却没有一点声息。落脚之处正是一丛矮树之后,从
枝叶疏隙中可以看得凌玉姬,但她却看不见无名氏。
凌玉姬却似乎已有所觉,立刻转面向矮树这边望来。
无名氏极力遏抑住冲过去把她拥在怀中的强烈冲动,暗目忖道:“看这情形,
一定是刚才颜峰已发现了我,急急躲藏。”
无名氏续忖:“却因玉姬发出声息,将我引来,颜峰急忙转换地方,这时被玉
姬乘机溜走,躲在此处!我若出去相见,正在悄悄找寻她的颜峰听到我们的声音,
自然不敢出现,赶紧溜走。这厮太过可恨,非杀死他以绝后患不可!我必须忍上一
阵,等那颜峰找到此处,始行出手把他击毙……”
凌玉姬望了一阵,因无名氏不言不动,所以又转眼他顾。她作出凝神查听之状
,无名氏暗暗觉得她可怜可笑,竟不知自己就在此处,大概她此刻心中十分害怕被
颜峰找到,所以用心查听四周动静……
无名氏此刻已运起上乘内功,呼吸比平常细长数十倍,简直没有一点声息。
过了一阵,他陡然双眉一耸,虎目中寒光闪动,悄悄倒纵出数丈之外,脚下故
意发出一点声息,然后大声叫道:“玉姬……玉姬……”
岗后立时奔出一条白色人影,应道:“我在这儿……”
无名氏微微一怔,似乎她会奔出来相见乃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他冲上去把她拥在怀中,道:“唉,这一次几乎把我急死了!”
凌玉姬紧紧抱住他,道:“颜峰真是可恶极了,几乎把我们拆散……,’
她停了一下,又道:“下次你碰见他,千万不可轻易放过,一定要把此人除去
,以绝后患。”
无名氏微微一楞,道:“你可是说要杀死他么?”
凌玉姬道:“这人的名字我想起就恨,有机会的话非杀死他不可!”
无名氏道:“他可是在路上侵犯了你。”
凌玉姬道:“还好,他的时间不够……”
无名氏柔声道:“你把面纱解下来,让我瞧瞧你。”
她退开一点,举手取了面纱,登时出现一张艳绝人衰的面庞。
无名氏细细看了一会儿,便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凌玉姬泛起柔媚的笑容,任得他吻自己的手,可是忽然间见到无名氏眼中射出
骇人的寒光,并且把她的手使劲摔开。
凌玉姬讶道:“你……你怎么啦?”
无名氏冷冷道:“你且叫我一声……”
凌玉姬道:“你……你……无名哥哥……”她呐呐地叫了一声“无名哥哥……
”,却见无名氏面寒如冰,好像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得骇的退了一步。
无名氏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凌玉姬,哼!哼!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么
?”
她瞠目结舌,一时答不出话。无名氏真想一掌把她打死,为的是这个假冒凌玉
姬的美艳夫人已经耽误了他许多时间。
但他终于觉得不能向一个女人下毒手,因此那一掌发不出去。
她怯怯道:“你怎生认得出来的?颜峰那天在室内也将我认出,是不是我显得
比凌玉姬老得多的缘故?”
无名氏怒声道:“我没有工夫跟你多说,你记我的话,就是你下次胆敢再冒充
她的话,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他一转头就迅快奔即去,眨眼间己失去踪影。
美艳夫人呆立不动,面上泛起悲哀之容,却显得更是楚楚动人。
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反来复去地闪现,那就是“我可是老了么?”这个念头。
这个问题自古以来任何绝世美人都最害怕,春尽花残,红颜老去,的确是古今
美人的牢愁沉哀。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举步离开此地,但心中仍然被这个可怕的问题困扰住,以
致自己竟不知向何处走去。
转过一座峰腰,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喘声声。美艳夫人这一生纵横江湖,自制
力极强。这阵喘声一人耳中,登时把心事抛开,凝神查听。
但那阵喘已经消失,四下一片寂然。她迅快地躲了起来,耐心聆听着。隔了一
会儿,果然喘声又起,却是从一片树影之内传出来。
她一听便知出喘气的人必是奔驰长途,呼吸急促,却又不敢一直喘息下去,喘
了几下,又勉强忍住,所以一时难以平复。
由此看来,这个发出喘息之声的人无疑是被人追得极急,所以如此惊慌,竭力
忍住气喘。
她不声不响挪到那片树旁边,缓缓窥着,转移了七八处地方,才瞧见那个发出
喘息之人。
那人身穿白衣,蹲在树丛之内,一望而知正是无名氏的妻子凌玉姬。
她顿时大感讶异,心想那颜峰武功何等高强,怎会吃她逃出掌心?这倒是异闻
一件。
这位美艳夫人暗中仁立窥看了好一会儿工夫,突然间悄悄退开,接着挂起轻纱
,遮住半截面庞,向陡峭的山坡奔去。走到坡上平坦之处,便闪在一株树后,可是
那树长在坡口,树身也只能掩住她一半身形。黑影之中,她的一身白衣份外惹眼,
虽是躲在树后,其实坡下老远就可以见到。
她微微发出气喘之声,过了一阵,微风飒然袭到脑后,她故意吃惊地低暖一声
,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此人长得面长如马,腰间紧着一个包袱,
正是直隶颜家小一辈中的高手颜峰。
颜峰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岂能逃出我掌心?我看你还是不要再企图逃走的
好……”
美艳夫人不知他们之间的经过情形如何,生怕又像早先那样,叫了一声“无名
哥哥”,因而被无名氏确定了真正的身份,当下默然元言。
颜峰接着道:“你几时学会了武功的?刚才我不及防,几乎被你袖风撞伤!这
一手极似是伽因神尼的无相神功,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你再用一次,我就知道
是不是了!”
美艳夫人眼中现出惊讶之色,她是因为听到神尼伽因大师的名字,所以大为吃
惊,不晓得凌玉姬怎会和伽因大师搭上关系,竟然学会了天下无双的佛门绝技无相
神功。
颜峰道:“你何用惊讶,天下各种奇功绝艺,我颜峰没有看不出来的!当然你
功夫还有限得很,我一点也不怕,不信就试试看……”
美艳夫人暗中觉得好笑,但他深觉这颜峰果是心计过人之士,只因他这么说法
,分明是要吓住凌玉姬,教他不敢施展。困此可知颜峰实在却是忌惮她的无相神功
。
她装出被他吓住的样子,畏怯地望住他。颜峰然一伸手,迅如闪电般扣住她右
手脉门。
美艳夫人对这个男子毫无所惧,是以也不运力相抗,颜峰指上暗暗用劲,她立
时全身瘫软,倒在颜峰怀中。
颜峰沉声道:“我以前一向尊重你的意思,从来不看你的全貌,但今晚形势未
定,说不定我活不到明日,所以……”
他停住口,深深叹息一声,接着道:“我用强揭开你的面纱,心中也满感遗憾
!要是我长得像无名氏一样漂亮,我就用不着对你无礼了!”
美艳夫人垂下眼帘,道:“你如果动手的话,我就迫得非杀死你不可……”她
说出这话,忽然醒悟早先不该叫无名氏杀死颜峰,只因凌玉姬心地十分仁慈,武林
皆知,她焉有主张杀人之理?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露出破绽,才被无名氏发觉自己
假冒,若然真是这样,那就不关自己“年老”之故了。
颜峰颇为忌惮凌玉姬的秘技,果然不敢动手去揭,但一只手却在她身上到处游
移抚摸。
不消片刻工夫,美艳夫人就被他摸得媚眼如丝,娇喘吁吁,那种媚荡的神情,
实在万分诱惑。
颜峰放开她的脉门,双手一齐动作。美艳夫人情不自禁,伸臂抱住他的脖子。
手上衣袖褪下来,露出粉藕般的玉臂,颜峰目光扫过她的左臂,突然身躯一震,伸
手把她的面纱扯掉。
美艳夫人媚声道:“你不怕死么?”
颜峰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美艳夫人,差点把我瞒过。”
美艳夫人想不到他又认出了自己,大感诧异,道:“你凭什么说我是美艳夫人
?”
颜峰道:“我们被困在石室之内,时间不短,怎会认不出你的样貌?”
美艳夫人晒道:“你从未见过我的面貌,当然不晓得啦!我和美艳夫人长得一
模一样,无怪你会指鹿为马……”
颜峰道:“这话可是当真?”
美艳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此被你亲眼见到了么?”
颜峰沉吟道:“这话也许不假,她面庞上半截与你十分相似,此外,声音身栽
也元一不似。”
美艳夫人听他口气,知他已确实认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痛苦
,转身放步奔去。
她很快就穿过一片疏林,这时她心中被痛苦和怅悯填满,根本不晓得自己向何
处奔去。
她走得脚下踉跄,宛如不懂得武功的人一样,她几次差点跃倒。
一阵风声飒然掠过,一个人刷地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美艳夫人差点撞人那人怀中,幸而那人伸出双臂,抵住她双肩,才停住脚步。
那人面长如马,眼光森森,面目阴险,正是颜峰。他凝视住她,沉声道:“把
面纱挂好。”
美艳夫人也没有细想这人为何要她挂回面纱,纵然去想也想不通,当下依言将
面纱挂上。
她如此驯良服从,一点不似号令天下武林高手,杀人无数的美艳夫人。倒极似
是温柔仁慈的凌玉姬。
颜峰哼了一声,道:“把左手给我瞧一瞧。”
她恫然地伸出左手,颜峰抓住她的玉腕,拉到眼前,轻轻一抖,衣袖便褪落去
,露出欺霜赛雪的手臂。
他凝目看时,臂上哪有鲜红夺目的守宫砂?他眼球一转,阴声道:“你和无名
氏成了亲没有?”
美艳夫人嗯一声,道:“你说什么?”
颜峰道:“我问你和无名氏成了亲没有?”
她怔了一下,道:“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是成了亲啦!”
颜峰双眉一皱,道:“几时成亲的?”
美艳夫人越觉迷惑,道:“我们成亲好久好久啦!”
颜峰道:“我不是问你们几时口头成亲,而是……而是……”他虽是不讲究礼
教之人,但这句话到底不易说出口。
不过他终于说了,明明白白地问她和无名氏几时发生肉体关系。
美艳夫人若不是目下心神迷恫的话,定然他这一问大有跷溪,因此必会模棱含
糊地回答。但现在机智全失,道:“你问得真没道理,当然是很久的事啦!”
颜峰微哼一声,这时他已再次确定面前这位美人乃是美艳夫人无疑。
刚才因见她脚下踉跄以及态度温驯而引起的怀疑,业已一扫而空。
这一来他更涌起强烈的占有凌玉姬的欲望,他暗自拟想凌玉姬的全貌到底长得
怎样?是与美艳夫人一模一样?抑是比美艳夫人更美。
他松开手,冷冷道:“刚才是你不要我,现在我也不要你,我要凌玉姬……”
话才歇,人已转身飞奔而去,继续搜寻凌玉姬的下落。
美艳夫人媚眼中涌现一片波光,高一脚低一脚茫然走去,心中反复想道:“我
可是老了?我已经遭遇人老珠黄的命运了么?”在她此生之中,以她的美貌,一直
横行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受得住她的魅力。
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一条人影急掠而至,宛如奔雷闪电般迅快,拦住她的去
路。
这个人长得面如冠玉,英风飒飒,俊美非常,宛如潘安再世,正是武林中赫赫
有名的无名氏。
他那双俊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美艳夫人仰天幽幽一叹,道:“别拦住我行不行?”
无名氏陡然涌起失望的神情,道:“你不是玉姬……”
美艳夫人随口道:“难道你还认不出我么?”说完这句话,心中突然一震,转
眼寻思。
无名氏道:“你虽然长得和玉姬一模一样,但终难瞒过我双眼。”
美艳夫人取下面纱,道:“你如果要知道颜峰下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无名氏精神一振,道:“你见过他们?玉姬怎样啦?”
美艳夫人道:“她没事,你放心好了!现在你仔细听着……我的相貌像不像玉
姬?”
无名氏情知如果不耐住性子,更难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当下道:“这还用说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美艳夫人沉默了一下,问出心中最为害怕的问题!她道:“我显得比玉姬老很
多,是也不是?”
无名氏但白地道:“不,跟她差不多!我真奇怪你怎能保持这么年轻,照理说
你应该比玉姬大二三十岁………
美艳夫人陡然加复了信心,世界好像又掉落在她怀抱之中,只要不曾老去,红
颜依旧,哪怕世上男人敢不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她道:“少罗嚏,我且问你,如果我不是看起来比玉姬苍老,你怎能认得出我
和她?”
无名氏道:“我猜你如果跟她站在一起的话,自然看得出午纪比她大,目下单
独来看,实在很难辨认。当然我从许多方面来判断的……”
美艳夫人完全放了心,道:“等会儿再告诉我细节,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就是
玉姬的身上可有朱痣么?”
无名氏忖想一下,摇摇头。美艳夫人面上泛起十分失望之容,道:“真的没有
朱痣么?”
他沉吟一下,没有做声,心中却忖想道:“她为何问及此事,而且表现得这么
紧张?难道玉姬身上有朱砂的话,就是她的什么人不成?”想到这里,抬目望去,
只见她眉目口鼻,与凌玉姬无一不似,如果她们之间有极亲密的关系,谁也不会觉
得诧异。
他心中微觉悸怯,又接着想道:“玉姬的父亲已经去世无亲,如果美艳夫人乃
是她的母亲,那就糟了!她跟着这美艳夫人的话,气质一定发生变化……”他脑海
中闪过美艳夫人和颜峰在室中之事,还有许许多多武林传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
厌恶憎恨之感。
他道:“你以为玉姬是你什么人?”
美艳夫人道:“我没有以为她是我的什么人。”
无名氏哪肯放松,道:“笑话,我又不是三尺小童,但既然你不但白告我,我
也不告诉你。”
美艳夫人沉吟一会儿,道:“好吧,我听说你是武林中的君子,你得答应我日
后决不向别人提及……”
无名氏心中一阵紧张,她本希望美艳夫人当真没有别的意想。但如今看来,这
个希望已落空破灭了!
他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一定不向别人提及……”
美艳夫人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管她身上有没有朱痣,她一定是我那个
失去的女儿!”
无名氏虽是猜中了,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时,不由得仍然一阵震动,呆呆地
望住她。
美艳夫人深深叹息一声,甚是幽怨,显然她确实是真情流露,她道:“我曾经
当面问过她……”
无名氏连忙接口问道:“她怎么说?”
美艳夫人道:“她说没有。”
无名氏道:“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美艳夫人苦笑一声,道:“试想她长得与我如此相像,又是姓凌的,自然是我
的女儿元疑了!她虽然未向别人说过她的父亲就是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但她传
授给你的武功,正是凌波父的秘传手法……”
她停顿了一下,仰首望住天上浮云,眼中流露出怅侗之色,似是想起许多难以
忘怀的前尘往事。接着又道:“昔年我替凌波父养下一个女儿,从那时起,我就想
一心一意跟住凌波父,哪知他老是信不过我,然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凌
波父携着女儿,突然弃我而去……”
无名氏听她提起以往之事,因其中最少有个千真万确的岳丈凌波父在内,所以
十分留神。
不过关于美艳夫人所说的话,他不晓得相信还是不信的好?
美艳夫人又幽幽叹息一声,道:“其实玉姬认不认我做她的母亲,我并不十分
在乎!”
无名氏讶道:“既是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查不休?”
美艳夫人道:“当然此中有我的用意,我虽然明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仍
然希望找到证据,然后……”
无名氏剑眉轻皱,道:“然后怎样?可是要她跟随你么?”
美艳夫人道:“她目下已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跟随着你,我的意思只不过在
找到证据之后,便问她一句话,要她老实答复。”
无名氏心中忖道:“她一定是想从玉姬口中,问取凌波父的消息或是凌波父提
起她时的口气……”
美艳夫人停歇一会儿,才接着道:“我要问问她是否会以我这个母亲为耻……
”
她好像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这句话。因此不问可知她对此事何等重视。
无名氏心中泛起怜悯之情,缓缓道:“假如夫人真的是玉姬亲生之母,她决不
会以你为耻!”
美艳夫人道:“她身上究竟有没有朱痣?”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眼中一亮,道:“你刚才摇头之意,可也是表示不知道么?”
无名氏道:“正是此意,但夫人过于冲动,以致在下来不及开口!”
美艳夫人又忧又喜,道:“这样说来或者她身上当真有朱痣也未可知?”
她抬起双目,凝视住这个俊美得曾经使她动心的武林高手,道:“恕我问你一
句,那就是你既是玉姬的丈夫,怎会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朱病?这话未免不合情理
,教人难以相信!”
无名氏不想多说,便含糊道:“那有什么希奇,何况我一向没有理由要注意到
朱痣的问题……”
美艳夫人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话只可骗骗别人,在我面前,别想瞒得住
我……”
无名氏瞠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美艳夫人道:“你干脆说不愿告诉我以实情,也就罢了,何须隐瞒欺骗于我?
”
无名氏想不出她何以会知道自己说谎,好奇之心大起,道:“夫人如果指得出
在下隐瞒之处,在下一定从实说出一切。”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又恢复了烟视媚行,艳绝人衰的风度。她道:“你这话已
不啻自行承认早先不曾从实说出!这且不去管它,我不防指出一点,你非心服口服
不可!”
她又微笑一下,接着道:“假如玉姬乃是一个姿色平凡的女孩子,你的粗心大
意自是可以原谅。但她长得十分美貌,皮肤白晰,身材丰满。任何男人,即使是道
学先生,也将兴欣赏她全身的欲望。试问你又焉能例外……”
这番话自是她历尽沧桑之后的细验之谈,无名氏一时做声不得,耳中但听美艳
夫人又道:“因此你说不知道,定非实话,现在你可以从实告诉我了吧?”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夫人果是料事如神,但在下却的确不知道她暑上是否
长得有朱痣?”
美艳夫人修眉轻轻一蹩时,无名氏已接着道:“实不相瞒,玉姬虽是在下妻室
,但我们尚未真个成亲,所以她左臂之上,那点守宫砂还未脱去
她大大惊讶起来,美眸中泛射出无比喜悦的光芒,无名氏不悦地道:“夫人听
说玉姬与在下尚未真个成亲,便即如此高兴,敢问是何缘故?”
美艳夫人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阵,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
她扬起那对澄明如水,幽深似海的媚眼,望住无名氏,面上喜悦的神情尚未敛
去。
她道:“你如果一时之间,认不出我是不是凌玉姬的话,你就抬起我的左手,
让衣袖褪垂下去,以便看看那颗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心想她缠到哪里去了?但她这一问却是实情,当下点点头。
美艳夫人又道:“颜峰也晓得她臂上的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又点点头,美艳夫人高兴地道:“这样说来,你们不是因为我年华老去
,青春消逝而认出我不是玉姬,对不对?”
他恍然大悟,道:“在下早就告诉了夫人,你一点也没有红颜老去的现象!”
美艳夫人道:“但你一句话怎能使我释疑?现在己得到证据,我就安心了”
她忽然哎了一声,道:“快点动身到那边去,我已见到玉姬脱出颜峰魔掌,可
是这一阵工夫,不知她是否又被颜峰找到?”
无名氏又惊又怒,暗恨这美艳夫人不肯早说,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当下急忙
向她指说的方向扑去。
其实这时凌玉姬已经转到这一边,却好与无名氏追去的方向相反。原来凌玉姬
当时被颜峰拉住臂膀走,在山岭林木中奔了许久。发觉颜峰早已舍却出山正路,反
而绕了回去。她心中大感惊讶,暗暗推测他不知怀着什么心意、
走到了这片森林之内,颜峰停步凝目望住她,眼中闪动着爱恨交集的光芒。
凌玉姬心中大惊,怯怯道:“你这样做太不应该了,无名氏明知你对不起他,
仍然救你出困,而你却恩将他报,掳劫他的妻子……”
颜峰道:“住口,你本来已属于我,哼哼,那一千人真该死,竟会被你逃了出
去,我回去之后非把他们全部处死不可广
凌玉姬道:“你当真要杀死那么多的人?”
颜峰冷冷道:“他们死有余辜,你用不着多说了,还有就是你和无名氏只是口
头上的夫妻,那可不能当真,我现在把你占有之后,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妻子,无
名氏也不能把你夺走。”
凌玉姬骇得面色如土,呆呆望住他,一时竟忘了把毒针卷人口中。
颜峰忽然五指运力,扣住她的脉穴,凌玉姬顿时全身瘫软。这时才想起毒针对
,舌头已经无法移动。
她晓得颜峰第二步定必把她的面纱揭开,那时她的防身利器已失,只好任他宰
割淫辱。想到这里,不由得涌出泪珠,满面都是绝望的神情。
颜峰狠声道:“这一回不管你怎样,我决不放过你。”他的手缓缓伸出,又道
:“我先取下你的面纱,然后,就在此处,占有了你的肉体,以后……你就永远是
我的妻子……”
他的手去势甚慢,眼中闪动着奇光,万分留意地视察凌玉姬的反应。
要知凌玉姬那一手杀人于无形的绝技,实在不同凡响。颜峰目下虽然已:经制
住了她,但仍然深怕她会突然发难,故此特他说出自己要揭开面纱的心意,同时手
势放慢,看看她怎生施展秘技。
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面纱之时,凌玉姬仍然没有一点点反应。可是颜峰心中更
加紧张,因为他一则渴欲见到她的全貌,二则又知道她是在面纱被揭开之际,才会
情急杀人。、 就在指纱立触之际,软瘫如泥的凌玉忽然间娇躯一挣,颜峰顿时感
到她臂上一阵强大无伦的潜力涌出,几乎把他手指震断,登时放手返开六七步之远
,但觉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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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二十九章 红颜祸水母女两颗心
凌玉姬乃是在万分情急之下,忽然记起伽因大师秘传的佛门无上心法无相神功
,当时也没有多想,依诀运功行气。本来被对方禁制住的全身穴脉,突然之间完全
复原,而且一阵潜力自然而然涌集手臂被扣住的脉门那儿。这时颜峰已生出强烈反
应,松手震退数步。
她哪知颜峰这刻不但一条手臂完全麻木,同时体内真气也波荡甚剧。她只要走
上去,举手之间,就可把他击倒或者杀死。
只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转身急急奔出林外,她曾经躲在一处树叶之中
,因气喘不已,被美艳夫人听到声音。
接着她听见颜峰的说话声,于是她不顾疲乏,赶紧溜走。
她这一走恰好后来与无名氏变成相反的方向,当然这种情形谁也无法事先知道
。
她奔走两三座山岭,已经疲累欲死,一头钻人丛密树林后面,却是一片软茸草
地,便倒了下去,拼命喘息。
喘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于是游目打量四周形势,这时才发觉自己四周都
是密密的树叶,颜峰打四面经过,都不易发现自己,心中稍觉安慰,缓缓坐起身子
,突然之间,见到对面枝叶间隙之中,露出一对眼睛,向她瞧着。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因为十分酸软疲乏,所以只能瞪大双眼,望着那对突
然出现的眼睛。
过了片刻,她渐渐冷静下来,向那对眼睛道:“你是谁?”
那对眼睛眨了一眨,忽然闪动着凶毒杀机,但任谁也一望而知道这对眼睛后面
的头脑中转动着什么念头。
这一回凌玉姬可没有忘记毒针,赶快卷人口中,忖道:“我最多自杀而死,也
不会遭受凌辱……”此念一生,胆子又大了许多。
她微微一笑,道:“你用不着吓我,出来吧!”
枝叶一分,一个人走人树叶之内,凌玉姬看时,却是瑛姑。
她的眼中仍然流露出杀机,凌玉姬暗自忖道:“她为何有杀我之意?我从来都
不曾得罪于她……”
瑛姑道:“颜峰呢?”声音甚是森冷。
凌玉姬忽然微感宽慰,付道:“原来她心中的恨毒乃是因颜峰而起……当下柔
声道:“他被我甩开,恐怕不久就要到此处……”
瑛姑眼球一转,道:“他可曾带走墓中的宝物?”
凌玉姬道:“像你一样,带了一个包袱之多!”
瑛姑哼了一声,忖道:“我如果杀死了她,总有线索痕迹留下,倒不如找个别
的法子,或者可以多得一份希世珍宝也未可料……”
心意一决,便敛起眼中杀机凶光,道:“你且别乱走,待我四下巡看一番,若
是碰上那厮,我孤身一人,他不但无法对我怎样,甚至可以使他迷乱
凌玉姬道:“等一等,苦行禅师呢?”
瑛姑怔了一下,大声道:“我为了要追上你们,只好把他丢在地上!…
凌玉姬骇然睁大双眼,道:“唉,你怎可放手?这样说来,他这条性命已经无
法保住啦!”
瑛姑冷笑一声,道:“谁叫他碍手碍脚的?况且还有鄂都秀士莫庸和灵隐山人
与他伤势一般沉重,为何就不怕坐在地上?
凌玉姬道:“苦行禅师是因为我刚刚施了初步手术时,那颜峰就出现,那时他
万万沾不得地气……唉,苦行禅师是你亲生之父,你明明知道,还如此狠心对付于
他?”
瑛姑眼中又闪动着杀机,忖道:“原来你已知道我的秘密,这件事如果”传扬
出去,势必受尽天下人辱骂,今日我非取你性命不可……”她冷冷道:“用不着你
管广话声未歇,人已转身纵出树林之外。
她展开脚程,四下搜索了一番,这时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月光像银纱,罩住
山岭林表,极是清幽美丽,同时目光也可以及远,便利搜索。她打算找到颜峰之后
,便告诉他凌玉姬藏身之处,并且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那就是不但将凌玉姬藏身
之处说出,同时又哄骗他说,凌玉姬有个奇怪的誓言,只要任何男人揭开她面上轻
纱,见到她的全貌,她就得嫁给谁。
这话并非全假,其中一半是事实,因此颜峰如果问她是不是揭开她面纱之后,
她就要委身此人时,凌玉姬定必承认。
这一来颜峰无疑会施展迅快手法,扯掉她的面纱,于是凌玉姬迫不得已使用她
那种杀人于元形元声的秘艺,颜峰登时死在当场。
最后的结局是玻姑她回到凌玉姬身边,找个万全的机会,一出手将她杀死。
于是,知道她底细的凌玉姬死了,颜峰也死了,他从财神之墓中带出来的稀世
奇珍,也都落在她手中调
这个计策真是天衣元缝,千妥万妥。因此,她面上泛起险恶得意的笑容。
她不必再想,移步向西南方奔去,兜了数里路,似乎不对,便绕道回来,先去
瞧瞧凌玉姬是不是还蹲在原处。
月色中但见她快逾奔马,穿林越岭,眨眼之间已奔了四五里路。
忽见一座山坡上,出现一条白衣人影。她陡然停步,凝神望去。只见那条白衣
人影仰头望月,迎风独立,衣袂飘举,一派出尘绝俗的风韵。
她心中陡然涌起怒意,恨恨地忖道:“凌玉姬不但跑了出来,还在这等当眼之
处,临风赏月,不知打什么主意……嘿,嘿,她遭遇意外不打紧,但破坏了我的计
划,那时真是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了……”
这瑛姑一生冷酷无情,从来不管他人生死,只顾自己利益。因此,她虽是明知
凌玉姬是她的异父同母姊妹,也没有丝毫爱惜之情。
她含怒疾奔过去,直到切近,那白衣美人才缓缓掉转头来看她。
这位白衣美人见到瑛姑面上的怒容,似是大感讶异,怔了一怔。
瑛姑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跑了出来?”她虽然瞧不见对方全貌,但从她眼
中发怔的神色,却猜得出对方面上轻纱下面的嘴巴一定微微张开。
白衣美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正在生气,是么?”
瑛姑道:“当然啦,你不但离开那隐秘的藏身之所,还站在这等当眼之处,岂
不是有意让颜峰见到?”
凌玉姬分辩道:“但我如果一味躲起来的话,颜峰固然找不到我,可是无名氏
也一样难以寻到我的下落……”
瑛姑道:“这一点等我替你安排,我如果见到颜峰,就把他支走,如果见到无
名氏,就带他找你。”
凌玉姬摇摇头,道:“不,我要站在这儿!”
瑛姑怒气又泛涌起来,她真妒恨这个异父同母的姊妹,竟然能教天下高手,俯
伏在石榴裙下。自然她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蓝岳他也是裙下忠臣。
她暗自想道:“如果她坚决不肯躲起来的话,不论是碰上颜峰或者无名氏,都
将被人带走,我的秘密永远都在她肚中……而且,蓝岳有一日得到她的话,哼,我
就将被蓝岳弃如敝展了……”
此念一生,登时杀机填胸,举步缓缓迫近她身边,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听我
的话躲起来的好广
她摇摇头,便自仰首向天,凝望那一轮皓月。
瑛姑冷冷一晒,暗运真力,聚在两指,突然间向她腰间“曲突穴”点去。
她这次出手,事先毫不招呼,以她的一身功力,就算是当代武林高手,也万万
闪避不开。
哪知她手指刚刚沾到对方的衣服,凌玉姬倏然像一阵清风似地飘了开去。
瑛姑大吃一惊,瞠目望着她,心想她这一下身法,分明是帝疆绝艺之一,称为
大移形法,这一路绝艺并非凌波父的家数,她却怎生会施展出来?
凌玉姬看她一眼,娇声道:“你这一指有穿山裂石的威力,我这个血肉之躯,
怎生当得起?你存心取我性命,为的是什么缘故?”
瑛姑道:“我这一下能发能收,如果你躲不下,我就会自动收口。”
她双眉一皱,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话想骗谁?…
瑛姑微感讶异,付道:“她一向柔懦软弱,纵然看破我的存心,也不会这般针
锋相对地根究。想不到她不但懂得武功,而有还转变了性情……”
她也没有深想,举步走了过去,摹地举掌疾劈,凌玉姬眼中射出森冷光芒,肩
头微沉,左掌欲发未发。这一招恰好是拆招反击的绝妙手法,骇得瑛姑赶紧斜闪数
步。
但瑛姑还不服气,再度出手急攻,掌势连环,卷起一片狂风。
凌玉姬在她掌影之中闪来闪去,都是恰到好处地避过她的煞手。到了第六招时
,突然出手,刚好和她的掌力对上,发出“膨”的一声,瑛姑立时被她绝强掌力震
退四五步之远。
她目闪寒光,冷冷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与我住手,你还不晓得我是谁么
?…
瑛姑惊啊了一声,呐呐道:“你……你可是夫人?…
她点点头,双目之中仍然闪动着令人悸怯的森冷光芒。她道:“你为何要取玉
姬性命?”
瑛姑呐呐道:“我、我………
她接着道:“你妒忌她是不是?但你已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还敢下此毒手,
真是该死……”
瑛姑听了这话,心中又加添了一种毒恨,暗想:“凌玉姬是你的女儿,我又何
尝不是?但你的口气却似乎这个一向不曾见面的女儿份量还要重些。”
她到底是个城府深沉,秉性险毒之人,自制之力甚强。这时不但不露出心中之
意,还故意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道:“夫人饶恕我这一遭吧,婢子实在万分怀恨
她的美丽!她将天下的男人都抢走了……”
美艳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收敛了眼中杀机,微笑道:“傻丫头,你何必妒忌于
她,其实你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她忽然停住口,没有把最要紧的内容说了出来
。
瑛姑心中叹一口气,想道:“如果你亲口对我说我也是你的女儿,我就放过玉
姬,而且不再恨你一直把我当作丫头饲养之事……唉,你为何不说出口,为何不让
我叫你一声妈妈……”
她似乎已知道这种渴望永远不会实现,所以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痴心。要知她自
己虽然晓得是美艳夫人的大女儿,而美艳夫人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但美艳夫人就是
不肯当面说出,只是偶然情不自禁像慈母一般地对待她。可是却不能消灭瑛姑心中
积郁的怨恨。
美艳夫人沉默不言,心中正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她想命瑛姑去找到
凌玉姬,然后,就在这名著天下的华山之中,正式教这两个女儿见面,并且要她们
互相以姊妹相称,而她则将公开宣布自己乃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不再将这件事当
作一个人的秘密。
这个想法对于美艳夫人而言,自然是一件极为巨大的决定。她若是与凌玉姬认
明是母女身份的话,她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过着荒唐的,面首三千的生活了。
她默默想了好久,才横心决定了。她道:“阿瑛,你带我出去找玉姬吧!”
瑛姑点点头,道:“她就在那边的树丛中躲着!”
于是她带着美艳夫人,向东北角奔去,走了大约四五里路,瑛姑停步道:“她
就在前面那座山坡下的树丛之内。”
美艳夫人温和地道:“好,你去叫她出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瑛姑觉得她的声音特别温柔,心想大概是因为凌玉姬的缘故,更加添上几分怨
恨。
她放步向那坡下树丛中奔去,不久,就传来她的声音,道:“夫人,玉姬小姐
跑掉啦!”
美艳夫人一腔热望,陡然冷了下来,奔到那树叶中,只见枝叶茂密,又是在山
坡之下,月光照射不到,十分黑暗。
她向瑛姑指说凌玉姬藏身之处凝望一眼,微微泛起一阵冷笑。但却不被瑛姑见
到她的神情,柔声道:“她一定尚未跑远,我们快追!现在我们分头去追,以一顿
饭时间为限,不论追到与否,仍然在此处碰面……”瑛姑应一声好,便放步走开。
美艳夫人突然将身上白衣和面纱迅快脱掉。
在那袭白衣之下这位美艳夫人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衣,宛如夜行衣。她将白衣卷
成小小的一团,塞在衣带上,然后举步向瑛姑背影追去。
她一身黑色衣服在黑夜中是极难发觉,加以她轻功绝佳,很快就追到玻姑后面
,悄悄跟住。
瑛姑丝毫不曾发觉,拼命绕圈飞奔,登山越涧,如履平地。
奔跑了一阵,忽见左边山坡上人影一晃即隐,身法极是神速。
瑛姑不假思索,大声叫道:“颜公子……颜公子……快点现身……”她的声音
并不提高,可是在这等静夜之中,山坡上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山坡上闪
现的人影,正好就是颜峰。他听见瑛姑叫喊,心下大感讶异。暗自忖道:“她怎的
就看出来是我?而且声音之中,透出十分紧急的味道?”疑念一生,自忖纵然痪姑
有什么好谋,也不需放在心上,便从另一端树林阴影中纵了出去。
他自然想不到以瑛姑这等心计阴险,武功高强的人,此时为了杀死凌玉姬的机
会难得,所以仅仅瞥见人影一闪,使胡乱叫喊。同时由于她的确急于找到颜峰,所
以声音之中透露出心中真情。
瑛姑放慢脚步,向山坡奔去,掠过一丛树影,倏地风声飒然,迅快擦身而过,
接着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她连忙停步瞧看,只见这个人长得面长如马,可是双眸之
中,却是炯芒闪动,正是直隶颜家中的颜峰。
她大喜过望,道:“颜公子,果真是你么?”
颜峰冷冷哼了一声,道:“难道还有人胆敢假冒我颜峰不成?”
瑛姑急急道:“颜公子,你怎会让玉姬小姐脱出你的掌心?”
颜峰心下怀疑,道:“笑话,你见我孤身一人走动,就以为凌玉姬逃出我的掌
心,是也不是?”
瑛姑心中想道:“好厉害的人物,若果我不是亲眼见到凌玉姬的话,准保从他
口中探不出一点风声……”她这时心有所恃,微微一笑,道:“我亲眼见到玉姬小
姐,而且与她谈话,不过她却没有提起如何从你手中脱身之事,故此我特地找你…
…”
颜峰冷冷一笑,道:“我这就要离开华山,没有工夫跟着你罗唆。”
瑛姑轻晒一声,道:“你不想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么?”
颜峰毫不迟疑,举步向山坡下奔去,口中斩钉截铁地应道:“不想知道。”
原来这颜峰哪里就忘得了凌玉姬,他明知无名氏也在此山中到处搜寻凌玉姬,
以他眼下一肚子愤怒,如若不幸碰上,非被他当场击毙不可。
但他仍然冒险在此地,到处找寻,可见得他确实愿意因凌玉而担风冒险,虽死
不惧。
但他却想到瑛姑乃是凌玉姬手下婢子,虽然也看出瑛姑不是寻常婢女,非没有
可能出卖凌玉姬,但她没有道理出卖给自己,何况这华山之中还有个假扮凌玉姬的
美艳夫人,这瑛姑本是美艳夫人的侍婢,说不定她就是由美艳夫人差遣来的。
因此他毫不迟疑,口中干干脆脆地拒绝,脚下也施展出功夫,扑下山坡。
瑛姑急急追了下去,此时与他相隔两丈,两人均是急奔之势,风声掠耳。她只
好从丹田中迫出声音,叫道:“颜公子,当世之间,只有我知道玉姬小姐藏身之处
,你为何不想知道?”
颜峰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万万难以置信这是真话,可是他脚下却也没有放尽全
力飞驰。
瑛姑见他速度并不加快,连忙又抖丹田叫道:“你如果不信的话,终身将后悔
莫及,目下是唯一的机会,你最好停下细细想……”
颜峰身形微微一滞,瑛姑便迫近数尺,但他忽然又如离弦之箭,冲到老远,大
声道:“本公子平生所作所为永不后悔……”
说到最后的一个字,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四五丈远。
瑛姑见他已出全力在奔驰,情知无法追上。何况在静夜穷山之中,大呼小叫,
说不定马上就把无名氏引来,那时更加不妙。
当下她停住脚步,恨恨地叹口气,深悔自己一开始之时说错了话,以致颜峰总
不肯相信她的话。原来她为人聪明绝顶,心思灵敏,这时早就猜出颜峰对他不肯相
信的原故。
她想了一想,眼中射出凶光,忖道:“这个借刀杀人,出气与珍宝兼得的妙计
绝不成功,但我何尝不可以亲自下手把她击毙?”
正在忖想之际,右侧山石之后冒出一条人影,轻飘飘落在她身前,道:“你想
杀死什么人?”
瑛姑举目一看,敢情是那颜峰折了回来,躲在一边窥看她的动静。
当下道:“我想杀死谁你应该心中明白。”
颜峰心头一震,忖道:“她在暗中流露出杀机,自然不是假装,如果她想杀死
凌玉姬的话,这个凌玉姬决不会是美艳夫人假扮,但她为何要指点我去。”
这疑念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当下不动声色,道:“我先问你,玉姬身上衣服可
有撕毁?”
瑛姑双眉一皱,道:“这个我却没有看清楚。”颜峰接着道:“你为何肯将她
的下落告诉我?”
瑛姑冷冷一笑,道:“第一,你包袱中的东西要分我一半。第二,我要你们身
上一点信物,好拿给无名氏他们瞧看……”
这番假话她早就想好,是以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颜峰微微一笑,忖道:“她说‘无名氏他们’这一句,内中显然包括蓝岳在内
……”
这时,他不由得不信,只因大凡女子为了妒忌之心,那是什么毒辣古怪的事情
都做得出来。
他点点头道:“你的条件不算苛求,还留下一半的珍宝给我,好,咱们一言为
定。”
瑛姑摇摇头,道:“你先把那一半给我,我就带你去!”
颜峰自思道:“她可能想骗我这一半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是她应知我有取她性
命的能为,因此怕不会是假的?”
他乃是大好大恶之人,气度与寻常贪心险诈之徒不大相同。只见他微一凝思,
立刻取下包袱,放在地上解开。登时珠宝光气,耀眼生花。
他随手分为两份,道:“玻姑,只要你指引我找到凌玉姬,其中一份便归你所
有。”
瑛姑双眼发自,望着那两小堆奇珍异宝,胸中贪念大炽。她虽然自己也有整整
一个包袱的珍宝,可是大凡贪财之人,总不嫌多,而且越多越贪。
颜峰道:“随便你拿!”
瑛姑暗想自己的妙计纵然不成功,让凌玉姬和颜峰两人活着,但她一心一意爱
的是无名氏,要她此生永远恨着颜峰,自然痛苦万分。同时仍然可以绝了蓝岳的痴
心,也是好的,假如全部成功,颜凌二人皆死于非命,则这两堆珍宝落在自己手中
,更是最妙不过……
她眼中射出欢愉之光,取出一条青中,蹲下去将其中一份包起。
颜峰早就退开一旁,这时并不出手偷袭,甚至见到她暗暗多取了几样,也不做
声。
要知他当真一心一意想得到凌玉姬,为了她可以献出他的一切,此所以他虽然
也是贪财好色之人,这刻却反而高兴非常。只因玻姑如果不是真的得知凌玉姬下落
的话,怎会有这种举动?
瑛姑包好珍宝,系在腰间,然后道:“一会儿儿我带你去,你见到她之后,别
提起我。”
颜峰道:“去吧,我永远不提及你的名字都行。”
瑛姑道:“但你不一定能够将她弄得上手……”
颜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瑛姑微微一晒,道:“好吧,你既有信心把握,我何必多言!”
颜峰改容道:“如果瑛姑有以教我,事成之后,这一堆珍宝再分一半给你!”
他刚刚说过不要人家操心,可是一听对方口气,立刻就能改容相向,委实是好雄胸
襟。
瑛姑道:“你先分那一半给我,我才告诉你!”
颜峰沉思一下;道:“好,你自己拿!”瑛姑急忙又分了一半,放人囊中,然
后道:“玉姬小姐就在东边那座山峰脚下………
瑛姑接着道:“她躲在树丛之中,后面有三株参天古树,作品字形矗立,极是
好认,待会儿我带你去,如果见不到她,你的东西我立即退还。”
颜峰冷冷一笑,暗想谅你孤身一人,也无法吞没我的珍宝。
瑛姑接着道:“你一找到她,第一要紧之事,就是伸手把她的面纱揭开
颜峰哼了一声,道:“撕下她的面纱之后,她就肯献身给我么?”痪姑道:“
不错,无名氏就是看过她的全貌,所以她答应做他的妻子。”
颜峰哦了一声,想起凌玉姬果然是害怕人家去揭她的面纱,心下便有几分相信
。
瑛姑道:“她有一个极为奇怪的誓言,那就是任谁揭开了她的面纱,看过她的
全貌,就得嫁与那人为妻!”
颜峰道:“她已允嫁与无名氏,此誓不知是否有效?”
瑛姑道:“据她自己说因为还未和无名氏成亲,所以此誓言尚在,不然的话,
她就用不着再遮住面孔了,对不对?”
颜峰觉得大是有理,点头道:“多谢你的指点,我得手之后,定必感恩图报!
”
其实瑛姑话中破绽甚多,颜峰虽是智谋绝伦,一步百计之士,却因此事关心过
甚,总不敢向坏处想,是以深信不疑。
他自然想到凌玉姬有一种杀人于元形的奇怪武功之事,同时他曾经被她身上一
种威力绝强的神功震得半边身子麻木,是以更加相信当日玉虚宫浮尘子被她在一众
高手眼前杀死,而又元人查得出是何手法之事,并非无稽的传说。
当下道:“瑛姑你还未将抵御她杀人于无形的奇功内情告我,我一伸手,岂不
立毙当场?”
瑛姑冷笑一声,道:“人家无名氏又怎生见到她的全貌的?他又为何不死?”
颜峰想了一下,道:“无名氏死不死与我何干?”
瑛姑道:“我教你一个方法,你要知道玉姬小姐为人心慈胆小,你只要突然出
现,使她大为震骇,这时,你便可急速伸手揭开她的面纱,木已成舟之后,她也就
只好跟你了!”
颜峰寻思了好一会儿,道:“这法子也有道理,我只好拼这一次!”
瑛姑哪知他是因为凌玉姬身上具有神功,颜峰自知强行劫她出山,不易办到,
所以决心要试一下。当下心中暗喜,忖道:‘这一回你不死在她手下才怪。”口中
却道:“如此你跟我来……”说时,便举步向东面奔去。
颜峰放开脚程,宛如奔雷掣电般追上她,拦住她的去路,道:“等一等,我还
有一句话要向你请教……”
瑛姑心中一凛,讨道:“此人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单是这脚下功夫,当世已没
有几个人练到这等地步。”
她停住脚步,道:“什么事?”
颜峰道:“你见过她面貌没有?”
瑛姑点点头,道:“当然见过啦!她只忌男子,不避女子!”
颜峰道:“她的面貌到底长得怎样?”
瑛姑微微一咽,道:“姿容艳绝,举世无双!”
颜峰冷冷道:“只有这两句话么?”
瑛姑听出他的口气中,似乎有点问题,暗感讶异。但她也是聪明绝顶之人,眸
子一转,微微晒道:“还有一句。”
原来她此刻摹地记起那美艳夫人也在此山之中,说不定颜峰刚才也碰见了她,
而把她识认为凌玉姬,或者美艳夫人曾经告诉过他什么话。
她这一猜可就一点也没有猜错,只听她道:“还有一句话就是那玉姬小姐宛如
美艳夫人化身……”
颜峰顿时不言不语,脑中浮现美艳夫人千娇百媚,艳丽无双的容颜。
他本来已深深被美艳夫人迷住,假如凌玉姬当真与她长得一样的话,当真值得
牺牲一切将她弄到手中。至于他早先竟肯舍弃美艳夫人之故,并不是因她年事稍大
或者不够美貌,而是因为得知凌玉姬长得与她一般,那凌玉姬不但是处于,同时又
是无名氏的妻室,加上青春年少,他自然而然将全部心意放在她的身上。瑛姑意冷
冷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颜峰道:“你向来是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我怎会不信你的话。”
瑛姑听了这话,不觉做然一笑。
他接着又道:“只不知凌玉姬和美艳夫人比起来,哪一个长得更美丽?”
瑛姑心中忖想道:“我必须说玉姬长得美丽一些,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揭开她
的面纱!”当下道:“她们两人面貌长得十分相肖,原也分不出哪一个美丽些,凌
玉姬小姐到底是个含苞未放的少女,多了青春的光彩,自是比夫人娇艳得多。”
颜峰暗中吞了一口唾味,恨不得马上就把凌玉姬找到,揭开她的面纱瞧瞧,更
恨不得立刻就占有了她,享受她青春美丽的肉体……
但他虽是情急已极,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流露出来,淡淡一笑,道:“如此甚
好,我再向你请教一事,那就是凌玉姬和美艳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她们之间可有什
么深切的关系?”瑛姑忖道:“你等会儿就得丧命在凌玉姬神秘奇功之下,跟你说
了,也无妨碍!”
于是答道:“这话问得好,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的人知道,凌玉姬乃是美艳
夫人的女儿!”
颜峰怔一怔,不禁轻轻啊了一声,此时,三丈远的树叶后面人影微闪,晃眼便
奔出老远。
颜峰和瑛姑一点也不曾察觉,颜峰眉头一皱,道:“当真有这等事么?”
瑛姑道:“这就奇了,我这是第一次告诉外人,而你偏不相信!”
颜峰寻思有顷,道:“我不是不信你的话,而是想到美艳夫人居然肯为凌玉姬
的父亲生下孩子。可见她对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倾心相爱。”
瑛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忖道:“这有什么稀奇?她曾经生下了我,但她却不
见得对我父亲苦行禅师有什么真情。”
颜峰接着又道:“凌玉姬的父亲是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无疑。听说这位凌驾天
下武林的奇人长得身材高大,英风凛凛,有龙行虎步之姿。唉!她相貌既是不凡,
武功又高,无怪美艳夫人倾心相爱,为他生下孩子。”
他虽是险诈之人,但到底出自名门,又具有好雄的心胸气度,是以此时缅怀前
辈豪情风流,不觉十分神往。
瑛姑道:“走吧,别要让玉姬小姐跑开,再也找她不着……”
颜峰陡然一震,道:“是啊,这才是最要紧之事……”但他却没有立刻举步,
又接着道:“玻姑你说我非马上揭开她的面纱不可么?”
瑛姑道:“你这人平日颇有决断,为何今晚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她停歇一
下,接着道:“自然是非揭她面纱不可!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淬出不意,将她
面纱取下,见到了她的全貌,那时节她就毫无法子,只好不理无名氏而委身嫁给你
了。”
颜峰胸中热血沸腾,暗想如果她委身下嫁的话,就是短十二年命也是甘心!当
下决然道:“走吧,请玻姑前面领路!”
瑛姑应一声好,转身向东面奔去。
不久,便奔到峰脚下,远远已可见到三株高树作品字形矗立。在那三株古树之
前,果然有一片茂密树丛。
他们站定观看,颜峰低低道:“不好,我忘了一件大事……”
瑛姑讶道:“什么大事?”
颜峰细声道:“蓝岳他……”下面的话甚是模糊,听不大清楚。玻姑听见这事
有关蓝岳,心头大震,不知不觉俯身过去,道:“公子说什么?我听不见!”颜峰
道:“我说蓝岳兄他……”玻姑赶紧又移近一点,几乎已碰到他,突然感到劲风袭
腰,猛地醒悟时,已被颜峰以迅快绝伦的手法,点住腰胁问四处穴道。
瑛姑顿时四肢百骸尽皆麻木酸软,站立不住,跌倒地上。
颜峰伸手抓住她的腰带,提起来纵到侧面一方山石之后,将她摆在暗影之中,
冷笑一声,道:“我不会向你加害,也不会乘机取回你身上的珍宝,若然凌玉姬当
真因你的指点而落在我手中,我就回来将你穴道解开,那些珍宝就当作酬劳,但万
一你的话不尽不实,我能够活着回来,你或者可以不死,却要受点活罪。万一我回
不来,你身上四处穴道之中,有三穴可以到时自解,但那期门穴乃属足厥阴肝经,
三个时辰之后,肚伤血枯,先是一身武功自行散去……”
瑛姑乃是当世高手之一,哪能不晓得人身穴道的种种奥妙,那期门穴如果下手
点得重了,立即送命,点得轻了,也要受到重伤。目下听地颜峰一说,登时明白他
另有家传点穴绝学,力道不轻不重。若是肝伤血枯的话,武功自然要散去。
大凡武功高强之人,无不深知武功散去时的元量痛苦,在起初的丁个时辰之内
还有得救,过了一个时辰,风吹草拂,都宛如利刃剜刺,此时即使有神医国手,也
没有下手救治的机会。试想风吹草拂尚且剧痛难当,如何还能诊查脉息?又焉能下
手解穴及灌药?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真是比取了她的性命还要害怕一万倍。
可是她目下发不出一点声音,因此纵然有心将实情告知颜峰,也没有法子。
颜峰却由是于深知这瑛姑满肚子毒计,因此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免得多生波
折,反而中计。他想本来十分周到,便是当地到达凌玉姬藏身之处时,纵无有伏兵
暗袭,以他一身本事,对方又少个瑛姑,自然可以随时脱身出困。至于凌玉姬的奇
功杀人于无形固然厉害,但没有瑛姑在后面伺隙毒害的话,他便可以专心一意对付
凌玉姬了。再说,他焉能将千辛万苦从财神之墓中得来的许多元价之宝当真分给瑛
姑?
这两人都是阴险奸诈之辈,手段各有千秋,目下的局面,还不知谁胜谁败。
颜峰提一口真气,向那茂密的树丛奔去,一面飞奔,一面顺手折了一截树枝,
拗断成七八节,藏在掌心之中。眨眼间已经奔到树丛边,他晓得凌玉姬虽然不会出
手与人搏斗,但身上练有奇异的神功,耳目都比常人灵敏得多。
困此他一迫近树丛,便轻轻扬手发出一节树枝,嚏的一声落在左面数丈之处。
他预计这时凌玉姬如果听到听息,一定转眼向那边望去,是以趁机迅纵人树丛
之内。
那片树丛十分茂密,占地约三丈方围,当中有一圈空地。
颜峰落在那一圈空地外面数尺中的树叶空隙间,没有一点儿声息。
放眼从隙缝中望人去,只见空地中果然有个白衣美女,悄然而立,此时果真如
自己所料,面向那节树枝落下之处,惊惶瞧看。
颜峰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见这个白衣美女面掩轻纱,翠眉人鬓,那对美眸黑白
分明,澄如秋水。正是目下天下武林中无数高手逐鹿争夺的凌玉姬。
不过他记得美艳夫人长得和她也是一模一样,因此他并不立刻相信她就是凌玉
姬。假如瑛姑不是美艳夫人的婢子的话,他这时就不会疑心犹豫了。
只见她惊惶四顾,最后似乎因没有什么异状,这才轻轻吐一口气。
颜峰小心地打量她,从她的样子举止上,实在看不出她是凌玉姬或是美艳夫人
。
他从其他角度端详,心中却暗暗可惜自己早先没有小心辨认住美艳夫人身上装
束衣物有什么奇特之处,以致此刻实在认不出来。
他乃是深沉多智之人,此时毫不急躁,潜心细细打量。
忽见她头上鬓发后顶处稍稍散乱,而且还有三四张小小叶子沾着。
他心中一动,忖道:“她若是美艳夫人的话,以她一身绝顶武功,怎会被枝叶
拂到头发,身负武功之人,即使在穿过密密的树林之时,仍然会本能拂向头面的枝
叶,由此看来,她一定是凌玉姬元疑了………
但他仍然不大放心,忖道:“我可以再试她一试,这就发出一节树枝,落在远
处,声音务求轻微。如果她是美艳夫人,定然假装听不见。但如果是凌玉姬的话,
她不但听见,而且会转眼瞧看……”
当下觅准头上枝叶空隙,将一节树枝扣在食拇两指之间,运足真力弹了出去。
那节树枝飞了出去,在数丈以外才落下,传来一下极是轻微的声息,如果不是
内功深厚,耳目特灵之人,真是无法听到。
那位白衣美人转头向树枝落处望去,眼中露出惊慌之色。
颜峰微微一笑,忖道:“不错了,她真是凌玉姬。她目下万分留神四下声息,
以她的耳聪,这一下声音虽小,仍然可以听见。虽然她反应太快,不似她平日那么
温柔。可是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环境之下,动作快了一点也是人情之常。”
这时他心花怒放,首先再次看准地形,然后将掌心中六七节树枝准备好,突然
发难。
先是一节树枝疾射人空地中,啪的一声,击中对面一根树干上,他用的乃是内
家真力手法,那节树枝一碰到物件,立刻疾弹回来,直向凌玉姬身上射去,极是劲
急。凌玉姬惊得急退时,那节树枝擦体而过。颜峰又依样葫芦地发出一节树枝,弹
了口来,凌玉姬又退一步。
颜峰一连发了五节,凌玉姬就退了五步,后背就靠近颜峰一步。这五步退下来
,她的后背已堪堪碰到树丛枝叶,离颜峰只有三尺,伸手就可以摸到。
颜峰本可伸手点她穴道,可是他记得自己吃过大亏,凌玉姬身上练有一种极为
神奇厉害的神功,能够将敌人的力量反震回去,当时他被她震开之时,也是抓扣住
她脉穴,照理应该连真气也无法运转,而她却能够发出一阵强大绝伦的潜力暗劲,
不但震开自己,还几乎全身麻木而跌倒。
因此他万万不敢再伸手去点她的穴道,这道理十分明显,她目下正在闪避斜飞
而到的树枝,身上元疑已运起神功,此时如若出手点她穴道,适足自取其辱而已。
当下他依照原定计划,突然冷哼一声,道:“玉姬,你看是谁来了?”
凌玉姬骇一跳,突然转身向他瞧看,满面尽是诧骇之色。
淡淡月色之下,彼此相距只有两尺左右,自然看得清楚。只见树丛树叶已经压
开一角,露出一张长形的面孔。
她才看清楚时,颜峰迅快如闪电般伸出右手,五指发出强凝真力,虚虚一抓,
顿时将她面上轻纱揭起。
颜峰目光到处,只见她素面朱唇,媚目流波,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尤其使他
神摇心荡的,便是她长得跟美艳夫人一模一样。
他在财神之墓中与美艳夫人有过合体之缘,对于她的内媚已是铭刻深心,是以
此时面对长得和美艳夫人一模一样的凌玉姬,那一缕蚀骨销魂之感也自附会在她身
上。这刻他不但忘形地伸出舌头,,同时也忘记早先预定的应变之策,将压开的枝
叶放松,挡住面对面的空隙。
凌玉姬惊惶地向后退去,颜峰嘿嘿冷笑连声,举步冲出树丛,身上衣服被树枝
挂破了好几处。
颜峰沉声道:“你自家有过誓言,凡是见到你全貌的人,便得嫁他为妻,可是
当真?”
凌玉姬渐渐恢复正常,道:“是又么样?”
颜峰道:“我不想动手用强,你最好乖乖跟我走!”
凌玉姬道:“你已见到瑛姑了?是她告诉你我在此地?”
颜峰点点头,接着道:“这些你何用追究,反正目下你已经属于我。我愿意为
你舍弃一切,与你隐居在景物清幽,人情淳朴的小城或乡村之中
凌玉姬道:“你牺牲了什么?”
颜峰精神一振,道:“我如果得不到你的话,不出十年,即可号令天下武林,
日常生活的种种享用比王侯还要华奢……”凌玉姬缓缓道:“我如果不跟你去,宁
可自毁誓言,你便如何?”
颜峰怔了一阵,深深叹一口气,道:“我未曾见到你全貌之前,还能出手相迫
。现下却不敢得罪了你,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他这话说得情深意重,十分真挚
,面上泛起一片黯然之色。
凌玉姬沉吟道:“你果真这么喜欢我么?”
颜峰道:“我见到你的全貌,只要这一生能够与你厮守在一起,就是为奴为仆
,做牛做马也是甘愿!”凌玉姬摇摇头,道:“我的样子真的对你有如许力量?”
颜峰道:“如有一字虚言,日后乱刀分尸,不得好死!”
凌玉姬眼珠微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瑛姑现下在什么地方?”
颜峰道:“她就在那边一块石头后面,已被我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你可是要
拿她出气么?”凌玉姬点点头,颜峰接着道:“她被我点中期门穴,只等三个时辰
之后,其余三处穴道自行解开,血气开始逆攻肚脏,不出一个时辰,血枯肚伤,此
时风吹草拂,宛如利刃刺体,疼不可当,如此久则十个时辰,快则三个时辰,始行
丧命,她如此下场,你满意了吧?…
凌玉姬道:“很好,如此我就不必找她了……”颜峰放软声音,道:“我们走
吧,快点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凌玉姬冷笑道:“你可是害怕无名氏么?”
颜峰在她面前,焉能承认?腰肢一挺,道:“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伯!”
凌玉姬道:“这就行了,你先得把无名氏杀死,我才能遵照誓言,委身嫁你!
”
颜峰默然不语,凌玉姬道:“你如果自问赢不了他,那就休想与我终身厮守,
除非你……”颜峰听到尚有第二条路可走,不觉伸长脖子,侧耳聆听。
凌玉姬接着道:“除非你能够与帝疆四绝争雄逐胜,不为他们所败,我也可以
嫁你广
颜峰瞠目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多的条件?”
凌玉姬道:“当然啦!要不是我认为你有这种资格,你早就像玉虚宫浮尘子一
样横尸我脚下了!”
这几句活古怪得有理,颜峰不由得不信,皱眉道:“如此说来,无名氏也打算
与帝疆四绝争一日之长短子?”
凌玉姬道:“不错,还有一点我还没有讲清楚,那就是你杀死无名氏的话,必
须光明磊落,不得暗箭伤人。我一定要在场目击。你如果赢得他,并且取他性命的
话,我就甘心情愿做你的妻子!”
颜峰寻思一下,决然道:“好,我一定设法找到无名氏,与他拼个生死!”
话犹未毕,树丛中传来一种枝叶断折的暴响,接着一条人影突然飘落在颜峰左
侧数尺之处,冷冷道:“无名氏在此,你有什么本事,不妨施展出来
凌玉姬惊暖一声,叫道:“你……你怎的找到这儿?哎,真把我急死了……”
叫声中向他扑去,搂住他脖子,身躯贴在他怀中。
无名氏剑眉耸起,宛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颜峰眼中喷出妒恨光芒,厉声道:“凌玉姬,快点滚开!”
无名氏冷冷道:“你听见没有,滚开吧!”提脚一踹,顿时把凌玉姬端开寻丈
,叭达一声摔在地上。
他此举倒把颜峰弄得如坠五里雾中,茫然莫测其故。无名氏剑眉斜轩,朗笑一
声,道:“似她这种低三下四,朝秦暮楚的女人,何足挂在心上,颜兄你说是也不
是?”
颜峰心中道:“你曾经得到过她,自然弃不足惜,但我从来未曾得过她的青睐
,焉肯舍弃……”他心中尽是利害得失之念,哪里领略得到无名氏的壮士豪情,英
雄胸襟。
他道:“无名兄说得倒是容易,她目下已是兄弟的人,你可不得对她无理。”
他两眼望着地上的凌玉姬,举步走过,擦过无名氏身边时,突然迅忽转身,骄
指如乾,疾点无名氏胸胁间五处大穴。
无名氏吸一口气,运起绝顶内功,脚下纹风不动,但上半身尤其是腰胁之间,
陡然缩退大半尺。
手指虽是落空,但以他的一身功力,相距如此之近,又是全力攻袭,指上发出
的真力不亚于尖锐的点穴撅。谁知无名氏虽是中了他的指力,却行如无事,连眉头
也不皱一下。颜峰心中大凛,暗忖这个强敌情仇一身武功竟不知有多么高深,如果
彼此堂堂正正之阵,对面交锋,实在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无名氏哼了一声,道:“颜兄擅长偷袭暗害,兄弟早就佩服得很!”
凌玉姬愤愤地尖叫一声,道:“颜峰,我对你说过什么话来着?…
颜峰冷冷道:“姑娘的话,颜某岂能忘记,但怕只怕颜某竭尽一身本事,将无
名氏击毙之后,姑娘却不肯遵守诺言,跟随颜某。”
凌玉姬咬牙切齿道:“只要你击毙此人,我甘心情愿永远跟随着你!”
颜峰眼中闪动出奇异光芒,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凌玉姬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颜公子可别看小我是个女流之辈!”
颜峰道:“好,好,颜某今日就为姑娘舍身一拼。若是生而无欢,死亦何惧之
有!无名氏,你若果不敢与我一决生死,那就趁早说出来,当着凌姑娘的面前,向
我叩三个响头!”
无名氏冷冷地望着他,双眉轻皱,似是寻思对方这话是否可行!颜峰那么好险
多智之人,此时也不禁暗暗诧疑忖思。
歇了片刻,无名氏倏然仰天长啸一声,这一声长啸之中,隐隐表示出他业已想
通了什么难题,是以发出长啸,抒发胸中的舒畅。
颜峰道:“你要打就打,何用装模作样?”
无名氏微微一晒,道:“你虽是阴险无义之辈,但说的话却未尝没有道理,你
说一个人生而无欢,死亦何惧之有,这句活当真值得深思寻味!”
颜峰面色毫无变化,他为人一向沉潜多智,每逢面对敌人之时,克制之力便突
然大见造诣。此时尽管心中情绪起伏,惊喜不定,却丝毫不露诸形色。原来他心中
暗暗想道:“无名氏特地提出我说的这句话,敢是因为凌玉姬当面要取他性命,是
以他感到生而无欢,便不惧死,要与我放手一拼?”
他转眼向凌玉姬望去,只见她已经移目望天,眼中闪耀着莹莹泪光。
三个人三样心事,淮也测想不透别人心中想法。
颜峰自知武功比不上无名氏,因此并不急于出手发难,暗暗竭知思索应付强敌
之法。
他本是足智多谋之人,念头一转之后,暗自想道:“眼下此人既不可以力敌,
便当智取,但此刻主客之势铣两相当,元从先行布置有利形势,唯一之法,只在攻
心。他既然首肯我‘生而元欢,死亦何惧’的话,元疑凌玉姬的反常变节,对他打
击甚大,我只从这一方面着手扰乱他的心神,然后觅机动手,必有可乘之机,得以
一举击毙此人……”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之后,微微冷笑道:“我还有几句话语要说,说完之后,就
要领教你惊世骇俗的绝学了。”他不但避免在武功方面说出轻视自大之言,以致刺
激得对方生出争雄斗胜之心。甚且还故意说他具有惊世骇俗的绝学,好教对方骄做
自大。
他接着道:“这一战于你我是生死之争,于凌玉姬姑娘却是决定终身之举,我
如果幸而取胜,便不须说,如果死在你手下,她目下已是我的妻子,只好守寡殉节
,终身不得投向别人怀抱之中……”
无名氏冷哼一声,望也不望凌玉姬一眼。
颜峰又接着道:“无名氏你棋差一着,错在不曾与她真个成亲,以致启人凯觎
之心,这件事完全怪不得凌玉姬姑娘,你却须担负一切错误之责!”
无名氏再也不能缄口不语,怒声斥道:“胡说!这是什么道理?”
颜峰见目的已达,轻笑一声,道:“你武功虽高,智力却低卜这等道理纵是三
岁小童也听得明白,你不妨细心想想。我懒得跟你罗咦,可要动手啦……”原来他
故意捏造一篇歪理,好教无名氏分心寻思,动手时武功不免会打个折扣。而这件事
关涉到凌玉姬终身,不由得无名氏不分心想个明白。
他向前跨了两步,提聚全身真力,发招疾攻。
无名氏果然因心神不定,倏然飘退数尺,不曾出手封拆。颜峰暗喜好计得售,
急急欺身进扑,掌发连环。他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出手招数,元一不是帝疆绝艺,
奥妙凌厉兼而有之。无名氏心绪混乱,哪能抵挡封拆,仗着身法神妙,急急又退。
突然两条人影凌空飘落在树丛中的空地下,其中一个厉声大喝道:“颜峰你专
门兴凤作浪,无事生非,且吃我一拳……”喝声中呼的一拳向他背心猛击。
另一个人则嘿嘿冷笑数声,口中迸出“接招”二字,也自发掌连环疾辟
这两人出手威势不同凡响,但见拳力山涌,掌风飓转。颜峰大吃一惊,身形斜
转,双掌一齐向后甩拍,严密封住身后上中下三盘。
只听“砰砰”两声,那两人所发拳掌的内力都劈中了颜峰,颜峰哼了一声,借
势向前冲出六七尺,这才站定脚步,旋身瞧看来人。
他虽是以家传秘学,一式偷自帝疆绝艺的“雁背夕阳”,运足全真力,封住后
背,但那两人功力深厚异常,这一下只震得他面红耳赤,气促心跳。
定睛看时,来人竟是名列封爵金榜的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
罗叶两人待扑上去动手,无名氏已经开口道:“两位且慢手,在下还话说……
”罗叶两人感念无名氏开放财神之墓救他们出困的恩德,又恨那颜峰阴险毒恶,不
但屡次加害凌玉姬,而且还有烦恼峡一段仇恨,是以早先一见这颜峰力迫无名氏之
际,不禁怒火上冲,立时出手。目下既听无名氏出言阻止,便一齐气沉丹田,硬生
生煞住前扑之势。
无名氏拱手道:“多谢两位……”接着转眼望住颜峰,冷冷道:“颜峰你以一
身家传绝学闯荡江湖,业已脐身高手之林。今日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绝不使诡弄
诈?”颜峰暗暗行功运气,迅速在身体肉转一周天,自觉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这才
仰天朗声大笑,道:“好极了,我就怕你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他转眼向那边望去,只见凌玉姬兀自伏在草地上,心中陡然一震,但觉这个绝
世美女,真是天下间最不祥之人,她足迹所至,总是争战不休!
他本是好雄人物,此刻心智一旦脱出财色二字羁绊,立刻将前因后果,看得透
透彻彻。
当下又接着道:“罗门居士和叶慕叶大侠刚才责怪本人兴风作浪,元事生非,
这话对不对,本人不予置辩。”
颜峰又道:“现在却想请你们作个见证,今日之战,如果无名氏赢了,将我立
毙当场,自元话说。设若本人输败之后,幸而不死,从此置身于江湖之外,更不打
扰他和凌姑娘的好事……”
无名氏接口道:“照你的口气,反过来说也要我这般做法,是也不是?”
颜峰道:“正是!”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一齐转眼向凌玉姬望去,只见她趴伏在草地上,双肩
和身躯不住轻轻耸动,显然是暗暗抽泣。
对于这种男女之间的事,他们实在无法,只好回头向无名氏望去,看他怎生回
答?
无名氏朗声一笑,道:“你的意思好得很,我不妨让你占一点便宜,那就是今
日如果你不幸失手落败的话,你若是心中不服,两个月后,我在……”他沉吟一下
,预算自己要南下前赴黄山,途中必须经过许多地方。突然一个地名浮上心头,随
口道:“我就在庐州城外的皇恩寺等你,再作一场生死之斗。”
颜峰冷冷一笑,道:“如果我今日赢不了你,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有何用处
?这个便宜不提也罢!”
无名氏道:“不然,你一向足智多谋,如果输了之后,尚有机会,势必会竭精
弹智,研思绝招。同时设法增强内功真力。其次,只要你不施展诡计恶谋,届时你
尽管多带人手,堂堂正正与我决一死战,我纵是败在你多人围攻之下,却甘心情愿
,你看怎样?”
这一番话只听得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都中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地上
抽泣不已的凌玉姬,这刻也不禁微微抬头,望住无名氏。
颜峰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不否认当真是个大大的便宜,可是……可是……
”
无名氏接口道:“你想问我为何予你以这等机会是不是?”
他话声一顿,转眼探瞥诸人,只见颜峰不住点头,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则身躯
微微前俯,伸长颈子,一望而知他们也十二分想知这到底是什么原故。
无名氏傲然长笑一声,道:“我如果不予你一个机会,只怕你日后永不心服,
与其如此,倒不如作如此安排,教你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颜峰也是骄做自负之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面泛怒容,厉声道:“好……好…
…我倒要看看你横行到几时……”
话声未歇,已自提气聚力,脚下不了不八,一掌当胸,一掌斜斜举起,作势欲
击。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虽是见多识广,名列封爵金榜之上,但也认不出他这一招
是什么家数。叶傈心中一凛,大声喝道:“等一等,我们身为见证人,也有话说…
…”
颜峰凝目卓立,冷冷道:“你在自有大侠之名,行事却不公正。嘿嘿,你分明
是拖延时间,好让无名氏思考对付我这一招的法子。”
十二金钱叶藻面上微微一红,他本来不善作伪欺诈,这时心中有愧,当真说不
出话来。
无名氏道:“颜峰你少说废话,这一招以我看来,平淡元奇,哪用寻思破解之
法……”
颜峰原式不动,仰天长啸一声,他内力深厚,这时又特意要响亮,用足全力。
但听这阵啸声高亢人云,浩浩荡荡,震得数人耳鼓作响,心中烦促,如若这些人不
是内家高手的话,当时就得被他的啸声震死!
这阵啸声不但远远传出,响彻穷山,而且悠长绵远,老大一会儿儿工夫方始停
歇。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不禁相顾失色,无名氏却冷笑一声,深深吸一口气,仰首
向天,也自发出一声长啸。
他的内功修为本是别辟路径,与众不同,乃是凌波父临死前方始悟出的元上心
法,与佛门神尼伽因大师的无相神功几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无名氏虽是修为时间
有限,但屡经忧患奇逢之余,内功造诣已深厚异常,远胜于苦修数十年的内家高手
。
这一声长啸清劲高亢,直有穿金裂石之威,声音虽是劲急凌厉,但含气敛劲,
一听而知犹有余力。
颜峰等数人但觉心悸耳鸣,急忙暗运内功相抗。纵是如此,仍然感到血流加速
,脉穴颤跳。
无名氏仰天长啸,足足有半盏热茶时分之久,才突然收住。
众人忽然觉得四下静寂得出奇,原来那无名氏的啸声太过劲厉震耳,所以收歇
之后,四周便似乎特别寂静。
这两人以啸声较量内功,却是无名我式赢了。罗门居士道:“无名兄内功之强
,当世元两,佩服……佩服……”他不提两人的输赢,只说无名氏当世无两,分明
已指出颜峰输了。
无名氏欠身拱手道:“罗门居士谬加赞誉,愧不敢当。兄弟这一下虽有卖弄之
嫌,但其中这实在含有深意,诸位不久自当明白。”
颜峰厉声道:“无名氏你废话少说,本公子要出手啦。”他的姿式早就立好,
这时跨上一步,右掌疾拍出去,他的右掌本来举到肩头,此时拍出自是攻袭对方上
三路。可是掌势发了一半,陡然成为斜折腰胁,当胸的左掌也欲出未出,变成另一
种凌厉攻势。
无名氏一看他出招变化,脑中陡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这时但觉对方双掌所罩
的部位繁多奥妙,尤其是那只欲出未出的左掌,暗蕴数十百种杀手妙着,当真是武
林中至高无上的绝招。
他心中冷笑一声,暗想这一招元疑是帝疆四绝中那个曾经在财神之墓前出现的
葛老人的家数。自己目下不但精通凌波父的修罗七炔,还加上伽因大师的大悲佛手
,这两种绝艺都是武学中攻守之道的种种要诀秘旨,变化精微,深奥元匹,任何人
只须参悟出其中之一,便可成为武林高手,任是最平凡的招数,暗蕴这两种妙谛秘
旨之一在内,立时化腐朽为神奇,寓深奥于平淡。
无名氏这时对颜峰所使绝招的先手后着都看得明明白白,有如素所诸悉。他自
家还不知道自己因学会伽因大师大悲佛手,得以与修罗七诀比照参悟,一身武功已
突飞猛晋,高上一层。还以为颜峰总是因偷学得来的绝招所以未尽精微,被自己一
眼就看穿看透。当下身形微侧,左手向右,右手向左,迅疾抓去。
他这一招只是普普通通的擒拿手法,不过奇就奇在他双手所抓之处,分明是空
虚无物,除非对方自动凑了上去,不然的话,这一就等如空发。
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都是当代高手,以他们武功之强,阅历之丰,仍然测不透
无名氏这一着空招有何奥妙之处,都感到大惑不解。
凌玉姬却轻轻嚏了一声,声音中尽是惊讶诧异之意。
颜峰见他发出虚招,正要大喝挥击伤敌。喝声还未出口,猛觉自己这一招蕴含
的六七种变化,竟然没有一种可以发出伤敌,无论以哪一种变式出手,都在他双手
十指擒拿威力笼罩之下,这一惊非可小可,侧身斜闪数尺,错开这种对面被制之势
。
原来颜峰到底不能与帝疆四绝相比,虽是偷学不少帝疆绝艺,但施展之际,未
尽精微。是以直到自家当真要施展后着击敌之际,方始发觉对方尽制机先。若是换
作帝疆四绝的话,无名氏才一出手,早就看透其中奥妙,不须等对方招数全发,便
已变化招数,另换一路武功,可争回主动之势。
那罗叶两人面上茫然之色未收,又添上骇讶之容。各自用心揣测颜峰为何要急
急闪开之故。
帝疆绝艺已是宇间武学中绝顶功夫,除了内功遇异俗流,高不可攀之外,各人
所擅的武功都达到武学中各种路子的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论是阳刚阴柔正大奇诡都
被他们的武功包含在其中,等如是武学中的总纲要领,其下流派变化虽多,总不出
纲领包含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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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章 采阳补阴颜峰真元丧
凌玉姬忽然从地上起身,退到树丛边沿,定睛凝眼观看这一场宛如帝疆四绝争
雄决胜缩影的拼斗。
无名氏等颜峰站定,才举步跟去。颜峰呼地一掌斜斜劈出,双肩全然不动,底
下忽然飞出一脚,快逾掣电,脚尖踢出的力量,几乎比掌力还要雄浑劲厉。
罗叶两人见到这一招,心头大凛,暗忖这一脚发得无影无踪,力量却大得出奇
,等到腹下感到被袭之时,已难闪避。这当中可就分出叶罗两人的功高下深浅,叶
像自知发觉之时,对方脚尖踢出时其真力已笼罩住腹下数处死穴,唯有迅快旋侧身
躯,让开死穴,任凭对方踢在大腿之侧。罗门居士却高明一些,首先也是掠过叶谋
同样的念头,但接着已知知道对方脚法奇奥,又是主动之势,已经占尽机先。必须
与侧身同时之间,猛然发掌击敌,才能迫使对方脚法不生变化,一直踢在自己腿侧
。不然的话,对方脚尖一转,化为勾回之势,仍然勾中死穴,那时非死不可。
他们一面转念封拆,一面定睛看那无名氏如何抵挡。
只见无名氏下半身迅快一侧,果然是让开小腹正面的死穴,与罗叶二人臆想中
抵御之法毫无二致。但罗叶二人再看清楚时,却又大有差别。原来无名氏下半身一
侧之际,藉脚尖之力竟将身形移开半尺左右。同时上面双手齐发,一只手去擒拿敌
人脉穴。另一只手却忽拂忽扫,五指指尖不离对方五官大穴,若是拂中的话,颜峰
势必立时倒毙。
颜峰疾忙借着踢出之势,错闪数尺,双方都是一合即分,重新布阵再战。
罗叶两固然惊讶那无名氏拂穴招数之妙,但最感茫然的却是无名氏如何能早了
一线侧身移位,同时发出凌厉招数,化弱为强,变客为主?罗门居士乃是武学名家
,遇上这种测想不透的难题,岂能干休,忍不住大声问道:“无名氏可是识得这一
招脚法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这一脚必是帝疆绝艺无疑,我如何识得?”
罗叶两人听了,都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明知无名氏为人不会打诅,却又不得不
信,不但是他们,连颜峰也甚觉迷惑,要知他这一下脚法平生罕得施展,只要此招
一发,任是何等高强的对手,总要挨上一脚,当下冷笑一声。
原来无名氏当真不会打班,只是由于参悟那大悲佛手及修罗七诀这两种绝世学
,天下各家各派武功的攻守之道,都跳不出这两种绝学中的种种要诀。
是以颜峰上面先攻出一掌,来势虽是凶猛凌厉,可是无名氏立时看出这一掌全
尤其他杀手后着,依照大悲佛手及修罗七诀的精义,这种情形之下,不是敌人暗藏
某种特别暗器俟机发射,便是要出脚伤敌。是以他毫不考虑,一面侧身移位,一面
发招猛攻,迫使敌人无法施展歹毒暗器,如果用脚的话,则迫他不能变化脚法。
他仍然从从容容举步走到颜峰面前,道:“你冷笑什么?”
颜峰冷冷道:“我笑你明明识得我这一招脚法,却故作神秘,好教人莫测高深
。”
无名氏皱眉道:“我岂是这种阴险奸诈之人,识得就识得,不识就是不识。”
颜峰冷笑道:“像你这种伪善之人,本公子已不知见过多少,你少在我面前装
腔作势!”
无名氏怒道:“我作过何等伪善之事?你且说出来听听……”
话声未毕,颜峰忽地并掌猛推,“呼”的一声,掌力劈去。
他们相隔只有四尺左右,如果出手发招,无名氏自然来得及招架。但掌力比手
脚迅速快了不知多少倍,才发便到。
没有人会料到颜峰居然忽施暗袭,罗叶两人时怒喝一声,凌空扑去。只听“膨
”的一声,无名氏双脚离地向后退飞寻丈,才跌落地上。
罗叶二人一齐飞落颜峰两侧,出手猛攻,口中连声叱喝。
这两人乃是当世高手,名列封爵金榜之内。颜峰家传绝学虽是高强奥妙,但怎
当得住这两位高手合力夹击,舍死扑攻,脚下连连倒退,双手快逾奔雷闪电,左右
招架。
眨眼之间他已退到空地边缘,背贴树丛。十二金钱叶藻拳路威猛,有几成和楚
南宫相似,这时拳力过处,只把颜峰身侧及背后的树丛劈得枝叶横飞,霎时间左右
丈许之内,树叶全元,只剩下一两尺高的树干横枝,这一来反倒迫得颜峰不能后退
,不然的话,陷足在这丈许断树纵横的地方之内,行动不便,更加受制。
罗门居士武功以柔为主,以刚为辅。他内力深厚,招式奇奥。外表上虽然不似
叶傈声势威猛,可是每一出手,都迫得颜峰非尽力破解不可。
这三位高手正在激斗之时,凌玉姬却无声无息地向无名氏走去。
无名氏卧在草地之上,双目大睁,胸口剧烈起伏,似是内伤极重。
她蹲下去,深深叹息一声,柔声道:“你不要着急,我可能助你调元运气……
”
说时,举起右手,两只玉葱似的纤指骄拢,抵住无名氏小腹的气海上。
无名氏目光微微闪动,气喘立时平复许多。凌玉姬的手指明明刚刚按下,尚未
运功替他疗伤,见他如此模样,长眉轻轻一耸,道:“原来你的伤势竟是假装的…
…”话未话完,拇指伸直压在他气海穴右面的四满穴。这四满穴屡足少阴肾经,并
非人身要穴之一。但凌玉姬的拇指尖发出一股阴劲,从四满穴透人,忽然横窜气海
穴,加上她原本点住气海穴上的两指也传出一股阳刚暗劲,两下夹攻,无名氏内功
虽强,也自禁受不起,呛咳一声,但觉全身四肢百骸都软瘫无力,真气隔断。
这种闭穴手法奇之又奇,不但在同一只手掌之上发出阴柔阳刚两种劲力,而且
其中一股阴劲乃是从小穴透人,横攻大穴,无名氏心想这门奇的奥的点穴手法果是
妨不胜防。看来竟是深厚,见她点的不是要穴,任她点中,这股阴劲人体之后,突
然横攻大穴,纵然是一流高手也得非吃大亏不可。
凌玉姬轻声道:“我要取你性命之故,谅你心中早已明白……”
无名氏做声不得,眼珠转了一下。凌玉姬那张艳丽绝世的面庞上,泛起无穷森
冷杀机,正要发出内力将无名氏震死。饼然间感到后背左侧的天宗穴上微微一疼,
似是被一件尖锐锋利之物低住,接道一个冰冷的女子口音低低喝道:“无名氏眼珠
一翻自,我这支淬毒匕首就插入你穴道之内!”
凌玉姬面色大变,无名氏眼中也露出惊疑之色。原来这个用淬毒匕首制住凌玉
姬的人正是瑛姑,他本已见到她走过来,停在凌玉姬身后两尺左右,但因想瑛姑乃
是她的党羽,以为她是来帮助凌玉姬的,却不料她反用短短的淬毒匕,抵住凌玉姬
的穴道。
凌玉姬还未说话,瑛姑已经冷冷道:“颜峰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你最好提高声
音叫他们别扑上来,否则我迫不得已,只好伤你了!”
那边厢的三人果然已经停止恶斗,六只眼睛一齐望着这边。
颜峰抖丹田厉声大喝道:“瑛姑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颜峰立誓要你尝遍天下
毒刑……”
罗门居士看出那支匕着泛闪出蓝光,必是淬有奇毒,心想必须赶快扑到近前,
再想法子。脚步一动,颜峰呼的一掌打斜侧劈到,罗门居士出掌封处,两股掌力相
交,发出“膨”的一声,罗门居士不禁退了半步。
颜峰怒喝道:“你若是可以扑上的话,难道本公子武功比你差么?”
十二金钱见他出手攻袭罗门居士,正要发拳相助,听他这么一喝。才知他只是
要拦住罗门居士不得鲁莽上前,暗念大有道理,便不出手。
罗门居士气得哼了一声,心想难道连我也不晓得硬扑上去会害死凌玉姬这道理
?只是眼下已无余暇可以斗口,只好硬是忍住这口气。
瑛姑冷晒一声,道:“请问颜公子,你为谁发这么大的脾气,还要立誓表示决
心啊?”
颜峰厉声道:“你把匕首收回,我绝不难为你!”
瑛姑这时身躯和双脚尽量离得凌玉姬远远,而且是远在右边,一看而知她是深
恐对方左手反回来攻袭。但如果凌玉姬的武功值得她这么忌惮的话,她的右手何尝
不可以伤她?
颜峰最是足智多谋,机智绝伦,最先瞧出其中破绽。
颜峰暗忖凌玉姬右手按住无名氏小腹气海上,莫非不是替他疗伤,而是想制他
死命,如果这一猜不错的话,瑛姑为了抢救无名氏,所以要站在右侧,免得被凌玉
姬向前倒下避开她的匕首刺穴,乘势可以杀死无名氏,同时又可用左手向背后发招
。若是如此,”这个凌玉姬又大成问题,难道她又是美艳夫人乔装?
他转念之际,只听瑛姑又冷冷道:“颜公子,你猜出真相之后,心转毒念,想
使我们这些人同时弄个同归于尽,是也不是?”颜峰心头一凛,忖道:“这个贱婢
诡计甚多,聪明绝顶,我正是想等至!看明白这个凌玉姬真是美艳夫人假扮的话,
就急扑上去,迫得她退开或是出手,美艳夫人一定得发出全力,一面将无名氏击毙
,一面反手攻击瑛姑,而美艳夫人大穴中剑,一定无法击中瑛姑,但却必能震死无
名氏。我只要杀死瑛姑,就等如一举击毙他们三人,嘿,嘿,我还未想通想透,这
个贱婢已经喝了出来,似是早有防备,我可不能鲁莽出手了……”
叶葆朗声大喝道:“姑娘你如果移开手中匕首,叶谋和罗门居士保你无事……
”
痪姑道:“好吧,你们两位立即过来。”她语气中透露出急促之意。罗门居士
和叶葆一时也想不透,果然举步奔去。瑛姑叫道:“两位快出手把他拦住!”
颜峰一身武功何等高强,这时展动身法,宛如奔雷掣电般冲上去。罗门居士和
叶谋两人微微一怔之后,才转身出手拦阻。颜峰抢得主动之势。双掌分头的劈出去
。罗门居士和叶藻迎着他的掌力运足全身功夫掌拍拳劈,都是不约而同想把他硬硬
震退。哪知颜峰掌势饼变,双掌之力化刚为柔,使出“轴”字块,一拽一引,将两
人的力道带转,变成互相对击。罗叶两人都是时下高手,招数内力都收发由心,这
时急急收回力道。只听颜峰口中嘿嘿冷笑,人已迅如电光石火般从他们中间冲过,
直向瑛姑扑去。
他乃是趁罗叶两人内力收回之际,刚好从缝隙中冲过,如若罗叶两人当时都收
不住招数内力,颜峰万万冲不过去。罗门居士艺高一筹,这时怒喝一声,呼地一掌
向颜峰背影遥遥击去。叶谋慢了一线,已来不及发招进击。
颜峰口中冷笑之未歇,身形如奔雷掣电般向前扑去,罗门居士从背后遥击而来
的一记劈空掌力,他可不暇出手封挡,身形一侧,已自避开,但前扑之势丝毫不受
影响。
他这么一侧之后,方向已微微偏向瑛姑的左边。瑛姑左手本来闲着没事,急急
运功横拍出去。但她右手匕首仍然要抵住美艳夫人的“天宗穴”上,身体不能腾挪
变化,这一掌虽是毒辣巧妙,但在颜峰眼中,却变成破绽百出。右手一拂,已化开
她掌上劲力,接着健腕一翻,五指开合之章,已牢牢抓住她的腕脉。这时他只要顺
势一推,掌背尖骨撞中她胁下要穴。立即可将瑛姑撞得翻个筋斗,要死要活,就看
他这一撞力道发出多少而定。
这一连串的变故掀起无数惊涛骇浪,饶是在场之人个个经历不少大风大浪,却
元一件有如此刻变化之奇之快。那罗叶两人眼看颜峰忽然控制住大局,那边的三人
之中,总得有人伤在他手下,不禁惊得呆了。
瑛姑在这危机瞬息之间,也惊得元从应变。要知她虽是轻描淡写地一掌扫拍出
去,但这一掌仍是从帝疆绝艺中变化出来,纵然伤不了强敌,却应可将他迫退。哪
知掌势一发,立时腕脉受制,是以也惊得呆了。
就在此时,颜峰陡然感到一股阴毒潜劲直袭胁下大穴。接着“呼”的一声,一
阵阳刚猛掌力迅击面门。
这两下几乎是同时袭到,力道攻取之处,不但是颜峰必须急急抢救的要害,而
且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任他颜峰武功再高,心计再毒,也没有法子可以伤人之后
,再行退闪。
颜峰哼了一声,五指一松,迅疾纵退寻丈。罗叶两人大喝连声,挥拳出掌,齐
齐向颜峰扑攻。这三人都是当代一流高手,瞬息之让,已激战了六七招之多。颜峰
每一招出,都是辛辣凶险的招数,欲待迫开空隙,冲出战圈已外,再向玻姑下手。
但六七招过去,仍然未曾得手,心中大怒,厉声喝道:“美艳夫人你为何不让我摔
开玻姑?”
罗叶两人听他口中喝出“美艳夫人”四字,都不禁一怔神,颜峰武功何等了得
,左手一拍,化开叶拳势,同时暗运借力打力的上乘心法,轻轻一推。叶立被自己
的拳力再加上颜峰的推力震得脚下不稳,噎噎噎连退三步。
颜峰左手占了机先之际,右手也疾探人罗门居士掌影之中,五指一拂,缕缕劲
急指凤罩住罗门居士胸前五处大穴。
罗门居士急急退时,空觉手腕一疼,已被他指尖点中腕脉,顿时半边身子一阵
麻木,幸而他久经战阵,阅历丰富,借住后退之势身形向地倒去。颜峰电光石火般
变化了两三种手法,都落了空。罗门居士后背堪堪沾地之时。左边没有麻木的脚跟
用力,整个人贴着草地平射开寻丈,翻身站起,急急运功行气,遍走全身经脉,半
边身子麻木之感方始消除。
颜峰举手之间迫退罗叶两人,更不怠慢,疾逾闪电般向玻姑扑去。
但这时形势已变,美艳夫人已经挺身站起,瑛姑手中匕首刚刚收回,底下却踢
出一脚,“砰”的一响,无名氏飞开七八尺远。
颜峰劲急扑到,五指箕张,闪电般擒拿玻姑左臂脉穴,另一只手却欲发不发,
准备迎击美艳夫人。
瑛姑身躯一旋,右手匕首划出一道蓝汪汪的光华,疾削颜峰手指。
她的匕首一移开。美艳夫人已脱出她的控制,她突然怒骂一声“好大胆的丫头
”!随手拂中瑛姑肩头,瑛姑疼得地一叫,身形一歪,颜峰五指一翻,已抓住她的
手腕。
颜峰万万想不到美艳夫人忽然会出手助他,五指运出内力,透人痪姑脉穴之内
,瑛姑已动弹不得,手中匕首掉弃地上。
他道:“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此婢?”美艳夫人妖媚一笑,摹地向他出手,只见
纤纤五指似点似拂,罩住他右边腰胁数处要穴。
她出手奇快,面上又泛现销魂蚀骨的笑容,任谁也不会防备。这一着连旁观的
罗叶两人都为之一愣,心中齐齐暗道“好个毒辣的女人”,谁知颜峰居然还能错步
闪身,退开数尺,口中大喝一声,右手一拉一放,手中的瑛姑宛如稻草人一般直向
美艳夫人撞去。
颜峰的内功造诣非同小可,这时利用瑛姑身躯撞击敌人,不但势道急猛,同时
她身上已储满颜峰所发的真力,只要触及美艳夫人身体,那一股真力就尽聚在这一
点之上,震击过去。美艳夫人除非以极上乘的护身神功,将这一震的真力完全化解
,不然的话,她纵是抵拒得住,但两股力道反震回去,玻姑非立即死亡不可。要知
颜峰此人心狠手毒,本来就对玻姑没有好感,何况她突然出现,将美艳夫人制住,
以致美艳夫人无法加害无名氏。再者她本来被自己点住四处穴道,竞不知用何法自
行解穴?此人日后终必是自己的劲敌,因此杀机盈胸,刚好借此机会将她除去。
他料定美艳夫人虽是武功深不可测,但她年逾六旬,却青春常驻,望之犹如少
女。想来她虽有数十年内功修为,但大半力量元疑用于驻颜方面,决不能练成任何
护体神功。眼下双方相距甚近,这一手淬然使出,谅她必须出手稍为挡上一下才能
闪开,只要她轻轻沾到瑛姑身体,玻姑就非死不可了。
在场之人但见种种变故风起云,竟不知那美艳夫人到底是何心意?是不是想杀
死瑛姑?但早先又为何向颜峰出手,似是要抢回瑛姑?
念头尚未转定,瑛姑身躯已堪堪撞上美艳夫人。只见美艳夫人迅如闪电般急急
退闪,但相距太近,瑛姑的身体仍然如影随形般撞人她怀中。
这时摹地一声大喝,响彻四山,只震得人人耳膜嗡嗡而鸣,微觉生疼。
随着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一道人影宛如奔雷掣电般掠过美艳夫人身侧,猿
臂轻勾,把瑛姑夹起,一下子冲出七八丈远。
众人讶骇望去,只见那个突然出现之人,竟就是无名氏,他夹住玻姑在胁下,
宛如风驰电逐般向前疾奔,眨眼间又出去十余丈远。
十二金钱大叫道:“无名兄……无名兄……你上哪儿去?…
颜峰哼一声,道:“那瑛姑难道就是凌玉姬乔装的么?”声音惨厉异常。原来
他为人智计百出,专门从别人认为不可能之处,想出计谋,因此会有凌玉姬假扮瑛
姑的想法,否则瑛姑怎会为了无名氏而向美艳夫人倒戈?再者他刚才迫近瑛姑之时
,忽然发觉她眉眼极肖凌玉姬,是以冲口说出这句话。
美艳夫人冷冷一晒,道:“亏你颜峰是直隶颜家高手,自夸要称尊武林,竟会
以为阿瑛是玉姬化装,故此无名氏把她带走……哼,你看他们不是回来了么·
只见无名氏果真有如星泻云飞奔回来,速度快得惊人,这一来倒像是身后有人
追逐以致亡命奔逃似的。
颜峰被美艳夫人奚落得面上隐隐泛起红潮,此人一向城府深沉,如今居然现诸
神色,可见得内心之羞愧,不比等闲。眨眼间无名氏已奔到近处,摹地纵起,凌空
飞人树丛圈中。
罗门居士及叶二人都是负有盛名之士,他们虽想知道无名氏这下奔去奔回是什
么意思,却生怕话一问出口,会被美艳夫人讽嘲一两句,是以都忍住心中的惊讶和
好奇。
无名氏飘落在罗叶两人身侧,将胁下的瑛姑放在地上,只见瑛姑面色十分苍白
,盘膝坐在地上。无名氏向罗叶两人欠身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须调元运气
,打坐一会儿就儿能恢复,兄弟无暇分身照顾,有劳两位暂时保护……”
罗门居上道:“无名兄尽管放心去对付强敌,姑娘交给我们便是!’
无名氏道谢一声,转身走到颜峰面前,冷笑一声,道:“颜公子出手好毒,你
在玻姑身上贯足内家真力,想使玻姑及美艳夫人两败俱伤,若然不是兄弟及时出手
,将瑛姑体内真力消解,她的性命已经不保!”
罗叶两人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无名氏这番急奔,敢情是借此急奔之势,消解
玻姑体中的真力。
颜峰心中一凛,付道:“玻姑的生死岂值一提,但此人竟然会想出这种古怪的
法子破解我的真力,可知他已深诸武功中种种上乘妙谛,可以补本身功力之不足。
看来今日之局,我终必一败涂地,除非是……”
他心中陡然又燃起一线希望之光,嘴角微泛冷笑,道:“闲话休提,你我胜负
未分,可敢与本公子再作生死决战?”
无名氏淡淡一笑,道:“我劝你还是等待两个月后,在庐州皇恩寺向我报仇的
好!”
颜峰仰天纵声大笑,道:“无名氏你此言差矣,以本公子看来,你不过是从伽
因大师座下弟子净缘女尼处学了一点心法,本公子不信你在这短短的一两日,就能
凭凌玉姬和净缘女尼传授的一点武功融会贯通,胜得本公子得自帝疆四绝的诸般奇
奥手法。”
美艳夫人微动容,道:“颜公子怎生得知伽因大师座下高弟的法号?你可是见
过了她?”
颜峰道:“当然啦,夫人不防问问无名氏,看我的话可曾有假?”
美艳夫人嫣然媚笑一下,心中忖道:“这颜峰总想教我碰无名氏一个钉子,他
便可以趁机和我联成一气,嘿,嘿,这等手法只可耍弄别人,你颜峰还未曾出生人
世,我已经不知用上多少次了………
她的柔媚笑容妖艳无比,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容光所慑,哪里看得出她心中另有
所思,只听她口吐娇声,道:“神尼人因大师乃是当今之世第一高手,连帝疆四绝
也不敢在她面前谈论武功。如果无名氏当真学到伽因大师嫡传心法,颜公子你还是
趁早走开的好!’
众人的目光都转到颜峰面上,看他如何作答,却见他目光呆滞了一下,似是有
所凝思,又似是凝神聆听奇异的声音。不过他这种呆滞的神情一掠即逝,但见他马
上就变得神采飞扬,眉字间充满了自信的神情,朗声道:“诸位请仔细听着,想那
帝疆四绝的功精深博大,各擅胜场。一个人如果同时学了这四家的武功,施展出来
的威力反而互相克减,难臻至妙之境,目下本公子单单施展帝疆四绝中葛老人的绝
妙心法,只以六六三十六路天罡拳路腿法与你一拼高下,我若然在这三十六招之内
取胜一招半式,无名氏你从此不得干涉我与凌玉姬之事。而你只要捱得这三十六招
天罡拳路腿法,不必在招数上胜我,就算你赢,从今你后本公子永不再提到凌玉姬
三个字!不过两个月之后,仍然要到庐州皇恩寺赴约广
罗门居士眉头一皱,轻轻对叶藻道:“这厮口气如此夸大,必有所恃,只不知
又有什么阴谋?”
美艳夫人也微微蹩娥眉,暗想这颜峰明知武功敌不过无名氏,为何忽然口出大
言,难道他已得到葛老人真传,刚才只是故意深藏不露?要知美艳夫人不但容华绝
世,即使是聪明才智也是泅异俗流,万中元一,不然的话,她岂能将天下武林高手
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转念之际,如有所悟。
她当下娇声道:“按理说无名氏与凌玉姬乃是夫妻名份,颜峰不该将凌玉姬混
人较量武功一事之中,但他对凌玉姬念兹在兹,无名氏身为丈夫,也该想个法子绝
他之念,是以今日一战如果能够将此事解决,倒是一劳永逸,何况他在比武一事上
自动让步,也就可以抵消他觊觎无名氏妻子的不是,如此作法,甚是公平不过……
…
美艳夫人这一番话剖芒析微,果是有理,尤其是言论公正,谁也不偏。无名氏
点点头,就要开口答允。
美艳夫人举手道:“慢着,我的话尚未说完,那就是你们今日之战,荣辱生死
,尽系于此,为了公平无怨见,等会儿你们动手交锋之后,谁也不得明帮暗助,如
若得到外力之助方始取胜,彼此间所许的诺言便无效力。”
无名氏朗声道:“这个自然,夫人用不着特意声明。”
颜峰微微冷笑,道:“多言无益,无名氏你准备好了没有?”
无名氏点头道:“但等颜兄指教。”
颜峰道:“不敢当得指教二定,本公子这六六三十六路天罡拳路腿法得自葛老
前辈指点,但有如你并非直接由凌波父老前辈及伽因大师当面教诲的情形一样,因
此我虽不能代表帝疆四绝之一的葛老前辈,而你也不能算是凌老前辈的亲传弟子…
…”
众人尽皆茫然相顾,颜峰话声一顿之后,接着又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两人
都标明用哪一家的绝艺应战,因此今日的荣辱得失,实是关系这几位当世奇人的声
誉。你我之间的得失荣辱,今日一战便可决定。假使我侥幸取胜,便元话说。假如
你捱得过这三十六路绝招,我们两个月后再在庐州皇恩寺碰头,那时我仍然以葛老
前辈的绝艺,与你一分胜负!”
无名氏朗声道:“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约,决不更改,到时我恭候颜兄大驾
便是!”
美艳夫人退开一边,道:“你们可以动手啦!”她说完之后,眼波四下流盼,
并不凝住在那两个年轻高手身上。
在一旁运功调息的瑛姑陡然睁眼,先是看见无名氏及颜峰两人蓄势欲发,接着
便碰到美艳夫人的目光。
她侍候美艳夫人多年,几乎已经心意相通,不禁怔了一下,忖道:“她眼光中
召我过去,不知是否有歹意?刚才我曾经用匕首胁迫于她,只怕她仍然记恨在心头
?”
她迟疑了一下,仍然起身向美艳夫人走去。罗门居士讶道:“玻姑娘,你要到
美艳夫人身边?”
瑛姑淡淡道:“多谢居士关怀,但不要紧……”说时已擦肩走过,罗门居士不
好出手拦她,只好让她过去。
她走到美艳夫人身边,轻轻叫一声“夫人”,美艳夫人点点头,施展千里传音
的上乘功夫,嘴皮微动,玻姑面上神情毫无变化,淡淡退回罗叶两人身后。
这时颜峰已经出手,先是一拳劈去,只见他招数平平淡淡,当胸击敌。这等迎
面强攻硬打的招数,除非是拳力绝强的高手,才能发挥威力。
无名氏凝神查看他的拳路变化,但觉他这一拳并无后着杀手可言,除非又是突
然起脚。当下制敌机先,下半身微微侧转,双掌齐出,一手封占敌人拳路,一手忽
拂忽拍,罩住敌人上盘要穴。
只见颜峰身形同时一侧,错步迫前,拳路一转,横击无名氏手臂上脉穴,手肘
乘机向前撞去。这一招煞手后着变化之奇,完全由于脚下方位变易转移,顿时化腐
朽为神奇,凌厉奥妙兼而有之。
众人都大吃一惊,眼见无名氏除了用绝快身法急急闪开之外,已无别法可以防
身御敌。但对方身手之快,不在无名氏之下,是否闪得开去,尚是疑问……
无名氏口中喝一声“好”定,疾然撤臂沉肩,健腕翻处,五指罩住对方胁下要
害,欲发未发,只听“唆”的一声,颜峰巧妙撞出的右时已经击中无名氏沉下的肩
头,但仅仅将他撞得身形微微一晃,脚下纹风不动,颜峰一撞之后,竟疾如旋风般
旋了开去。
罗叶两人已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这时眼见无名氏应变之神妙奥奇,完全出于竟
料之外,不由得大声叫好。原来颜峰拳招忽变之际,无名氏仗着精通修罗七诀及大
悲佛手要诀秘旨,随机应变。不但没有闪躲,反而沉肩硬接敌人右时,一面翻出五
指威胁敌人胁下要害。颜峰一时撞中他肩头之际,忽觉对方肩头毫不受力,内功之
深厚和卸力巧劲都臻上乘境界,又因无名氏已发招击向威胁要害,是以这一时撞去
还未用上六成真力,便已撤回急旋开去。
双方应变都高明迅速,只看得罗叶两人心中大大佩服。无名氏虽是开始就被对
方撞了一时,但他此举乃是破解手法,算不得落败。其实他这一招破解之法,若是
碰上帝疆四绝,双方功力相去悬殊,势必被他们撞出两三丈远。
颜峰扑了回来,提脚猛踢无名氏膝盖下面的“地机穴”,这一脚正面踢出,毫
无花巧,正如他第一拳击敌时情形一样,除非是功力绝世之人,出脚的劲力及速度
都教对方无无法闪避,方能奏功。
无名氏心想他这一招也是没有后手毒着,正是以“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要诀
克敌制胜,非等到方位变易之时,才由极拙变为极巧。依照“大悲佛手及修罗七诀
的奥旨玄理测想,对方如由极拙变为极巧,如若落在双掌,就不是最上乘境界的武
功。那葛老人身列帝疆四绝之一,所创的武功焉能落人下乘境界。当下微微偏开受
攻的前足,双掌齐出,封住下路。
果然颜峰一脚踢空,人已趁势跃起两尺,双脚齐发,先后攻击他小腹要害穴道
。他在瞬息之间连续踢出五脚,只听“僻僻啪啪”连响,原来是脚掌相触发出的响
声。
颜峰的功力自然远比不上葛老人,不然的话,这一轮脚法应该踢出九脚之多,
假使此刻是葛老人出手的话,一见无名氏已封住下路空档,这一招脚法根本就不会
施展出来。
他们动手虽然只搏击了两招,但变化精微奥妙,危机重重,只看得罗门居士和
十二金钱目瞪口呆,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出神人化的武功。
美艳夫人却尧尔一笑,道:“颜公子这一脚功夫未曾到家,无名氏则防守有余
,攻坚不足。各有缺点,不分上下……”
她随口道出两人武功中的缺点,只听得罗叶两人心中万分佩服,颜峰。无名氏
则心中然凛骇,用心寻味斯言。
颜峰大喝一声,三度出手,只见他掌如龙飞,脚如蛇舞,竟是拳脚齐施,涌身
攻上。
这一招大开,拳凶脚猛,挟着呼呼风声,声势极是威猛惊人。
但这等招数却难不住身怀两家绝学的无名氏,先是闪开两步,然后出手攻拆,
他使出凌家十二散手,暗蕴修罗七诀,举手投足间,威力无穷,杀机重重,这一来
反而抢占了主动之势,迫得颜峰将那六六三十六路天罡拳路腿法一招一式地施展出
来。
两人所施展的武功招数,俱是人衰罕见的奇招妙着,加以双方的内力造诣丝毫
不逊于时下一流高手,两般掌力内功激荡排轧,卷起一天狂风,满地飞砂。
那颜峰发招手法甚是奇异,每一招之间总得稍作停顿。但这一路帝疆绝艺威力
无穷,虽是如此,仍然严密神妙无比,内力绵绵不住发出,将上一招与下一招之间
的空隙填满,依旧是元暇可击。
若是这一路绝艺每一招都是如此,那也不值得十分思疑奇怪,事实上颜峰有时
一招使后,突然间第二招接着发出,不但神速如电,使人大出意料之外,而且变化
精微奥妙,显然这一招他特别纯熟,是以能充份发挥这一招的威力。
眨眼间两人已攻拆了二十招,无名氏沉稳如故,没有出人意外的变化。但颜峰
则忽强忽弱,强时直有立刻击败对方之势,弱时却能坚拒的固守,毫无落败的朕兆
。
这时只看得罗叶二人惊疑不定,测不透这两人的帝疆绝艺到底是不是应有此等
现象?抑是这两人功力不足,所以略有走样?
忽地人影一闪,掠过他们身边,却是瑛姑,他们已无暇去注意瑛姑干什么,各
各瞪大双眼,全神观战。
瑛姑闪到美艳夫人身边,见她也在全神观战,便轻轻扯她衣袖一下,美艳夫人
回过头来,望她一眼,瑛姑微微摇头。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又用千里传声之法,嘴皮微动数下,瑛姑立刻又退开一旁
,接着悄悄闪出树丛外面。她的行动轻灵迅速,似是怕人发觉。
这时颜峰,无名氏两人已战到第二十三招,颜峰的拳路腿法过了二十招之后,
虽是较之早先还要迟滞,但每一招发出,却比前二十招都要深奥奇妙得多,同时也
吃力得多,似是一拳一脚都得用上全身内力真力。
原来葛老人这一门天罡拳路腿法乃是他毕生心血所聚,整套功夫由浅人深,前
二十招虽然也是上乘武学,但却是以拳脚运用内功,是以困滞于有相之境,二十招
后,则是以内功真力支配拳脚,已达无相的神通境界。
无名氏渐感艰困迫窘,越战越测度不出对方的拳脚变化。要知无名氏虽然身怀
绝学,内功造诣比颜峰还要深厚,但那修罗七诀及大悲佛手这两门绝学包含元涯武
学中种种妙谛玄旨,岂是短短时间之内就能尽行参透彻悟的?像无名氏这种资质之
人,已是世不一见的美质良材,方能参悟出许多妙谛,若是资质较为鲁钝之士,只
怕根本无从应用这两种超世绝学以对付强敌。
他每当颜峰发出招数,心中便隐隐得知其中虚实,但由于太过深奥,除非让他
坐下来苦苦寻思一番,才有破拆的希望。但此刻动手之际,兔起骼落,瞬息万变,
焉有余暇让他思索?
只见他节节后退,颜峰气如虹,着着进逼。观战诸人当中,只有一个美艳夫人
看得出无名氏仍有强大潜力,只是未能运用。罗叶两人则只觉无名氏败象已呈,根
本无法招架,只望他拼命支撑到三十六招之后,不过此想在他们心目中,已经认定
除非奇迹出现,绝难办到。
无名氏退到树丛边缘,后面就是茂密的树木,已是退无可退,这刻尚有五招之
多方始完局,饶他胆气过人,性格沉毅,心中也不由得凛然一震
美艳夫人直到这时,才突然醒悟无名氏无法挥他强大潜力的道理,敢情是他一
心一意破拆对方招数,先天上已落在被动捱打之势。著是他不顾一切,施展出本身
绝艺,与对方强拼硬搏,局势便不相同。她虽是想出此理。
苦于不能开声指点,况且无名氏目下全神贯注以应付强敌,她纵是大声疾呼,
他能不能听人耳中,仍是疑问。
颜峰浑身大汗淋漓,头上白气腾蒸,一看而知他已将全身功力运足。像他这种
打法,今日纵是赢了,回去起码要大病一场,说不定三年两载还起不了床。
就在这时,只听无名氏大喝一声,掌拍指扫,凌厉反攻。美艳夫人心中大喜,
心想无名氏到底是个绝代才人,居然在这最后关头悟出此理。
颜峰进迫之势,顿然受阻。原来无名氏施展达摩三式,手法奇臭,虽是不能立
时反败为胜,却足以遏阻敌人占尽上风的攻势。
就在此时,瑛姑又匆匆从外面闪人来,轻轻拉了一拉美艳夫人的衣袖,兴奋地
道:“婢子已经找到了。”
美艳夫人头也不回,凝神望住场中的搏斗形势,口中应道:用不着啦!”
瑛姑呆了一下,默然退开。
无名氏连发三招,只见他手法奇幻辛辣,攻中有守,守中有攻,端的奥妙无方
。
到了等四招时,手法陡然一滞,竟然元以为继,原来这达摩秘传的武功路子与
凌波父的十二散手路子不同,如果无名氏先用散手中的绝招,接着改用达摩三式,
可以毫无阻滞,但反转过来却格格不入,互相克制,不但威力大减,甚且会露出破
绽空隙,予人以可乘之机。
这种道理似是十分玄妙难解,共实却十分简单易明。以一苇渡江东来中国的天
竺老僧达摩祖师,自是一代奇人,创出举世无匹的种种武功。但凌波义也是字内一
代绝顶高手,一身武功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拿这两位相隔许多世代的高僧比较
,达摩师祖身为佛门有道高僧,所创的武功自是以防身御敌为主,暗蕴慈悲之心。
凌波父却没有一招不是极尽毒辣凶煞之能事,前者是讲究佛法广大,世问元不度之
人,心胸何等广阔,直是无所不包。故天人奇难,由奇变正易。无名氏若是先施展
散手然后转变为达摩图解中的秘传武功,自是元阻无碍,反转过来,先用达摩图解
武功,现使十二散手,不免大大克减招数威力。
无名氏原本只须再支持两招,就捱过颜峰的三十六路天罡拳路腿法,但此地手
法一滞时,颜峰左脚斗地踢出,无名氏闪避不及,“砰,,地一响,被他踢开丈许
。幸而已经避开穴道,是以双足一沾地面,立刻牢牢站住。颜峰心中得意之极,仰
天长笑一声,道:“无名氏你已经输了,服也不
无名氏嘿然无语,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应该像那天对付葛老人约定的五招
一样,先以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及“仙人遁”两招应敌,最后才用上达摩图
解三招。想这颜峰功力万万不能与葛老人相比,自然可以捱完这最后五招,他此时
心中羞愤交集,但他终是君子之人,忍住心中气恼,点头道:“你已经赢了,我焉
能不服?”
颜峰畅意大笑声中,忽然一交跌在地上,面色青白,气息微弱。
罗门居士上前一看,大声道:“颜公子用力过度,真元已竭,如果没有灵药及
高人不惜耗损元气予以施救的话,他纵是活转来,这一身武功也就付诸流水了!”
十二金钱心中暗暗称快,但他乃是侠义之人,因此绝不肯表露出来。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转眼向无名氏道:“他既是落得这种田地,你的心腹大患
已除,不愁再被他扰乱了……”
无名氏默然摇摇头,瑛姑尖声道:“无名氏,你决不可出手救他。”无名氏怔
一下,道:“我没有说话啊!”
瑛姑道:“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唉!虽是婆婆妈妈,不够心狠手辣,但有时
却真教人感激欢喜……”
无名氏心中微惊,想道:“我个女子真是厉害不过,现在我真的想出手救那颜
峰!”
美艳夫人笑道:“哎,阿玻你倒像是无名氏的知心人呢。但你要提防不要爱上
他才好!”
瑛姑颊上泛起红晕,无名氏只当没有听到。罗叶两人心中都觉得好笑。
美艳夫人接着道:“无名氏啊!你出手救活颜峰也行,但先得跟他讲个明白,
取消早先的约言……”
无名氏道:“那不行,乘人之危,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美艳夫人道:“那么你就走吧,快去找回玉姬,还站在这儿干吗?”
无名氏剑眉一皱,忖道:“罢了,罢了,我本待质问她何以打算取我性命之事
,但她又曾发出一掌一时,迫开颜峰,接着虽是被瑛姑威胁起身,因而拂了瑛姑一
掌。但她仍然出手过迫开颜峰,不让他加害瑛姑。这些恩恩怨怨,原无定准,只怕
说上半天还弄不清楚,不过玉姬的下落,却须问将出来。”
这时,躺在地上的颜峰微微发出呻吟,瑛姑突然奔到无名氏身边,低声道:“
你以上乘内功逼出啸声,助我解开穴道,我为了报你之恩,所以制止夫人取你性命
,却不是爱上你,你知道了没有?”
无名氏怔一下,接着苦笑道:“我根本没有作此妄想!瑛姑嫣然一笑,道:“
妄想这两字用得甚好,我用不着多说啦……,,说完,退开一旁。
无名氏暗想那颜峰眼下正是要紧关头,如果再耽延一些时候,纵有灵药功力也
会散去,决无一人肯出手救他。
他念头一转,向美艳夫人拱手道:“敢问夫人可曾知道玉姬的下落么?
美艳幸人淡淡道:“刚才她还在这附近,现下却不知去向了……”无名氏心中
一震,正要放步奔去搜寻。但念头一转,登时抑制住这股冲动,道:“夫人休得耍
戏,玉姬如果就在附近,焉有不现身出来之理?”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个道理明显得很,若是她此时出来,而你又将颜
峰救活的话,你已应承过不得干涉他与玉姬之事,这时他缠住玉姬硬是把她带走,
请问你有法子?要知你若无力护花,她怎敢现身露面?”
无名氏心中连连斥“胡话””却懒得跟她多话,举步向颜峰走去。
美艳夫人晃身拦在他前面,娇声道:“你干什么?”
无名氏道:“夫人心中明白,何用下问!’
美艳夫人道:“不行,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将此人救活,只怕以后永元宁日”
无名氏凛然道:“我今日虽是败在颜峰手下,但我心中不大服气,如果他从此
废去武功,我他日纵然无敌,仍将是他手下败将,故此我必须救活他!”
罗叶两人动容点头,大声道:“无名兄这话甚是,合该将颜公子救活!”
美艳夫人冷笑一声,值:“你们两位虽是江湖老手,但分辨真伪的本领还是不
成,你们难道真的相信他所说的理由?
叶楞一下,道:“为何不信?”
美艳夫人道:“无名氏,你自己说说,刚才那番话可是你心中全部的理由?”
无名氏迟疑一下,叹一口气,道:“夫人智慧绝世,明察秋毫,但何必苦苦相
迫?”这话不啻承认他要出手救活颜峰,并非单纯是为了那个理由。
叶忍不住讶道:“无名氏还有什么理由要出手救他?不妨说出来商量一下!”
无名氏现出为难之色,原来他甚是敬重叶,但又不想回答,是以心下踌躇。
美艳夫人轻笑一声,道:“待我告诉你们吧!无名氏正是因为找玉姬之故,特
地要救活颜峰!”
这话不但叶罗两人不解,连瑛姑也莫名其妙。
美艳夫人接着道:“第一,他如果见死不救,玉姬她为人心地慈爱,日后必定
怪他。第二,他自忖如果他和玉姬两人结合之事,竟然怕别人从中阻挠,这宗爱情
岂足重视。有此两个缘故,所以他坚持要出手。无名氏,我说得对是不对?”
无名氏心中大为佩服,颔首道:“夫人句句说出在下心中隐情,既感且佩……
”
美艳夫人神色一冷,道:“纵是如此,我仍不许你出手救他!况且你纵然不惜
耗损本身真元,助他运气通穴,恢复一点功力。但是你身边没有灵药,也是徒然!
”
无名氏沉声道:“在下只知尽力而为,若果颜兄不能恢复原来功力,那就也是
没有法子之事,请夫人不要拦阻!”
美艳夫人冷笑道:“我就是不准,谅你也不敢对我无礼。”
这两人越越僵,眼看又是一场争战。十二金钱忍不住道:“无名兄胸怀磊落,
行事立心迹近大仁大义,夫人最好不要固执己意……”
美艳夫人横他一眼,道:“你懂得什么?他如果是玉姬的丈夫,那就是我的亲
女婿。我为女儿着想,谁说不可以拦阻他?”
罗叶两人不觉一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知凌玉姬长得与美艳夫人十分相肖
,因此她们是母女关系不足为异,他们惊讶的是美艳夫人居然当众承认自己有个女
儿,竟不讳言年老以及公开出她与凌波父的关系,实在使人大惑不解。
无名氏也为之怔住,瑛姑却表露出十分奇异的神情,似是嫉妒难忍,又似伤心
欲绝。原来瑛姑早就知道自己确是美艳夫人亲生的两个女儿之一,可是她向来身婢
仆行列,虽是得到美艳夫人异常的眷顾,但没有此较之时那还罢了!现下凌玉姬突
然出现,她根本没有侍奉过美艳夫人。今日却得到夫人当众承认是她的骨肉,而痪
姑连美艳夫人私下的承认也不能得到,教她如何不嫉妒悲伤?
美艳夫人接着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将玉姬永远藏起来,你这一辈子
别想见她一面!”
无名氏此时大感窘困,不知如何是好。眼光转到颜峰身上,只见他呼啄微弱,
面色更加惨白。一看而知只须再过片刻工夫,便不能再加挽救!
其余的人更不能置嚎,说到罗叶两人的本意,却是赞成无名氏对颜峰施救,何
况眼下波生浪起,情势微妙,他们根本不能插口。
一片沉寂中,忽见美艳夫人面上现出冷晒之容,看她的神情,这阵冷晒似乎是
向场中任何人而发。
树丛外传来一声咳嗽,只震得人人耳鼓嗡嗡作响,众人骇了一跳,都被来人这
种绝世功力震惊,转眼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凌空慢步而来,宛如踏气蹑空行走,这
等功夫,简直已是神仙之流,凡俗之躯哪能办到?这条人影是个老头子,面色红润
,身披长衫,长得又矮又胖。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敢情都认出来人正是帝疆四绝之
一的葛老人。只有一个痪姑未曾见过,但这葛老人蹑空而来一手功夫,她也猜得出
应是何等人物。
这葛老人并非当真能踏气蹑空在天上行走,而是以绝世功力,用隔物借力的神
功,鞋底稍稍碰到树丛最顶端的树叶时,一股潜力从身传到地面,支承起他全身重
量,这种神通功夫,纵是轻功绝顶之人也办不到,唯有像帝疆四绝这等功力超凡人
圣之士,才能藉一片叶子便将内力传到地面,反弹上来支承住他的身躯。他走了七
八步,飘落场中,冷电般的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美艳夫人面上。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当真媚丽绝世,葛老人向她点点头,道:“夫人有倾国倾
城之貌,这‘美艳’二字,当之无愧,难怪凌波父如此倾心,拼舍帝疆虚名……”
她娇躯一震,道:“他怎么啦?”
葛老人徐徐道:“他么,前三年我们还在黄山碰头,他每况愈下。已经不似二
十年前神勇盖世了!”
在场之人元一不是武林高手,一听之下,都明白葛老人话中之意,乃是暗示帝
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自从二十年前迷恋上美艳夫人之后,功力就受到影响,而这二
十年以来,其余的三绝功力一直进步,凌波父愈发追赶不上,所以说他“每况愈下
…’
美艳夫人现出惨涩的神情,仰天长叹一声。她乃是当世之间第一尤物,不论是
浅笑,都具有一种销魂蚀骨的风情。这一声幽怨长叹,在场之人无不心灵震动,几
乎要上前出言安慰于她。
葛老人急急移开目光,望着地上的颜峰,徐徐道:“夫人设法迫老夫现身,其
理至明,毋庸多说。老夫这就带走颜峰,两个月后,他将前赴庐州皇恩寺向无名氏
请教凌家绝艺……”他话一说完,举步向颜峰走去,美艳夫人身形一晃,拦在前面
,道:“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众人都大吃一惊,无名氏纵落美艳夫人身边,一面准备帮她,应付强敌,一面
劝道:“葛老前辈既然已出头承认暗助颜公子,早先的约言完全无效。夫人何以竟
不许他带走颜公子?”
葛老人洪声一笑,笑声只震得四下枝叶飘摇,众人都急忙运功相抗。只听他接
着道:“老夫要做之事谁能阻拦?”
这话也非夸言,在场之人除了美艳夫人和瑛姑之外,个个都领教过这位帝疆四
绝中号称矮神的葛老人的绝世神功,连此刻僵卧地上的颜峰也领教过。他如若硬冲
过去挟起颜峰,纵然在场之人全部涌上出手拦阻,也元用处。
美艳夫人流波一盼,媚态横生,只看得罗叶这两位阅历极丰的高手也禁不住心
头鹿撞,胸口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滋味。
葛老人移开双目,似乎也不敢向她作刘帧平视,但神色之间仍然冷漠如故。
美艳夫人缓步走到葛老人面前,与他相距只有两三尺,鹰香微度,中人欲醉。
葛老人霜眉一皱,转回目光,落在她面上。
她一点也不畏俱于他的凛凛眼光,嫣然一笑,道:“我虽然武功远及不上你,
可是武功高不是就可以得到一切,因此,我跟你谈谈条件,交换一样东西!’
葛老人道:“你要什么东西?”他虽是声如洪钟,但此刻显然柔和得多。
美艳夫人道:“你自然晓得我要什么东西,但我却不知你喜欢什么,所以只是
等你提出来!”
葛老人哼了一声,他没有出声否认,无疑等如默认,但这种哑谜似的话只听得
众人心中好生不解。
他那对冷电的眼光在美艳夫人面上扫来扫去,一看而知这位名列帝疆四绝中的
高人正在心中寻恩欲得之物,显然他已接纳了美艳夫人的提议。
无名氏突然大声道:“葛老前辈如若再行拖延,颜兄就无法可救了。”
葛老人望他一眼,突然涌起满腔嫉妒之情,冷笑一声,道:“你这话不无道理
……”他的眼光转到美艳夫人面上,突然怔一下,似乎一时又难决断。
美艳夫人微笑道:“你竟想两全其美之法么?可要我来借著代谋?”
葛老人道:“夫人当真聪慧绝世,料事如神,现下正是没有两全之计。颜峰如
若失去希望,只怕从此颓唐消沉,无由振奋!”
美艳夫人道:“这个何难之有,你交给我之后,由我负责保全他的希奎就是了
!至于你想要之后,任何时候均可惠临赐告!”
葛老人道:“如此甚好。”突然问没有了声音,但嘴皮仍然微动。
美艳夫人现出仔细聆听之状,然后点点头,又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纤手轻摆
,道:“你请吧!”
葛老人举步走到颜峰身边,先探探他的脉息,面上陡现踌躇之色,美艳夫人道
:“怎么啦?可是没得救了?”葛老人摇摇头道:“不是没得救,但此子除了耗力
过度,真气不继之外,元阳又极是亏损,若是以这等底子,一辈子别想出人头地!
”
美艳夫人柔媚一笑,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原来颜峰和美艳夫人同困一室之内
,虽然只历时一昼夜,但美艳夫人擅长阴阳采补之术,是以颜峰元阳大大亏损,不
然的话,纵是与无名氏剧战了这一场,也不至于力竭倒地。
葛老人深深瞥她一眼,知道又是她的杰作,正如帝疆四绝中的凌波父,只因与
她有过合体之缘,立刻就从帝疆中除名。心中不禁大为凛惕,连忙移开眼光,无意
中扫过无名氏,只见他英气勃勃,双目含蕴神光,显然内功造诣深厚异常,登时又
涌起满腔嫉妒,暗忖凌波父虽然已经没落,但他还有个好女婿,足以承传他一身绝
学,他目下虽然功力不足,但年轻力壮,假以时日,定可压倒几个老头子无疑。
此念一生,更不迟疑,取出他仅余的一粒灵药“琼字丹”,塞人颜峰口中,接
着将他挟起,凌空飞起,眨眼问去得无影无疑。
直到此时,众人才透了一口大气。
美艳夫人向无名氏道:“不瞒你说,早先我因好些原故,所以想下手取你性命
,但现下形势大变,你既是我的女婿,我自然要助你一劈之力……”原来早先美艳
夫人主要是因为无名氏认出她不是凌五姬之后、就视她如同元物,是以一股妒火直
烧上来,尽量设法教颜峰击毙于他,倘若此计成功,凌玉姬也怪不到她身上,但后
来一看不成,只好亲自出手,却不料漠姑突然背叛,又不得逞,她除了妒恨无名氏
不理睬自己之外,也深恨无名氏占有了凌玉姬的芳心。这些原故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无名氏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她接着又道:“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会,是你生死荣辱的关头,这两个月的
时间对你重要异常,切切不能分心,但你必定悬记玉姬安危,因此我先告诉你,她
这两个月一直跟着我,决无意外,假如你两个月后之战,败于对方手下,你别想得
到玉姬。”
无名氏剑眉一轩,道:“玉姬在什么地方?”
美艳夫人道:“她原本在葛老人手中,请问你可有本领从葛老人手中夺回来?
”
无名氏怔一下,道:“若果我早先知道,就算力不能敌,死在葛老人手下,也
是甘愿!”
美艳夫人冷晒道:“你口气虽然豪壮,可是试问你战死之后,玉姬仍然是落在
人家手中,甚且变成别人的妻子,你这种愚勇,有何用处?”
无名氏没话可说,空自瞪目结舌。美艳夫人又道:“我虽是不用动手就将玉姬
夺回,但我付出多大代价,你知不知道?”
无名氏更加只有张口结舌的份儿,玻姑跃上前来,道:“无名氏你最好还是听
从夫人之言,即速找个僻静之所,勤练武功入准备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战。玉姬
在夫人身边,决无意外!”
罗门居士插口道:“看那葛老人的情形,似乎要在这两个月之内,将一身秘传
武功传授与颜公子,如若所料不差,无名兄果真要埋头苦修才行,切切不可分心外
骛。”
叶葆道:“罗兄之言有理,无名兄不可犹疑!”
无名氏见众人异口同声都主张他赶紧修习武功备战,虽然极是渴望要见凌玉姬
一面,但在这等场合之下,也不便说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美艳夫人寻思一下,道:“我和玉姬将于一个月零二十五日的那一天在颖州府
等候你,会齐之后,一道前赴庐州皇恩寺便是。你现下作书一封,言明此事,着玉
姬安心随我离开,届时始行见面……”
无名氏素来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性情,虽是柔情万丈,尽系在凌玉姬身上,可是
想起美艳夫人分析的一番话,若是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战失败的话,连性命尚且
不保,何况于与凌玉姬的爱情。于是朗声应道:“好,届时在下必赴颖州恭候夫人
芳驾便了!至于书信之事,此间没有笔墨,用不着了!”
美艳夫人道:“不写书信的话,你有什么信物,免得她疑信不定!”
无名氏苦笑一下,他身无长物,连一件可作凭信的东西也没有,忽地想起那天
在财神之墓中凌玉姬曾经得到一柄火舌剑,还有一枚紫金印,上面刻着“福寿无疆
”四字。于是向美艳夫人道:“夫人只须对她说,在下觅地苦修,又说在下以福寿
元疆四字作为信物,她听了这话,自然深信不疑!”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们在一个月零二十五日后于颖州相见!阿
痪,你可要走么?”
痪姑道:“婢子自然要随侍夫人。”
美艳夫人向无名氏及罗叶等手作别,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仪态万千,美不可
言。罗叶两人都痴痴瞧看。无名氏想起她们此去便与玉姬相见,是以也恋恋不舍地
目送她们远去。
她们消失在树丛外之后,罗叶居士长叹一声,道:“美艳夫人多年来纵横天下
,武林高手无一敢违逆她的意旨,原来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当真算得上天下第一美
人……”
十二金钱尽管痴迷,但他却不惯口头谈论异性,当下道:“无名氏打算到何处
隐修?”
无名氏想了一想,道:“我想到颖州附近找个地方,免得到时急急赶路。”
罗门居士道:“无名兄这话甚是,若是届时刚好是功夫练到要紧关头,又得腾
出时间赶路,真不知顾得哪一头才好。”
他接着向叶葆道:“叶兄交游广阔,可知道颖州附近有甚好去处得以潜修练功
?”
十二金钱想了一下,道:“颖州乃是要冲之地,甚是繁盛,武林人物倒是不少
,但要适合无名兄练功之用,一时却想不起有什好居停!”
无名氏道:“两位隆情盛谊,兄弟心领了,兄弟向来随遇而安,用不着特别的
居所。”
罗门居士摇头道:“不行,不行,想你这一场争战何等重要,在你本身而言,
凌玉姬姑娘的终身就寄托在你的胜败上。此外,帝疆四绝中的凌葛两位,便是假借
你和颜峰较量强弱。听葛老的口气,似乎凌波父老前辈已经不行了,可能就指望你
承继遗缺,若然你略有失闪,从此之后,帝疆只剩三绝。反过来说,帝疆仍是四绝
齐驱!因此为人为己,无名兄你都要多加慎重,决不能浪费一点时间!再说,你孤
身一人上路,若是碰上一些麻烦之事,纵然不惧,却怕耽误时间。练功之际,也须
有人护法,免得被宵小危害。”
叶插口道:“罗兄说出这话,敢是打算与无名兄同行?兄弟也有此意,只是未
知无名兄的心意,是以不敢冒昧开口!”
无名氏欠身抱拳道:“两位都是方今武学名家,如此折节下交,兄弟感激不尽
。今日之事,两位认为如何便如何,兄弟无不听从!”
他们连忙还礼,叶藻道:“居停之事,到了颖州再作安排也不迟。”
罗门居上默想一下,他阅历丰富,心计也高人一等,将形势想了一遍之后,已
有对策。道:“兄弟有个计较,只不知行得通行不通……”叶葆无名氏同声道:“
罗兄请说!”罗门居士道:“我们三人分作两路,第一路由叶兄独自先赴颖州,一
路上将两个月后庐州皇恩寺之约广加宣扬,务必使天下武林皆知此事,轰传江湖之
上,到达颖州之后,叶兄可作暗中安排,接着离开直赴庐州,以后不可回到颖州,
以免被人发觉藏身颖州的无名兄。”
叶点点头,道:“这都不难做到,但为何你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罗门居士仰天长笑一声,道:“无名兄这一战关系重大,输了的话,不堪设想
。他既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倘若取胜之后,元声无息,只有寥寥数人晓得,岂
不大为吃亏?目下这么安排之后,天下都晓得无名兄与颜峰比武之举,不但胜了之
后,名震天下,同时帝疆四绝的凌葛两位,在世人心中已分出高下,这是第一个理
由!其次,这个消息传扬出去之后,就算平日不肯出门一步的武林人物,这回也将
不辞跋涉参与盛会,在这等场面之下,颜峰纵有满肚诡计,也元从使用,论到武功
,无名兄决不怕他,如果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败了,也是心甘,两位以为兄弟这话
可有道理?”
无名氏和叶都击节赞叹,大表佩服。
无名氏道:“好极了,罗兄足智多谋,胸罗珠现,兄弟万分佩服,不过怕只怕
到时的场面不会像罗兄说得那么盛大,尤其是一此高人隐士,岂肯为了一场比武自
甘跋涉……”
罗门居士微微一笑,心中道:“如果单单是为了一场比武,自引不出许多潜修
隐遁之士,但此会之中,有美艳夫人和凌玉姬在场,谁不入想见一见这两位名倾一
代的美人?”他这个想法自是不便明言。
叶藻道:“既是如此,兄弟就负责第一路,我们可以动身出发啦!”
当下三人联袂下山,到了山脚,叶葆先走一步,罗门居士暗中嘱咐叶葆说,此
去庐州路上,务必尽力传扬比武之事,同时更得提及美艳夫人及凌玉姬届时也会出
现之事,叶答应之后,施展开脚程,径自去了。
罗门居士和无名氏缓缓而行,一路上和无名氏商讨如何乔装改扮,瞒过天下武
林人的耳目.悄悄抵达颖州匿居备战。
无名氏想起以前生涯,便在一个市镇上买了一身短条衫裤换上,又弄了一双破
鞋和一顶;日帽穿戴上,便已换了一个人,再将脸孔涂脏,十足像个浪迹江湖,穷
途潦倒的汉子。
罗门居士见他这副装扮,连声叫妙,两人走了一日,次晨上路之时,已见到路
上有不少武林人物,匆匆赶路,与他们走的正同一方向。
罗门居士暗暗对无名氏道:“那些武林中人走得甚是匆忙,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
无名氏心想如是听到风声,前赴庐州观战的话,哪里用着现在就动身?想了一
阵,想不出一点道理,只好摇了摇头。
罗门居士微微一笑,道:“这些人平均年纪都轻,决不是已经成名的人物,因
此我猜必是各路好手名家派出弟子,出来打探消息,设法证实一下你与颜峰比武之
事是否属实……”
他们又走了一日,次日果然见到不少人向回路赶回,其中许多都是昨日越过他
们曾经见过的,故此认得,这时无名氏不禁暗自佩服罗门居士到底是老江湖,阅历
甚丰,罗门居士察言鉴色,知道他已经相信,当下道:“兄弟在江湖混迹已久,眼
下各家各派的名家好手都要亲自出动赶赴庐州,因此路上难免会碰上认得兄弟之人
。”
无名氏插口道:“此刻离比武之期尚遥,他们何须急急上路?”
罗门居士道:“无名兄有所不知,像这等代表帝疆四绝的比武,在武林中自是
轰动一时的大事,届时庐州定将英雄云集,高手如林,若是早去的话,许多互相慕
名之士都可以交上一交,若是去得迟了,动辄有无处容身之忧,故此路程越远的人
,就越是提早动身……”他心中暗暗道:“这些武林人物听说美艳夫人和凌玉姬姑
娘将赴庐州,谁不想在路上先见到她们,是以都赶快出门,但这个理由却不便告诉
你……”
无名氏自是信了,但却露出郁郁不乐的神色,罗门居士也不打扰他,任得他独
自寻思。两人走了一程,无名氏道:“罗兄,小弟有件事要请罗兄帮忙?”
罗门居士微微笑道:“可是有关凌姑娘的?”
无名氏怔一下,道:“正是,兄弟一直没有见到玉姬之面,单凭美艳夫人的话
,实在不敢置信。罗兄反正不能与小弟一块儿走,必须相隔开,既是如此,便想烦
罗兄设法打听……”罗门居士点点头,道:“兄弟如果不替你探出确实消息,谅无
名兄你终不能安心。”
罗门居士续道:“这样好了,此去颖州,以无名兄你的脚程,大约再走七人日
就可到达,你到了颖州之后,先在城外等我,我还记得颖州北门外有座北帝庙,我
们就在那儿见面,届时我必有消息奉告就是了。”
无名氏听他一力担承,心中大喜,满腔烦愁顿时消失。当下别过罗门居士,放
开脚程,向前赶。
一路上毫无事故,第七日傍晚时分,他已赶到颖州,好在不须人城,便放慢脚
步在大上溜达。
那北帝庙就在北门外三里左右,离开人城大路不过里许,等如必经之路。无名
氏走到岔道口,一是通往北帝庙的石路,一是直达颖州的大道。
他站在岔道口举头向北帝庙那边张望,只见不远处的山间有座庙字,但显然已
经甚是破落陈旧。心想这就奇了,罗门居士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之人,所到之处,
不是名胜古迹,就是有同道好友托迹之所,这北帝庙如此残破荒凉,他怎生知道此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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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一章 八婢传力魔镜迷心神
原来罗门居士多年来己不出洛阳一步,这颖州北帝庙乃是他二十多年前旧游之
地,其对此庙香火甚盛,庙中主持也是武林高手,是以罗门居士在此地盘桓了数日
。二十年来沧海桑田,昔日的佛门圣胜地,如今已剩下一片荒凉。无名氏哪知事隔
二十余年之外,故此想不通其中原故。
他遥望之际,忽地一个人在他身边道:“老兄敢是无处寄身,想到那边破庙去
么?”
无名氏回头一望,只见说话之人,却是个老叫化,此人虽是衣衫残破,沦落为
丐,但神情真诚,不似是诡诈之人。
他点点头,道:“请问老兄那破庙可住得人?”
老叫化子摇摇头,道:“住不得,住不得,这几日有个恶人盘据霸占了。把我
们都轰了出来!”
无名氏讶道:“那座破庙有甚好处?”
老叫化子道:“谁知道呢,那厮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已经站了三日三夜,任
谁想人庙去,都被他摔了出来,哎,那厮气力好大,捏住脖子那么一丢,就把人丢
出两三丈远……”他举手摸摸脖子,似是犹有余怖,显然他也是那样被人摔了出来
。
无名氏暗忖自己是非去不可,但口中却不说出来。
原来无名氏和罗门居士分手之际,曾经答应过他这一路上绝对不和人家动手,
免得露了行藏,因此他此时只是暗暗计较如何避免发生冲突而能人庙逗留,等候罗
门居士到达。
那老叫化子道:“朋友你别不相信,有好几个都是练家子不服所过去,这些人
都是一跃两三丈远,就像飞鸟一般,可是,嘿,嘿,他们也像老叫化一样,那厮夹
手一叉,就捏住脖子……”
那老叫化说得口未横飞,比手划脚,讲到如何捏人脖子时,更是顺手向前面叉
去,接昔一抖一甩,意然甚有神韵,大名氏暗暗一凛,心想这老叫化子敢情是风尘
中的奇人,他比划的这一招虽然出手不快,可是看这架式,分明是独创一格的擒拿
工夫,比普通常见的大擒拿手法深奥巧妙得多了,我若不是学会了修罗七决和大悲
佛手这两种武学中的根本之学,可就元从瞧得出这一招手法的威力奥妙啦!”
他登时心有敬畏,道:“那厮当真是这么一叉人家脖子,接着甩出去么说时,
也依样葫芦地比了一下,以他现下的武功,但求形似,自然不是难事,要知这种极
上乘的招数最难的是出劲发力法门,单是学会招式而不懂出劲发力之道,学去也是
元用。
老叫化子道:“对,对,就是这样……”他说时再比一次,却与上一次相差甚
远,大名氏这时已看出这老叫化确实不懂武功,可是刚才的一下为何深具神韵?这
道理一时想不通,不由得呆了。
老叫化子叨叨,说了半天,只见无名氏一味翻白眼向天,分明没有听他的话,
一赌气扬长自去。
暮色中无名氏突然击掌一笑,忖道:“是了,是了,早先那老化子悦到兴致头
卜忘形之际,随手比划,仲自然而然得其奥妙神韵,后来有意比划,反而谬误百出
,一无是处,这正是武学中至高至妙的要诀秘旨,我怎的要想了这许久才醒悟过来
?”这道理虽是武学中无上要诀,但平常之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时时有此经验,譬喻
有时将废纸丢在远远的废字篓中,随手一掷便人篓中,如是着意而为,反而不能成
功,便是此理。
且说无名氏想通之后,暗忖那个把守在庙门的人一定用这一招手法捏过许多人
的脖子,所以老叫化子深印脑中,此人倒不知是个何等样的高人?当下放步向隐现
于暮中的古庙走去。
不久已走到切近,只见山门业已倒坍,只剩半截残砖,抬目望去,只见神殿正
门当中,站着一人。
他缓缓走近去,只见那人浓眉大眼,体格魁梧,正是性子暴躁的祈北海。这时
两下相距尚有数丈,天色昏黄,祈北海瞪大双眼,遥遥瞪视,无名氏目力比他高明
得多,一用民望去,己看清楚他的神情,知道他尚未认出自己,立刻低头向庙侧走
去。
绕到庙后,穿过三进院落室字,忽见那神殿的后面一道侧门也站着一人,却是
那辛龙孙。
若果不是曾经和罗门居士约好,不得多管闲事现出行踪的话,他这时大可上前
询问,谅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放肆元礼。
目下既然不能泄露踪迹,那就只好另想别法。他观察形势,只见侧院内有株参
天古树,高出于神殿屋脊,枝叶浓密。心中一动,便悄俏绕过去。
那辛龙孙正是把守在侧院中,无名氏自忖若是从墙头直扑上树,纵然身法绝快
,也难瞒过这个武林高手的耳目。于是捡起一块石子,运足内力,向天空抛去。这
块石子脱手之后,飞上半空,势子甚慢。原来无名氏以深厚内功,发出内家真力,
承托住这颗石子,是以上升之势并不急速,却升得甚高。
这一来石子没有破空之声,虽是在离辛龙孙三丈之内发出,也未被他发觉。
那块石子上升之势一停,随即如陨星般疾泻急坠、“砰”的一响,辛龙孙不禁
转头向右面廊顶望去,只见檐边四五块瓦已经裂掉下,但哪有人踪。辛龙孙也是机
智绝伦之人,一眼望去不见丝毫可疑影迹,立刻就转头向这边望来。
无名氏早就趁他转眼之间跃人院中,接着已上了那株参天古树,身法快如闪电
。
辛龙孙肚中冷笑一声,身形丝毫不肯移动,心想自己警觉得快,纵是武林高手
也难乘隙潜入。现下说什么也不移动身躯,对方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决难得逞,他心
中甚感得意,面上泛起冷笑之容。
他怎知来人竟是功力比他深厚强胜得多的无名氏,身法之快,远出他意料之外
。无名氏隐身材上,因知辛龙孙武功甚高,是以极为小心地缓缓向上揉升,身躯连
叶子碰也不碰一下。一会儿就升到树顶,悄悄窥望下来,恰好殿顶靠近古树这一边
崩塌了一大角,是以偌大一座神殿除了他这边的墙根的死角位置故此瞧不见之外,
其余地方无不尽收眼底。
暮色中,只见神殿内灰堆尘积,蛛网四悬,一望而知这座神殿之内久已无人打
扫出入。
他的目光在殿内巡一番之后,心中微感讶异,方想此殿并元其他物享,为何祈
辛二人分守前后,如临大敌,但又隐隐感到殿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气氛,当下从地
面望到四壁,从四壁望到殿顶,忽见两团黑影悬空吊在屋顶大梁之下,离地高达三
丈,但离顶却远有寻丈。
无名氏看清楚时,心头一震,原来那两团黑影竟是两个人在半空中盘而坐。他
眼力极强,已看出那两人都是般膝坐在一支细如拇指的竹子之上,那根竹子长约四
尺,两端用细绳系着,挂在梁上,生似秋千模样。
这两人面面相对,相隔丈半左右,都跌坐得四平八稳,宛如坐在平坦的地上一
般。光是这一手功夫,已足以教人目骇神摇,矫舌不下。
要知那根竹子又细又滑,况且是以两根细绳两头缚住,只要有一点点歪斜,立
刻就摇晃动荡,就算是摆上一件死物,也不易找到平衡之点!何况凡是活人,总得
呼吸动弹,纵是已经坐稳,也难以久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奇怪之事,哪就是在两个悬空而坐的人当中,有一面径尺
方圆的铜镜,镜子四周嵌着比龙眼核只大不小的珠子,彩晕变幻,那怕没有三四十
颗之多。
这面镶珠铜镜停在半空中,恰恰是在两人之间,略略高过他们头顶,四周上下
全元悬挂之物。无名氏一眼望去,心中大是惊讶,暗付这两人功夫如此之高,光是
这一手盘膝坐在细竹之上,自己也办不到。而这面铜镜更能毫无凭藉悬挂半空,莫
非是妖法邪术?
这时天色越来越黑,那面圆形铜镜在黑暗中却泛射出霞光彩气,隐约可以照出
两人身影。
无名氏知道那团霞彩是从那几十粒小珠上发出,本来这各能发光的珠子乃是希
世之宝,价值连城。但无名氏参观过财神之墓,眼界大开,倒也不将珠子价值放在
心上,只是暗暗猜测这两个武功极高之人是谁?这面圆镜有何用处?他们为何如此
诡奇古怪?难道是两个人合力练些什么功夫?
他凝神定眼看了一会儿,虽然不能将疑团一一解破,但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原
来他的眼力极强,此刻相隔虽远,而且又在黑暗之中,但是他已看出两人坐式一模
一样,都是左掌当胸,右掌微微向外推出。
他瞧了一阵,忖道:“是了,这两人都是当世间武功极高强之士,他们坐在这
等常人根本坐不住的地方,还能发出掌力,两股潜力相交,托住那面镶珠圆镜!但
在这等地方还能发出掌力么?”
他越是看出其中奥妙,就越发讶异,觉得难以置信。
又过了一阵,只听殿门外传来轻微的步履声,他转眼望去,因是居高临下,所
以看得清楚。但见黑暗中出现八个青衣侍婢,分为两排,直奔殿门。这八名侍婢个
个腰佩短剑,背上另有兵器,行动时迅快之极,眨眼之间已到达殿门台阶下面。
无名氏想不出这些青衣侍婢来历,凝砷看时,只见她们长得相貌平凡,年纪在
二十三四左右,每人背上所带的兵器似乎都个尽相同。
她们这时已举步要上台阶,祈北海冷冷喝道:“站住,干么的’那八名恃婢理
都不理,仍然列队上前,祈北海冷笑一声,稳稳站在殿门当中,等她们迫近,那殿
大门甚是宽阔,侍婢分作两列迫去,折北海如果出手拦阻,阻得住一边,另一边势
必要破对方侵入,他却似是成竹在胸,等到对方迫近到五尺之内,摹地沉声一喝,
左手捏拳猛劈出去,拳力凌厉异常,直取他左手那一列侍婢为酋的一人。
祈北海拳力一发,他接着向左跨出一步,右手起处,同这右边为酋的侍婢抓去
。
那侍婢左拳右掌一齐发出,施展一招“龙飞凤舞”,双手各具威力,正是攻中
存守,虚中套实的精妙招数。
祈北海右手不快不慢,一直向对方抓去,那侍婢的精妙招数竟纣拦不住,不知
如何已被他五指捏住脖子,个由得惊叫一声。
祈北海哈哈一笑,腕一抖一甩,黑暗中只见那侍婢L起半空,连打两个筋斗,
砰一声摔在地上。
那边厢为酋的侍婢双掌推出,硬封祈北海的拳力,“啼”的一响,只见这侍婢
封挡不住,身形向后便倒,后面的侍婢连忙伸出双干按在她两肩之上,再后面的第
三第四个两名也齐齐伸手按住前面的人的肩膊。
为首的侍婢立时站直身躯,无名氏看得毕真,不禁微微一笑,暗想这祈北海拳
力虽是沉雄凌厉,可是这一列侍婢却要合四人之力才能抵挡,显然功力甚差,不过
这种传力功夫却是极上乘的内家手法,不然的后,为首的侍婢正面当敌,后面的三
人如果只是胡乱发出,那就等如在她呀后竖起一堵墙紧避,两下力道一夹,酋当其
冲的侍婢只好活活夹死。
是以无名氏见到她们竟然会用这种上乘武功,却又微感惊呀,另一方面他已见
到祈北海施展出捏脖于那一招擒拿手法,果是神奇绝沦,队那两名侍婢第一招看来
,右面的侍婢虽是被祈北海摔出寻丈,但她招数精奇,出手迅快,似乎功力较高于
左边的为首侍婢。
祈北海回当中,晒道:“你们这一群丫环不管用,快去找主人来!”
那两列侍婢凝身不动,等到那个破摔出去的侍婢回到原来位置之后,这盲面的
一列陡然掣出身上短剑,闪耀出好多道白光。
左边的一列侍婢却先发难,只见为首的侍婢双掌并拢,遥向祈北海推去。
她后面的三人仍然各出双手搭在前面的人的双肩上,因此她这一推之势,却等
如是四人合力出手。
祈北海哪里把她们放在眼内,左拳疾然发出,砰地一响,拳掌两股力量相触,
那一列侍婢竟然向前跨一步,祈北海则上半身剧烈摇晃几下。
这时,他才暗暗凛骇,猛吸一口真气,呼一声右掌运力猛劈,那一列侍婢拳力
一发,人已左跨一步,左手疾向为首侍婢抓去。
那名侍婢又是双掌齐出,劲力山涌,猛击祈北海腰胁要害,这一下掌势内力有
如上一掌般凌厉,本来照道理来说,她不躲闪祈北海抓来的手,径自发招伤敌,表
面上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其实却是攻敌之所必救,解危脱困的妙着无逾于此。
祈北海左时微微一沉一拨,“噗”的一声,对方那股凌厉无比的掌力被他拨开
,擦身而过,这时他左手已疾地伸长,捏住对方脖子,连力一抖一甩
左列为首侍婢身躯凌空飞起,“噶”一声,摔在丈许之外。
祈北海一招得手,身形已急退回来,守住殿门当中。身法快逾掣电,回守时比
进攻还要快上一倍。
无名氏自然晓得其中奥妙,暗自惊忖道:“看来祈北海已得高人传授,这一招
擒拿手法精奇奥妙,举世无匹,他一招得手之后,退得快逾电光石火,敢情是擒拿
手法蕴含的借力妙着?”
这时右边那一列侍婢各出一手,抵住前面的人肩膊,右手持剑,倏地横冲上去
,四支短剑;划出十余道光华,剑势灵动变幻。
祈北海再度伸手去捏她们的脖子,谁知那四名侍婢首尾相连。互相呼应,他刚
一伸手对付最来后的一个侍婢,其余三柄短剑森森光华已卷到他身上,祈北海只好
缩手退后。
这一排侍婢涌扑上去,四支短剑劈刺戳划,招招皆是凌厉攻势,她们仍然各以
一手搭住前面之人的肩膊,远远看来宛如一条凶毒的长蛇一般。
祈北海在这瞬息之间,施展上乘武功,一口气将四支短剑的攻势封拆了七八招
之多,可是这四名侍婢不知是天生狠毒泼辣?抑是所学的剑法招数乃是如此,只见
她们招招凌厉迫攻,根本不管敌人反击的招数,如果她们四人分散的话,祈北海原
也不怕,但最无奈的是她们迫得祈北海无法不收招低
只见剑光飞腾旋幻中,祈北海一步一步后退,转眼间已跨过门槛。
无名氏看得触目惊心,暗想这四名侍婢的打法甚是奇特,四人已结为一体,四
支剑发出时宛如一着无懈可击的绝招,当世之间纵有武功通神之士,却也无法化身
为四,一齐向敌人攻击必死要害。这等打法最难惹之处一是四剑的招数都极是精妙
,没有一剑不是向敌人必死的要害大穴。二是这四名侍婢人人奋勇争先,对于本身
生死丝毫不以为念,甚至眼看敌人已可击中其中一人,其余三人都不相救,剑招继
续猛攻,任何人碰上这等打法,等如面对一个生有八条臂膀而又存心换命的绝顶高
手,纵然武功比她们之中任何一个都高强得多,也得陷于无法拼斗的窘境。
他心中正在设想破解之法,一首人影倏然横飞而至,疾攻那四名待婢后路。
最末的那名侍婢反手一剑削去,那人摹地伸手,竟从剑光中伸了人去,捏住她
的脖子,这个侍婢哼了一声,手中短剑本已刺到对方胁下要害,忽地软垂。
原来对方这一招擒拿手法奥妙异常,一把抓住,立时闭住她的穴道,气力全失
。其余三名侍婢快得出乎意料之外地侧转半身,三支短剑一齐向后来出现之人攻去
,间不容发。那个后来之人还未发力摔开那名侍婢,一看三支短剑挟着寒光冷风攻
到,只好放开手猛然迟开。
无名氏看得毕真,几乎要高声叫妙,原来那三名侍婢所以能够快得出乎意料之
外反攻后面敌人之故,敢情是一齐将短剑交在左手,换了右手搭住面前之人的肩膊
。是以三支短剑本来都是右边攻击祈北海,但眨眼间全部移到左边猛攻后来出现的
敌人。
她们一击迟敌后,想是深知这两个敌人都不好惹,如是腹背受敌,决难取胜,
“刷”的一声,化横为直,只有为首那名侍婢面对敌人。
那个后来出现之人正是辛龙孙,他冷冷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快
叫你们的主人现身出面答话。”
黑暗中只听两下清脆击掌之声,众婢一言不发,发动攻势。这一列刚刚力迫祈
北海的侍婢此时“刷”一声化直为横,拦住辛龙孙人殿之路,四剑上下翩飞。另外
一列侍婢也是剑光闪动,各以一手搭住前面之人,打横向殿内冲去。祈北海只好出
手阻拦,登时形成各自为战之势。祈辛二人固然不能合在一起,那两列侍婢也分途
并进,一队将辛龙孙向外面迫退,另一队则凌厉闯冲人殿。
她们的战术完全一样,个个奋不顾身。施展精妙毒辣的招数,剑势奇快,一下
子就把辛祈二人隔开两丈余远。
无名氏细看这一场激烈搏斗,心中暗暗测想自己碰上这一招应该如何封拆,那
一招又该如何破解,越看越兴奋,原来他虽是得到修罗七诀及大悲佛手这两种讲究
武功招数诀要的绝艺,但若是全凭自己悬空幻想,自是领悟有限。目下两列侍婢打
法奇特,四人连结,宛如一体,招招以攻为守,每一招都等如一个高手同时攻击四
处要害,而且以不顾生死来补她们本身功力之不足。这种打法,确实是人衰罕见。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无名氏这一场观战,得益极多。心想原来这种情况
之下的拼斗相搏,修罗七诀及大悲佛手都包含在内,只须将其中三两种要诀揉合施
展,便可破解。
这一阵工夫,两列侍婢都大占上风,一列将祈北海迫得已经退人门槛。另一列
将辛龙孙迫开三丈以外。
眼看有一列侍婢快要攻人神殿之内,忽听辛龙孙急啸一声,凌空飞起。那列侍
婢急奔如风,在他脚下跟着。但辛龙孙也是当今高手之一,轻身功夫何等了得,落
下之时,仍然占先一步,落在那列侍婢后面,接着点地一纵,凌空飞人神殿之内。
他回身邀斗那一列迫攻人殿的侍婢,变成以二对四之势。这辛龙孙和祈北海两
人近来形影不离,彼此的功路子都摸得清清楚楚,配合起来,威力陡增。
只见祈北海双拳迸发连环猛击,势雄力猛。辛龙孙忽左忽右,运掌如风,将四
支短剑攻来的毒招完全接住,这一来形势大变。
七八招过去,祈北海奋起神威,连环疾劈数拳,只听“砰砰砰”连响三声,那
一列侍婢四个之中倒有三个被他拳力击中,摔开寻丈,剩下的那一个侍婢虽然身上
不曾中拳,但手中短剑也被辛龙孙劈落,急急后退。
祈辛二人相顾一笑,叉手站在殿门当中,却见那一群侍婢转身走到那三个被拳
力倒的同伴身边,扶将起身,排成一个圆圈。首尾相接,都收短剑,双手伸手搭在
前面的人肩上。
那三名受伤的侍婢分开夹在这个圆形队伍中,因服饰相似,转眼间已认不出这
人名侍婢中哪三个是早先受过拳伤的。
这个圆形圈子并不移动,无名氏精通武学诀窍,一看种阵势,已知不能攻敌制
胜,心念一转,随即明白这八名侍婢共同练功日久,并且擅长联手出击,彼此间闪
力互通,故此立刻八个人排成一个圆圈,只是各以本身功力发出助那三名受伤同伴
疗伤,因是排成圆圈,故此那阵内力循环不断。
祈辛两人却以为她们排出圆阵要来硬攻,这些侍婢如果分散开来,他们丝毫不
放在心上,可是联手合力却非同小可,因此齐齐运功聚力,暗加成备。
这时一道人影绕过寺侧,迅逾飘风般从后奔人神殿之内。
无名氏居高临下,看得毕真,只见那人身手迅快潇洒,极像是蓝岳,心中微讶
,暗想原来这八名恃婢与他有关,只不知他设法攻人殿中.有何用意。
那道人影正是蓝岳,他人殿之后,四顾大人,方自讶异,抬头一望,不由得骇
了一跳,定睛瞧看。
殿顶悬空对坐的两人就在他头上两丈余高之处,因此他看得毕真,只见其中一
个身材高矮不得而知,但头秃眼大,下留着一部山羊须,形状滑稽,对面的一个身
裁瘦削,神情严峻,自然而然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度,在这两人中间那面圆镜此时
霞彩流转,蓝岳定一定神,转过一边,向那镜中望去,只见镜中反映出彩晕霞光,
变幻流转,只看,登时心驰神醉,脑海中映出无数难以忘怀的往事。
殿门口的祈辛二人尚不知蓝岳已人了殿中,仍然凝神备战,忽听一声冷笑声起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罗衣飘举,妙态蛔娜,祈辛二人虽然一时还看不
清楚,但心中也知道来人是个女的。
眨眼间这个女人已缓缓走到阶前,星月微辉之下,只见这个女人长得柳眉凤眼
,体态丰腴,纤手中捏着一支两尺半长的碧玉萧,身上披着一幅红罗,随风摇曳飘
举,甚是好看。
辛龙孙皱一皱眉头,道:“来人可是碧萧红罗柳燕娘?’
这妖媚少妇娇笑一声,道:“啊,两位英雄怎的识得贱名?”
祈北海冷哼一声,辛龙孙转眼望去,两人眼光相接,会意地笑一笑,原来他们
都是同一心思,觉得这碧萧红罗柳燕娘娇声娇气,作出种种妖媚之态,可是他们见
过凌玉姬之后,天下女子都比了下去,这柳燕娘虽是媚丽过人,但在他们心中,却
不值一顾。
柳燕娘媚笑一收面色顿冷,道:“你们辛龙孙,祈北海早已自认是武林高手,
们对付我八个侍婢,都还得全力施为,此事若是传出江湖,只怕两位日后难以再称
雄自夸……’
祈北海怒声道:“你身为她们主人,功夫自然比她们强得多了,来,来。你垮
是赢得我祈北一双拳头,这个江湖就算是你姓柳的一个人所有,我祈北海从此退出
!”
他跃下台阶,停身在柳燕娘面前,柳燕娘微微晒道:“这话可是当真?…
祈北海怒目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再罗嚏,我可要骂人啦!
”
碧萧红罗柳燕娘笑道:“啊哟,别这么火气人行不行?这儿不是只有你和我,
还有你那位同伴辛龙孙兄,难道我不能跟他讲句话么?”
祈北海哼一声,道:“你说,你说”
碧萧红罗柳燕娘此时眉目皱一皱,似是想起什么心事似的,但随即泛起柔媚笑
容,道:“请问辛兄,你们两位何故守住这座破庙,不让别人人殿?”
辛龙孙冷冷道:“恕我不能奉告!”
柳燕娘微笑道:“假如我出手缠住这位祈兄,八名婢子分作两队,一来助我,
一去攻你,你们岂不失算,被我占了先着、
折北海怔一下,忖道:“这话不错,早先辛屹孙能够凌空避过那一列侍婢,那
是因为没有柳燕娘在场,目下对方不但实力增强,同时我的轻功又不及长兄,定然
来不及去助守殿门……”
辛龙孙冷冷道:“如果柳燕娘当真这样做的话,兄弟就只好大开杀戒,决不容
情!”
柳燕娘却不指出他是虚声恫吓,道:“纵然两位武功超世,将我挡住,但如若
有别的人乘机从后门人殿,两位又如之何?”
辛龙孙哼一声,答不出话,祈北海为人浮躁,听这话,登时大吃一惊,转身向
殿中奔去。
他刚扑人殿内,已瞥见有人站在当中,仰头观看,登时心头一震,沉声道:“
辛兄守住大门,这里面果然有人潜入啦!”
辛龙孙大吃一惊,却不回答,折北海纵到那人五尺之内,举拳猛劈出入,沉声
道:“好大胆的小子,接我一拳!”拳呼地发出,那人却宛如不觉,兀自仰头呆看
。
就在拳力堪堪要击上那人身上之时,祈北海己看出那人是谁,不禁又是一惊.
陡然收回拳力,但他这一十已用尽全身之力,势凶力猛,此时全力回收,只能收回
大半力道。
“膨”地一响,未能全收的拳力已劈中那人身上,只见他直仆开去,竟没有运
功相抗或护身。
祈北海情不自禁地响了一声,疾扑上去,弯腰将那人扶了起来,道:“蓝兄,
你怎么啦?”
蓝岳泛起一丝苦笑,盘膝坐在地上,默默调息运气。
这时殿门外辛龙孙已和柳燕娘动起手来,柳燕娘身法轻灵迅快,右手捏住碧玉
萧,招招不离辛龙孙身上大穴。左手挥动身上扯下来的那红罗,漫天飞舞,忽卷忽
罩。
这一幅红罗甚是难以对付,辛龙孙本想仗着十指之力将它撕毁。可是每逢抓住
那幅红罗,人家碧玉萧就连环点到,只好放手。
柳燕娘仗着这两宗兵器,和辛龙孙堪堪战个平手。但十二三招之后,辛龙孙阴
柔恶毒的掌力以及奥妙的手法渐见威力,迫得她开始后退。
柳燕娘一看情势不妙,冷冷道:“辛龙孙莫要猖狂,姑奶奶如果用上萧中毒针
,你早就受伤败退啦,动辄还有性命之忧。”
辛龙孙心中微凛,掌势一变,那只左掌招招跟住对方右手的碧玉萧,封闭得严
密无比。但这一来攻势自解,柳燕娘已不须后退。
她眼珠一转,道:“你可听说过双方性命相搏之际,却出声点醒对方应该如何
戒备自己毒着的没有?”
辛龙孙哼了一声,心想:“说什么我都严密封住你的碧玉萧。”
柳燕娘突然间红罗披拂,玉萧挥点,连施三记怪招,登时将辛龙孙迫退数步。
她得手之后,反身跃开寻丈,冷冷道:“等一等……”
辛龙孙哼一声,道:“这几招好生了得,我曾经见过颜峰公子施展,你是他的
什么人?”
柳燕娘微微一晒,道:“好眼力,我是他的对头冤家。”这时一名待婢奔到她
身边,低低道:“蓝公子似是已经受伤,盘膝跌坐,但那姓祈的却不再向他动手。
”
柳燕娘道:“当然啦,他们和蓝公子本来就是相熟朋友广她一挥手,那名侍婢
迅即退下。辛龙孙心念一转,猛然斜斜扑去,拦截在那名侍婢前面,冷冷道:“说
完再走!”右手一伸,向她脖子上捏去。那名侍婢急急招架时,谁知敌人的手不知
如何已伸人来,一下就捏住脖子,动弹不得。
柳燕娘冷冷道:“只学了一千帝疆绝艺的擒拿手法,就到处显露,难道如此就
算是英雄好汉不成?”
辛龙孙听她一口喝出自己这一招擒拿手法的来历,心头一震,暗付此女必与颜
峰大有瓜葛,普天之下,除了直隶颜家之外,谁也不懂得帝疆绝艺。
当下也不摔开那侍婢,喝道:“哪一个潜入神殿之内了?”
那侍婢虽是不能挣扎,也不开口答话。柳燕娘道:“是蓝公子蓝岳在殿中。”
辛龙孙啊了一声,柳燕娘已接着道:“我纵是自认与蓝公子一道来的,谅你也
不相信,最好你自己去问他!”
辛龙孙微微一笑,心想蓝岳一向风流自赏,贪爱女色,这柳燕娘不但武功不俗
,而且长得甚是妖媚。他们勾在一起,才是合情合理之事,怎会不信?当下松开手
,道:“得罪得罪,既是蓝兄架到,为何不早点现身相见,我们交情不错,别的人
不许人殿,他却是例外!”
柳燕娘大感惊讶,只因早先蓝岳曾经告诉过她,说是祈辛二人虽是相识,但看
他们这等阵仗,一定不肯让他人殿看个明白,所以要她命待婢出手,引得辛龙孙从
后门过来助战,他则悄悄人殿。谁知他们倒是大方得很,生似和蓝岳交情甚深。
她自是不说出来,微微一笑,道:“蓝公子人殿已久,刚才那婢子说他盘膝跌
坐,似是受伤,但祈北海却不动他……”
辛龙孙凝目想了一下,道:、蓝兄乃是被击伤无疑,那时老祈不知他是谁,故
此出手,及至看明白是他,自然不会再行下手”
他说得甚是肯定,柳燕娘不得不信,可是她深知蓝岳武功高强,更在这两人之
上,怎会被祈北海出手就击伤?这辛龙孙又怎能如此肯定?
辛龙孙道:“柳大姐如若不信,可以随兄弟人殿瞧瞧!但有一点千万记住,那
就是殿中有什么异象,你最好不要多看,更不要谈论发出声息——”
柳燕娘好奇之心大起,同时对方一声“大姐”,把她叫得甚是舒服,媚笑着看
他一眼,心想这小伙子相貌还不错,武功也极是高明,如果收为裙下之臣,也是个
有力帮手。
她含笑上前,拉起辛龙孙的手,向神殿走去,一面道:“好兄弟你的武功真高
,几时抽空指点我这个没用的大姐如何?”
她用尽一身媚惑功夫,极是婉变娇柔,辛龙孙心中只有凌玉姬的影子,哪里将
她的媚荡娇态放在心上。但大凡男人总是喜欢逗一逗美丽的异性,是以心中也大感
舒服。
两人挨挨偎偎地走人神殿,这才分开,蓝岳跌坐地上,气行百穴,此刻身上疼
痛之感已经消失,当下跃起身形,不敢向屋顶多望一眼,赶紧出殿。柳燕娘还在抬
头讶看,被他。一手拉住,奔出殿外:
祈辛二人跟了出来,蓝岳向祈北海欠身施礼,道:“祈兄救了蓝某一命,合该
谢过!”
祈北海怔一下,道:“兄弟不知是蓝兄驾到,是以贸然出手,伤了蓝凡蓝兄不
加怪罪,反倒如此说法,教兄弟好生不解?”
蓝岳道:“祈兄有所不知,如果刚才不是祈兄把我击倒地上,这会已经离死不
远,纵然不死,一身武功定然难以保存的了。“”
辛龙孙如有所悟的地点点头,祈北海道:“怪不得兄弟拳力发出之后,蓝兄不
会抵挡,敢情当时已陷人危机之中.只不知是何危机?”
蓝岳道:“两位可曾瞧见殿顶两位老人家面前的那面镶珠圆镜么?此镜不是平
凡之物,乃是东海大离岛著名妖人魔镜长老叶如的镇岛之宝,他本人就是仗着此镜
,纵横六合之内,作孽无数,故此称为魔镜长老!”
柳燕娘一向在江湖上走动,见多识广,讶道:“听说东海大离岛魔镜长老叫咱
口不但武功深不可测,最厉害的是他仗着这面魔镜,多少年来碰到多少有意诛除他
的高手,但都能兵不血刃,垂手而胜,这已是二十余年以前之事,二十余年以来魔
镜长老叶如已经不曾在中原江湖上露面。”
蓝岳道:“兄弟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面魔镜,但关于此镜来历,却老早听我
伯父说起过……”
正在这时,无名氏忽听蓝岳提高声音,道:“目下我伯父及吴老前辈两位已较
量了好久时候,只怕他们因势均力敌,无法停止,我们必须想个什么法子使他们分
开才好。”
祈辛两人齐声称是,当下一齐入殿,无名氏从暗处走出来,隐身到外瞧看。
蓝岳大声道:“小侄因想两位老人家可能因势均力敌,俱难罢手,是以斗胆设
法将空中这面魔镜取下,全祈伯父大人和吴老前辈有恕擅弄之罪!’
空中对坐着的两位老人动也不动,各自目注魔镜之中,宛如未闻蓝岳的话,他
们虽然凝视着魔镜,可是面上神情湛明严肃,丝毫没有陷入魔界幻境中的现象。
蓝岳调元运气,摹地纵卜,伸手向魔镜抓去,左指刚刚触到魔镜边缘的巨大珠
子,忽感到一阵强小可当的潜力涌起,把他震开两丈之远,急坠下地。
柳燕娘迅跃过去,接住蓝岳身子,这才不曾摔伤。她低声道:“你觉得怎样?
”
蓝岳定一定神,这才站得稳身子,道:“唉,两老均以神功托住魔镜。我五指
刚碰到镜缘,便被一股强力震开,幸好我出手之时没有运足内功,不然的话,这一
记已吃不消。”
他想一想,走到祈辛二人身边,道:“这一次我们三人一同出手,你们两位纵
起之后,各运足功力,试着隔开两老发出托住魔镜的神功力道,我趁机抢下那面魔
镜,如果此举还不成功,那就没有法了啦!”
祈辛二人都答应了,三人运功调力,蓝岳叫道:“动手!”祈辛二人呼地飞身
纵起,一齐出手运功向人镜之间击去。
蓝岳迅即飞起,伸手疾抓,谁知这一回五指连镜缘也没有碰到,便被一阵绝强
潜力压到身上,连呼吸也透不过来。
只见三条人影一齐震开,纷纷跌落地上,只摔得他们痛不可当,几乎爬不起身
。
柳燕娘命婢子们分别搀起他三人,自家却在两老底下走来走去,仰头视察形势
。
那三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行恢复,复又聚在一处,祈北海皱起浓眉,道:“这乐
子可大啦……”辛龙孙也道:“这两老的神功何等厉害高强,我们上去只是白饶,
不能再试了。”
柳燕娘接口道:“我可想出两个法子,先试第一个。”
祈北海摇手道:“你找别人去试,我不来啦!”
柳燕娘道:“用不着劳驾,我一个人就行广她随即仰首望住空中两老,道:“
晚辈等功行浅薄,不能出手取下魔镜,现在只好请两老自行收回神功。但晚辈测两
老必是无法同时收起神功,如有先后,势必弄出不愉快之事,是以晚辈大胆提议,
待我口声喊出数目,喊到“三”字,两位老人家一同收回神功,如此便可不分先后
,决无意外!”
蓝岳祈北海辛龙孙三人都齐齐点头赞佩她这个妙计,只听柳燕娘在魔镜下面娇
喊道:“一……二……三……”数到第三时,双手伸出,准备接住魔镜。
哪知两老静坐如故,毫无动作,底下这几人都感到十分讶异,祈北海大声道:
“敢是两老还不愿停,我们最好还是别打扰他们!”
柳燕娘道:“乱讲,两老若是不愿,何不下令着我们退出,他们都不出声,可
见得已到了紧要关头,谁也不敢开口……”
蓝岳道:“对,对,你说过还有第二个法子,便请施展!”
武当派众人及群豪一见二煞掌劈不伤,毙人手法奇惨绝伦,不由同时吓得一哆
。
“你等打算走哪条路,快说。”
季成狂傲无比地又道:“不过,除第二条路外,那就只有死。”
死!谁不怕!
群豪中,有些意志不坚的,便举步向鬼府方面走去。
方平见状,不由大急,立道:“你们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如此意志
不坚?试想你们投靠鬼府,少时自不免与本堡及武当派为敌。武当七星剑阵,想来
各位都早有耳闻。在下不敢胡夸,半年之前,曾扫荡鬼府一殿及六殿,一场大战毁
却魔宫阁,将,使者多人,连魔宫元老院主康铁城,亦在我掌下丧生。至于目前的
鬼府六魔,他们并非功力高绝,实是身穿蛟皮宝衣,如果功力高过六魔,自不难将
之震毙毁却。何况,常言说得好:邪不胜正。在下敢断言,六魔中任何一魔,都难
接下在下等三掌。所以,万望各位自重,绝不可屈身从贼。”
方平自出江湖来的一切行为,群豪早有耳闻,何况秘堡与武当联手,也并不见
得敌不过无名氏三字,却不约而同地闪瞥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凝视镜上。
无名氏走人殿内,他已听说过那面魔镜的厉害,加以早先见蓝祈辛等人的目光
处处都避开这魔镜,料必是早已吃过苦头,心想自己并非心如止水之人,自知功力
有限得很,还是不看为妙,所以人殿之后,目光也不敢触及魔镜的镜面。
他徐徐道:“在下和这两位老前辈并元洲源,也不认识,如果诸位一定不许在
下出手尝试的话,在下只好走开!”
蓝岳这时可就不敢顶撞,祈辛二人更不敢多言。柳燕娘唉一声,道:“见面不
如闻名,我只道无名氏是怎生样的一位英雄人物,但如今见面,却教我大为失望…
…”
祈北海冷冷一笑,道:“失望什么?我告诉你,这厮外表很斯文,其实倔强得
很,生死两字尤其完全不放在心上……”
柳燕娘道:“不是说这个,我以前听说无名氏长得十分俊美,所以凌玉姬对他
十分倾倒,却不料这等污垢偎琐,比起蓝公子可差得太远了!”
蓝岳没有做声,心中却甚是不好受,一来她提起凌玉姬,二来她肆无忌惮时对
男子评头品足,充分表现出她的粗野淫荡,不禁生出羞与为伍之感。
辛龙孙狡笑道:“柳大姐你这回走眼啦!他若是梳洗换衣之后,可真能教天下
女子倾心呢。”
柳燕娘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打量无名氏,无名氏懒得理她,一径走到魔镜底
下,仰头观察了一会儿,摹地纵起,伸手抓在魔镜镜缘上。
五指方自触到镜缘,一阵潜力涌起,他虽不曾像蓝岳一般立被震退,却也几乎
抵受不住,连忙运功抗拒。
哪知这阵潜力摹地增强数倍,无名氏登时无法抓得紧,身子震的飞开数丈。但
他仍能提住那口真气,飘飘落地。
蓝岳纵声大笑道:“无名氏你服气了没有?”
无名氏道:“两位老前辈的神功天下无敌,我抵受不住自是理所当然,不过若
果他们有意结束这一声急斗,我却仍想一试……”
这话传人上面的蓝商一和吴遐耳中,顿时使得他们消灭了故意不让他夺下魔镜
之心。这是因为无名氏已点明必须他们有意结束才能取下庞镜的话。
无名氏提一口真气,身子飘飘升起,五指缓慢无力地伸出去,扣住魔镜边缘,
果然感到这一趟抗力微弱得多。证明他设想的理论正确无误,那就是压力越小,抗
力越弱之理。
他接着伸出右手,一招“天王托塔”,发出三成内力托向吴发出的神功,这一
托之间,已将大悲佛手及修罗七诀这两种根本之学的要诀用出,一方面借力生力抵
抗对方绝强力道,另一方面又用“卸”字诀,将对方神功卸不一占
神殿中陡然发出激风烈飓冲荡之声,原来无名氏把吴蓝两人的均势一旦击破之
后,等如堤岸崩诀,双方所发的上乘真力都发出“轰轰洪洪”之声。
无名氏一招“天王托塔”得手之后,立刻已化为“移花接木”之式,左手趁势
提起魔镜,右手将吴逻的神功加上自己借力生力的势道,一齐迎击向蓝商一所发出
的力道之上。
“轰”的一声大响,那吴蓝二人一齐被震得身形不稳,从细竹上翻跌下来。无
名氏也在其时抓住魔镜摔落地上。这刻他那口真气已经提不住,迅急下坠,柳燕娘
刷地上前,把他抱住。
蓝商一和吴逻各自飘然落地,心中都叫一声“好险”,已出了一身冷汗。
无名氏从柳燕娘温香怀抱中挣起,稳站地上,目光可不敢碰到魔镜。忽觉眼人
影一闪,那个形状滑稽,头顶全秃的吴逻已经站在他面前,呵呵一笑,伸手接过魔
镜,道:“蓝兄和老秃练了多年功力,仍然万分忌惮这面魔镜,你们自是不看为妙
!”
柳燕娘不服气地向那镜面望了一眼,立刻就怔住,双目发直。
吴逻把魔镜收入匣中,然后冷冷一笑,声如洪钟,震得大殿殿瓦籁籁而响,柳
燕娘这才惊醒,她智慧过人,马上就明白自己这一刹那间涌现的许多幻象,确实足
以制她死命,当下向吴逻检社为礼,连连道谢。
蓝岳上前叩见过蓝商一,接着低声道:“小侄求伯父大人恩典……”
蓝商一道:“你想我传以武功,惮可在庐州皇恩寺与无名氏。颜峰他们争胜,
是也不是?”
蓝岳叩头道:“正是此意!”
蓝商一峻声道:“不行,你资质禀赋都不能入选,徒费心机而已。”
蓝岳如被轰雷击顶,顿时呆了,面上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和绝望。
那边厢祈辛二人也跪倒在吴遇面前,都齐声喊他“秃爷爷”,吴道:“你们从
前得我指点几手,已经在武林中争得一席,还待怎的?”
此言一出,无名氏才晓得祈辛二人的武功竟也是帝疆四绝之一的吴逻所传,无
怪这两人现身江湖之后,竟无人看得出他们的家数来历。
祈辛二人彼此间也不晓得,这刻诧讶对望一眼,祈北海叩首道:“秃爷爷再传
弟子几手,弟子就可以跟无名氏他们比拼……”
辛龙孙道:“弟子们虽不算秃爷爷的门徒,但到底也是帝疆四绝的支流未浪,
如若远逊无名氏颜峰他们,岂非与秃爷爷英名有碍?”
老秃子滑稽地笑一声,道:“老秃平生不善打班,你们实难与无名氏他们争雄
逐胜,第一,你们资质有限无法造就。第二,你们立心行事远远比不上无名氏的天
生侠骨义胆。凭这两点,你们可以断绝妄想了……”
辛龙孙愣然怔住,祈北海却暴然跳起,圆睁双目,厉声道:“我们当真如此庸
劣么?”
吴知他刺激过甚,并且晓得乃是因为“凌玉姬”之故,非是纯粹为了武功,是
以不怪他态度无礼,晃一晃秃头,道:“不错,你们这一辈也别想跟无名氏争胜了
……”
祈北海大叫一声,放步向殿外奔去,只听他的叫声从殿外传来,其中有一句是
:“凌玉姬也是他的啦!”
辛龙孙听到这句话,也跳了起身,发狂般冲出殿外,静夜中传来了悲厉啸声。
无名氏不觉轻叹一声,原来他不但看见祈辛二人的情形,便连那边蓝岳的情形
也瞧见了。忽然觉得武功对人生真是害多于利,不觉又泛起以前那种厌倦冷漠的情
绪,当下悄然举步走出殿外。
他在黑暗的旷野中胡乱前行,脑中一片空白,深心中隐藏多时的痛苦渐渐压倒
一切。
忽地眼前人影一闪,他自然而然停住脚步,却不抬目瞧看。
那人影迫到他身前,讶声道:“哺,你何故如此消沉颓丧?”
是声音正是那形相滑稽的老秃子吴遐,无名氏淡漠地摇摇头,没有做声。
吴搔一搔秃头,沉吟道:“我听祈北海,辛龙孙他们说过你初被发现时的详细
经过,正如现下一般,这是什么道理?”
无名氏不但没有回答,那种呆木的样子甚至使吴遐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
吴用力撕拔颔下的山羊胡子,表示心中十分困惑,过了片刻,他大声道:“喂
,小伙子,你还到不到皇恩寺?”
无名氏摇摇头,淡淡道:“哪儿都不去啦!”
吴冷冷一笑,道:“你会说话那就行了,老秃且问问你,如果你不去皇恩寺,
敢是连凌玉姬也不要了?”
无名氏身躯陡然一震,眼中顿时恢复神采,道:“玉姬么?我怎能不要她?啊
……我自然要到庐州皇恩寺去。”
吴微笑道:“但如果你仍然像此刻般魂不附体,意志消沉的话,皇恩寺去与不
去,也是一样。”
无名氏长叹一声,道:“但我心中一种说不出来想不通透的痛苦,使得我振作
不起来,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愿早点死掉,一了百了
吴点头道:“老秃很了解你的心情,虽然你我情形稍有不同,你是忘了那令你
痛苦之事,只留存下无名的痛苦,而当日我却是明明白白知道我做了何等一件滔天
大错,那种痛苦已不是痛不欲生四字可以形容的!但我终于活下来,因为这是我唯
一能做的补救,你可知道,昔年天下第一高手中原一恶食人秃王他老人家最担心的
是他死了之后,使得他绝艺之人在世上为非作歹,元人能制。因此我必须活下来,
此所以当今世上所谓的帝疆四绝一生精力都消耗在黄山始信峰顶。”
无名氏不觉听得人神,双目炯炯,望住这个形相滑稽的老秃子,心想原来四绝
不涉人江湖恩怨之中,竟是有此隐情。
吴接着又道:“老秃每一想及往事,就痛侮交集,难以自遣。今日见你如此,
可谓无独有偶。”
无名氏发觉这老秃子为人正派,暗中生出敬慕之心,当下拱手道:“老前辈此
来敢是有些差遣,在下虽是不才,但最是服膺侠义之士,如有所命,万死不辞。”
吴道:“你倒是爽快但白得很,老秃果是有件极重大之事要托付于你
他沉吟一下,接着道:“我有一个对头,已经数十年未见,但最近屡现异兆,
似乎已经出世……”
无名氏讶然想道:“如果是他力能制服的对头,哪须找人帮忙,如果他敌不过
的仇家,找人也没有,天下间尚有何人堪以与帝疆四绝敌对?”
耳中但听吴往下道:“这个老对头武功大概还比不上我,但却另有绝艺,不是
血肉之躯的人以抵挡得住,因此,我老秃恐怕死在这对头手上,才想起你大可帮我
的忙。”
无名氏慨然道:“老前辈尽管吩咐,只要晚辈力之所及,决不推辞。”
吴道:“老秃先谢谢你啦!不过这件事用不着你出手。”
无名氏道:“在下也料想得到,要是老前辈也抵挡不住的敌人,晚辈岂能济事
?”
吴冷冷一笑,道:“你别看轻了自己,我正要托你与蓝商一及葛山堂两位为敌
,倘若又有别的后起之秀闯得人帝疆绝域,也得靠你维持三年一会儿的老法子,使
他们一生精力都投人三年一会儿的拼斗中,不致为恶世间,这个忙放眼天下,只有
你一个人承担得起,也有这等牺牲自我的英雄胸襟。”
这话只说得无名氏一身热血绅腾,豪情万丈,慨然道:“老前辈怎么说就怎么
办,但老前辈何不先行下手将那老对头诛除?”
吴道:“事情如果这么简单,自然最好不过,但我自作恶孽,只好亲尝恶果。
”
无名氏不知他作的什么恶孽,只好默然,心中却想道:“他这种大悲大勇出自
天性,想来少年时节不应为非为歹,怎的会自作恶孽,而数十年后还耿耿于心,痛
侮无已?”
吴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这是昔年我的老恩师中原一恶食人秃王传给
我的剑袂,我后来创出人鬼八大剑,因此这本剑诀就称为人鬼剑诀好了!内载剑术
之道精奥元匹,若是我死了之后,误遗恶人之手,势必贻患无穷,因此老秃在死前
先以此诀赠你,你爱如何处置都行,剑诀后面还附录有源出少林的他力禅功,还有
老秃创的神拿术,故此凡是得到这本剑诀之人只要潜心苦练,自可卓然成家……”
无名氏踌躇一下,才接过这本人鬼剑诀,道:“承蒙老前辈推心置腹,晚辈极
感荣宠,只不知老前辈何以敢将这等重大之事,付托与毫无洲源的晚辈?”
吴逻道:“我有个外号是老赌徒,平生爱做惊人之事,今宵付托之举,也是赌
一赌我的眼力而已,其实有句老话说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可作你我写照。有些
人的确交到头发都白了,还像是新近相识一般。有些人却是路左相逢,便如数十年
故友一样!”
无名氏见他如此推许垂爱,心中十分感动。他向来是急人之急,对自己反而不
大着紧之人。当下寻思片刻,道:“晚辈自当尽力留意,如有可传之人,便将老前
辈的武功秘复转授给他。若是如此,晚辈就得多知道些有关前辈事绩及武功洲源,
方始得以转述!”
老赌徒道:“这话很有道理……”于是将自己身世来历,后来如何碰上中原一
恶老秃子,如何误会害死了他等情事全盘托出。
最后他道:“当年我老赌徒在嵩山群峰中万念俱灰,跳下悬崖,却被伊胡蛇救
了一命。其时无意中发现崖下别有天地,便在该处定居,那时我才发觉西域祈家的
毒典失去踪影,回想经过,才知是被程珠偷去。她大概以为这一本就是老师父传给
我的剑诀。我后来练剑有成,前赴黄山始信峰时,路上顺便打听她的下落,竟是自
从那日她离开程家之后便失去踪影。”
无名氏道:“老前辈的对头可就是这位程姑娘么?”
老赌徒吴遐点头道:“大概是她,数十年来我一直留意她的下落,直到最近,
听说有人到处找寻于我,是男是女无人得知,只知道他杀死不少恶人时手段神奇,
根本不须出手,而那些被杀之人死后验不出伤痕,竟不知因何而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听了之后心中暗自明白,这正是使毒的最高境界!
”
无名氏道:“其实昔年老前辈乃是元心铸成大错,非是有意加害于你恩师,这
段经过你到时向程姑娘解释明白,应该可以得到原谅……”
吴摇摇头,突然清啸一声,人随声起,倏忽间已出去了十余丈,宛如御风飞行
一般。
无名氏见他轻功如此高妙,心中大为惕凛,暗想如果当真要闯人帝疆之中,须
得勤修苦练才行,想了一起,便回转身向北帝庙奔去。
偌大的神庙内间元人迹,他在角落中坐下,默运玄功。
过了七八天,罗门居士抵达这北帝庙中,见到了无名氏,道:“美艳夫人行踪
十分隐秘,实在查不出她们下落!”
无名氏道:“她们会不会发生事故?”
罗门居士笑道:“不会,不会,美艳夫人的一身武功,即便是爵榜上有名的高
手,等闲也胜她不得,何况她相识满天下,若是有事,但须登高一呼,自然有人为
她拼命,我猜她所以隐起行踪之故,便因怕慕名之人大多…会出乱子……”
无名氏大觉安心,道:“这就是了。”当下回到后殿练武。他没有取阅吴遐的
人鬼剑诀,只翻看那本达摩秘复,本来以前许多无法想得通的招数,现下都豁然贯
通。越是推究深入,越发悟出无穷妙用,因此兴奋之极,身外其他的事都忘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学会了大悲佛手及修罗七诀这两武学中根本之学,所以能领悟
这本达摩秘发中的精深武功。哪知主要还是经过神尼伽因大师数十年静中参悟,那
一次见到无名氏时,曾趁他昏迷之际,取去秘发,将其中引人歧途及断节的招数完
全删除或补足。自然加上他的天质和那两种根本之学,所以才能畅悟臭义精妙。
又过了二十天左右,离赴会之期只有十多日,无名氏更是勤修苦练。身外之事
都付诸不闻不问。好在有个罗门居士照应一切,谁也无法打扰他的潜修。
那十二金钱忽然来到这北帝庙,罗门居士大为讶异,道:“叶兄不是说过期前
不到此地来么?”
叶葆眉头紧皱,却不答他,径自间道:“无名兄进境怎样了?可有什么别的消
息没有?”
罗门居士道:“他很好,这几日是他最吃紧的时候,不能教他心神略有分散。
叶兄提及,必是有什么消息?”
叶低声道:“美艳夫人已经抵达庐州,请天下英雄助她找回凌玉姬姑娘。”
罗门居士骇了一跳,道:“可是真的?这消息如若传人无名氏耳中,他这个月
余的苦功就等如白费了!他一定立刻参加搜寻行列无疑!”
十二金钱道:“对啊,所以兄弟尽快赶来,与罗兄商量一下,咱们是不是对锁
住这个消息?抑是和他一起去搜寻凌姑娘下落?”
罗门居士默想半晌,道:“以兄弟愚见,还是封锁住这消息为是,宁可担这不
是的干系,务必让他大功告成,免得输在颜峰手下,那时不但身败名裂,连凌姑娘
也得拱手让人。这种情形之下,即使现下找回了凌姑娘,也不过是替人代劳而已!
叶兄对此有何高见?”
叶道:“兄弟也赞成封锁消息之去!只不过此事也着实可虑,等到约会前才被
他晓得的话,势必心神大乱,削弱战力!”
罗门居士道:“叶兄所虑甚是,我们除非不封锁则已,一旦实行,必须设法防
止他在动手以前晓得,等到打完之后,那就没有多大妨碍了厂
叶点头道:“对,不过还得考虑他日后会不会怪责我们拖延耽误了时间……唉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这一点我们只好担待下来……”
两人同意之后,便商量了好些步骤。到了下午,无名氏练功完毕,和叶葆相见
了。无名氏虽是心悬凌玉姬近况,却也不便一见面就开口。
叶道:“我特地来奉告两件事,一是凌姑娘目下跟随着美艳夫人,谁也见她不
着,无名氏大可专心练武,以备生死之战!二是闻悉有些武林人物查知你在颖州练
功,有意赶来瞻仰丰采。此举自是对你大有防碍,只是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好用
釜底抽新之法,立既离开此处,找个更加隐僻之地广
罗门居士道:“这话甚是,我们就避上一避。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有什去处
!”
叶道:“兄弟来时已有安排,从此地向东西方走,大约是五十里左右,有个金
牛庄,庄中有一家姓宋的富户,乃是做买卖之人,昔年曾受过兄弟救命之恩。早上
我已经去过,请他腾出一间屋子,还有后园宜干练武,正好作暂避之所。
无名氏十分感激,道:“两位如此爱顾帮忙,小弟永铭于心!”
当下一走出庙去,忽听一阵急骤蹄声,接着一骑如飞驰到。
罗门居士沉声道:“如果来人是武林中人,又是要找无名兄的,不论是何等身
份,立刻取他性命。叶兄以为如何?”
无名氏方想出声,十二金钱已经大声道:“兄弟正有此意。”
来骑已冲到五丈之内,匆匆勒住,踢蹬下马。罗叶两人齐齐飞纵过去。他们身
法何等迅话,晃眼便自分别夹在来人左右。
只见来人一身劲疾服,背上带着单刀,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元疑。
叶朗声道:“看来尊驾乃是武林同道中人,是也不是?”
那劲装大汉道:“不错,在下是快刀帮神行太保顾远,两位怎生称呼?”
罗门居士接声道:“顾兄匆匆赶来,敢是要见无名氏么?”
神行太保顾远讶道:“两位怎生得知?无名氏在不在?在下正是特地来见见他
,有要事……”最后这句话还未说完,忽地咽住,原来罗门居士冷笑一声,伸手疾
点他胸前要穴。
神行太保顾远怒喝一声,使出擒拿手法,掌心封住对方指势,五指箕张,反扣
对方脉门。
这一招使得甚是高明,掌指上功力深厚,不比凡庸之辈。谁知罗门居士指势仍
然笔直点去,竟不打理他反扣脉门的擒拿手法。
他们动手快如电光石火,这时连念头也来不及转,掌指业已相触。那神快刀帮
的神行太保顾远五指已翻下去扣住对方脉门,可是胸前要穴也被对方手指点个正着
,猛可感到一阵攻心奇疼,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出七八尺之远,立时气绝毙命。
叶大声道:“罗兄这一指功力盖世,莫说是快刀帮的五太保之一,纵使是快刀
帮帮主快刀胡元亲自出手,恐怕也难逃大劫……”
无名氏本来觉得他们一出手就杀死来人之举,不但不对,而且还有点蹊跷。可
是又想到这罗门居士名列封爵金榜上第二级侯爵之位,岂是轻易就施杀手之人,定
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想是自己还没有彻悟局势的艰难危险,所以才有宽纵来人之念
。其次那十二金钱叶葆侠名满天下,连楚南宫也对他甚是佩服。以他这种人物,自
然不会做错。
于是不加置评,默然随着他们向东南方驰去。五十里路在他们的脚程算不了什
么,黄昏之际,已自赶到。
那金牛庄人丁旺盛,全庄有近千户人家。叶藻引领他们绕道到了庄后。只见一
圈高墙遮住目光,内里屋字特高,占地甚广,一看而知此屋主人必是本庄富户。
他们打后门人去,一个相貌老实的家人就在后门处等候着,这时领他们穿过园
子,走进一间屋字。屋内共有三个房间,每人占一间。
那家人很快就张罗好晚餐及洗澡水等,还有内外衣服鞋裤等。
无名氏洗过澡换了衣服,顿时大感轻松,神采涣发,和罗叶两人谈了一会儿,
便回房练功。
如此又过十日,离约定比武的日子只有四天,无名氏越发练得勤了,终日不饮
不食,不过罗叶两人每次悄悄探看,总发觉他更加光彩闪耀,英气内敛,只有精进
之象而没有一丝不妙之兆,所以他们都很放心,却更加注意四周响动,生怕有人寻
到,以致无名氏耽误了最宝贵的时间,落得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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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二章 十二金钱矮神葛山堂
这天二更时分,无名氏正在潜修内功,耳中感到极是轻微的步声在头附近的屋
面上徘徊,心知正是罗叶两人为他守夜,严防一切妨碍扰阻之事发生,不禁大是感
激。
那罗叶二人分班巡逻,这刻正是轮到罗门居士,他为人老练沉着,虽是多日来
毫无变故,可是仍然一点都不肯大意。依照多日来拟定的巡逻路线,不停地察看。
这条路线十分巧妙,不须有意掩饰,却有地形之便,自会隐蔽住身形,等到有
人发现他时,他也就同时发觉了敌人。
大约巡看了一个更次,摹地耳中听到极是低微的响声,生似是风吹落叶。
他眉头一皱,立即隐起身形,忖道:“来人身手好俊,我虽不怕树立仇敌,但
事先仍以不露形变为妙,起码先教敌人莫测高深……”
此念一生,立即取出一块汗巾,蒙住口鼻。眨眼间一条人影飘落在他左侧三丈
之处,这人只要再越过一重门户,便闯入他们所居的屋字后面的院子,那儿正是无
名氏白天练习招数之所,目下空着正适合动手搏斗。
罗门居士一纵身先抢人院中,那个夜行人猛一击掌,静夜中发出一声脆响,便
传出老远,接着也奔人院内。
罗门居士一眼就认出来人乃是列爵榜上的神指丁岚,不觉一怔,还未开口,神
指丁岚已大声叫道:“无名氏……无名氏……”
罗门居士心中大怒,想不到自己和十二金钱两人苦心孤诣地为无名氏安排,日
夕惊惕,却终于被人在面前占了先着。一怒之下,低喝一“看招”挥掌返面击去。
原来罗门居士早知神指丁岚与无名氏关系特别,是以不用问就可了然丁岚此来
,必是为了凌玉姬之事。进一步推测到神指丁岚与十日前被自己击毙的神行太保顾
远大有关连,不然的话,他决不会首先扬声惊动无名氏,好教他晓得谁来了,却放
着眼前有个人站着而不开口询问。
他一方面为了怕干扰无名氏愤怒,另一方面也因丁岚机智过人,占了先着而羞
愧,是以他出手就使出全身绝学,掌劈指扫,招发连环。
他一出手,神指丁岚连话也不敢说,赶紧全力应敌。他本来也是爵榜上列名的
高手,可是数招才过,已经险象环生,脚下后退不迭。
要知神指丁岚名列爵榜上第四级的子爵,而罗门居士则是第二级的候爵,相去
达两级之多,武功上高下已判,何况罗门居士抢制了机先,手下又毫不留情。是以
仅仅数招就到了生死关头。
无名氏听到丁岚叫声,立时睁眼,疑惑地侧耳而听。
还未起身,一个人闯了人来,沉声道:“无名兄切切不可出声答应,待罗兄将
他赶走便行啦!”
这人便是十二金钱叶葆,无名氏道:“两位美意在下深深感铭,但这位丁兄…
……
叶不让他有机会讲得明白,插口道:“除了是凌姑娘驾到,不管是谁,无名兄
都不能出见,免得无意中横生枝节,你须切记不但你自身声名生死系于这一战,最
重要的还是凌姑娘,大丈夫若是不能保全妻子的话,虽死犹自辱及先人!”
这一番话只说得无名氏不敢哼气,呐呐道:“叶大侠说得是,在下遵命”
外面的神指丁岚正在发危之时,院墙上乍现精芒,暴射而下,如电掣一般疾攻
罗门居士。
这个帮手来得及时之极,罗门居士发觉这道如雪刀光势凌厉已极,心中已想到
此人必是快刀帮帮主胡元,此时虽然有心想一举击毙丁岚,事实上已办不到。他本
来也是老练已极,机智过人的老江湖。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心念陡转,忖道:“我若
不把他引走,只怕终被丁岚叫喝出凌姑娘失踪之事,打动无名氏的心,那时叶兄不
能阻拦他不要出来……”
当下朗笑一声,偏身让开这一刀,纵出院外。
此举使得了岚大大一怔,旋即想到若果无名氏就在这屋子之中,那人怎肯忽然
退却。他原是施展出独步天下的追踪之术循着已经模糊的少许线索遗迹追来,而那
神行太保顾远确是他的好友快刀帮帮主胡元特地派遣,向无名氏报讯,直到昨日他
才因顾远没有回去而和胡元赶到北帝庙,发现顾远惨死。当时有两种判断,一是无
名氏已经被害,恰被神行太保顾远见到,是故被人杀死灭口。一是无名氏在罗叶两
人从楚南宫他们口中探知,至今于他得知无名氏北帝庙之事,却是从蓝岳处查出,
那罗叶二人出手抢先击毙来人,免得泄漏凌玉姬失踪之事,这后面的推测乃是他将
心比心得出来的结论。
因此他一到了地头便大声叫喊,自信无名氏听到他的声音,定会出来,但目下
敌人忽然退去,表示出屋中元人。丁岚可就不禁想到第一个推测,即是无名氏业已
被困甚或被害,故此才没有闻声出现,而对方也不阻止他人屋,说不定对方乃想趁
机带走无名氏。这些念头就在他心中打个转,已无犹疑余地只好决定急追,免得那
个当先追去的快刀帮主胡元被害。
他被对方抢攻了七八招,陷人生死险地,当时无法查看敌人手法,是以至还不
晓得那蒙面人就是罗门居士,只知他功力高得出奇。快刀胡元虽然威名甚著,创立
一帮,可是他的武功不过和自己不相上下,若是落单的话,定难逃败亡的结果。这
也是他急于追去的原因。
叶查听出众人已走,舒口大气,无名氏忽然道:“丁兄赶来不知为了何事,我
该出去见见他才是……”
十二金钱叶葆连忙道:“他们已经离开,也就算了,须知你现下分心不得,寸
阴似金,决决不可为了外事分散了心神。”
无名氏颔首道:“叶兄说得是,小弟近几日来已感到功力未纯,最好能假以时
日,同时许多手法招数越是揣摩参悟,其中妙奥越深难尽,反而令人有茫然无所适
从之感。”
叶道:“你只要尽力了,即使打不过那颜峰,却也于心无愧,倘若因别的事分
散了心神,以致误了大事,那时只怕万死难赎……”
无名氏道:“这话正是金玉良言,不敢或忘,叶兄及罗兄鼎力护持,小弟感恩
不尽!”
叶辞了出来,当下不敢远走,仍然在无名氏房门外徘徊守候。
且说罗门居士一直奔出庄外,忽然在旷地上停住脚步,快刀帮帮主胡元首先追
上,黑暗中划出一道光华,迅逾掣电,直取罗门居上。
这一刀虽是劈得势急力猛,似是有去元回,但罗门居士不敢作此想,一面挥掌
斜拍刀身,一面脚下暗暗蓄势待发。
快刀胡元待得敌掌堪堪沾到刀身,口中暴叱一声,那柄去势猛快和早刀倏然收
回一尺,换了一个方向,再度疾劈对方。
这一招显示出他湛深功力以及灵巧手法,的确可以开宗立派,而且称为“快刀
”二字。
罗门居士心中微凛,暗付如非早有准备,只要略有大意,这迎门第一刀就受不
住。当下身形疾闪开去,当真是刀砍得快,闪得更快。
快刀胡元喝一声“好身法”,揉身又上,手中快刀施展开来,涌出阵阵刀光,
宛如潮水般冲激卷扫。
罗门居士实在一时破解不了,只好迭连后退。胡元见这十余招迅快刀法还收拾
不下敌人,忽然撤身退开寻丈,仰天大笑道:“总算找到对了人,尊驾贵姓大名,
可敢见告?”
罗门居士哼一声,忖道:“这人已测出我是杀死神行太保顾远之人,这一来我
却不能不道出字号,免得日后被江湖同道耻笑。”当下应道:“区区姓罗名门,向
居洛阳银鱼精舍,久仰帮主大名,今日有缘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快刀胡元惊异地喊了一声,道:“原来是名列侯爵的罗门居士,无怪我那顾兄
弟内伤如此之重,只不知我那顾兄犯了何罪,竟遭如此悲惨下场?”
这时神指丁岚也落在场中,接口道:“果然是罗门居士,唉,这怎么办?”
罗门居士微微一笑,道:“本人也素知贵帮主太保一向行侠仗义,非是卑鄙之
辈。是以下手之后,深觉后悔。不过其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是骑虎之势
,如若不下毒手,便得坏了大局!胡帮主这一问教本人元言可答,一个月后罗某亲
自到贵帮领罪如何?”
快刀胡元按住一肚子怒火,道:“居士用不着如此谦恭客气,一个月后敝帮赴
洛阳银鱼精舍请教就是!”他转面向丁岚道:“兄弟还须赶回办理顾兄弟身后之事
,如若丁兄没有别的差遣,恕我早退!’
神指丁岚心知无名氏必定在此,当下向他道谢告罪,拱手送走了他,回到场中
。正要询问罗门居士关于无名氏之事,忽然一道人影划空而至,落在场中,朗声道
:“丁兄久违了,你老远赶来找我,有何见教?”
丁岚举目一看,只见无名氏卓立面前,虽在黑夜之中,但神采焕发,更见俊美
挺拔。
他想起这件要急于告诉他之事,果然一如罗门居士,叶葆他们所虑,定必使他
心分神散,甚日连数日后之约也可能赶不上。这一来不免踌躇起来,一时难以置答
。
罗门居士心中大急,却又不便开口,免得露出马脚,只好接口道:“我正向丁
兄请间呢……”转眼一看丁岚犹疑之状,灵机一动,接着道:“你刚才说除了帝疆
那位之外,还有些什么足以震动武林之人?”
神指丁岚迅速作了决定,道:“还有一位最使武林同道动心的就是武林太史居
居介州,却怕他还未到达庐州皇恩寺便已送命……”
无名氏讶道:“这话怎说?武林太史居介州虽说是身上被刺上帝疆四绝最得意
的三招,故此人人都欲得之而甘心,但难道说他自家竟连一招也练不会么?若是他
把十二招都练会了,加上他本身深厚的功力,谁能动得了他?”
神指丁岚道:“这事你有所不知,昔年帝疆四绝联名向武林同道传话,说是这
十二招有意流传武林,任何人只要能从居介州身上看到。都可以修练。只有居介州
本身不得学这一十二招,他不但曾经向天发下毒誓,而且答应过若是学了这些招数
,只要使用出来,帝疆四绝就要出面擒捉住他,点住他的穴道,教他不能寻死,然
后脱光衣服吊在黄山山麓,任凭天下武林同道到那儿观着他身上的十二图……”
无名氏不禁伸一下舌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无力敌天下高手,唉我想
他这样活着也没有意思,倒不如自寻了断!”
罗门居士道:“他自杀的话,又怕别人不肯死心,总要找到他的尸首,把皮剥
下来,如此耻辱真是死难瞑目,是以只好苟延残喘,东藏西躲。兄弟往昔也是热衷
于追查居老的一份子,现在颇觉后悔,真不该那样做。”
无名氏道:“罗兄可曾见过他?”
罗门居士道:“何止见过,我和他交手五次,其中有三次都是我击伤了他,唉
,想起来心中当真侮疚。”
神指丁岚道:“兄弟也听说居介州曾被许多高手围捕,有一次被罗兄击瞎一眼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罗门居士叹口气,默默承认。无名氏不觉从心中涌起悲悯之念,暗想这武林太
史居介州实在可怜,大概这数十年来他都像惊兔一般东奔西窜地活着,这种颠沛流
离提心吊胆的生活,真是生不如死,却偏偏又不敢死。如此滋味,恐怕谁也想象不
出。
再想到这居介州本属痴人;日友之一,若不是大胜将军吕飞忽然生出“畏惧”
之心,隐姓埋名。还有那位马痴欧阳铭,为了心爱名驹被夺,以致都不出世的话,
居介州有这两个武功高强的好友维护,仍然可以稍为安心一点。
大家又谈了一会儿,无名氏问起夏雪,丁岚告诉他已经成亲,现下在庐州等候
。
他们一道走回去,无名氏向他们告个便,说是要思索一些武学难题,独自向庄
外走去。罗门居士既不好拦阻,又不便跟踪,只好担着心事和丁岚到屋中,丁岚与
叶凛见过,便道:“兄弟本来实是有极急之事,但如若告知无名氏,他势必搁下庐
州皇恩寺之约,这却如何是好?”
叶葆道:“到底是什么事?丁兄快点赐告!”
丁岚道:“兄弟已见过美艳夫人,那还是凌玉姬姑娘刚刚失踪第三日之事!据
夫人亲自对我说,凌姑娘是自行失踪的,兄弟当时还不敢深信,但美艳夫人为了要
兄弟代她访查,所以取出凌姑娘留下书信,信中情致缠绵,道出她得知美艳夫人乃
是亲生母亲的欣慰及哀怨,最后一段是要夫人传话给无名氏,若果他当真到庐州皇
恩寺比武的话,她这一辈了就永不理睬他,也不要见他。口气极是决绝,但又不是
冲动之言,兄弟根据信上的气味,加以信上语气词句,才敢深信不疑……”
罗门居士道:“丁兄追踪之术天下元双,既是如此说法,必定错不了广
丁岚道:“罗兄不必过奖了,兄弟后来跟斗跌得大啦!所以才会耽搁至今!当
时兄弟立刻循各种线索追踪,一直追到襄阳西郊的荒山之内,发现一座颇为雅致的
石室,屋外的花圃极是幽丽,名花异卉不可胜数。人得屋内,却查元人迹,从屋中
种种迹象显示,凌姑娘走了不久,而且还是被屋中之人劫走,凌姑娘还曾经苦苦挣
扎,当时她必是极度惊恐,所以才会在桌上及椅背上留下指甲抓的痕迹……”
他略略一停,打量罗叶两人一眼,又道:“兄弟心中大为着急,赶快循各种线
索急追,一共有三条线索,每一条线索在五十里后断去,现也查不出来。”
罗叶两人大惊:“后来怎样了?”
丁岚道:“后来兄弟往回去,急欲向美艳夫人报讯,哪知才走了数十里路,昏
暮中经过一片树林,忽然听到凌姑娘呼叫救之声……”
他这一番经过至此奇峰突出,罗叶二人都目瞪口呆,不敢出声打断他的话。
丁岚想了一想,才道:“其时兄弟连忙循声人林,果然嗅出凌姑娘的气味,但
一任我寻遍整片树林,仍然找不到她的下落,也没有再听到她的声”
他面色忽然微微变动,接着道:“这时兄弟不禁生出疑惧之心,只因这等事委
实是平生未见,除非是鬼神妖怪之类将凌姑娘劫走,兄弟才无法找得到她。当下盘
算了一阵,决定以退为进,先行走开,诈作失望而退,然后才设法卷土重来,出得
树林,忽然一道人影拦住我去路,竟不知他从何而至。兄弟勉强定住心神,凝目看
时,却是一个蒙住头脸之人,身材比普通之人略矮,却瞧不出男女老嫩……”
罗门居士道:“此人既是蒙住头面,定非生人元疑,否则岂须遮起面目,怕人
认出?”
丁岚道:“不错,兄弟其时也想出此理,是以胆气一壮,问他是否就是据劫凌
姑娘之人。那蒙面人点头,打个手势要我动手,兄弟自是非出手不可,唉,哪知十
招左右,就被那厮推了一掌,幸好那人掌上不发内力,只摔了一个大跟斗,兄弟心
中不服,再上前动手,这一回十五招左右,又摔一个跟斗,第三回再行动手,三十
招时不但被那厮摔个跟斗,而且真气浮动,略受内伤,兄弟这时才死了心……”
罗门居士道:“此人不显露本身武功,所以单用一种手法对付丁兄,此所以到
第三次动手时,须得三十招方始取胜!”
十二金钱道:“罗兄被武林大史居介州许列为侯爵之位,果然盛名不虚,似这
等精辟见解,锗非武学上有独到之见,决难作此剖析!”
罗门居士道:“叶兄过奖了,兄弟是将心比心,妄作臆测而已。对不是对,还
得待事社证明。刚才言犹不尽,还有一点就是这个神秘蒙面人只是武林罕见高手,
决非帝疆四绝之一!”
神指丁岚心中大大服气,道:“罗兄这话何以见得……”
罗门居士道:“这道理很简单,兄弟见识过帝疆四绝中的葛山堂老人的绝艺,
的是名不虚传。以他们的功力造诣,用不着拿丁兄磨练招数手法。试想那蒙面人连
用同样手法击败丁兄三回,一次比一次困难,可见得这一套手法必有疏漏破绽,未
臻完善。不过经过与丁兄一战之后,日后再用同样的手法,其威力理应突增猛晋,
这正是因丁兄试招之后修改的结果!”
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丁叶两人不信,当下都不再洁驳。丁岚道:“兄弟第三
回败退之后,那蒙面人冷笑一声,开口道我在此处等候无名氏一个半月,如若他不
在四十五日之内赶到,凌玉姬就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你可以找到无名氏代我转告此
言!,我这时方从声音及言词内听出此人乃是男子,但年纪老少却仍然听不出来。
那蒙面人飘然人林去了,片刻间林中传出凌姑娘的惊叫声,那叫声倏忽间己移动二
三十丈,可见得她是被那蒙面人挟着,更可见出这蒙面人身法之快,远出我意料之
外,怪不得无法查出一点线索
罗叶两人听了他后面的话,都在心头加上数百斤大石一般的沉重。
罗门居士轻嗟一声,道:“也许那天兄弟将快刀帮神行太保顾远击毙之举竟是
错了……”
叶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目前应如何决定,看看是否还有补救之道?”
神指丁岚摇头道:“现在已经太迟了,那蒙面人的限期即是庐州皇恩寺约会之
日的前两日,也就是明日到期,从这儿赶到襄阳,最快的脚程也须六七日,赶到那
儿,早就过期啦!”
罗门居士跺脚道:这便如何是好?”
十二金钱道:“咱们三人人一同连夜赶去,让无名氏独自到庐州皇恩寺赴约,
仰免两头落空,两位以为如何?”
罗门居士寻思半晌,道:“此法本来可行,但有两点顾虑,一是无名氏独自赴
约的话,难保不在中途听到凌姑娘失踪的消息,大受刺激之下,因而无法力拒强敌
。第二个顾虑是那蒙面人的武功可能不是我们三个人所能匹敌,此人即使不超出封
爵金榜所有之人,也应是第一级公爵有限的几位高手之一。”
叶慨然道:“咱们三人纵使送了性命,但也强胜死在床第之上,武林人下场自
当如是!”
丁岚也颔首道:“兄弟深得无名兄眷顾,就算为他战死,也在所不辞!”
罗门居士豪气勃发,道:“兄弟岂是怕死这辈,咱们这就击掌为誓,迟早总要
联袂找到这个蒙面人,与他一拼。”
他停歇一下,又道:“不过目前却不宜冲动,我们送了性命不打紧,最怕的是
这一头无名兄又赴不成约,或是战败,这又是咱们的罪咎。倒不如壮士断腕,下定
决心,先设法将无名兄平安送到庐州皇恩寺,一路上严密防备,不让任何人将消息
送人他耳中,悍使他得以一心一意与颜峰比武。”
丁叶两人郑重考虑之下,觉得除此之外,别无更妥善之法,只好同意了。
丁岚自此便住下来,到了第三日的清晨,四人束装就道。出庄之后,只见道旁
备有一辆双马双座的轻便马车,还有两匹鞍羁俱全的快马。
一个彪形大汉上前向叶行礼,道:“在下林勇,奉了敝局总头王靖之命在此恭
候诸位大驾!”
叶替他向众人引见了,那林勇似是早已受嘱,别的话一概不说,上车持鞭待发
。当下由罗门居士陪同无名氏上车,叶丁两人则骑马随后跟着。
无名氏见们们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心中大是感激。一车两马电掣风驰般向庐州
进发,走了两个时辰,已驰出百余里路,四匹骏马早已力乏,满身大汗。此时庐州
只有三十里路左右,离约会的午时则还有一个时辰之久。
车马忽然停在一片树林前面,林中立时出现四匹骏马,由另一名大汉牵着。赶
车的林勇跃下去,迅即换上两马。那边丁叶二人也都换了健马,接着向前赶路。
这一次只须用普通速度驰骋,约莫奔行了二十里左右,忽见大道上黑压压一片
人马,少说也有五六十骑,拦住了去路。
罗门居士一挥手,叶丁二人纵马领先,马车则坠后十来丈跟着。
神指丁岚和十二金钱一忽儿就冲到那一大群人马之前,只见马上之人个个劲装
疾服,尽皆带有兵刃,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人物。
神指丁岚劲上系着的红中,特别惹人注目,那正是他的独特标志。此人以往在
江湖上出名的心狠手辣,威震武林,是以一到达那群人马前面,已经有许多人认了
出来,纷纷传告,并且让出道路。
丁叶两人冲入人马群中之后,便勒住坐骑,两人一齐站在鞍口,登时高出许多
,所有的人元不望见。丁岚厉声道:“兄弟是神指丁岚,这一位是十二金钱叶兄,
诸位集结此处,有何用意?”众人一听另一个竟是当代大侠。都议论起来,发出一
片嗡嗡之声。
近处有个大汉洪声道:“咱们都是武林朋友,只想先行瞻仰无名氏风采……”
另外有人接口道:“对,我们要先看看武林第一美男子无名氏……”
丁岚厉声道:“他就在后面的马车上,与他同坐的是银鱼精舍罗门居士,诸位
要看尽管看,但马车经过之时,不论哪一位嘴皮一动,作出讲话之状,兄弟两掌就
要送给他尝尝。兄弟的暗器算不了什么,但叶兄的十二攻金钱镖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且他这十二枚金钱上都喂了毒。此外,罗门居士双手也都藏着暗器。话说到此处
为止,我等为了大局着想,是以言词之中不免有得罪之处,务请诸位朋友包涵!”
他内功深厚,口齿清晰,一定一句都明明白白地传人众人耳中。
这五六十骑尽是武林名手,江湖豪杰,本来都不是畏死怕事之人,可是人人肚
中明白丁岚他们想禁止泄漏的是美艳夫人找寻凌玉姬之事,所以大都体谅丁岚叶凉
此举,有些存心捣乱之辈则当真慑于这几个人的威名,哪敢哼气。
叶在马鞍上举手一挥,那边厢的林勇立时驱车疾驰。
穿过人群之时,无名氏感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面上,反倒不好意思,垂下
目光。
马车从人墙中穿过,丁岚在前,叶谋跟在车后,都万分紧张地监视着所有人的
动静。
这么一段数十丈短短的距离,竟使得罗门居士,叶傈和丁岚这三名高手出了一
身冷汗。
好不容易驰了过去,平安元事。不久,马车便到了城门。
无名氏忽然双眼发直,左张右望,面上神色变动得十分剧烈。罗门居士看了心
中大为紧张,暗忖这等高手搏斗之举,更须比平日冷静沉着才行,怎的他心绪如此
彼动紊乱?如果不找出根源,设法使他在短期内恢复冷静,这一战非输不可。
当下徐徐道:“无名兄,你心中有什么事?”他尽量将声音放得十分自然。
无名氏哺道:“这儿的景象我好熟悉,难道是我的故乡?唉,唉,故居何处,
令人不禁缅怀触想……”其实他这刻的心境远不是言语所能说出。他不但觉得周围
景象十分眼熟,同时心中隐隐约约浮起一个女人的影子,这个女子却不是凌玉姬。
而他这刻仿佛又记起不知哪一天曾经见过这个与他十分亲近的女人……
最使他心情波荡的是那个深藏心底的隐秘痛苦这时又涌上来,教他十分沮丧灰
心……
罗门居士心头一震,突然吩咐赶车的林勇道:“林兄,往皇恩寺可有别的路径
?我不想穿城而过!”
林勇放缓车行速度,想了一想,道:“有,可以绕城过去。”这时已人城门,
他以敏捷的手法勒转双马,掉头驰去。
叶丁二人急急跟上来,罗门居士只打个手势,他们便不询问。
马车在小路上转来转去,无名氏不住地向四周打量,面色变化得十分剧烈,此
刻他又隐隐触及那道记忆之门,可是却是他自己没有勇气打开。
罗门居士忽地点在他睡穴之上,无名氏正在心散神驰之际,竟抵不住他的指力
,登时闭眼睡着。
叶丁二人策马贴车而驰,一面商讨应付这种的局势,罗门居士毅然道:“丁兄
烦你立刻转回去,迎住那数十骑武林朋友,请他们传讯与天下英雄,说是无名氏改
了比武地点,就在刚才我们路上经过,离庐川北门只有七八里的北关坪上……”
他转回头望住叶,道:“你负责通知对方以及美艳夫人等……”
叶丁二人一想除了此法之外,更无善策,叶道:“好,就这么办。那皇恩寺乃
是庐州有名寺院,无名氏若是本地人氏,该寺必是旧游之地,咱们只好做主更改。
”
丁岚道:“还有就是那儿不屡庐卅地面,无名氏总算没有违背凌姑娘留书之言
………啊呀,莫非凌姑娘早已知道无名兄心中隐秘,所以激烈反对他的赴约?唉,
如果她不曾陷入恶人手中,咱们可就做对了。”
当下各人分道而去,叶快马加鞭赶到皇恩寺,只见好一座丛林古刹,这刻到处
都是劲装疾叹高瘦肥矮不等的人。他一到达,立刻有许多人上来打招呼,但他已元
暇,他方自陷入寺内,遥见山墙右方那一大片旷场之上,聚集着数十人,其中有憎
有道,有男有女,一望而知那儿之人尽皆是武林极有身份地位之人。
叶想起一事猛可停步,忖道:“不好了!若然颜峰当着这些名重一时的武林各
派领袖,指责无名氏擅自改变约会地点,于理不合。这一来事情就不好转回了。本
来此事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多立刻把无名氏召来此地,然而目下就因无名氏心灵波
动,料是触景忆起旧游情司所致,是以决不能来此赴约……”
只见人丛一阵骚动,原来一位白衣美人从偏殿走出。
叶更加吃惊,忖道:“美艳夫人已经到了,只不知颜峰到了未曾?”
他终是一代大侠,见多识广,胸中自有常人不及的机智谋略。当下想出一什,
转身出去,向外面的人宣布说无名氏和颜峰已经转赴城北的北关坪。那些人知道这
十二金钱乃是轻性命,重言诺的大侠,自然深信不疑。立时互相辗转传告,一忽儿
百数十骑都纷纷出寺,蹄声震天,渐渐远去。
寺内的数十高手都听到声息,正在讶异。十二金钱叶藻这时才奔了人来。
他径向美艳夫人大声道:“无名氏请兄弟转告夫人,他和颜峰在北关坪拼斗,
请夫人速速移驾!”
这话当即引起所有的人的惊讶,他们都听到早先远去的震天蹄声,加上叶凛这
么一说,人人都不再深思,纷纷起身。
美艳夫人道:“无怪这两个主角至今都不见踪影,我们快去吧!”
她自有许多高手簇拥着,很快便从寺侧出去,片刻间走个干净。
这皇恩寺内本来人马杂沓,大有水泄不通之势,便前后不到半盏热茶时分,便
人迹皆沓。
这时只剩下一个十二金钱,他见这一计成功,暗中叫声侥幸,自个儿仍然留在
寺内。
过了不久,一个中年尼姑缓缓走人来。叶抬目打量一眼,只见这中年尼姑皮肤
白晰,眉目秀丽慈祥,约是三四旬上下年纪。
他一看不认识,便不多言,况且这个中年尼姑除了双眸清澈湛明,隐隐透出一
种深沉的智慧之外,别无可疑之处。
那中年女尼四下看了看,清澈的眸子内闪过一丝疑惑的云,旋即消失,静静靠
山墙边站着。
眨眼工夫,两条人影从山门迅走人来,叶举目一瞥,只见当先的一个身量矮胖
,头颅半秃,虽是六七旬的老人,但面色红润如婴儿,正是帝疆四绝之一的矮神葛
山堂。
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长得面长如马,但气字堂堂,步履轻快沉实,正是武林
第一世家直隶颜家的后辈高手颜峰。
十二金钱平生不知轻历过多少死生场面,但今日却不由得心中十分紧张,暗忖
此刻如果一个应付不好,自己一身安危倒不要紧,但无名氏的荣辱得失,以及与凌
姬这一宗好事,都系在眼下的应对!
他洒步上前,拱手道:“葛老亲自驾临……”底下的话尚未说出,葛山堂两眼
一翻,没好气地道:“无名氏呢?”
颜峰迅速四瞥一眼,冷冷道:“叶兄可别告诉我们无名氏改期再战!”
葛山常道:“你看出什么朕兆?”
颜峰道:“此事已传遍江湖,若非另有变卦,不会音元人影!”
叶道:“颜兄猜得很对,此事果然有点变卦!”
葛山堂仰天大笑道:“总算他也有自知之明,这么说来,他不啻认输了,哈…
…哈……”
颜峰狠狠道:“他想改期的话,我是决不答应的!”
葛山堂道:“这个自然,难道还让他准备十年八载再行动手不成?”
十二金钱忙道:“无名兄并非改期,仍然要在今日约定之时与颜兄见面。但只
是改了一处地方而已。”
葛山堂怒道:“改一处地方?谁准许他的?不行,我说不行!你叫他来此见我
!”
十二金钱见他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便即动手之意,心想这人好生骄做自大
,我岂是随便任人支来指去之辈?当下神色一冷,道:“依葛老的话,那是非要无
名兄来此不可的了?”
葛山堂怒犹未息,道:“当然啦广他自从得传少林寺山海二僧的绝艺以来,一
生岁月都消磨在上乘武功之中,是以不懂俗世的礼貌过节,此刻态度虽是极坏,其
实却不是向叶而发。
十二金钱道:“那么葛老自行派人去叫他便了,在下不管此事!”
葛山堂登时将怒气转到他身上,大喝道:“你想找死广
叶抗声道:“叶葆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葛老如若赐教,叶某唯有尽力周旋!”
葛山堂气极反笑,就指道:“凭你也配!”
颜峰忽然低声道:“葛老爹万万不可杀死此人!”
葛山堂一怔,道:“为什么?”
颜峰低声道:“晚辈看今日情形,无名氏已将消息传了出去,因此武林之人尽
皆转到那边等候观战,我们若果不去,而又不留下一个见证,天下谁知我们曾经赴
约?”
葛山常沉吟道:“这话也是点道理!”
颜峰又道:“这叶葆在武林中声誉甚高,说的话无人不信,留下他一命对晚辈
只有好处,无名氏反而不利!”
葛山常想了一想,道:“好,我们走,谁耐烦转来转去……”
十二金钱叶谋心中大急,暗想这事已经闹僵,自己若是活着的话,不但没有面
目去见无名氏,而且日后还是颜峰的活见证。
此念一起,死志立决,朗声大喝道:“想叶某行走江湖数十年,几时受过这等
耻辱,葛山常你虽是名列帝疆四绝之内,但叶某却不能忍受这口气。”
葛山堂厉声道:“你侍怎样?”
叶道:“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葛山堂道:“想死还不容易?来,十招之内,管教你身首异处!”
颜峰大声道:“葛老,他就是想死啊广葛山堂恍然悟,道:“好小子,老夫偏
不让你如愿,我先摔你一百个跟斗,然后折断四肢……”
活声中只见他头颅一晃,已经移到叶傈面前,快的难以形容。
叶听了对方之言,方自心乱如麻,正待设法自裁,免得受此奇耻大辱。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直静立不动的女尼忽然诵句佛号,声音圆妙清朗,送人耳
中,令人泛起一阵安详慰贴之感。
她接着走出来,徐徐道:“葛老如果心中真有把握,何不携同令高足去寻无名
氏施主?”
葛山常怔一下,道:“你以为我心中没有把握,所以借故不去?”
女尼道:“老擅越非是胸有成算之人,决不会藉词规避。但今日之事,若是传
出江湖,却难禁天下之人不作此想!”
颜峰怒道:“你是谁?为何故意拿言语激怒葛老改变初衷?”他也是利害之人
,这话不向葛山堂说,却直接洁驳对方。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只是方外之人,对于这等江湖恩怨仇杀之事,本应
掩耳而过。但若是如此,岂不趁了颜施主的心愿?”
她也不指出趁他什么心愿,但葛山堂却登时明白她意指颜峰有心借故规避此战
。
他沉声道:“颜峰,你心中有没有把握?”
颜峰躬身道:“晚辈信念坚强,必胜此战!”
葛山堂道:“如此甚好,我们找他去!”
十二金钱叶怔道:“无名氏就在城北外的北关坪上候驾!”
葛山堂微微颔首,转身走去,走了数步,忽然停步回头,细细打量那中年女尼
几眼,面上泛起惊讶之色,道:“世上果真有返老还童,自发变黑之事?”
女尼举掌合十道:“破七情,去六欲,便是要诀,老擅越可抛得掉怒好胜之心
?”
葛山堂恍然地哦了一声,摇头道:“办不到,办不到,领教了……”这时方才
当真人步出寺,颜峰紧紧跟随,一转眼已无踪无影。
十二金钱抱拳欠身道:“多蒙大师出言解围,永铭恩德,还想请教大师法号称
呼?”
女尼道:“贫尼因见叶施主为义忘身,实是大勇之士,是以破例一管江湖恩怨
。叶施主若将这一腔义勇用于大处,人间受惠者更无穷尽!”
叶道:“多谢大师教言,在下仍想得知大师法号?”
女尼道:“贫尼伽因。”
她只说了这一句,叶藻已经大叫一声,跪倒地上,道:“晚辈久闻神尼高名,
想不到有缘拜谒,并蒙赐助……”
伽因大师虚虚一摆手,叶但觉一股大力从地下升起,把他托起,只好垂手肃立
。
伽因大师道:“叶施主过于推许,倒教贫尼大觉渐愧,近数十年来贫尼潜修自
守,于己略有寸进,于世却无稗益,岂似施主济世救人,功德无量
她微一停顿,接着道:“叶施主还有什么心事,想要贫尼略尽绵薄?”
十二金钱也不作态,立将凌玉姬失踪,神指丁岚如何营救受辱之事说出。最后
道:“那蒙面人功力之高,行踪之奇,实在令人猜测不透,因此极是悬虑,深恐凌
姑娘发生变故惨遇,则晚辈及罗门兄皆难辞其咎。再者那蒙面人既是远强胜过丁兄
,则晚辈等纵然找到了他,亦无能为力广
神尼伽因寻思片刻,道:“凌姑娘必可确保安全,这事交在贫尼身上便是!”
叶虽然测不透伽因大师凭什么敢担保凌玉姬的安全,但深知她武功盖世,佛法
高深,自有凡俗莫测的禅机,当下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伽因大师又道:“无名施主以后可能对你们两位发生误会,你可告以凌姑娘包
在贫尼身上,他如不知贫尼是谁,可告以大悲佛手便是贫尼所创,又他身上的达摩
秘复亦业经贫尼改动,故此并无昔时不能衔接之弊。叶施主这么一说,他自会明白
。”
叶满腔感激,反而表示不出。忽然想起一事,道:“神尼大名远凌驾在帝疆四
绝之上,适才葛老人为何不识神尼?”
伽因大师道:“我们从未正式会面过,在帝疆四绝中,贫尼只见过蓝。凌,吴
三位,因为他们皆是昔年中原一恶食人秃王的嫡传弟子,贫尼远在五十余年以前,
便见知于老秃子前辈,是以后来贫尼为他老人家尽一点力,便在这三位初得绝艺不
久,暗查明访,使他们知所约束,不致为祸天下!这位葛老施主只从他们口中得知
贫尼相样貌。而贫尼自少年时便即白了双眉,最近方始转黑,因此他们更加认不出
来。”
叶骇然忖道:“葛山堂目力大非常人可比,居然瞧得出神尼眉发由白变黑,也
许他心中已隐约猜出神尼身份是以不再生事。”
伽因大师道:“叶施主赶紧前赴北关坪,免得错过了这一场龙争虎斗
叶讶道:“大师竟不去?”
伽因大师道:“这一场比武元异是后一辈帝疆争雄的开始,除此之外,远有两
宗要事须得由贫尼从中调解,焉能不去!”
叶应声遵命,赶紧施展轻功,徒步向北关坪赶去,一路上但见伽因大师缓步跟
随,形状一如平常闲步,功力之高,已达不可思议之境,心中更是佩服。
到到北关坪时,只见人山人海,挤个水泄不通,坪中已搭起一座丈半高的平台
,宽达三丈见方,知是神指丁岚杰作。
平台上共有四个人,两个年轻的则是无名氏和颜峰这两个主角。余下两人,一
是风华绝代的美艳夫人,一是矮胖红面的葛山堂。
这座平台刚刚落成,因此无名氏和颜峰尚未动手。叶一回顾时,伽因大师已不
知踪影。他深知这等世外高人喜欢独来独往,也不愿多被人识,便不寻她。
他挤人平台边,台前丈许之处,摆着三排长凳,坐着的都是武林各宗派的领袖
人物。他几乎都认识,于是走过去逐一见过,然后在罗门居士和丁岚之间落坐。低
声把经过讲出来。罗丁二人一听凌玉姬之事已有冠绝天下的神尼伽因大师担承,不
觉都眉飞色舞。
这时平台上颜峰和无名氏各自跌坐运功,尚未开始,平台四下千百武林好手都
议论纷纷,猜测这两人胜负之类,语气宛如潮水一般,从四方八面升起。
美艳夫人原是一代高手,眼见颜峰神采奕奕,举止凝重,与以前判若两人,分
明已经脱胎换骨,功力精进了不知多少倍。心中暗暗讶骇。再看无名氏时,只见他
全元改变,甚且比往日更觉平凡。一时猜测不透他是功行精进到含英敛华的地步?
抑是比以前还觉不如?
她对这两人看来看去,总是无法使自己不对无名氏发生偏爱,因想这两人只要
得知凌玉姬失踪之事,定然暂释干戈。
当下嫣然一笑,向葛山堂道:“他们这一场生死之战,为名之事少,为凌玉姬
之事多,山常兄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她一笑之时,全场声音立时平息,“定场”魔力之大,不可思议。因此她的娇
声婉语,全场皆闻。
众人一听她管帝疆四绝之一的葛山堂叫做“山堂兄”,都大感惊奇。
葛山堂在她面前,尽力矜持,心中却暗暗艳慕凌波父的福气,当下应道:“夫
人说的不错!”
美艳夫人又道:“若玉姬已经身亡,或是嫁了第三个人,他们不知还打不打?
”
葛山堂摇头道:“这就不晓得他们心意了,但夫人这刻最好别扰乱他们心神!
”
神指丁岚忽然纵上平台,道:“在下有几句话想私下告知夫人!”
美艳夫人走到一侧,道:“什么事?”
丁岚道:“刚才神尼伽因大师曾经面允担承凌姑娘之事,保她丝毫无恙,在下
特上来奉告,夫人毋用担心!”
美艳夫人眉头一皱,道:“玉姬的相貌福泽绵厚,眼下只是有惊无险,我也深
信她不会发生任何不幸之事。但我要泄漏这消息之故,旨在维护无名庄……”
丁岚神色一凛,道:“夫人这一着错了,无名氏一向英雄磊落,今日当着天下
武林同道之前,我知他宁可战死,也不愿受人维护,以致不能一拼!’
美艳夫人怔一下,道:“然则你们宁可见他战死此地了?”
丁岚道:“不错,就算要我陪他同死也是甘心!”
美艳夫人挥手道:“好,你下去吧!”丁岚随即退下,美艳夫人偶然忖道:“
女人心胸,究竟比不上男人。丁岚向来精打细算,处处要占便宜,想不到一旦碰上
这种场合,他仍是少见的英雄人物!我从此以后,要稍稍改变对男人的看法才是!
”
这时无名氏和颜峰相继运功完毕,先后起立。葛山堂洪声道:“你们公平比武
,老夫当作见证。”
葛山堂身材矮胖,但声若洪钟,坪上千数百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美艳夫人接口道:“葛老岂可忘了我?”她声娇调软,如乳驾出谷,台下千数
百只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时都移不开。
葛山堂道:“不错,不错,这儿证人正该有两人充任方是。”
所有的人都屏息,静候台上无名氏和颜峰动手,但在他们还未出手以前,没有
一人舍得不多看美艳,夫人和凌玉姬哪一个长得漂亮些。但遗憾的是凌玉姬今日并
未在场!
这时万籁俱寂,正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摹地一声长笑起自人群之中,冲破了
紧张气氛,连台上的颜峰和无名氏二人都不禁讶异地向发出笑声之处望去。
人丛中飞起一条影子,快如掣电般向台上跃去,身法轻灵美妙,一望而知乃是
内家高手。人影落在台上,现出身形,却是个丰神俊逸的翩翩佳公子,衣服丽都,
英气迫人。
许多人都认出这个俊公子正是外号情海恶魔的蓝岳,因此都晓得将有事故发生
。
葛山堂可不认识他是谁?环眼微瞪,道:“来人乃是蓝商一蓝大先生的什么人
?”
他一开口就喝破蓝岳来历,眼力之高,元人不服。
蓝岳拱手道:“晚辈蓝岳,蓝大先生就是家伯父!”
葛山堂哼一声,面上毫无丝毫买账之容,还未发话。人影一闪,台上凭空多出
一人,身量瘦长,面容严峻,穿着一袭蓝布长衫。
蓝岳立刻上前行礼,口称伯父,葛山堂也道:“蓝兄忽然现身,有何见教?”
坪上千数人这时皆知这个高瘦之人正是帝疆四绝之一的蓝大先生,莫不大感兴
奋。
蓝商一道:“兄弟上台来正是要查询舍侄此举用意!”他接着把目光转投在蓝
岳面上道:“你自己说……”
蓝岳安详如故,道:“侄儿意欲参与这次盛会,生死荣辱由侄儿一身担当!”
蓝商一眸子中精光暴射,似是动怒,但旋即敛去,大声道:“你伯父倒没有想
到你如此强顽,拼死出手。现下若是阻止你,便教天下英雄笑话,你好自为之。唉
,伯父应该多传你几手才对……”
他缓缓退开一边,这话人人尽皆听见,因知帝疆四绝身份不比等闲,话不轻发
,这等说法,可知这蓝岳未曾得到蓝大先生真传。
蓝岳谢过伯父,随即剑眉一挑,朗声道:“兄弟突然参加,请两位不要见笑广
无名氏和颜峰一齐道:“蓝兄说哪里话来,我自是欢迎蓝兄加入!”
西北角陡然升起一声洪亮大喝,接着人丛中呈现奇景,只见许多人纷纷仆倒,
由喝声之处直到平台之下,恰恰是铺成一条道路。
却见两个年轻汉子并肩踏过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体,一直走到台下,跃上台时,
却是祈北海、辛龙孙二人。
众人都目瞪口呆,想不出那些人为何仆倒得如此齐整,一如预先已演习熟练。
葛山堂首先道:“咦,你们从何处学得毒仙程珠的独门绝艺?”
蓝大先生插口道:“这两位曾得吴遇兄传授过几手武功,却不是吴兄传人。”
葛山堂颔首道:“兄弟也看出一点端倪!”
辛龙孙道:“晚辈等奉家师吴遐之命,特地上来参与盛会!”
祈北海连忙接着道:“但晚辈两人只当是一个!”
坪上群雄一听又来了帝疆四绝的另一友,更感兴奋,同时又被他们现时的声势
所慑,猜想他们定有出类拔萃的能为,这时都鼓掌喝彩。
等到彩声稍低,辛龙孙才道:“晚辈等方才用的鹊桥渡天河毒功虽是程仙子老
前辈所传,但待会儿动手,只用家师所传手法!”
葛山堂颔首道:“这还罢!”他接着望住蓝大先生道:“那位毒仙子程珠一身
毒功天下第一,有不可思议的威力。兄弟曾经见过她两面,第一次因有少林寺山海
两神僧两位老前辈在场,她是向两老求教而来,还不怎样,第二次碰面时,使兄弟
也险险吃了亏,端的有神出鬼没有神通!”
蓝商一点头道:“天下之人大,元奇不有。这字内能人甚多,像她也可以算是
中帼奇人!独惜缘俚一面,至今尚元由得晤!”
葛山堂一晃半秃脑袋,道:“这人还是不要见到为妙。毒仙二字可不是说着玩
的。”
他接着向祈辛二人道:“既然你们是奉老秃之命出场,那就过去跟他们商量一
下如何安排出手次序。”
祈辛二人敬应一声,转过身子,摹地眼前一花,无端端多出一人。只见此人秃
脑袋,大眼睛,颔下蓄着一部山羊胡子,衣衫破;日,背上背着一口破烂木箱,正
是帝疆四绝之中的老赌徒吴遐。
二人立即跪倒台上,吴摆摆手,道:“起来,我不怪你们,可是程仙子命你们
自称是奉老赌徒之命出手,以便迫我出头?”
辛龙孙道:“正是这样/
老赌徒环顾台下一眼,两道目光寒如冷电,台下凡是碰到他目光的人,无不暗
暗打个寒战。
他似乎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当即滑稽地大笑一声,道:“老赌徒早已断定有今
日之事,你何苦深藏不出?”
台下人头如潮,却没有人答话。老赌徒接着向葛山堂,蓝商一道:“今日这一
场比武越来越热闹,不知底细之人,还道他们是代表我们四人出手。”
葛山堂道:“老赌徒有何高妙主意?快点说出,你就是鬼主意比别人多,兄弟
这厢恭聆!”
吴道:“像他们这几个人,究竟有哪一个足以代表授艺之人出手,大成疑问,
因此老赌徒提议设法加以考核,合格者方许动手。免得咱看得气闷苦恼。”
葛山堂,蓝商一都点头赞成,美艳夫人嫣然一笑,道:“这话有理,可是教谁
来做考官?你们亲自出手的话总有不妥之处,可惜武林太史居介州不在此地,不然
的话,教他用史家巨眼一评,就不成问题了!”
他的话大有道理,因此台下四处升起嗡嗡语声,讨论起武林太史居介州。
葛山堂洪声道:“小居受苦多年,我们可要放过他?”他的话乃向蓝吴二人而
发。那二人一齐点头,葛山堂便即向台下大声宣布道:“居介州昔年故犯我们戒条
,我们见他作史之功有益于世,不忍取他性命,因此议决捏造一段事故,说是在他
身上刺上十二幅武功图解,故此多年来他一直被武林人追踪,他自知若是被捕的话
,淀须遭受剥衣裸体之辱,所以一直不敢露面。现下我等郑重宣布,居介州身上并
无刺下图解,从今而后,汝等毋须设法加害于他。”
坪上登时又升起一阵阵的议论声,大家都觉得今日之会奇峰突出,大是增长见
闻。曾用全力追踪居介州的高手们却觉得十分冤枉,没想到竟是被帝疆四绝愚弄了
数十年之久。
议论之声一落,人群最外边处传来一阵清朗话声,全场皆闻,道:“帝疆四绝
今日既是解除居介州苦难,本人与居兄乃是故交,愿为诸位略效微劳,担任考核之
责。”
全场皆为之骚动起来,都争着伸长脖子,瞧瞧发话之人是谁,竟敢自荐充任考
官。
要知无名氏、颜峰等人的声望目下已倾动武林,便是当今武林各大家派的挺身
而出,自愿充任考官,大家也觉得未必胜任。何况这些负有武林重望的领袖人物都
坐在台前,那人被挤在最外面,不同可知不属各家派领袖无疑。这一来更加;1起
全场好奇之心,连台上的蓝。葛,吴,美艳夫人,以及无名氏、颜峰、蓝岳。祈北
海、辛龙孙等人都个个睁大双眼,向发声之处望去。
人丛中波分浪裂,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由最外面之处直达台下,这一下又比上
先祈辛二人施展鹊桥渡大河的手法气势浩大得多。
一个身形略矮,须发如霜的人从容缓步而来,长衫飘飘,显得十分飘洒潇逸。
台上的美艳夫人啊了一声,道:“柳慕飞是你么?”
那人从容前行,左手按着腰间剑柄,右手轻挥丝鞭,虽是须发如霜,但眉清目
秀,直元老态,依然是丰神俊逸之人。
他朗声吟道:“一别星霜二十年,梦里无情是滴仙。容颜未老头先白,相见于
今更恫然……”
吟声清越,响彻全场,有些略通诗文之人,都听出诗中之意是说与美艳夫人已
经违了二十年,这别后岁月中仍然梦见像是滴凡仙子的她。又说容颜虽然未老,鬓
发已白,如今相见,心中极是怅恫……
美艳夫人慨然道:“已经二十年了么?你这一向可好?”
她深情款款,自然流露,竟使得许多人都暗暗妒忌,但“柳慕飞”之名却有如
符咒,元人不知当今封爵金榜上名列第一级的公爵高手,仅存的大概只有二三人,
而柳慕飞正是其中之一。
柳慕飞走到台下,一跃登台,向葛,蓝,吴三人作揖道:“慕飞作毛遂之自荐
,三老意下如何?”
老赌徒首先打个哈哈,道:“小柳居然熬得过情锁名关,活在世上,难得难得
!”
蓝商一道:“柳兄担任考官,自是最佳人选!”葛山堂接着道:“二十年后的
今日,你和居介州已是我们仅有的相识故人了!”
老赌徒道:“矮神居然也说出有点人情味的话,莫非一去不返的岁月,竟有如
许魔力?”
美艳夫人道:“诸位若是要叙叙;日,只等今日之事一了,我来作个东道。”
老赌徒伸手摸摸秃头,叹口气道:“这本是佳事,却不知老赌徒能不能活着参
加!”
葛山堂眼情一登,光芒四射,洪声道:“什么?谁能动你一根汗毛广接着突然
恍悟,道:“是不是毒仙程珠?如果是她,那就说不定了!”
老赌徒点点头,道:“正是!”他随即振起精神,道:“小柳你这考官怎生做
法?”
柳慕飞扬一扬丝鞭,道:“一诗一剑,便是慕飞平生之学,他们接得住一诗一
剑两关,自当有资格出手争雄!”
葛山堂道:“昔年曾听小凌提起你的诗情鞭意绝技,文采风流,天下无双,今
日开开眼界,也妙得紧!”
蓝商一道:“慕飞兄二十年前已是名冠榜首,举世同钦的一代高手,一别至今
,武功自然又更有精进,他们都是才出茅庐之辈,功力有限,只须慕飞兄赐予一诗
,也就够了!”
这话要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首先就得挨祈北海一顿臭骂,再说别人也不会相
信柳慕飞的一首诗便足够考之用。可是话从蓝大先生口中说出,却变成金科玉律,
谁也不敢不服。
柳慕飞洒然一笑,道:“蓝大先生这般瞧得起慕飞,自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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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三章 诗情鞭意公爵充考官
台下千数百观戏群雄此时都议论纷纷,四方人面升起嗡嗡语声,要知这柳慕飞
昔年为争美艳夫人(彼时美艳夫人外号为玉府天狐,姓容名美艳),曾经力挫当代
十大高手,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直隶颜家第一高手颜大先生。
因此关于当年柳慕飞如何吟诗挥鞭,出剑伤敌的种种事绩,至今仍然传颂不衰
。
现下众人又听到蓝大先生亲口说出他只须一首诗就足够考核之用,因此都纷纷
谈论起他的独门绝技诗情鞭意,人人都心急和兴奋,等着瞧他如何吟诗挥鞭,怎生
将鞭法化在诗境之中。
柳慕飞缓步走到台中,他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流露出一种滞洒风度。
他笑一笑向无名氏等人道:“你们虽是共有五人,但实在等如四位,慕飞不才
,还要逐场领教,请诸位自定先后次序。”
蓝岳朗声道:“柳前辈负天下盛望,我等劳动大驾,心下难安,这次序先后,
一发烦前辈随意召唤,诸位意下如何?”
无名氏、祈北海,辛龙孙都没有异议,颜峰却迟疑一下,公仇私怨两种情感在
心中交战,公仇是这柳慕飞曾经挫辱过他大伯父颜望,论理他今日当着天下群雄,
应该先与他拼一死战,洗雪前耻。私仇便是他和无名氏争战之举,不但关系到他们
自身声誉,还有凌玉姬的归属更是重要。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反对,柳慕飞道:“要排定次序,容易的很,我先讲明动手
之法。那就是我先挑选四首诗词,或是悲壮沉郁,或是凄婉缠绵,或是描摹女态,
或是念悲决绝。先编上号,然后由你们抓,决定先后和哪一首诗词,这个法子,诸
位以为公平否?”
这话也没有异议,柳慕飞便道:“第一首是悲壮之诗,用唐人王翰凉州词。第
二首用本朝纳兰性德的院溪妙词,取其凄婉缠绵。第三首用今世龚定公美人诗,第
四首采唐未韦壮悼亡姬七律一首。”
美艳夫人听了他说出的这几首诗词,别的都不怎样,独独最后一首韦壮的“悼
亡姬”,分明是告诉自己说,他已把她当作已逝的爱宠。心中情思波荡,暗生爱怜
之意。
吴遐上前安排抓阄之事,结果是蓝岳首先上阵,祈辛二人居次,颜峰第三,无
名氏压轴。
老赌徒向众人宣布了次序之后便退到蓝。葛,美艳夫人身侧,四人商议一下,
便分别站在这木台四角,共担评判之任。
柳慕飞丝鞭轻摇,姿态甚是舒徐。蓝岳空手在他面前一站,双方点点头,随即
开始考试。
柳慕飞面上忽然流露出悲壮沉郁之容,朗声长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
琵琶马上催……”他手中的丝鞭随着诗声激烈飞扬,每一鞭发出,幽怨悲壮兼而有
之。蓝岳双掌上下翻飞,竟敌不住他这股气势,连连倒退。
只听他接着吟道:“醉卧沙场君莫问,古来征战几人回……”
吟到这后面两句,鞭势直如浩荡天风,澎湃波涛,蓝岳退无可退,计穷力细,
人人都看出他非毁在鞭下不可。哪知蓝岳突然间接连点出三指,每一指都点在丝鞭
之上,顿时将鞭势完全瓦解。
柳慕飞击出最后一鞭,虽然无功而退,但蓝岳头额上己沁出点点汗珠。
这首诗一共是二十八字,柳慕飞丝鞭一共发了十四招,招招都奇绝一时,不知
从何而来,从何而去。蓝岳从来使出的指法,也是神奇绝伦,只发了三指,就封住
对方七招之多,这两人的招数皆是千百群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奥手法。因此
两人分开之后,彩声雷动,良久不息。
蓝岳抹掉冷汗,走到蓝商一跟前,面上露出惊惶之色。蓝商一哼一声,道:“
这三才指法我平生只传过一个人,你从何处学到?”
蓝岳垂手肃立,道:“便是那人转传侄儿!”
这话一出,葛山堂和吴遐都睁大双眼。葛山堂怒道:“原来那舟子心机极深,
当时装出神智不清,瞒过我们四人……”他说的就是当年对付东海大离岛魔镜长老
叶如时,他们四绝都曾传授一个少年舟子三招绝艺。事毕之后,那少年舟子早得吴
逻之教,装出神智不清的样子,是以其余之人都没有动念收回秘艺。
蓝岳忙道:“晚辈只学得我怕父三才指法,别元其他技艺。”
吴接声道:“这还可以,哼,我敢打赌此子苦练多年之后,有意闯入帝疆争雄
逐胜,是以特地传授蓝世兄三招指法,瞧瞧他出手成就如何再作定夺
蓝商一颜色,道:“这也罢了,岳儿你待会儿还要出手,老夫这就运功增长你
的功力!”
他们伯侄二人径行落台,就在台前地上盘膝对坐。
柳慕飞等到喧声稍息,道:“第二阵是祈北海,辛龙孙两位……”
祈辛二人跃了出来,柳慕飞等他们立好门户,当即挥鞭吟道:“椎道飘零不可
怜……”
鞭势随着凄婉吟声,飘忽发出,如裔湘忧瑟,鱼沉鹰起,孤月微明。
祈辛二人才一接战,便陷支继之境。柳慕飞似是对这第一句特别欣赏,又从头
吟道:“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一片晕红疑着雨,
晚风吹掠鬓之偏,情魂销尽夕阳前………
这一趟鞭法使得迂回往复,如丝剥不尽,只把祈辛二人打得头晕转向,不分东
西南北。
不少高手已经看出祈辛二人早就败了,但柳慕飞却似打得兴起,好几次留手不
发。大家都以为柳慕飞手下留情,谁知等到最后一个“前”字之时,柳慕飞鞭势卷
横出,同时之间将祈辛二人甩开丈许。
台下彩声如雷霆般升起,淹没了一切。祈辛二人茫然起立正不知如何是好,老
赌徒皱起眉头,挥手喝道:“还不下台去?日后记得好好用功广祈辛二人连忙跃落
台下。
柳慕飞丝鞭虽然已经停住,吟声亦歇,但面上仍然笼着一层凄郁意味。
老赌徒吴逻望他一眼,道:“小柳自是一代情种,可惜所遇非人,我老赌徒倒
要听听你待会儿如何形容心中的美人!”
柳慕飞想不到这个形容滑稽的异人居然看出他的心事,微微一震,道:“慕飞
故习难除,情难自己,倒教高人见笑了。”
吴道:“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钟情正在我辈。何人会晒笑于你
?”
柳慕飞感激他点点头,道:“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正是为慕飞写照!”
这时,台下震天喧声渐渐沉静,柳慕飞道:“请颜少侠准备!”
颜峰应声跃出来,意态悠闲地在他面前一站道:“请柳前辈赐教!”
柳慕飞道:“不敢当得赐教二字,却有句话要向少侠说明,便是今日你我交手
,谈不上其他恩怨。少侠想必懂得我意?”
颜峰道:“晚辈省得!”
柳慕飞点点头,深深吸一口真气,挥鞭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独居天外之
高楼……”
只见他丝鞭随着吟声收发扫击,神姿清澈,如琼林滇树,又如孤云白鹤,翔舞
天表。
吴逻听了这两句吟美人诗,转睛向美艳夫人望了望,觉得果是刻划妥贴,无怪
柳慕飞立即就迷诗境之中,浑忘世事。
颜峰使出一路手法,拳劈腿踢,抓住鞭势,虽是炽烈紧张,却元丝毫败象。
柳慕飞接着从头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独居天外之高楼。春来不学空房怨
,但折梨花照暮愁……”
他第二次从头吟起,句子依旧,但手法全非,这时颜峰可就大见险艰,全力拼
搏。柳慕飞鞭法越来越发飘忽莫测,尤其是到了最后的一句“但折梨花照暮愁”时
,更是极尽追忆惆怅而又宛转怜惜之致。
他的鞭法本是随着诗中之情,自创新境。越是清深意切,就越发奇幻莫测。
葛山堂动容,注视局势发展。但他纵有通天能为,这刻亦元计可施。
颜峰堪堪不敌落败之际,忽地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威力陡增。他的手法固然
是奇妙莫测,但好几个人都看出仍是葛山堂的拳法,早先业已使过,这回再使出来
,竟然威力陡增,个中道理,甚是奇妙。
原来葛山堂的拳法本是武林一绝,颜峰若是一上手就自顾自施展出来,柳慕飞
无论如何也占不了上风。但颜峰心意却受对方影响,因此拳法威力只使出五六成。
及至后来一落下风,他本是资质盖世,聪敏过人之士,一看不论怎样破拆都不对路
,陡然醒悟出一个道理,心想你既然自顾自发鞭,我也可以自顾自发拳。
这一来他心灵上的束缚顿时除去,拳法威力陡增,一直打到柳慕飞吟声已歇,
收鞭退开,仍元丝毫败意。
这两人各显奇能,短短一二十招之中,忽强忽弱,忽危忽安,只看得千百武林
人物个个都几乎喘不过气来。
彩声又像雷鸣似升起,久久不歇。
美艳夫人含愁脉脉,心中不住地吟诵着“春来不学空房怨,但折梨花照暮愁。
”之句,未句“梨花”二字,本来就有象征衰老的意味,何况折来照对“暮愁”,
更添衰老之意。
她一生毫无所惧,就怕“衰老”二字,这时心中涌起千百种恫思怅绪,几乎要
流泪哭泣。
颜峰走到葛山堂身边,葛老人大加慰勉,一副开心的样子。低低道:“据我参
详出来的看法,柳慕飞正是藉此机会,向美艳夫人表示心迹。因此他最后的一首悼
亡姬,未必能令旁人感动,但他自己定是感触最深,因此,鞭上威力也得随之增涨
,无名氏能不能过这一关,连我也不敢预测。”
颜峰暗自好生庆幸,却见无名氏冷漠如故,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群声渐息,无名氏忽然走到美艳夫人身边,道:“玉姬到底在什么地方?”
美艳夫人一怔,道:“她……她……”她本是机变百出之人,心窍玲珑剔透。
但这刻情思恫惆,一时之间比常人还要不如,道:“她失踪了!”
这话一出,不啻是睛天霹雳劈在无名氏头上,只见他神色冷漠,道:“我不打
了,我要找她去!”
美艳夫人这时才醒过来,一看已经铸成大错,眼珠一转,道:“好,你快去找
她!”
无名氏见她鼓励自己,反而觉得不解,迟疑一下,道:“她怎生失踪的?”
美艳夫人道:“我不说,你踏遍大涯海角去寻她好了!反正你找回了她,她仍
然不属于你!”
无名氏一听这话有理,不觉失魂落魄。那边柳慕飞叫他过去,他也不理。
武林中这刻无人不知这无名氏的种种怪庭行径,因此一看他冷冷漠漠,便知今
日比武之事大有波折。
神指丁岚大叫道:“无名氏你不能不打!”罗门居士和叶葆则连连跺脚叹气。
无名氏听到神指丁岚的声音,冷漠地投以一瞥。目光之中流露出不信任甚至怨
怪之色。
丁岚抖丹田叫道:“神尼伽因大师亲口保证凌姑娘的安全!”
他的声音淹盖全场,人人都听到“伽困大师”之名,但却只有葛山堂。吴逻,
美艳夫人,柳慕飞等有限七八个人耸然动容,无名氏淡淡道:“枷因大师虽是一代
神尼,但我除非亲眼见到玉姬,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神指丁岚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双眼,心中替他急得要死。
无名氏寂立片刻,举步走到台边,正要跃下。
人丛忽然奔出一人,身上裹着黑色大擎,头上皮帽已经掀开。无名氏一眼望去
,只见此人云鬓雾鬓,面上自双眼以下,挂着一幅白纱。
他不觉大叫一声“玉姬”,美艳夫人跃下木台,擞住凌玉姬腰肢,无限慈受自
然流露。凌玉姬偎倚在她怀中,不知不觉叫了一声“妈妈”,美艳夫人微笑道:“
好孩子,你总算及时赶回,现在一切都好了。”
无名氏精神一振,转身走到柳慕飞面前,眉字间英气勃勃,与刚才判若两人,
拱手道:“有劳前辈久候,还望恕罪。”
柳慕飞道:“好说,好说,无名兄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足见用情之深
,令人感动!”
他接着神色一整,道:“无名兄小心!”无名氏道:“柳前辈请指教!”
柳慕飞丝鞭一挥,“凤杏骛冥不可寻,十洲仙路彩云深,若元少女花应老,如
有媳娥月易沉……”
他满面悲抢之色,衬上满头自发,自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鞭势随着吟挥舞
得飘渺杏冥,如孤鸿出没,难寻踪迹。
无名氏双掌前拒后封,招数平淡无奇,但每一出手,都是恰到好处,封蔽住全
身空隙。
他的打法与别人最是不同之处,便是静多动少,只一出手,快逾电光石火,生
似深知对方鞭势来路,每一招封架都能抢制机先,恰到好处。
柳慕飞声调越发苍凉凄婉,接续吟道:“竹叶岂能锁积恨,丁香从此折同心。
湘江水涧苍悟远,何处相思续舜琴……”
这下半首鞭势更是飘忽曲折,来去无迹。
然而无名氏依;日从容自如,招招都抑制机先,封住门户。
柳慕飞吟声已歇,鞭势犹自盘空飞舞,似是余情未尽。
所有的人包括葛山堂吴逻在内,都看得凝神屏息,甚是紧张。
柳慕飞忽又长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心,却
道故人心易变……”
他手中丝鞭仍然极尽飘忽音冥之能事,开头时无名氏仍然从容自若,但听到“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两句,摹地神色一怔,心中隐隐约约想起一点
前尘往事的模糊影子。
这一来掌招大见疏慢,柳慕飞那根丝鞭刷刷刷直抽人去,每一鞭都贴着他头面
胸腹等要害处掠过,当真问不容发,极是惊险。
千数百观战的武林人物都看出无名氏已呈败象,局势比之早先蓝岳和颜峰都更
为危殆。人人都暗暗替无名氏着急。只因他过不了这一关的话,可就丧失与颜峰蓝
岳争雄的资格了。
偏向无名氏这一方的人都急得叹气顿足,却又元什可施。神指丁岚待要高声叫
喊,罗门居士早有防备,碰他一下,沉声道:“你一出声,他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
啦!
丁岚道:“难道就让他败阵不成?”罗门居士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两人对答之时,柳慕飞手中丝鞭刷刷刷又连攻三招,每一鞭也都贴着无名氏身
上要害掠过,险是险到极点,但三招过后,依然只属虚惊。
葛山堂忽然洪声喝道:“小柳住手!”
他的声音响震四野,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耳中隐隐作疼。
柳慕飞心收神领,停手跃出圈外,无名氏也如突然惊醒,回复正常神色。
葛山堂道:“小柳你已打完一道,为何尚不停鞭?”
柳慕飞道:“这位无名兄武功绝世,每一招都封架住我的鞭路,使我余情不尽
,无法自抑。当时也忘记一切,才接着打下去。”
老赌徒道:“你后来吟的纳兰性德所作拟古决绝辞,似乎比前一首韦庄的悼亡
姬诗还要威力倍增,无名氏虽然心游神移,但你再也赢不了他。”
柳慕飞点头道:“是啊,我也有此感觉!”
观战的千百人本来都以为葛山堂只是主持公道,才喝住二人,现下一听,敢情
无名氏虽呈败象,却永远不会输败。他们谁也想不出其中奥妙,不由得喷喷称奇,
互相猜测,四方八面便响起阵阵语声。
葛山堂转眼望住无名氏,道:“原来你除了传得小凌一身绝技之外,还得到伽
因大师的大悲佛手心诀,是以举手投足,行藏定止都妙含宇宙至理。老赌徒说得不
错,柳慕飞再打一百年都伤不了你!”
无名氏茫然寻思斯语,没有回答。
柳慕飞朗声道:“帝疆四绝中遗缺有后起之秀堪足填补,可喜可贺。我那老友
居介州曾有誓言,若是元人能踏人帝疆之中,他永不将帝疆四绝之名录入史中,如
今此誓已破,在他也是大喜之事广
他接着仰天长啸一声,道:“四场考毕,慕飞告退了。”
他双臂一振,飘飞到木台边缘,目光到处,正好与美艳夫人相遇。他不觉一怔
,微嗟一声,道:“从此天涯海角,容姑娘多多珍重!”
美艳夫人听他仍然称她做“容姑娘”,芳心中怅恫不已,幽幽叹息一声,道:
“你永不见我了?”
柳慕飞道:“看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们不见也罢!”
美艳夫人记起他刚才吟的拟古决绝词,不觉低声凄婉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敌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凌玉姬望着柳慕飞,柔声道:“柳叔叔,谢谢你啦!”
那一角的神指丁岚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柳慕飞刚刚跨步,突然一个苍劲声音喝道:“柳兄且慢!”柳慕飞本是站在木
台边缘,这一向前跨步,一只脚已伸向空虚之中,同时身形也是向前倾跃之势。但
耳中一听有人喝叫,立刻硬生生煞住去势,单以一只脚定住在原处。
这一手显露出功力造诣,已臻绝顶之境,台下喝彩之声登时如雷升起。
人丛中出来一人,只见他身躯颀长,穿着一袭布衣,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朴
素之中又隐隐含有一种慑人威仪。
他一迈步便上了木台,台下四方都有人惊叫道:“啊,是颜二先生……”霎时
间人声皆寂。
要知武林之中,现下声名最是显赫的,要推武林第一世家直隶颜家,这颜家自
从数十年前出了颜老大颜望之后,声威如日中天,天下同钦!那颜老大颜望一生游
历江湖,家中一切皆由颜二先生主持。自从颜老大于七八年前去世,颜家第一高手
就落在颜二先生身上。此所以颜二先生一现身,全场皆寂。
柳慕飞听见人丛中有人叫出颜二先生之名,顿时记起二十年前击败颜望之事,
心下已自了然,退后数步,拱手道:“颜二兄有何见教?”
颜二先生向台上的葛山堂和吴逻二人作了一揖,然后应道:“不敢当得见教二
字,兄弟特地上来向柳兄领教一招剑法!”
台下观战的千百群雄听说又有一场意外之战,兴奋地鼓噪起来。
柳慕飞道:“柳慕飞多年来未动过此剑,颜二兄如不坚持此意,就让兄弟使用
丝鞭如何?”
美艳夫人抱着凌玉姬纵上台去,千百道眼光都聚集在这个绝世尤物的面上。
她道:“柳慕飞你昔年豪气何在?”
柳慕飞眼中光芒暴射,俊秀的面上陡然泛出傲色,立时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但迅即便傲色全消,叹口气,道:“年来做骨消磨尽,只为当年一段愁!”
美艳夫人怅然退开一边,不再说话。
颜二先生道:“兄弟只求柳兄赐教一剑,若是抵挡不住,落个尸横就地,只怪
兄弟学艺不精!”
颜峰接口道:“二伯父,侄儿可堪代你老接他一剑?”他说这话时,凛然,豪
气飞扬,面上找不到一丝险诈神色。
颜二先生摆手道:“不用了,你虽堪当此任,但待会儿还有剧战!”
柳慕飞微一沉吟,收起丝鞭,道:“颜兄既己说出此言,自是不能收回,兄弟
勉力一试!”
他右手随即接在剑柄上,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神色凝重,却不掣剑出匣
。却看颜二先生已经取出一柄长剑,神态极是专注沉凝,面对柳慕飞,仿佛已经开
始交手。众人元不大感讶异,想不通是何道理。
颜二先生首先发难,长剑一抖,闪出七八道寒芒迅疾攻去。
柳慕飞从容迈步,便从剑光中脱身走出,剑气漫身淹过,竟元丝毫损伤,甚至
连须发也不曾飘动。
颜二一柄剑指东打西,飘忽进击,迅若雷霆,静如山岳,一连攻了七招之多,
满台皆是剑光流转,只看得千百武林人物个个目瞪口呆,心中都暗道,颜家盛名不
虚。
柳慕飞在剑光中忽进忽退,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之上,他的剑虽不离匣,可是显
然威胁极大,而且隐隐有一层剑气护住全身,是以对方剑势虽是凌厉,光气纵横,
依然伤他不得。
眨眨之间颜二先生已攻了十二招,一剑比一剑毒辣奥妙,变幻元方。柳慕飞直
到此时,还寻不到可乘之极,根本不能出剑。若在二十年前,狂做盖世之时,定必
使出与敌硬拼的一招。但经过二十年岁月消磨,已经心平气和得多,更深知自己这
一招发出去,如若两人功力悉敌的话,就变成两俱伤之局,是以始终沉住气,不肯
妄发。
葛山堂道:“老赌徒你瞧结局如何?”
老赌徒摇摇头,凌玉姬实在替柳慕飞担心,插口道:“柳叔叔不会输?”
吴道:“他既不输,也不能赢广葛山堂道:“这话正合我意!”
凌玉姬道:“哦,原来打个平手!”
吴遇道:“虽是平手之局,但局中人却得同归于尽!”
凌玉姬大惊失色,连忙道:“老伯怕请分开他们吧!”
吴逻道:“老赌徒出手的话,只怕天下人都不服气……”凌玉姬望望他,又望
望葛山堂,发觉他们决不会出手,情急之下,摹地疾奔出去。台上台下之人都不觉
大惊,却见她已被剑光卷住。
台上台下数百人见到这等惊险景象,都骇得襟口元声。
凌玉姬被剑光卷人圈中时,正在作生死之斗的柳慕飞和颜二先生初时还不曾发
觉,直到她闯入圈内,并且不由自主地向颜二先生剑上撞去之时,两人才暮地惊醒
。
然而在柳慕飞而言,因为凌玉姬背向着他,阻住他出剑之路,无法击敌救援。
在颜二先生来说,剑势已发,收回已是无及,同时还得考虑到若是收回剑势,一方
面仍然难免杀死凌玉姬,另一方面却予敌人以出剑疾击的机会。因此在剑学上讲究
起来,这一剑万万不能收回。
颜二先生这一刹那间心念轮转,反复考虑了六七遍。利害关系业已条缕分明详
列胸中,更不多虑,这一剑虽依然运足功力发出。
这位历尽沧桑的颜家高手乃是考虑到这一剑是杀死凌玉姬,别的人知他箭在弦
上,不得不发,决不能怪他。若是尽力留情,凌玉姬多半难免一死,而自己还得冒
被敌人乘隙攻人之险,太不化算。而最要紧的便是凌玉姬此女如若除了,侄儿颜峰
和无名氏这一场架大概就打不成,因此颜峰就不须冒生死之险……
他剑势发出何等迅快,宛如电光一掣,剑尖已刺中凌玉姬心窝。
凌玉姬尖叫一声,身形摹地弹退,把身后的柳慕飞也迫得退了丈许。风声飒飒
数响,三条人影落在凌玉姬身边,却是葛山堂,吴遐和无名氏三人。
只见凌玉姬星眸已闭,面色惨白,身躯向后便倒。无名氏伸手把她托住,虎目
中泪水籁籁洒落。
柳慕飞一眼瞥见无名氏落泪的情形,心中一阵激动,厉声大喝道:“颜老二好
毒的手段,柳慕飞今日和你拼了!”
喝声中揉身纵起半空,接着一提真气,又升高了数尺,倏然在空中翻个跟斗,
紧跟着就是长剑出匣,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剑虹罩射对方,但匣中之剑尚未掣出,耳
中已听无名氏凄厉喝道:“这凶手是我的……”
柳慕飞心中电光石火般忖道:“不错,他如不亲手杀死颜二,如何能略消心中
之恨……”当即又打个跟斗,身形反而退回七八尺,飘落地上。
这等神奇身法,只看得台下千数百人无不目瞪口呆,加以台上风云瞬息万变,
人人都忘其所以,屏息以观。
颜峰刷地跃到颜二先生身边,沉声道:“二伯父,侄儿在你这边!”
颜二先生心中大感安慰,要知直隶颜家近年来内部颇有暗争,颜峰极力想争取
继承颜二先生死后的领导大权。但颜二先生却颇不喜这个侄儿,属意他人。故此伯
侄之间明面上没有什么,但暗底却大有心病。
颜峰退侍颜二先生身后,右手骄指如敦,缓缓向颜二先生背后伸出去。
他手指去势甚是缓慢,这时台下绝大部份人的眼光及注意力凝注在无名氏那边
,只有少数几个人见到颜峰的动作。但这些人都不明白颜峰此举用意何在,故此也
只能诧异看着,无人做声。
要知道颜二先生一身武功,尤其是内功精绝深厚,颜峰久已深知。因此他虽然
有意是暗算伯父,一来为凌玉姬报仇,二来借此机会除去眼中之钉。故而先稳住颜
二先生,待他毫不防备,然后在后同加以暗算。他出指迟缓之故,便是免得被他发
觉指风,立加戒备。
美艳夫人这时虽是心悬爱女,但她更深知颜峰为人阴险狡诈,一看他自称站在
颜二先生这一边,毫不因凌玉姬之死而心情有所波动,便知其中有诈。果然见到他
出手暗算颜二先生,心中大喜。她自是想颜峰能杀死颜二先生,一来可替女儿报仇
,二来颜峰从此身败名裂,正是一举两得,自然不肯叫破。
颜峰手指已离二先生后背上的大穴不及半尺,正要吐劲发力,耳中忽听一声娇
叱,道:“颜峰你竟敢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杀害尊长?”
随着喝声三点寒光疾袭颜峰,颜二先生迅如狂飓般转个身,恰恰见到颜峰缩回
手指,当下冷笑一声,底下陡然飞起一脚。
颜二先生这一脚踢得恰到好处,迫使颜峰必须在他的一脚或是那三粒寒星之间
做个决定,选择其一。
美艳夫人心念一动,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她已想了不少事情。当下发掌遥遥一
拍,娇声道:“他是葛老先生的传人,谁敢伤他?”
这一掌掌力过处,把那三点寒光全部震歪。颜峰斜斜蹿开七八步,出了一身冷
汗。
原来美艳夫人乃是想到以颜峰这一身功夫,那三点寒星未必能取他性命。因此
如果他伤在暗器之下,伯侄之间的一段梁子便从此化解。倒不如留下他的性命,好
教这伯侄二人互相窥伺,随便哪一个被杀,都是使她称快之事。
那边葛山堂已洪声道:“颜二你别忙着伤人,你自己目下已吃不了兜着走!”
颜二先生略一寻思,突然微晒道:“凌玉姬姑娘可是当真死了?你们看清楚没
有?”
无名氏正在伤心欲绝之际,根本没有听见这话,葛山堂,吴遇两人定睛一看,
吴沉声道:“喂,小姑娘你干吗装死?”
凌玉姬果然应声睁开双眼,道:“我还没有死么?奇怪……”
无名氏见她活转来,不禁破涕为笑,凌玉姬站好身子,便用衣袖替他拭泪,无
名氏全部心意都倾注在她身上,根本忘了还有千数百对眼睛。这对年轻人在众目下
,互相嘘问安慰,神志举止都是那么自然,真情流露,全场千数百人竟没有一个晒
笑他们。
颜二先生一看她果然活了,一言不发,跳下木台,目光一掠,已见到碧萧红罗
柳燕娘站在一边,便向她点头称谢,径自挤人人丛之中。
葛山堂望一望吴,道:“照这样看来,这位小姑娘已经练成伽因大师的无相神
功了!”
吴逻道:“不错,而她自己居然还不晓得,真是咄咄怪事。”
柳慕飞见无名氏,凌玉姬犹自互相安慰,唯恐有人取笑,连忙道:“玉姬你代
我抵受一剑之厄,此恩自当永铭心中。”
凌玉姬回头道:“柳叔叔好说了,其实我真不晓得这么危险呢!”
美艳夫人过来把她拉到一旁,柳慕飞向众人行个礼,径自落台。
只见两道人影飞上来,却是一直在台下传功授艺的蓝家怕侄。
吴望望台上这三个后起之秀,不觉摇头叹气,道:“我老秃也该收个好徒弟才
对。”
葛山堂哈哈一笑,道:“机会有的是,他们还算不上是替我们出手的传人!”
蓝商一点头同意,道:“只不知凌兄是否作此想法?”
无名氏记起黄山之麓传授内功给他的凌波父,又想起凌玉姬,顿时豪气飞扬,
朗声道:“我便是承继帝疆四绝中的遗缺的人!”
蓝商,葛山堂,吴三人都哦了一声,老赌徒道:“孩子你口气太大了,须记取
满招损,谦受益,六个字,便可一世平安!”他到底是正派之人,心地良善,唯恐
蓝葛二人一接口,无名氏便将丧命在黄山始信峰顶,所以赶紧把话岔开。
无名氏微微一笑,不再开口,心中暗忖道:“此事多谈无益,还是等日后做到
了,他们便没话说!”
蓝葛二人以为他听从吴之劝,便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老赌徒接着又道:“现在老赌徒为你们三人主持一下,早点结束这一场,然后
就轮到老赌徒清断昔年的恩怨公案!”
他扫瞥那三个年轻人一眼,又道:“你们三人若是分场作战,先出手的两人未
免太过吃亏,若是三人一同上场,则必出人命,这倒难住我老赌徒了!”
要知这三人同为争夺凌玉姬出手,若是三人同时上场混战,势必有一个恰恰因
两人夹击而丧生,剩下二人再作生死之斗。
颜峰最是险诈多智,朗声道:“晚辈今日非生即死,宁死不输,老前辈何须担
心人命!”
蓝岳望一望凌玉姬,心中打个寒颤,忖道:“我若得不到她为妻,今生今世已
无一点趣味,虽然犹疑,何不决一死战?”
当下也大声道:“颜兄说得是,今日之局,非生即死,老前辈无用多虑!”
无名氏一见他们都说这话,自忖若是缄口不语,天下英雄都将以为自己胆怯畏
死,是以也朗声附和。
老赌徒暗忖道:“他们为了争夺凌玉姬,都抱着不得则死的决心,干脆就让他
们作殊死之战,免得日后活着也难过!”
但他还是犹疑了一阵,才道:“好,你们三人一齐出手,但我先行声明,上乘
武功讲究是干净得落,你们之中哪一个首先负伤挂彩,就丧失比武资格,须得立刻
退下!”
他这话自是有意为武林保存人才之意,但颜峰却欠身道:“老前辈此法用意虽
佳,但晚辈却大胆请你老再加斟酌。”
蓝岳拍一拍身上尘土,晒然道:“死生二字岂在我辈心上,无名氏你怎么说?
”
无名氏道:“你们要怎样就怎样!”
吴见他们坚持死战,实在无法,只好挥手道:“好吧,你们这就上前拼命便是
!”
蓝岳,颜峰,无名氏三人举步上前,成品字形一站,互相运功戒备。
颜峰、蓝岳都暗暗盘算好自己决不先动,待到其余两人拼上,方始乘隙伺虚出
手夹攻,无名氏却没有想到这许多,只密切注意蓝颜二人的动静。
三人鼎足峙立了一盏热茶之久,还没有动手之意,全场千数百人都等得是有点
不耐烦,但又明知这正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只要均势一失,立刻就出现血战拼搏
之局。
无名氏目光不时掠过蓝岳,心中那股无名的憎恨越来越深。他自家也不知何故
,自从第一次见到蓝岳,心中的憎恨就已经存在。
又过了一会儿,无名氏忍耐不住,长啸一声,摹地纵身向蓝岳扑去,发掌迅击
。
颜峰岂肯失此良机,也自迅急向两人合手处扑去,他想也不想便知蓝岳处于守
势之中,定必有隙可乘,但一扑到切近,忽然涌起对无名氏的妒火恨焰,心意立改
,拳腿齐发,猛攻无名氏后背。
蓝岳已发出一指,破解了无名氏掌势。他本是极端聪明之人,料想颜峰一定乘
隙向自己下手,故此这一指发出,并不施展底下反攻敌人的变化招数。反而迅急旋
开数步,趁着旋转之势,一招“大摔碑手”猛击颜峰腰胁要害。
颜峰心中骂一声“该死的东西”,左拳疾出,接住蓝岳的一掌,底下踢出之腿
势道自消,只余下右拳攻势,无名氏感到背上拳风袭到,半肩斜旋,一掌拍出。
“砰砰”两声,颜峰左右拳都和对方二人碰上,登时震退七八尺远,但觉胸口
热血上涌,真气浮动。
这时若果蓝岳或无名氏向他出手,他因真气浮动,自是无法抵挡,非死不可,
但无名氏心心念念都集中在蓝岳身上,颜峰一旦退开,他随即飞身向蓝岳扑去,双
掌连环迅劈。
蓝岳见他攻势凶猛,心中微怯,同时也大感不解,想不出他何故认定自己两番
猛攻。这一来心中甚是紊乱,连应敌招数也施展不出。
正在心慌意乱之际,耳中听伯父蓝商一的声音道:“速以我亲传指法应敌!”
蓝岳顿时惊醒,疾快一指点出。无名氏自从学会了凌波父的修罗七诀和伽因神
尼的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上阵对敌时,对方任何手法数一使出来,便有克制
破解之法。
但蓝岳这一指点得神奇无方,一望之下,竟想不出如何克制,只好陡地撤回攻
出掌势。施展出凌波父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之式,一掌直击,一掌横扫,不
但严密封住敌人指势,还暗蕴反击威力。
两人都无隙可乘,各自退开,那边厢颜峰得这顷刻工夫,已经调运好真气,回
复常状,暗忖蓝岳刚才的一掌显示出功力之深厚,前所未见,竟不知蓝大先生到底
使他增加了多少功力?现下须得考验出来,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于是涌
身直扑蓝岳,双拳先后猛击出去。
蓝岳又出指抵挡,颜峰双拳上发出那么浑厚真力,尽皆被他一缕风破去。颜峰
一见硬拼不得,双拳化作虚势,迅快一晃,领开对方眼神,底下陡然踢出一脚,蓝
岳指尖一沉,封住下三路,他对颜峰毫无怯意,是以能将“三才神指”奥妙威力十
足发挥。
颜峰不敢试他指上功力,迅如掣电般缩底下踢出一脚。上面双拳化虚为实,猛
急劈击。
他这几招上下变化,迅速神妙兼而有之,观战群雄眼见这两人对面互相作势,
大部份看不出个中奥妙,只有极少数高手领略得出其间惊险。
蓝岳到底欠缺岁月浸淫之功,这刻指法已接续不上,当下使出本身精熟手法,
一招“手挥五弦”,双掌先后劈扫出去。
颜峰心中大喜,拳上真力增加到八成,原式猛攻。两人右手拳掌首先相接,啪
地一响,蓝岳脚下浮动,身形不稳。眼看另一只手的招数碰上了,势必当场吃亏。
风声飒然响处,无名氏已落在颜峰身侧,出手奋攻。颜峰心中最是忌惮无名氏,这
时宁可放过了取胜蓝岳的机会,将攻袭蓝岳的拳力转移到无名氏身上。
蓝岳感到压力消失,勇气大振,不知不觉又使出刚刚学会的指法,一招“遥指
天南”,侧袭无名氏。
这两人合力夹击之下,攻势险恶。这一来无名氏反而居于劣势。只见他左手一
勾,指尖已勾中颜峰手腕,右掌横扫出去,轻飘飘拍中蓝岳手指。
颜蓝二人都不由自主斜斜冲开,颜峰的手腕和蓝岳的手指都有一阵火辣辣之感
。
葛山堂洪声道:“好小子,这一招可不是凌波父绝艺……”
蓝商一道:“达摩心法失传已久,果然十分神妙厂
无名氏微微一怔,心想自己乃是代表凌波父出战,怎可施展别家绝艺?
本台之上只有一个老赌徒看出无名氏微怔之故,当下缓缓移到美艳夫人身边。
颜峰和蓝岳二人心中不忿受辱,不约而同地一齐向无名氏攻去。这两人一个拳
脚交加,一个运指如风,霎时间已攻了四五招。无名氏奋勇封架,出手皆是凌波父
的十二散手。
颜蓝二人攻势有增无减,又是四五招过去,无名氏已显出不敌之象。
老赌徒侧眼望一望美艳夫人,见她面含忧焚之色,这才低声道:“无名氏功力
比这两人都要深厚,但仍然抵挡不住两人联手夹攻之势!”
美艳夫人两眼不离战圈,随口道:“那怎么办?”
吴道:“小凌的十二散手乃是武林绝学,可惜无名氏施展时微见走样,似乎不
是得自小凌嫡传!”
美艳夫人道:“是啊,有一招‘天马行空’凌波父曾亲自指出我手法谬误之处
,但无名氏恰好就是错在这个地方,所以我晓得你说中他的弊病广
这时无名氏业已险象环生,凌玉姬骇得全身发抖,几乎急出眼泪。
美艳夫人接着道:“他的手法只是得自玉姬口授,这等绝世之学何等深奥,自
然难免有误!”
吴接口道:“既然如此,他便不是小凌的传人了。”
美艳夫人登时醒悟吴话中之意,当下大声叫道:“无名氏你听我说……”她连
丹田真气传出声音,无名氏自然听见,但苦于被对方着着紧迫,连眼睛也不能眨一
下,更加无法开口应答。美艳夫人虽是知他处境艰危,但又怀疑他过于专注,没有
听见,心中一急,随手把凌玉姬拉到身边,举手除下她的面纱。凌玉姬全副心思都
倾在战局上,面纱除下也不晓得。
美艳夫人运气迫出声音,道:“你们快看玉姬!”
这句话比符咒还要灵验,激战中的三个人都一齐偷眼一觑,只见两个长得一模
一样的美人站在一起,手上招数登时在中途停住。
无名氏跃开数步,喘一口气,道:“她怎么啦?”
美艳夫人道:“我是她的母亲,现下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将她许配与你为妻!
”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绝世美人面上,再也移不开去。
美艳夫人平时看不出年纪,但这刻和凌玉姬并肩而立,相比之下,可就看得比
凌玉姬要年长得多,但也只如长姊幼妹,决难教人相信竟是一对母女。
凌玉姬举手摸摸面庞,发现面纱已失,立时张惶失措,颜峰第一次见到她的全
貌,直是目眩神摇,心智迷失,蓝岳前此已经见过,是以仍然能够思想,朗声叫道
:“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三人尚未分出胜负广颜峰摹地惊醒。也道:“当日我们是
怎生约定,天下无人不知,夫人怎能反悔广
美艳夫人道:“我做主将她许配与无名氏是一回事,你们相争又是另一回事,
现下毋须争论!”
颜蓝二人那肯不跟她争论,正要开口,忽见美艳夫人把凌玉姬面纱收起,向她
说话,于是齐齐忍出驳斥之言,等她讲完再行争论。
只听美艳夫人道:“你已有了丈夫,从此以后不须再戴着面纱,以免徒然惹出
无限是非!我是你生身之母,自是有权改变你爹的话!”
凌玉姬被千百对眼睛看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美艳夫人随即向无名氏道
:“你只是凌家之婿,不是凌家传人,出手之际,不须限于凌家绝艺!”她煞费苦
心安排这个场面,为的只是要对无名氏说这几句话。
老赌徒吴逻见她机变过人,手段高妙,心中暗暗佩服,接口道:“这话说得是
,你不是凌兄弟子,无须拘束武功路数!”
无名氏心中豁然贯通,大感轻松。
蓝岳道:“假若今日在下赢了,请问夫人如何安排?”
颜峰厉声道:“那一日在华山中的约定便又如何?”
美艳夫人道:“两位还未得手,多说无益。只要你们之中有人占得鳌头,我自
有公平之法。如若措置不公,蓝大先生和葛兄也不肯答应,是也不是?”
颜峰,蓝岳一听这话有理。果然不再多言。转身之际,两人目光互相碰上,颜
峰趁机使个眼色,蓝岳微微颔首。
三人再度峙立,蓄势待发。蓝岳暗自忖道:“颜峰以阴险奸诈著名,莫要他趁
机暗算……”
谁知这一次颜峰却是真心实意想和蓝岳联手,合力先击毙无名氏,是以他首先
出手向无名氏攻去。蓝岳也随即发动,出手夹攻。
眨眼间三人激斗了十多招,依然是以二攻一的局势,可是无名氏这回却挥洒自
如,有攻有守。原来他一则不拘武功路数,得以放手施为。二来蓝岳表面上和颜峰
合作,其实处处提防,不用全力。
台下群雄但见这三人兔起鹊落,出手如电,惊险之处真是一羽不能加,一叶不
能落,既刺激,又热闹,因此喝彩叫好之声,此起彼落,震撼大地。
看看又斗了二十余招,颜峰已看出蓝岳心意,大是恼恨,歹念随之而生。他家
传武功都是从帝疆四绝处偷学得来,当下暗暗盘算道:“蓝岳招招都施展三才神指
的话,我便奈何他不得。设若偶一不用指法,我颜峰管教你立毙当场……”
这三人当中只有无名氏一个人心中但坦荡荡,全神应付战局。他最近两个月来
又练会了达摩秘发内的六招,合共是九招,这九招变化无穷,越是使用,越发有所
妙悟,威力逐渐随手法纯熟而增加。
葛山堂、蓝商一两人的面色越来越发凝重,原来这两位绝代高手已看出无名氏
渐具闯入帝疆争雄逐胜的实力。最使他们不安的便是无名氏于今尚自年轻力壮,而
他们已属老迈之人,假以时日,无名氏势必压倒他们,称尊字内!他们想到这个结
论,都感到难以忍受,胸中涌起阵阵妒火般杀机。
老赌徒看出他们心意,大是忧虑,环顾台上,却没有一个足以出手相助之人。
无名氏越战越勇,不论掌拍指扫,都别具威力,迫得蓝岳也用上全力。又战了
数招,无名氏随手一掌就迫开颜峰,接着快得如同白云舒卷向蓝岳连拍两掌。蓝岳
一指点去,”只抵住他第一掌,下面指法已不能变化。当即使出一招“冰封千里”
封架他第二掌。
侧边的颜峰一声不响,倏然欺近,拳出如风,猛袭蓝岳腰胁要害,蓝岳万想不
到颜峰这时忽施暗算,已经无法抽手抵挡,只好运气护住胁下要穴。“膨”的一声
,这一拳打个正着。蓝岳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疼,登时失去知觉,身形随着拳力打
横飞出丈许。
颜峰一击得手,揉身猛攻无名氏,双拳如风雨交袭。无名氏一怔之下,被他迫
退四五步之多,才能稳住身形。
蓝商一纵落侄儿身边,摸摸他的脉息,沉声一叹,取出一颗丹药放在蓝岳口中
。台下纵上一个青衣女子,双眼含泪,道:“他还活得成么?”蓝大先生摇摇头,
道:“难说得很,老夫虽然用去仅存的珍贵灵丹,却不知是否能挽救他的性命……
”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青衣女子一眼,道:“你是瑛姑么?岳儿曾经提起过你!”
瑛姑双泪籁洒下,行了一札。蓝商一叹口气道:“老夫从前不传他心法之故,
就是知他根基浅薄,到了要紧关头之时,禁受不住敌人的重手法一击!并非因他聪
明才智低于别人!唉,今日果然这般下场,你如果有意思,可以把他带走,或者在
你悉心调护之下能够挽回性命。”
瑛姑不敢多耽时候,连忙抱起蓝岳,纵落台下,径自走了,她从现身以至离开
,都不向美艳夫人和凌玉姬看上一眼。
台上这时只剩下无名氏和颜峰二人激烈争持,那颜峰凌厉进击,一味施展葛山
堂所传的六六三十六路天罡拳腿法。他拳脚之上威力绝大,因此无名氏几次以绝妙
手法反击他都相应不理,迫得无名氏只好收招封挡,不然就得出现同归于收的局面
。
他虽是占了优势,但葛山堂却不时皱眉摇头,似是大大不以为然。
颜峰一直凌厉进击,这一路天下第一的拳脚招数已经反复施展了两遍,无名氏
突然大喝一声,双手齐出,左手抓住他右拳脉门,另一只手则抓住他足踝穴道。
颜峰全身乏力,无由挣扎。无名氏将他举过头顶,作出摔死他的姿势。
全场千数百人没有一点声音,人人都在等待这结束的最后一刹那。
无名氏一抬眼,恰好见到帝疆四绝之一的葛山堂,不觉手势一滞,朗声道:“
葛前辈可要接住他?”
葛山堂摇摇头,道:“老夫不接!”原来他早就知悉颜峰为人险诈无情,今日
眼见他出手暗算他伯父颜二先生,深感此人太以卑鄙恶毒,加上他出手暗算蓝岳,
奸诈百出,其时葛山堂虽是唯恐他不能取胜,但颜峰得手之后,这个绝代高手就大
为后悔,觉得自己实在传错了人。是以无名氏一问,他想也不想便说出答案。
无名氏双臂一挺,把颜峰举得更高,心中摹地记起另一个人,不禁转头望去。
只见她白前要飘飘,绰约多姿,这刻美艳人衰的花容上,布满惊恐震骇之色。
无名氏心中一软,忖道:“她为人最是仁慈,怕看一切惨醒景象,我若是当着
她眼前将颜峰活活摔死,只怕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
全场之人都被他的动作挑起是紧张情绪,个个心胆悬吊在半空中,就等他那么
一下。
无名氏心念电转,终于轻叹一声,把颜峰放下,转身走到凌玉姬身边。凌玉姬
满面含笑,如春花吐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感激地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
我。”
无名氏点点头,两人四目交投,从眼光中互相倾诉心中情意……
老赌徒走到台口,宣布无名氏获胜,四下彩声雷动。当下众人跃下木台,那千
数百武林人物见好戏收场,都各自纷纷散去。
葛山堂和蓝商一早已走得没影,台下只余无名氏,凌玉姬,美艳夫人。罗门居
士,丁岚、叶谋等人。四下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忽见楚南宫、灵隐山人,莫庸,
苦行禅师等数人过来,大家都向无名氏,凌玉姬道贺。凌玉姬初时还自笑逐颜开,
但后来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渐感不安,神情变得十分黯淡。
颜峰在那边的台下,有如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一张马面拉得长长的,目光不
时闪动,显然正在想什么心事。
丁岚谈起那日追踪凌玉姬之事,美艳夫人则问她何以留下遗书,不让无名氏赴
约之故。凌玉姬支吾以对,罗门居士和叶葆丁岚等三人已知道无名氏身世之谜就在
这庐州之内,因此也晓得凌玉姬绝不能在无名氏面前道出原委,忙道:“凌姑娘深
爱无名兄,所谓关心者乱,自然判断不清,诚恐无名兄战败,所以设法阻止!”
叶道:“不错,凌姑娘此举也是人情之常!”丁岚接口道:“但她却不知江湖
上的规矩,因此反而做成错误,险险使无名兄心神受扰,好险好险!”
美艳夫人道:“我们且回城去,今晚大排筵席,为这两小口子庆祝一番,再行
择吉成亲!”
楚南宫不知庐州和无名氏的关系,大声道:“好极了,无名氏天生侠骨,武功
盖世,凌姑娘仁心慈肠,貌美如花,正是珠联壁合,何不就趁今日交拜大地,成就
一段美满良缘?”
灵隐山人莫庸等都同声赞成,罗门居士觑见凌玉姬惊惶之色,忙道:“不可,
不可!眼下武林人物都聚于庐州,这等婚烟大事,势必招来千百贺客,试问如何应
付?即使应付得了,无名氏和凌姑娘也将筋疲力竭,元疑自寻烦恼!”
楚南宫怔道:“然则却在何地成亲?”
叶谋道:“婚烟大事乃是人生百年大典,兄弟主张郑重从事,我们都是武林中
人,筋强力健,不怕辛劳,莫如立刻起程前赴金陵,那儿才是真正的大地方,适宜
铺张大宴宾客!”
丁岚道:“此计良佳,兄弟首先赞成广其余之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美艳夫
人几自沉吟。
罗叶丁三人都十分紧张,只因美艳夫人身为凌玉姬之母,乃是主持婚事之人,
自然要以她的话为准。
凌玉姬比他们更加不安,一则为了害怕美艳夫人决定前赴庐州,二则为了自己
不守父亲严训,除下面纱,三则这等哄动天下之事,凌波父的生死使她心头遮布上
一层阴影。
美艳夫人察觉出她神色阴郁,大是讶异,道:“姬儿你有什么心事?”凌玉姬
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女儿想到金陵走走!”
美艳夫人沉吟道:“这也使得,但你须得把心事抛开。”
无名氏柔声道:“你不舒服么?”凌玉姬强笑道:“我很好!”
数丈外的颜峰忽然大声道:“这世上亏得有这么愚笨之人,连她的心事也不晓
得!她是在忧虑她父亲的生死,与她身体何干广
楚南宫厉声喝道:“干你什么事,少说话广这一于高手之中,谁都晓得颜武功
高强,没有人敢出声斥责,只有楚南宫胆粗气豪,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
颜峰冷冷一笑,没有做声,楚南宫又喝道:“你赖在此地偷听我们说话,这算
什么英雄行径?”
众人都不做声,美艳夫人晒道:“他不敢走开之故,便是怕他伯父收拾!”颜
峰面色微变,似是震惊于美艳夫人的智慧。
他迅即恢复冷静,道:“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这一半只有凌姑娘。
罗门居士,叶大侠和丁岚兄听得明白!”
无名氏,楚南宫等人都讶疑地望望这四人,只见他们面色都变了一下,尤以凌
玉姬为甚。这一来都心知必有缘故,无名氏道:“到底是什么事?”一言未毕,数
丈外传来一声长笑,声如骛凤,响彻云霄。
众人都转眼望去,只见木台的另一侧站着老赌徒,独自仰天长笑。
笑声未歇,空中传来一阵拍翅之声,众人抬目望去,只见一群飞鸟冲下来,就
在吴的秃头上两三丈之处盘旋低飞。
众人还道吴表演奇功,用笑声招来这一群飞乌。可是众人心中最是迷惑的,便
是这一群飞鸟之中,有鹰有隼,有鸥鸽,鸽子,还有麻雀,形形色色。这些种类不
同的飞鸟竟会聚在一块儿,实在是罕见罕闻之享。
那群飞鸟在他头上盘旋数匝,摹地敛翅束翼,疾坠下来,转眼间跌了一地。只
一落地便即僵毙,不再动弹。
这时连颜峰那么阴沉多智之人,也惊讶得张开嘴巴,别的人更不用说了。
紧接着一阵异声从东边传来,顷刻间出现数十道影子,贴地滚驰,都向老赌徒
冲去。
众人运足目力一看,惊讶得瞪大双眼,原来这数十团影子竟是一群家畜,其中
有鸡有狗,有猫有羊,这一群家畜似乎也是听到老赌徒的笑声,特地赶来。
老赌徒面带微笑,望着这一群家畜,转眼问已冲到他面前两丈之内,摹地先后
倒地,完全僵毙。
颜峰用力敲一下脑袋,自语道:“怪事,怪事,真是匪夷所思……”
老赌徒道:“你若猜得出其中缘由,老赌徒便把平生绝学人鬼八大剑传授给你
!但限你在一年之内参透,逾期无效!”
颜峰精神一振,道:“这话可是当真?”
吴道:“老赌徒平生从元戏言,但你得赶紧走开,老赌徒要将谜底揭晓!”
颜峰哪敢怠慢,生怕失去这个天大良机,赶紧飞驰而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凌玉姬,罗门居士,叶葆,丁岚等四人明白吴此举乃是暗助无名氏,设法支开
颜峰,使他一时来不及揭开无名氏身世之谜。
美艳夫人讶道:“吴兄你会变戏法?”
老赌徒挥手道:“你们速赴金陵,老赌徒在练功夫!”
罗门居士接口道:“吴老前辈既是这么说法,我们这就动身前赴金陵!”
众人开始移劝,向东面走去。走了十余里,美艳夫人停步道:“哪一位想得出
他变的是什么戏法?”
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凌玉姬突然道:“我回去问问他!”
无名氏微笑道:“算了,想不出也没有什么关系!”
凌玉姬坚持道:“我要回去问问他老人家,但不要你陪我!”
无名氏怔一下,道:“你最好别一个人乱跑!”凌玉姬道:“只此一次,不要
你陪我!”无名氏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楚南宫朗声道:“兄弟愿陪姑娘走一趟!”
无名氏最是敬重此人,当下拱手道:“如此有劳楚兄了!”
美艳夫人没有做声。
凌玉姬回头走去,楚南宫大步跟随。不久已望见那座平台,只见老赌徒。吴犹
自站在台上,遥眺四方。
他们奔到台下,吴道:“两位回转来作甚?”
凌玉姬道:“请问吴怕伯,你变的什么戏法?”
吴摇摇头:“不关我事,是别人变的!但却是世上一宗绝艺,不是戏法。”
凌玉姬接着道:“吴怕伯可知道我爹爹的生死下落么?”
老赌徒吴逻定眼望住她,只见她满面愁容,楚楚可怜。”暗忖自己已经活了八
九十岁,但这个女子的娇容仍然能打动自己,怪不得天下武林中无数高手为了此女
甘心拼命搏斗。
他实在不忍得眼见这个女孩子宛转娇容,当下道:“令尊今日不曾现身,无怪
你要想到生死二字!”
凌玉姬一听这话,泪水已涌满眼眶,吴逻又道:“不过据我老秃所知,令尊对
美艳夫人成见甚深,有她在场,决不肯现身并非奇事!但这一说终嫌牵强,还有一
个理由,较为满意!”
凌玉姬忙道:“好伯伯,你老快点说吧!”
吴道:“令尊近二十年来武功每况愈下,已难在帝疆中立足,以他那等人物,
自然要发奋图强,故此他可能在某一处极为隐秘之所,埋头练功,人间消息,根本
不曾传人他的耳中!”
凌玉姬透出一丝笑容,抹掉泪珠,道:“我爹只要健在的话,不论他神功练成
没有,我都不让他再上黄山争雄。”
她仍然没有走开之意,吴讶道:“你没有事就最好回去,此地凶险得紧,不宜
久留!”
凌玉姬蹑喘半晌,才道:“我爹命我遮住面孔,但我妈却要我除下,唉,我也
不知如何是好,求伯伯指教!”
吴道:“她果真是你的妈妈?”
凌玉姬点头道:“不错,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曾问起我身上的痞记,我身上
虽然没有,但那是被我爹用药水脱掉的!”
吴想了一想,道:“父母之命,虽是如天之大,但也得衡情度理,可行者则遵
,不可行的亦不须盲从……”
话犹未毕,七八丈外传来一冷笑,接着一条人影凌空飞来,晃眼落在台上,却
是个鬓发如银的美貌妇人。从她雪白的头发看来,最少也有七八十岁,但看她的面
容,却只像是四旬上下之人。
她道:“胡说八道,父母之言焉能不听?”
陪笑道:“程姑娘说得是,但像她目下情况,应当听从父训?抑是慈命?”
凌玉姬早先听葛山堂说起过,当即知道这个白发美妇就是那位毒仙程珠,接着
又记起祈辛二人现身上台时,曾经施展这位毒仙所传的绝艺,弄倒了一排人,踏躯
而过,这种以人身作桥梁道路的手法,既是毒仙传给祈辛二人,而这二人上台后又
自称是吴弟子,迫得吴非出头否认不可,从这种种迹象看来,毒仙程珠分明正是吴
的仇家对头。
她从葛山堂口中己听知毒仙极是难惹,心中不禁暗暗替吴担忧。
毒仙程珠沉吟道:“父训母命都难违背,那就只好两命皆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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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四章 千首神像血宫布陷阶
老赌徒咧嘴一笑,神情甚是滑稽。但旋即敛去,似是不敢在这位毒仙面前放肆
。道:“如此可不大容易办得到呢厂他用庄重口吻说话,反而使人觉得很不舒服。
凌玉姬暗暗替他难过,忖道:“吴伯伯是何等英雄人物,居然这般害怕程仙子
,教别人看了都为他气短!”
毒仙程珠瞪他一眼,斥道:“有什么难办的?”吴忙道:“姑娘说得是,那有
什么难办的……”
毒仙程珠道:“那么你说她该怎么办?”
老赌徒怔一下,心想这原是你的主张,却问起我来!口中却不愿顶撞,迅速忖
想一下,道:“这事容易,侄女儿你把面纱对半撕开,只挂上一片,这时半边遮住
,便遵从了父训,半边面不遮,亦不违慈命!”
这话本是滑稽,但凌玉姬却笑不出声,心中更加替他难过。她自然不晓得吴和
程珠的复杂关系,只当吴逻怕她毒功厉害,是以毫无斗志。
毒仙程珠道:“胡说,应当单日戴上面纱,双日除下,才兼顾父母之命!”
老赌徒道:“对,对,可笑老赌徒竟想不到这法子……”
话声未歇,楚南宫实在憋不住这口气,朗声喝道:“吴老前辈死则死耳,何须
如此软弱,教晚辈听了心酸!”
老赌徒面色微变,飞快看毒仙程珠一眼,见她毫无变动,一时猜不出她的心意
,当下怒喝道:“后生小子胆敢如此狂妄,待老夫取你性命!”当下作势欲跃,毒
仙程珠摆手道:“别动,你想早一步出手把他点昏是不是?”
接着转头望住楚南宫,眼神电射,冰冷锋快得如同利剑。却见楚南官挺胸卓立
,面上毫无惧色,当下点点头,道:“果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子!”
楚南宫道:“程仙子谬誉之言不克当得,吴老前辈虽是极少在江湖行道,但刚
才种种己显示出宅心仁厚,满腔正义。况且名列四绝,天下同钦。程仙子迫他露出
此态,实在使人见而伤心!”
程珠哼一声道:“他纵是置身鼎镇之上,刀斧临头,也不会有丝毫惧色,你以
为他不是个铁挣挣的硬汉么?”
楚南宫和凌玉姬都不觉一怔,吴只苦笑一下,道:“姑娘过奖了!”
毒仙程珠没有理他,厉声道:“但你们可知道大凡一个人心中负疚含愧之时,
就挺不直背脊骨么?”
她徐徐转回望着吴,眼中寒光四射,满含杀机,厉声道:“中原一恶食人秃王
是你的什么人?”
吴遐茫然道:“便是先师!”
她紧接着喝道:“你师父为人如何?”
吴道:“他虽是负有恶名,但其实是大仁大义大慈大悲之人,武功绝世,宇内
无匹!”
程珠道:“他的武功天下第一,谁能害得死他?你说,最谁杀死他的?”
吴突然滚下两行老泪,道:“是我杀死他的!”
程珠举手指到他的尖上,厉声道:“你以何种功夫杀害师父?”
吴道:“是用西域祈家的秘传毒功!”
说到此处,楚南宫和凌玉姬两人已经惊得呆了!他们宁愿不信这是事实,但耳
中听得分明,眼中看得透楚,再也不是虚假之事。
毒仙程珠仰天纵声而笑,久久不绝。吴初时呆立如木,但笑声起了不久之后,
突然而色变得更加苍白,额上汗珠滚滚流下。
笑声夏地中断,之后,程珠凝目望住他,过了片刻,幽幽一叹,道:“我也只
好用祈家毒功取你性命,替秃爷爷报仇。唉!这也是先父严命,他说如果我不能替
秃爷爷报仇,就不认我是程家之女!”
吴慢慢点头,道:“我晓得了!但你心中也明白当日铸成的大错,实是出自误
会是也不是?”他的声音已远不如早先亮。
毒仙程珠举起衣袖,替他试掉面上汗珠,举止之间,柔情如水,轻轻道:“我
自然明白啦!但父母之命岂能违背?你死了以后,我也不会独活,定必赶到黄泉之
下与你相聚!”
她声调凄楚,情深一片,只听得凌玉姬黯然下泪,楚南宫浓眉低垂。
吴此时精神一振,道:“你何必等了这许多年?我别的都不担心,只担心你心
中没有我,早知你心中有我,早就该结束了!”
毒仙程珠柔声道:“我何尝不想早点了结这段公案,可是其时帝疆四绝天下独
尊,未有后起之秀。你若是死了,谁来制衡这局面?现在已出了一个无名氏,足可
顶替你的遗缺,我才敢出面了结此一公案!”
吴道:“你说得是,我只顾到自己,实是不该!”
两人相视微笑,满面欢欣愉悦,宛如情侣,久别重逢,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心
底千言万语。
凌玉姬哀叫一声,道:“天啊,你们这等相爱,但只是片刻快乐,不久你们都
要死了……”
她提到“死”字,不禁打个寒战。楚南宫长叹一声,胸臆中被一种说不出的悲
枪之情塞满,恨不得能够像凌玉姬一般流泪大哭。
老赌徒吴逻微微一笑,双眼不离程珠面上,口中答道:“心灵上的片刻满足,
更加可贵。你们看来虽短暂,但人生百年,其实也不过是弹指之事!”
毒仙程珠含笑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人当下携手跳落地上,漫步而去。走出数丈,忽又折转回来。
凌玉姬心中顿时燃起无穷热望,迎将上去。吴道:“有烦贤侄女得便转告颜峰
,那些飞鸟家畜皆是小珠所为。此人聪明机智;必能猜出。但此事已落老赌徒算中
。老赌徒若不是情知大限在即,焉肯以人鬼八大剑做为赌注“
凌玉姬听他还是要死,心下凄然,答不出话。
吴取出一本小册子,轻轻一扬,小册就飞落楚南宫怀中。他道:“楚老弟为人
义胆侠骨,可代老赌徒择徒传授剑术,以免先师一生心血,随草木同腐。楚兄便中
翻阅,必有神益!”
说罢便即转身,携着程珠玉手,飘然而去。只听程珠曼声吟道:“人间尽是埋
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曼妙吟声随风传来,韵味清华超远。
凌玉姬和楚南宫直到两人背影消逝,这才惊醒,但觉一切经历,如梦如幻。
当下一齐向来路走去,凌玉姬如痴如醉,反复吟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
朝朝暮暮广和“人间尽是埋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之句,中心徘测,情怀甚是
萧索!
不多一会儿,已经见到众人。楚南宫把一切详情说出来,只听得众人都泛起讶
骇怜惜之情。
众人走了数日,这一天中午时分抵达金陵,十二金钱赶先两日到达,这时已安
排好一切,由金陵最大的双龙缥局局主石家兄弟招待,拨出一座住宅,布置好洞房
喜事各物,又安排好其他一切细节。
那座住宅甚是宽大,共有三进,厅房院落不下数十间,因此众人都落脚此宅。
当晚石氏昆仲大排筵席,竟达二十席之多,所有金陵附近有头有面的武林人物
都得到柬邀,元人不专程赶来。
无名氏眼见武林中对自己如此尊崇推重,大觉快意,豪兴飞扬。席问不免有表
演绝技的节目,无名氏被大家硬推出席,只好练了六招凌家十二散手,这时举步投
足之间,奥妙无穷。但席上众人绝大部份都看不出奇妙,都只随声喝彩,并十分真
诚热烈。无名氏可不把别人的彩声放在心上,却暗觑凌玉姬一眼,心想这几手练得
神与意,极是高明,应该博得她赞许一笑,谁知凌玉姬眼皮微垂,竟似是没有见到
他献技之屯
无名氏心中纳闷,但这刻不便多问,快快回席。这时有人把鄂都秀士莫庸哄推
出席,莫庸推辞不得,当下朗声道:“大匠在前,莫某自应藏拙,无奈诸位盛意拳
拳,只好献丑,因想如若练一趟拳脚,功力未纯,难免谬误百出,且亦平淡无奇,
须得有劳神指丁岚兄一同搭挡,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酒酣耳热,无不大声喝彩,自有人将丁岚请了出席。
丁岚道:“莫兄把兄弟弄了出来,不知有何妙策可博席上宾朋一笑?”
莫庸向他拱拱手,随即向众人道:“丁兄的武功绝学,用不着兄弟多说,诸位
早有耳闻。现下兄弟想请他当众表演另一宗天下无双的绝艺,那便是追踪之技。先
由丁兄拿了一件信物,走到屋外五百步之处,待兄弟去取回来,密密藏起……”
丁岚笑着摇手道:“寻觅匿物此追踪人马不知难上多少倍,莫兄真要兄弟出丑
?”
莫庸道:“丁兄妙技天下皆知,何须谦逊?”当下从囊中掏现一块汉玉交给丁
岚。
丁岚道:“莫兄这等坚持,兄弟只好勉力一试!”接过玉佩,便走出屋外。
众人皆知莫庸取物之举,表演身法,许多人都暗自准备计算时间。过了一会儿
,莫庸道:“兄弟这就去把玉佩取回,然后由诸位指出藏放之处!”
只见他双肩微晃,快逾电掣般飞出屋外,有些武功稍差之辈,根本看不清楚,
登时响起一片彩声。
只一转瞬间,莫庸在门口现身,手举玉佩,道:“兄弟已将玉佩取回,藏放何
处便请示知!”
众人四下乱望,罗门居士道:“放在那儿便好,众人转头望他,只见他举手指
住屋顶。
莫庸微笑点头,飘身而起,身形在高达两丈的横梁下面略略一停,已把玉佩轻
巧塞人梁底,接着飘坠下地,手指连屋梁也没有碰到。
众人见了这等美妙身法,不禁大声喝彩,当即有人出去把丁岚喊回来。
神指丁岚踏人屋内,先闭上双眼,用鼻子四下嗅了嗅,然后睁眼道:“兄弟要
献丑了!”
众人都屏息静气,看他如何施为?神指丁岚低头在地上看了一阵,锐利的目光
逐一掠过席间众人面上,竟没有向屋顶看上一眼。众人都猜他未曾查出线索,是以
人人都不屋顶看。
丁岚把众人表情看了一遍之后,倏地哈哈大笑,飘身而起,身形拔空飞起之际
,仍然低头望住众人。
只见他伸手一摸,从梁中取出那块玉佩,随即飘坠地上,由始到终,都不曾向
屋顶望了一眼。
这等技艺的是举世罕观,神奇之极,众人彩声雷动,久久不绝。
莫庸收回玉佩,与丁岚回到席上,美艳夫人道:“丁岚神乎其技,骇人听闻,
如肯将其中线索公布,当必更有趣味!”
丁岚起身道:“这等雕虫小枝,不值一咽。兄弟就向各位说一说。第一要第线
索是莫兄回去之后,忽然传来一阵彩声,兄弟当即得到一个启示,便是莫兄定然在
诸位宾朋之前表演了一手绝技,博得满堂采声,待得兄弟人来,四下一看,竟无丝
毫蛛丝马迹,因知莫兄将玉佩藏起之后,便不曾移动。参以早先的采声,可知莫兄
必是将玉佩放在高处,表演了一手轻功。”
他略略一停,众人都纷纷点头,丁岚又道:“兄弟便从地面上计算莫兄上落位
置,算准之后,便须证明这一项推想正确元讹。但兄弟却不能先上去看看,须得一
出手就将藏物取出,当下只好在诸位神情中查看!”
楚南宫朗声大笑道:“有趣,有趣,却是哪一位泄漏了机密?”
丁岚道:“连楚兄在内,都告诉兄弟那玉佩果真藏在梁上!”
楚南宫道:“什么,你看我时,我望也没望屋顶一眼!”
丁岚道:“正是如此,试想举座宾朋都不向屋顶望上一眼,岂不是证明玉佩就
是藏在上面?”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笑语纷纷,都由衷佩服相丁岚这种种推理心法。
席上之人哪肯放过这一千罕得见面的封爵高手,喧声不绝,当下由楚南宫表演
了一趟天下知名的连环铁拳,猛烈强劲的拳力震得大厅摇晃不定,几乎倒塌。
这一趟拳法自是傅来如雷彩声,接着由苦行禅师表演一趟杖法,舞到急时,罗
门居士,丁岚,楚南宫、莫庸等人轮流将杯中之酒泼去,竟没有一点透人杖影之内
。
众人越看越兴奋,欢声不绝,继由罗门居士出场。他先取了一支竹筷,插在砖
缝之中,插得甚浅,一触即倒。接着他用三条绳子缚在腰间,由主人派了三名壮汉
出去。
罗门居士纵上筷尖,单足点立,使个“金鸡独立”的式子。那三名壮汉围成品
字形,手中各执一绳。罗门居士道:“三位请府力拉绳,不拘先后!”
那三名壮汉两臂都蛮有力,哪肯相信拉他不跌,当下轮流运劲猛拉。罗门居士
足下只点住一根插得不稳的竹筷,身上要应付三股方向不同的力道,而这三股力道
又是变幻元常,但他卓然稳立,纹风不动。那三位壮汉实在无法拉得他倒,突然一
齐用力,三根粗绳绷得笔直。但这时罗门居士反倒容易对付,只消使他们三股力道
对消便是。那三名大汉猛拉一阵,忽地一齐跌倒,原来绳子已被他们猛力拉断。
众人掌声彩声一直不停,直到罗门居士回席落座,犹自未歇。
无名氏见凌玉姬眉字间透出忧郁之色,心中甚是不安。忖道:“我再出去表演
一趟,且看能不为她驱愁?”
当下起身出席,众人听他自告奋勇表演一场,更是高兴。
无名氏托主人石氏昆仲,选出八个对手,然后当众宣布要在五十招之内,反复
施展人人皆识的“挑帘望月”,“丹风连环”、“抽撤连环”三招,任得这八位对
手取出兵刃猛攻,五十招之后,不分胜负而退!
众人听这话大感兴奋,只困他们都听说无名氏一身武功,已可与帝疆四绝比拟
,尤其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这刻表演的正是将普通平凡招数化为奇招,最难
的是除了自保不败之外,还须煞住手法,不得击败对方。
被选出围攻无名氏的八人更是欣慰,天下间几曾碰上这种只管打人而不怕被打
之事?人人都存心偷学绝艺,暗加准备。
一切就绪,这八位武林之士各自取出兵器,有刀有剑,有鞭有戟,且一个用长
枪,一个用判官笔,形形色色,好不热闹。
无名氏先演练出那三式,教众人看了,然后由八人出手进攻。
大厅中霎时布满刀光剑气,人影纵横。那八人各施绝艺,奋勇进击,手下毫不
留情。
无名氏反复施展这三招寻常手法,但其中暗蕴大悲佛手和修罗七诀,众人明明
见他使的果然不出那三招范围,可是在他手中,却威力倍增,举手投足间,妙用环
生。
那八人兵刃飞舞,奋攻不休,但打了二十余招,还没有一人能够把招数使全,
都是使到一半,就被无名氏迫了回去。
全场寂然无声,都被这等神奇武功眩惑住,直到五十招打完,双方果然不胜不
败。
登时彩声雷动,许多人站起身鼓掌欢呼,无名氏向四周行过礼,回到席上,只
见玉姬依然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无名氏终于忍住,没有问她。
席终人散,无名氏悄然走人凌玉姬所居的上房内。凌玉姬见到他,表示出很高
兴的样子,和他谈东谈西,无名氏倒不好意思启齿问她。原来这几日以来,她一直
在神色中流露出飘忽的忧郁不安,无名氏今晚特意要追问出其中原故,但见她谈笑
甚欢,便又打消此意。
喜期已择定在五日之后,这一天大清早凌玉姬起床略一梳洗,便在幽静的后园
中漫步,走到一棵绿树下面,不禁深长地叹息一声。
树后忽然传出一阵柔和圆朗的声音道:“小姑娘何事叹息?”
凌玉姬骇了一跳,急步绕到树后瞧看。
只见一位中年女尼,相貌秀美,含笑端立树后,眸子中射出一片慈祥光辉。
凌玉姬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女尼,可是对方美丽壮严的法相却打动了她的心,不
须思索便觉得也是个大慈大悲的得道神尼。当下盈盈行礼,道:“大师法号怎生称
呼?敢是特意驾临指点迷津?”
那女尼道:“姑娘言重了,贫尼哪敢当得指点迷津的话?”她没有说出自己法
号,凌玉姬却忽然有所解悟,定眼打量她好一会儿,才道:“大师可是当世神尼枷
因大师么?”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与姑娘想是夙缘契合,是以姑娘一猜便中!”
凌玉姬一听她真是神尼枷困,口中啊了一声,再度盈盈拜倒。
伽因大师袍袖轻展,一股潜力从地上升起,把凌玉姬托起身,道:“姑娘何故
行此大礼?”
凌玉姬眼圈一红,凄艳迫人,道:“晚辈只求大师赐告,家父到底是生是死?
”
她提及那个死字,芳心大震,珠泪籁籁流下,悲不自胜。
伽因大师道:“世上凡是有生之物,不论是飞潜动植,终不免于一死!姑娘对
“死”字这等惧怕,不知是何道理?”
凌玉姬怔一下,道:“道理虽是如此,但晚辈却情不自禁,最近数日以来,晚
辈心中没有一刻放得落家父存亡之事!”
伽因大师点点头道:“你天性纯孝!自是心中悬念,不过关于此事,以后我查
明始行奉告。”
凌玉姬又是失望,又是窃喜地低叹一声,只听枷因大师道:“令尊的生死大事
,非是你力量得以影响,但眼下你却有个至亲至爱之人,生死大权操诸你手中,你
想等事后追悔呢?抑是事先加以留神?”
她一震,瞠目望着这位神尼。伽因大师又道:“他的详细身世,目下只有贫尼
晓得,你可想知道?”
凌玉姬忙道:“晚辈自然愿意晓得!唉,我这几日只顾想自己的心事,当真把
他冷落了!”
伽因大师道:“除了令尊的生死之处,姑娘还有什么心事?”
凌玉姬道:“就是关于家母,唉,她迫着我不得戴上面纱,那样每一个人见到
我们母女,都说只是一对姐妹,她就十分开心。但她哪里晓得,凡是有人望我一眼
,我心中就加一重痛苦,觉得万分对不住家父……”
她突然停住口,满面均是痛苦困恼的神情。
伽因大师蔼然微笑,道:“贫尼年纪比令尊还大,孩子你心中有话尽管对我说
!”
凌玉姬似是她的话鼓起勇气,道:“有一次无名氏把她当作了我,恰恰被我看
见。她当时不但不向无名氏说明,事后还十分快乐得意……”
枷因大师道:“还有呢?”
凌玉姬道:“还有那一群侍随着她的高手,个个都心怀大欲之念,有时又把我
当作是她!我不知这些人是真的认错人还是假装的,但这使我想到以后她会怎样?
嫁给一个人?抑是一直这么下去?”
伽因大师同情地叹息一声,道:“像这么一个母亲,无怪你要感到痛苦,甚至
觉得羞耻。但你又晓得以母亲为羞耻,有违孝道,是以心下仿惶!”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凌玉姬心中的隐痛秘辛,而且态度之慈祥,语气的悲悯,使
得凌玉姬觉得这个才是她的慈母,可以倾诉一切。
当下流着泪道:“这些虽是令我万分痛苦,但仍然可以忍受——”
伽因大师怜爱地道:“孩子,你有话就痛痛快快他说出来,别闷在心中!”
凌玉姬道:“我的母亲使我想到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所以我不能嫁给无名氏!
”
这话连伽因大师也深为震动,道:“你不能嫁给他?为什么?”
凌玉姬道:“我听吴伯伯说过,我父亲因为认识我母亲,所以其后便不能在帝
疆中争雄,因此我想到如果嫁给无名氏,他日后势必在帝疆中丧生!”
伽因大师笑一笑,道:“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童身练武比较有利,但到了上乘
境界,便不能够一概而论!无名氏以前也有过妻子,你可知道?”
凌玉姬颔首道:“晚辈晓得!”脑海中顿时泛起昔日在华山财神之墓前遇到的
净缘女尼。
伽因大师道:“你晓得就行啦,无名氏早已不是童身,但还不是照样达到了上
乘境界?”
凌玉姬茫然摇摇头,伽因大师接着道:“他本来姓俞,单名昭,世居庐州,家
资富有,二十岁时,娶名武师卫涛之女为妻,郎才女貌,甚是恩爱
伽因大师说到这里,凌玉姬已经暂时抛却无穷烦恼,专心注意地聆听着。
伽因大师道:“这位俞少爷天聪过人,不但精通琴棋书画,甚至医卜星相等杂
学,无所不窥。因是幼子,极得父母宠溺,没有迫他向仕宦之途进取。他自从娶得
卫氏之后,也练武功,成就颇有足观,当真称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风流才干!”
凌玉姬不觉忆起净缘女尼如花似玉的容颜,心想这真是一对才子佳人,十分匹
配。当下更想知道后来发生何事,以致一个失忆成痴,一个剃发出家为尼!
那位得道神尼轻叹一声,道:“可惜好景不常,先是俞少爷的岳丈被仇人杀死
,虽然没有牵缠到俞家,甚至俞家之人都不大晓得,但卫氏自是得到消息,俞少爷
也知悉此事。从此之后这位风流不羁的才子开始注意江湖之事,于是得知许多武林
人物的姓名和事绩,其中最使他感到兴趣,时时和妻子卫氏谈及的便是刚刚崛起江
湖的蓝岳,此人外号情海恶魔,是以俞少爷常常希望能够见到他是个何等样的人物
,就在这时,忽生变故。一天晚上,俞少爷还在外面参加寿酒之会,卫氏却在一个
狂人手中葬送了名节,这个狂人就是东海狂人来洛手下二十四疯神之一,卫氏的父
亲卫涛就是死在他手上,而这疯神因听知卫氏貌美,特地到庐州瞧瞧,结果卫氏惨
遭强暴,眼看那疯神狂笑而去,毫无办法!”
凌玉姬叹一声,道:“唉,她遭遇如此之惨,最可怜的是不能一死了事!”
伽因大师道:“你说得正是,她当时本待自尽,但想到丈夫情深一往,若是一
死的话,他势难独生,于是强忍悲愤,寻思两全之法!”
她停顿一下,又道:“过了几日,俞昭忽然闻蓝岳抵达庐州的消息,与卫氏谈
论起他。卫氏灵机一动,暗加安排,过了两日,他开始对丈夫十分冷淡,并且时时
提起蓝岳之名,几日下去,俞昭不觉对此大起疑心。卫氏看看时机成熟,有一日黄
昏之际,收拾了一个包袱冷淡告诉俞昭说,她已不再做俞家之妇,此去便是跟随蓝
岳浪迹天涯!”
凌玉姬啊了一声,道:“她当时心中的痛苦,她的丈夫哪里晓得?”
伽因大师道:“不错,她外表虽是十分冷淡,实则每一瞬间都可能因心碎而死
。俞昭自然如被霹雳轰顶,当时只是挥手把她赶走,可是其后他变成怎样的情况,
你所深知,不必多说。至于卫氏,她为了要丈夫能活下去,不再想念她,所以设法
教他憎恨。为了不使前功尽弃,她孤身上路,仗着身有武功,加以从前耳懦目染之
下略知江湖风险,居然平平安安的到了数千里外的洛阳。但她仍然不敢就此自尽,
怕的是以她一个孤身美貌女子,无缘无故死在异乡,这等案件必定轰传天下,不幸
被俞昭发觉,岂不是白费心血,故此决意暂时庇身佛门,正巧投身贫尼的大悲庵中
,而另一方面无名氏碰上了你,踏人武林之内,因此今日贫尼才会向你提起这件情
海恨事!”
凌玉姬对无名氏以前的妻子,只有满腔悲悯同情,一直啼嘘叹息,这时道:“
怪不得无名氏以前一听到蓝岳的名字,就那么憎恨,原来有这一段隐情。唉,他如
果恢复记忆的话,他本身的痛苦担自是难以承当,但最霉的恐怕还是蓝岳……”
她随即想起蓝岳俊朗挺秀的影子,便耽心地道:“只不知蓝岳这一次会不会丧
了性命?”
伽因大师道:“他的性命已经保住,但一身功只余十之三四,贫尼回天乏力,
只能略尽此心,替净缘了却一番因果!”
凌玉姬道:“原来大师救了他一命,晚辈这厢向大师道谢!”
伽因大师自然省得凌玉姬是替无名氏道谢,并无其他意思,当下摆摆手,道:
“现在我们把话题兜回来,假若姑娘不肯嫁给无名氏的话,试问他如何活得下去?
”
凌玉姬长叹一声,道:“晚辈已详加考虑过,他最多恢复以前冷漠应世的态度
,我……我实在不能嫁给他!”
伽因大师任是智慧如海,这时也猜不出凌玉姬的心事,当下道:‘你既不嫁给
他,作何打算?”
凌玉姬道:“晚辈也像那位卫姊姊一般,剃度出家!若是大师垂怜收留的话,
晚辈感激不尽!”
枷因大师慈眉轻耸,眸子中闪出奇异之光,端立不动,默默寻思。凌玉姬自家
也陷溺在沉思之中,没有做声。
过了片刻,伽因大师哺哺自语道:“还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厌恶憎恨,竟超于
无名氏之死?”
凌玉姬嘴唇紧紧闭住,现出美丽的弧形线条,看来她是决不肯吐露这个秘密。
伽因大师接着微嗟道:“贫尼想不到在暮年之际,还猜不出一个小女孩的心事
,但待我想想,迟早总猜得出来。”
凌玉姬道:“大师不要怪我,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的!”
伽因大师道:“贫尼若是施展心灵禁制之术,你纵是意志坚决,也将在意识虚
无飘渺中亲口说出这个秘密!”说罢定睛细看凌玉姬的反应。
凌玉姬登时骇得花容失色,双膝跪倒,哀声道:“求求神尼大发慈悲,不要逼
我,不要逼我。”
伽在大师拉她起身,道:“贫尼如果当真要逼你的话,早就施展那心灵禁制之
法了!”
她接着负手在树荫中缓缓踱着,道:“贫尼练心之功已逾一甲子,早就元嗅无
恼,但今日却被你挑起好胜之心,定须寻思出这个秘密!!”
凌玉姬可不能禁止人家心想,只要她对自己不施术,便大为放心。
过了不知多久,园门那边传来一阵娇唤道:“姬儿,姬儿……”
凌玉姬应一声,一转眼时,伽因大师已经不见影踪。当下走出去,只见美艳夫
人踏过阳光下的草地,栅栅走来,容貌娇艳,衣饰华丽,宛如一朵彩云一般。
她过来拉住女儿,笑道:“你独个儿站在这里想什么心事?我真不懂,无名氏
快要发狂啦!”
凌玉姬道:“妈见到了?”
美艳夫人道:“说起来真好笑,我到他房间本想跟他商量一些婚礼之事,他突
然从床上弹起来捉住我,竟把我当作是你,许久才明白过来,唉,你们到底闹什么
意气?这却是你的不是了。”
凌玉姬垂下头,娇躯微微发抖,她这刻几乎要冲口说出不嫁给无名氏的决定,
话到口边,却改了主意,说道:“妈,我想自己静静地散步,一会儿就回去。”
美艳夫人甚感诧异,但也没有多问,放开了她,自己转身去了。
凌玉姬满腔痛苦,似是要把胸膛迸裂一般,走到树荫中,面色惨白地靠在一棵
大树上。
过了一会儿,她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短的红色小剑,此剑乃是财神之墓中诸宝
之一,名日“火舌”,能够刺毁天下至坚至硬之物。”
她把剑尖倒过来向着自己咽喉,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万分凄惨痛苦的表情。接
着玉手一动,剑尖向自己刺去。
一道人影快如闪电般飞人来,虽是快得难以形容,但没有半点声息风响。离凌
玉姬尚有三丈左右,便虚点一指。
凌玉姬手中那把短剑已经在右颊上划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此刻忽然停住,全
身僵木,原来已被那道人影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那道人影几乎就在凌玉姬穴道被制的同时飞落在她身前,现出身形,原来正是
武功天下第一的神尼加因大师。
她长长吁一口气,道:“还好,你只不过打算自残容颜,若是有意自尽,贫尼
也是抢救不及!”
说话之时,已将凌玉姬手中短剑取下,另一只手取出一个药瓶,轻轻一弹,飞
出好些粉未洒在伤口之上,登时止住流血。
伽因大师并不立刻解开凌玉姬的穴道,观赏一下手中的火舌剑,道:“此剑如
此锋快,真是罕世神物,想来神尼的无相神功,天下间只有此剑得以随意加害。”
她从凌玉姬手腕上褪下剑鞘,套住小剑,藏在自己怀里,接着用一条汗中替她
试了面上血渍,之后才拍开她的穴道。
凌玉姬哇一声哭出来,倒在神尼怀中,神尼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
孩子你一肚子委屈我都晓得了,你想哭的话尽情痛哭一场也好!”
凌玉姬哭了一阵,便缓缓收歇,抬头道:“神尼你已知道我的心事?”
伽因神尼蔼然一笑,道:“知道了,尤其你自毁容颜之举,更是有力证明!”
凌玉姬啊一声,道:“如果无名氏能够知道我十分之一的心事,我就是世上最
有福气的人!”
伽因神尼道:“刚才我隐身一角,远远听到令慈的说话,才突然醒悟,原来你
心中最是忌惮畏惧之事,竟是怕无名氏会有一天把令慈当作是你,发生不可告人的
关系。或者你更怕美艳夫人会假份你去勾引他,所以宁原忍受最大的痛苦,与他分
手,也不愿嫁给他!这话对也不对?…
凌玉姬点点头,又哭起来。伽因大师道:“所以你忽然想起自毁容颜之举,使
得你和令慈有所区别,易于辨认,我猜得对不对?”
凌玉姬一味啄位和点头,哭得这位得道神尼心都软了,当下仰首向天,默默忖
想,过了一会儿,凌玉姬突然问道:“神尼刚才赐过灵药止血止痛,我面上以后还
有没有痕迹?”
们因大师道:“你一来自幼修习最上乘内功,最近又练成元相神功,加上天生
体质与常人特异,是以根本不须药物,便能自动止血,不消多久,伤愈疤落,不留
一丝痕迹!别说这浅浅的划伤,就是深深所上一刀,痊愈后也不留一点疤痕!这等
特异体质在别人来说自是一大佳事,但在你却是非常不幸……”
凌玉姬但觉命运似乎处处与她作对,忽然涌起一阵郁怒,推开神尼,飞步奔回
屋内。
无名氏见她面上有伤,大为吃惊,她自然没有说出原委,只倭说不慎被树枝划
伤。
无名氏倒是信了,但美艳夫人及其他一干武林高手一望而知非是树枝刮破,乃
是锋快刀剑划伤,但因凌玉姬神情阴郁,缄口不泄一点话风,他们也就不便追问。
过了两日,离婚期只有三天,凌玉姬更显得阴郁,无名氏也有点灰心颓丧之态
。
又过了一日,早晨之时,美艳夫人找凌玉姬不着,遍寻全屋都不见她踪迹,和
众人一商,大家都认为她的失踪大有文章。留下由美艳夫人独自去问无名氏。无名
氏听到凌玉姬失踪的消息,并不表示诧异。经过美艳夫人详细反复盘洁,只套出一
句话,说是凌玉姬昨日曾经向他表示过不愿结婚。
美艳夫人前后一想,大惊失色,马上召来罗门居士。十二金钱神指丁岚。邵都
秀士莫庸、灵隐山人,苦行禅师,楚南宫等七人,商讨此事。
讨论结果,咸信凌玉姬是为了后天婚期已届而出走失踪,眼下已撒帖邀约附近
数百里逾千武林之士,若是婚礼不能如期举行,岂不是天大笑话。当下决定立即出
动追踪,非把她找回不可!
无名氏默默坐在一边,不但没有发表意见,甚至好像没有听见。
众人知他刺激过甚,又发作了冷淡的老毛病,所以也不说他。
神指丁岚自是负责此事的主脑,当即由他细细查究,找出跟踪线索。大伙儿都
跟着他向南走去。无名氏也在人群之中,却有如木偶一般,任得众人指挥。
他们都骑着骏马赶路,中午时分,趁设法换马之际,略略进点饮食,然后又急
急赶路。
走了大半日,又行了百余里路,神指丁岚忽然催马离开大路,径向西南方僻野
之地驰去。众人都默默跟着,走了一程,灵隐山人摹地敲一下金挡,声音传出老远
,丁岚立刻勒住马头。
众人聚在一起,丁岚道:“凌玉姬才经过不久,我们赶紧追去,不久就可追上
!”
楚南宫大声道:“那么快走!”鄂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道:“灵隐山人金档
向不轻鸣,这刻耽误时候,不知是何用心?”
灵隐山人面孔拉得长长的,道:“莫兄素来自诩智计过人,若是猜得出山人想
说的话,不妨站远一点,免得污读清听!”
莫庸双眼一翻,正要发作,美艳夫人眼看这几个情敌就要吵架,忙道:“谁都
不许说话,不然我以后永不跟他开口广莫庸只好忍住心中恼火,灵隐山人冷冷一笑
,道:“据山人所知,前面十里左右,便是江南著名的凶地,称为千鬼谷,谷中形
势险恶阴森,白骨处处,草木丑恶,蚊虫甚多,若是凌玉姬已经人谷,恐怕不妙!
”
神指丁岚皱一皱眉,道:“若是只有十里之远,她应该已经人谷,但也许临近
千鬼谷时便已改道,或者中途停住,我们上前瞧瞧就晓得了!”
众人又向前赶,十里地不久便走完,只见前面群山矗立,不远处有个山口,四
周寸草不生,景色丑恶荒凉,果然有点阴森惨厉之象。
美艳夫人道:“前面山口想是千鬼谷的人口,看来果然凶气隐隐,灵隐山人以
前可曾来过?”
灵隐山人道:“兄弟是听一些道教之人谈起,自己未曾来过!”
莫庸道:“自来传闻之言,难以尽信,何况又是那些装神扮鬼,旁门左道之流
的话,更不用放在心上!”
灵隐山人登时气得面上发白,冷冷道:“莫兄若是不爱听,那就站远一点!”
莫庸瞪他一眼,道:“为什么?”灵隐山人更加气恼,在马上俯身长臂,一掌
劈去。罗门居士恰在一侧,侧手一勾,消去他的掌势。楚南宫却怒喝道:“莫庸你
再打岔,别怪兄弟出手广莫庸一看激起公愤,便不做声。
美艳夫人一向以看人为她拼命为荣,今日因有心事,故此没有撩拨,但也不加
劝解,道:“请灵隐山人说一说胸中所知有关此谷的传闻!”
灵隐山人压抑住怒气,道:“这千鬼谷昔年被一个邪教人物盘踞,筑了一所神
殿,称为血宫,他练法多年,伤残无数生灵,是以谷中到处皆有白骨,血宫前面有
一座石台,台上有具铜铸的千首神像,称为鬼王台。据说时至今日,谷中仍有种种
异象,只要天色阴暗,风雨晦异之时,那具千首鬼王铜像发出种种悲啼哀号之声,
血官之内,更是幽火处处,鬼影幢幢!凡有人谷之人,无不胆裂魂飞,终生难忘!
”
楚南宫首先道:“鬼神之事我们不必多谈,还是赶紧人谷找寻凌姑娘要紧!”
莫庸冷笑一声,道:“楚兄说得对!”
灵隐山人怒道:“莫庸你如果不信,那就等到风雨晦冥之时,独自人谷走上一
趟!”
众人一听这话,元不暗暗凛惕。要知这灵隐山人也是一时豪杰之士,若果不是
真有其事,他决不会叫莫庸独自走一趟。
莫庸冷冷道:“有机会的话,兄弟正是要独探一趟。”他口中虽硬,心中已打
定主意,决不独自人谷。
美艳夫人道:“会不会仍有邪教人物盘踞此谷?”
灵隐山人道:“这就不得而知,但据这些寺门诵咒练符之士说,此谷鬼气太盛
,他们虽是此道中人,也不易人居!”
众人都默默寻思,只有无名氏淡然望住谷口,丁岚查看一会儿,摇头道:“她
的确进谷去了,只有她独自一人,兄弟真想不通她为何会找到此地?”
美艳夫人道:“会不会那一次庐州比武之时,有个邪教人物在场观战,见她长
得美貌,暗施手脚!无怪她近来神情不对,又被刀子伤了面颊……”
她越说越确信这个推测,众人心中更加凛然,只因这等邪异鬼神之事,不是武
功所能抵抗。他们可以不计生死,但面对不可抗拒的神秘,都不禁泛起恐惧之心。
楚南宫洪声道:“管他什么东西,咱们进去瞧瞧是了!哪一位敢陪兄弟先行人
谷开道?”
他这一喝,众人都不能示弱,纷纷出声答应。其实谁也不愿落单,大伙儿结伴
而行,总胜过别的法子。
于是众人纷纷落马,步行前进。无名氏跟在最后面,一派漠然的神气。
众人走到谷口,暮色已临,但觉阴风阵阵,比别处阴冷得多。
丁岚领先前行,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叶藻夹护两侧,第二排就是美艳夫人、楚
南宫、灵隐山人,莫庸、苦行禅师护卫四方,最后面是无名氏。
这条人谷通路长,越走越狡,两边石壁峭立,寸草不生,地面也尽是鳞峋石骨
,大异平常山径。
走了大半里路,暮色把四周染上一层惨淡颜色,一片阴森凄厉的气象。
峭壁上偶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啼,声调怪异,人耳惊心。众人都暗惊于心
,表面上没有一个肯流露出丝毫怯意。
叉走了十多丈,眼前陡然开朗,却是一座小山谷,但见四周草木稀疏,怪石遍
布,石上长满苍苔,阵阵卑湿幽冷之气扑人鼻中,使人觉得有如处身地底。
众人穿过这个山谷,转入山谷后面,一条小径通人一片疏林之内。
他们踏人林中,却见到道旁有些断折白骨,登时加添了一种阴森凄厉的气氛。
美艳夫人惊道:“玉姬那孩子胆子很小,怎敢独自穿过这等地方,其中必有缘
因无疑!”
这一片疏林显然也和别的林子不同,树木都凋零枯稀,形状奇怪,似是阴杀之
气太盛,以致生机欲绝。众人心中都浮起不安之感。
好不容易穿过这片疏林,暮色更深,只见眼前一道深谷,延伸极远,蔓草荒烟
中,白骨累累。
众人目光不久就被矗立在苍茫暮色中的一座巨大神像所吸引住。
这座神像高达三丈,颜色黝黑,竖立在靠峭壁边的一座四方石台之上。姿态甚
是诡异,左足站在台上,右足向前跨出,离开石台,悬空吊着。身躯向前倾俯,左
手按腹,右手伸出,作出攫拿之状。
从眉上起,不知有多少个头颅堆叠起来,都是向下面俯看。
众人缓缓走过,不久已踏人那具千首鬼王俯视范围之内,但觉这具鬼王像似是
随时随地都要扑下来似的,又是那么高大狰狞可怖,众人饶是武林出类拔革的高手
,这刻也不禁提心吊胆,汗毛直竖。
忽然间一阵轰轰之声在山谷中回旋震响,众人都骇了一跳,抬头凝望着那具千
首鬼王铜像。
暮色之中,只见那千百颗狰狞头颅上的眼睛都似乎会得转动。而这阵洪洪之声
,正是从这千百颗头颅上发将出来。
苦行神师诵声佛号,道:“诸位可听出此声来自何处?”
罗门居士道:“似是从这鬼王千口中吐出!”
苦行禅师心中连诵佛号,口中道:“贫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居士既然也是这
么悦,这阵异声确是从千首鬼王千口中发出无疑了?”
这时那阵轰轰之声已渐渐微弱,余音袅袅,回旋于山谷之中,更添阴森意味。
灵隐山人道:“待我试上一试,看看这阵声音是否山谷回响。”说时举起金挡
,暗暗运足内力,摹地一击。“当”的一声响处,只震得侧边的人耳鼓隐隐作疼。
这一响金裆之声远远透人谷内深处,接着反折回来,在谷中回旋荡漾。
众人用心侧耳倾听,待得声音全消,叶傈摇头道:“回声虽有,但绝非从鬼王
口中发出!”
灵隐山人面色微变,想起了许多传说,冷汗从头上冒出来。
众人见到灵隐山人的神情,没有一个猜想不出他为何震骇。这时连胆气粗豪的
楚南宫也不敢出声询问,怕他说出更令人胆寒的话。
这时没有一个人向南面移动脚步,美艳夫人外表娇柔艳丽,但胆子似乎比一众
高手还大,独独她开口问道:“灵隐山人心中想到哪种可怕之事?”
灵隐山人不知不觉举袖抹抹额上冷汗,道:“兄弟尝闻这千鬼谷的千首鬼工会
得发出啸声,甚甚能作千种不同口音之言。”
他歇了一下,又道:“据说千首鬼王一发声音,异灾立至,大劫临头。”
众人都未说话,只听一声叹息,随风传来,叹声来路,正是从千首鬼王口中发
出。
人人皆听到这一下叹声,无不面如土色,凝目元语。
美艳夫人抬头望住千首鬼王巨像,柔声道:“鬼王爷,我的女儿凌玉姬可曾人
谷来了?”
她忽然间向那巨像说话,更弄得众人心胆皆寒,惊悸不已。
她的声音甫歇,一阵怪异的声音传人众人耳中,只听那声音道:“不错,她已
经人了此谷!”
这声音乃是从千首鬼王左边的一颗头颅口中发出,众人骇得双脚发软。呆呆望
住鬼王左边的许多头颅。
忽然间右边的头颅堆中发出一声幽叹,竟是女子口音,接着道:“我等得好苦
,你们才来呀!”
鄂都秀士莫庸失色道:“咱们竟是此谷幽魂的替身么?”
他说话之时,连退七八步。这一动不要紧,众人都跟着后退了许多步。
这一来只剩下一个神色冷漠的无名氏站在最前面,淡然地望住石台上的鬼王巨
像。
千百个头颅中又发出另一个粗的男人口音,道:“天堂有路,地狱无门,来吧
……”
众人又骇得连退数步,鄂都有士莫庸首先大叫道:“人鬼殊途,兄弟纵然不把
生死放在心上,但这种情形可受不了,兄弟先退了。”
他当真要走,何须出声,事实上他不敢独自经过来时那一段阴森可怖路程,是
以说将出来,希望有人附和一同退出。
灵隐山人道:“好,要走就快走!”
美艳夫人尖声道:“站住!”
他们不觉一怔,停住脚步。美艳夫人冷笑道:“凭你们在武林中声望地位,又
是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胆小,纵然逃得一命,但此事传了出去,试问何颜偷生
世上?”
莫庸道:“依夫人便怎生才对?”
美艳夫人道:“江湖上不少装神扮鬼之事,我们要走也无不可,却须得先查看
这鬼王巨像身上有没有溪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美艳夫人哼了一声,自己刷地纵去,一跃
登台。众人见她如此大胆,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激起好胜之心,一齐涌到台
下。却见鬼王那只凌空下踏的右脚就在头顶,似是要践踏下来,大家仰头望了一会
儿,心中发毛,又各自闪开。
美艳夫人查看了一阵,跃下地上,站在鬼王巨脚之下,厉声道:“鬼王爷你若
是当真有灵,那就一脚踏下来,我死而不悔!”
她居然胆敢向这怪异神像挑战,胆色之壮,一时无两。只骇得一众高手都屏息
呼吸,等看事态发展。
那鬼王诸首之中发出一阵威严有力的口音道:“你一个区区女流,如此大胆,
目下权且饶你一死。”
美艳夫人听出这几个口音绝非出自一人口中,尤其最后说话的口音,威严之气
极是震慑心魄,绝不似活人所说。
这时她也不禁气夺志摇,脚下不知不觉退开两丈,脱出巨脚踏落的范围。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我们还是暂且出谷,再筹良策为是!”
这一回连罗门居士,叶葆,丁岚都同声附和,只有楚南宫屹立在无名氏身侧,
不发一语。
美艳夫人意志动摇,缓缓退走,众人如群星拱月般簇拥她退去。楚南宫拉住无
名氏一同走,无名氏任他摆布,但目光时时闪动,似是心中正在转念思忖什么事情
。
众人方自退到林边,美艳夫人又站住脚,道:“这千鬼谷之内种种景象,确实
骇人听闻,想来血宫之内,更加恐怖!”
灵隐山人又拭一下冷汗,道:“这个自然。”
美艳夫人道:“我们踏遍天下,还未见过这等诡邪凶地,今日既已到此,若不
闯入血宫一看,实难甘心。”
灵隐山人道:“兄弟决不踏人血宫!”鄂都秀士莫庸也道:“山人之意正与兄
弟相合!”
美艳夫人挥手道:“你们走吧,以后别来见我!”
莫庸和灵隐山人踌躇一下,齐齐转身奔人疏林山径,迅即隐没。
美艳夫人忽然感到一阵痛苦。原来这两人居然舍得日后永不见她,以自家性命
为重,不啻表示她的魔力已达到限度,这可是她出道以来从未曾有之事,是以满腔
痛苦,几乎难以忍受。
罗门居士徐徐道:“夫人,你最好不要固执己意!”
十二金钱也道:“这等人力难以抗拒之物,何必冒险轻试!”
美艳夫人目光转到丁岚面上,道:“你怎么说?”
神指丁岚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冷静,道:“兄弟已有家室,不愿冒此奇险!”
她的目光落在楚南宫面上,楚南宫挺一挺胸膛,还未说话,苦行禅师已道:“
夫人万金之躯,实是不宜涉险。”
楚南宫挺起的胸脯忽地塌下,摇一摇头,没有出声。
美艳夫人纵声娇笑,道:“你们都不愿陪我进去,我只好嫁给一个肯陪我犯险
之人……”
众人面上神情都发生急剧变化,可是过了老大一会儿,仍然无人做声。
美艳夫人满面娇艳笑容,掩藏住心中痛苦,走到无名氏身边,道:“我不须嫁
给你,只为了玉姬,你就会陪我进去,对不对?”
无名氏淡然望她一眼,道:“好!”美艳夫人心中又被另一种痛苦猛袭,她一
向以为凌玉姬没有传得她的媚惑男人心法,极是可惜。却不料事到临头,反而只有
她的夫婿肯为她舍弃性命。
两人缓步人谷,美艳夫人这时胸中毫无畏惧之念,只有无边痛苦和种种仇恨。
不一会儿,两人己走到石台巨像之前,无名氏淡淡望那巨像一眼,继续向前走
去。美艳夫人一把拉住他,道:“你心中一点也不怕?”
无名氏淡然道:“怕什么?”
美艳夫人指指巨像,道:“你纵然武功绝世,谅也禁受不起这只巨脚一踏之威
!”
无名氏道:“这话原是不错,但这只巨脚绝对不会踏下来!”
美艳夫人心中一动,道:“你怎生晓得?”
无名氏道:“那些话声都是从远处传来,再由神像头上反射出来,根本就不是
神像发出的声音!”
美艳夫人尖叫一声“老天”,回头一望,只见疏林边还站着罗门居士等四人。
她心念一转,杀机盈胸,便即叫道:“喂,你们快来,这是假局!”
那四人本来以为发生什么事,这时一听“假局”两字,便放步奔来。美艳夫人
说出无名氏讲的话,众人胆气陡壮,先后跃上石台,查看一阵,跃落地下,都感觉
到得没有什么话好评论。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鬼神,我们谁也不必害怕。目下玉姬临身
此地,形势危急,那哪一位救出了她,我就委身相嫁!”
众人都感到热血沸腾,齐齐向谷内走去。这时虽是夜色模糊,白骨处处,都不
能再吓阻得住这一千武林高手。
转一个弯,只见一座屋字正当去路,这座屋字形如神殿,看来甚是深长,不知
有多少进,却不甚宽大。
黑夜之中仍可看出这座神殿全是涂上红色,想来若在有灯火照耀或在白日之下
,定然一片血红。
殿门大开,门外有题匾,这“血宫”之名,大概是别人所起。
他们跨人神殿之内,只见一片黝黑。丁岚转身去,瞬息便自回转,已捡回来几
根枯枝,当下用火折燃着,权充火把。
火光一现,只见此甚殿深,墙上都是红色,没有一具神像,也没有一点摆设用
具。
罗门居士相度一下地势,皱眉道:“诸位可看出此殿可异之处没有?”
众人看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出结果。罗门居士道:“此殿长阔之度,不甚相称
。但若是从动手相搏看来,此殿竟是有死元生的地势!”
众人皆是行家,闻言仔细一看,尽皆恍然。原来此殿长度两倍于宽度,兼且人
门及后面出口处较当中窄许多。是以若是动手相搏,只能向两尖端纵退。但大凡高
手相搏,死生系于一发,其中若有一方打算败退,必须四方八面皆可纵退,始能脱
出圈子,如若限定方向,那就绝难得手。故此罗门居士评说此殿若是动手相搏,乃
是有死无生之地。
他们一直穿过长殿,从后门出去,却是个两丈方圆的房间,竟没有别的门户。
众人正在查看,猛听“隆”的一声,进来的门户已被一道铁栏封死。
这道铁栏的铁柱约是拇指般粗,平常之人自是弄它不动,但这一干武林高手却
毫不在意。
楚南宫正要伸手拉断那些铁枝,罗门居士沉声道:“楚兄且慢!”
美艳夫人接口道:“尝闻罗门居上智勇双全,盛名果是不虚!”
神指丁岚皱皱眉头,道:“难道这道铁栏有古怪不成?”
罗门居士道:“兄弟也不知道,须得查看之后方能确定。”
美艳夫人道:“用不着查看了,若不是这些铁枝乃是特制之物,以我们功力也
扳之不动,就是铁枝上藏有古怪,不能用手触摸!”
楚南宫还不服气,凑眼近前一看,只见铁枝上长着好些小刺,小得几乎看不见
,刺尖呈现青黑之色,分明是蕴有剧毒。
他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忖道:“这些小刺何等锋锐,我双掌虽是皮粗内厚,也
当之不住。适才若是当真握下去,此刻已经中毒无疑!”
众人不必询问,只看楚南宫骇然的神色,便知真有古怪。
美艳夫人略略一想,道:“铁枝上不但有毒,以我想来,这些铁枝必是不易弄
开!”
若行掸师道:“何以见得?”
美艳夫人道:“设若铁枝乃寻常之物,虽有毒刺,但有人握持中毒之后,其毒
已解,便可着手扳拉,终不能困阻我们!”
众人都觉这话有理,楚南宫忽然大怒,忖道:“这女人心地好生狠毒,若不是
罗门居士及时警告,她虽知铁枝上有毒,亦不会出声阻我出手。哼,哼,这种恶毒
之人,以后决不为她卖命……”
只听美艳夫人道:“由此看来,竟是有人暗中布置,意欲加害我们,不知是何
缘由?”
众人都猜想不出,方自沉吟忖思,忽听一阵步声由远而近,一直走来。
大家都从铁柱疏隙间向外面瞧看,只见一道人影缓缓穿过长殿,但因光线黑暗
,故此看不清此人面貌。
那道人影站在两丈远处,望着屋内之人。神指丁岚摹地将火把丢出去。火把飞
出寻丈,正要坠地。那人伸手虚虚一抓,“呼”的一声,相隔尚有一丈远的火把突
然飞到他手中。
这时可就把这个人面貌照得清清楚楚,只见此人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眉清目
秀。但衣服破;日,仪容不整,头发蓬乱,似是许久以来没有梳洗过。
众人都认不出此人,但先是从他那双炯若寒星的眼睛,便如此人一身内功极是
深厚。加以他刚才露了一手上乘气功,竟能将相隔一丈远之物抓到手,这等造诣实
在骇人听闻。
美艳夫人娇声道:“尊驾高姓大名?何故将我们困于此地?”
那人丢掉手中火把,四下登时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道:“区区徐冈,生平未
曾踏人江湖,故此与诸位俱不相识,今日种种,皆为夫人而设!”
美艳夫人讶道:“我?徐兄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听听……”
徐冈道:“区区久仰夫人艳名,今日相晤,虽能一慰平生之愿,却十分失望!
”
众人都不觉愕然,美艳夫人一生一世都未曾听过这种话,不禁一愣,心中讶诧
之感多于愤怒
她媚笑一声,道:“徐兄何故失望?”
徐冈道:“夫人以艳色称雄江湖数十年,但今日以身为饵,仍然失败,可见得
夫人美色魔力,终是有限得很!”
美艳夫人冷笑道:“阁下只敢隔住一道铁栏吹牛,若是没有阻隔,我怕你没有
这种胆子!”
徐冈微微一笑,飞身而起,瞬息间火光四起,照得一殿通明。原来四壁上都嵌
有灯火,徐冈只是用火折将灯火点燃。
他点上灯火之后,纵落在铁栏之前,伸手在墙上一掀,那道铁栏登时有三根铁
枝升起,露出一尺宽的空隙。
但房中诸人都不敢冲出,只因这道空隙太狭窄,只容一人侧闪走出。若是对方
趁自己闪身出去之际,忽然出手,纵然抵挡得住,但身躯势必要碰在铁枝毒刺之上
。
徐冈道:“请罗门居士出来!”
罗门居士这时只好硬着头皮,侧身缓缓穿出去。徐冈待得他身体完全闪出铁栏
之外,举手在墙上一拍,只见那道空隙上面一块一尺宽的钢板疾掉下来,底下也有
一声钢板升上去!上下两块钢板边缘都极是锋利。
栏后之人都想到冲出的念头,只等罗门居士出手缠住对方,便可逐个闪出。钢
板初现之时,有人打算出手托住,边缘处虽是锋利,但他们武功精妙,皆能卸去下
坠急劲。然而底下又有一块升上来,可就教他们束手无策,只因这两块锋利钢板一
合,谁都挡之不住,这时只好眼睁睁看这两块钢板把出路封死。
美艳夫人冷笑一声,道:“此地竟是为了我们而设,当真是算无遗策!”
徐冈微笑道:“夫人未免自视太高,此地其实是为帝疆四绝而设,诸位还轮不
上!”
众人心中微骇,都觉得此人口气好大,而最奇怪的他竟是个武林籍籍无名之人
。
徐冈又道:“区区听说罗门居上名列侯爵,在武林中乃是第二级高手,特地请
他出来,看他能够拆解几招?”
罗门居士双眉一耸,目现奇光,冷笑道:“徐兄先赐教之后,再说不迟!”
徐冈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不然谁能心服!请!”
他退开数步,垂手肃立,竟不摆出门户。罗门居士踏步迫上,举掌劈去,口中
喝道:“恭敬不如从命,便请徐兄指教几招手。”
他这一掌劈去,只用上六成内力,但威势已非等闲,殿内顿时风转陇翻,四壁
灯火摇摇欲灭。
徐冈举起右手,骄指如敦,指住罗门居士掌势。这一下看起来虽是从容悠闲,
但其实快到极点。
罗门居士但觉对方这一指含蕴千百种变化,奥妙无穷,一时之间哪能测想得透
,只好疾然收回掌势,随即错开两步,横拍敌腰。
徐冈身子也不见如何动转,已经变成微蹲之势,正面向着罗门居士,左脚踏地
,右脚踢出一尺左右,连同上面点出大半尺的手指,俱都定住不动。
只见罗门居士撤掌垂腰,一个大翻身,旋开七八尺远,似是被敌人攻得手忙脚
乱,好不容易才避得开去。
观战的几位高手尽皆骇然,一时还测不透身在局中的罗门居士何以这等狼狈。
却见徐冈左脚微一用力,身形移到罗门居士面前数尺之处,一手一足仍然原式
比划,停立在半途,没有当真点出或踢出。
罗门居士一抬眼见到敌人招数,急急大弯腰斜栽柳,翻出五六尺远。
徐冈收回指戳脚踢的招式,道:“罗兄决接不住区区十二招!”
罗门居士背心己沁出冷汗,但他一生英名,焉能如此断送,冷哼一声,道:“
这也不见得,兄弟非得领教徐兄十二招不可!”
徐冈道:“你不服气也是情理中事,但目下不忙动手,区区这一十二招待会儿
要用来对付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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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五章 好事多磨二小结连理
丁岚大声接口道:“原来徐兄目的是在无名氏?”
徐冈道:“那也不是,区区目的只在美艳夫人……”
美艳夫人嫣然一笑,道:“你想把我怎样?”
徐冈从开始到现在神色始终没有变过,只是间或淡淡一笑,令人莫测高深。他
定睛望住美艳夫人,道:“我要用平生所学,迫你出家为尼!”
这话大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不禁都为之一怔。
美艳夫人怔了一下,心想:“我平生纵横天下,无不如意,今日忽然发觉美色
媚力比不上从前,大是心灰意冷,真的动了出家为尼的逃避现实之念。这人恰在这
时提出这话,真是巧合不过!”
十二金钱怒声道:“胡说,夫人享尽天下富贵,来日方长,焉能出家为尼?”
徐冈道:“她正是已经享尽人间风流富贵,才能看得破虚幻荣华!”
美艳夫人心中又是一动,忖道:“这话真有道理,我即使再活一百年,谅也不
过如此。何况容颜瞬即凋零,青春已难久驻,我莫若趁红颜尚在,艳色倾世之时,
急流勇退?”
她涌起千万重心事,一方面仍然恋恋难舍,另一方面又想及早逃避。众人见她
沉吟不语,已非昔时慧思潮涌,妙语泉生的光景,都大是惊讶。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善哉,善哉,徐擅越功德元量,但这种舍身向道,
持戒出家之事,只闻应以度化之法,从未听过可以强迫的!”
神指丁岚接口道:“是啊,哪有强迫人家出家为尼之理,徐兄武功虽是高强,
却未必就赢得我们联手之势!”
徐冈微微一笑,道:“区区抵挡得住诸位联手围攻与否,暂且不论,但诸位单
独出手的话,定是有死元生之局。区区设下这道铁栏,正是避免诸位一拥而上之意
。”
他神色一冷,眼中陡然射出森冷光芒,有如两道电光,缓缓在众人面上扫去,
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都不得不移眼避开。
只听他肃然道:“诸位论武功若是单打独斗,决难赢得区区,若是有哪一位肯
为了美艳夫人当场自刎,区区这就恭送夫人及余人出去,永不再提出家之事!”
众人心中都大是惊诧,做声不得,这其中罗门居士和十二金钱二人,最近时时
与美艳夫人接触,心中早已降服在她美色之下,但到底因缘尚浅,不足以谈到为她
自刎。剩下便是苦行禅师,楚南官和神指丁岚,这三人都是美艳夫人裙下忠臣,可
是楚南宫适才己被美艳夫人伤透了心,神指丁岚业已娶得夏雪为妻,心有牵挂。苦
行禅师一则身为佛门弟子,自付不该做出阻止别人出家之事,二则他也想到若是一
死之后,纵然美艳夫人不用出家,与他已死之人又有何相干?
是以没有一人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徐冈冷笑道:“可见得大家都只为了一己
私欲,才肯附逐在夫人裙下,竟没有一个是真心挚爱,舍己为你之士!”
美艳夫人心中一阵黯然,默默凝睐。徐冈又道:“你的艳色纵是能够倾倒天下
英雄,但若然没有一个真心为你之士,又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楚南宫替她感到一阵难堪,他本是天性刚烈侠义之人,这时单只为了帮美艳夫
人挽回一点颜面,便即冲口厉声道:“照你这样说来,寻常女子也有殉情之人,然
则夫人竟比不上寻常女子了?”说到此处,美艳夫人不觉感激地望住他。
楚南宫瞥见她的神色,更加激起满腔豪情,慨然道:“楚某这就死在此地,好
教你这井底之蛙得知夫人非是寻常中帼可比!”
苦行禅师朗笑一声,善目圆睁,陡然恢复了昔年尚未出家以前的雄威气度,接
口道:“楚兄真是铁锑钵的英雄豪杰,兄弟不才,也欲附随骤尾,陪楚兄一死!”
徐冈大感意外地皱起双眉,望住这二人,他还不大明白这等江湖豪杰之士,只
要触发了心中豪情,当真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毫不顾惜,还道他们未必就会动手
自刎,兀自静视其变。
楚南宫,苦行禅师二人相视一笑,楚南宫道:“想不到宋兄出家多年,仍然不
脱原来英雄本色!兄弟此赴黄泉,有宋兄为伴,大感荣幸!”
苦行掸师拍一拍秃头,大笑道:“楚兄好说了,我宋人雄遁人佛门多载,原意
想托庇佛力,抛却心中情影,哪知今日仍然为她而死,当真是生死有命,半点也不
由人,楚兄准备好了没有?”
他骄指指住楚南宫胸前大穴,蓄势待发,楚南宫也自运功掌上,缓缓提起。
徐冈这时才看出这两人竟不是空口说白话,心头一震,欲待阻止,却已无计可
施。
无名氏冷淡地站在一边,看来是决计不会出手阻止,而叶谋,丁岚二人也没有
出手阻止之意,罗门居士身在铁栏之外,更元从出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美艳夫人突然冷冷道:“住手,谁要你们死的?”
她的话声冷峻异常,一听而知乃是出自真心。楚南宫,苦行禅师两人不觉一怔
,都煞住势子,楚南宫惨然回头道:“你说什么?”苦行禅师道:“我们为你而死
,还有什么不对?”
美艳夫人冷冷道:“当然不对,你们只是怜悯我的窘境,激出侠义豪情。但我
岂会接受这种施舍?”
那两人固然大大一怔,其余诸人也莫不诧愕相顾,可是人人都感到她说得有理
,若然他们不是甘愿为她舍身弃命,只是激于侠义之心,虽然同是一死,却又大不
相同。
徐冈仰天冷笑道:“你也承认无人当真是为爱你而死,那就算你输了!”
美艳夫人黯然道:“不错,我输了!唉,我虽能迷惑天下之士,又有何用?”
徐冈冷笑道:“这话九须斟酌,若然你有本事使我在你裙下低头,你还是赢了
。不然的话,你便须出家为尼……”
美艳夫人激起好胜之心,瞟视他一眼,道:“这话可是当真?”
徐冈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是真的!”
叶葆厉声道:“姓徐的你设下这个圈套,千方百计要夫人出家为尼,是何用意
?”
徐冈道:“区区一则本悲天恫人之心,收拾这个人间祸水。二则我想借她之力
,试验我自己的道行!”
美艳夫人媚声笑道:“好极了,我也想瞧瞧你有多大道行!可是现在就试?”
徐冈摇头道:“等一等!我还须领教过无名氏的帝疆绝艺,才和你到另一处适
当地点举行!”
他举手在墙上一拍,那道铁栏自动升起,众人恢复自由,都涌出来。
无名氏在最后面,他不知听到那徐冈的话没有,神情淡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
徐冈走到无名氏面前,众人自然而然退开。当下只剩下他们成为对峙之势。徐
冈道:“无名氏,不管你心中愿意与否,也得施展你平生绝艺,与我相搏一场!”
无名氏淡淡道:“为什么?”
徐冈面色一沉,肃然道:“第一是凌玉姬的终身归属,决于此战!”
无名氏听到此言,突然虎目一睁,寒光四射。徐冈见他发威之态,欣然一笑,
道:“敢情单是为了她之故,你就愿意动手,那便不须多说了!”无名氏寒光渐敛
,淡淡道:“你猜错了,我已不愿为她动手!”
此语一出,所有的人无不大感讶异,尤以徐冈为甚,他瞠目道:“这话怎说?
”无名氏没有理他,美艳夫人接口道:“他和玉姬之间好像闹别扭。玉姬现下身在
何处?她为何会到此地来?”
无名氏面上淡漠之色忽然消失,定睛望住徐冈,显然他心中也急于得知凌玉姬
何故悄然抵此之故。
徐冈微微一笑,道:“那一日区区参与北关坪盛会,得睹无名氏身手,颇觉技
痒,便动了约他一斗之意。当即略施小计,以凌玉姬令尊下落为饵,诱她自行来此
。”
无名氏皱眉道:“玉姬的老太爷已经去世,我早就应告诉她。”
美艳夫人娇躯一震,含愁凝涕,缓缓道:“这话可是当真?”
无名氏道:“自然是当真的,我亲手埋葬他老人家遗体,在此之前,还承蒙他
老人家传以内功心法/他当时虽然不曾问明那位高大老人就是凌波父,但后来种种
迹象显示,都证明那位老人必是凌波父无疑,是以他便没有说出细节。
美艳夫人微微颤抖,玉容变色,极是惨淡幽怨。众人见了心中都恻然不忍,可
是谁也没有法子安慰她。她幽幽叹一口气,栅栅向殿外走去。
苦行禅师叫道:“夫人上哪儿去?”她头也不回,低低道:“我到外面站一会
儿广声音甚是凄楚哀怨。
楚南宫接口道:“夫人到外头去有什么事?”美艳夫人道:“我要细细想一件
事!”
无名氏一看不对,大声道:“夫人且慢悲伤,哪位老人家是不是凌老伯,我可
不敢确定!”
美艳夫人这一回停住脚步,但仍然没有转回身子,默思片刻,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他,不然的话,这次庐州之会,他那么高做好强之人,那肯躲在一角,任得
其余三强扬耀天下英雄之前?他一定是死了广当下移步出去。
罗门居士。叶葆,丁岚。楚南宫,苦行禅师等五人都跟她走去,但大伙儿在殿
门口便停住脚步,这样一方面可以见到美艳夫人的动静,另一方面又可看到无名氏
这一边的情形。
徐冈道:“凌老前辈不幸仙逝,回想风仪,使人不胜感伤!”
无名氏似乎渐渐恢复生机活力,深沉地望住对方,缓缓道:“你到底怎生使玉
姬来此?”徐冈道:“你我动过手之后,教她自己告诉你。我但白告诉你,今日之
战,乃是你踏人帝疆之前最严重的考验,若是过不了我这一关,那就别想与帝疆几
位老前辈争雄!”
无名氏根本不理会他后面的说话,道:“玉姬竟是自愿到此,好诱我们追来的
是不是?”
徐冈道:“你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的如此吩叨!你不会等打完之后亲
自问她?”
无名氏似是被他激起满腔豪情,朗笑一声,慨然道:“徐兄说得好,就请徐兄
指教!”
当下两人蓄势运力,伺机出手。殿门口的五名武林高手都被无名氏笑声引得转
头向这边注视。
无名氏洒落地跨前两步,左手一引,右手疾扫而出。这一招“横扫千里”正是
凌波父十二散手中最具威力的三招之一,出手纯采攻势,凌厉元匹。
却见徐冈右手一引,左手迅快扫拍出来,使的招数竟和无名氏一模一样,只是
左右手对调位置。但这么一来双方扫拍出来的手掌。便恰好迎个正着。最妙的是无
名氏招数才发之际,徐冈似是深诸这一招手法,只看他左手那么一抬,立刻发招,
是以两人招数几乎是同时发出。
两人掌势快如流星,眨眼相接,“膨”地一响,双方硬拼了一掌,齐齐震退大
半步。
徐冈面上微微变色,道:“好深厚的功力,再换一掌看看!”
语声中右手划个圈子,左手也划个召子,迫出两股极是沉雄潜力疾袭无名氏。
无名氏掌势一拨,化开这两股内力,却见敌人没有接续出手攻到,不觉一怔。
但随即醒悟,心想:“这人原来懂得凌家十二散手,这一招乃是“风起云涌”之式
,他没有劈出底下连环掌势,分明是待我同时施展这一招,较量内功掌力……”
当即喝一声“好”字,左手划圈,右手划圈,他左手才动之际,徐冈也自重复
施为,但却是右手先发,左手在后。这一来双方左右手恰好对正,掌力对冲,激得
满殿风翻翘转,果然大有风起云涌之势。
两人划圈发出的掌力都各不相让,底下接着便连环猛劈,近身攻敌。
只听“膨膨膨”一连响了四下,微微一停,接着又连响四下。
殿门诸人见到两人窿战之势激烈无比,尤其是这刻连换八掌,掌掌接实,但都
未分高下。看来这两人在功力修为上正是棋逢敌手,还有一番剧斗。当下都不知不
觉暗暗替无名氏担心,生怕他一招不敌,不但英名折坠,甚且连娇妻也将不保。
这时无名氏恰恰跃开数步,似有怯战之意。楚南宫放声叫道:“人死留名,豹
死留皮,杀呀!”
他声音雄壮,语意尤为激烈。旁边数人听了都不禁势血沸腾,但觉区区一身安
危生死,都元足轻重。无名氏朗声应道:“楚兄说得好,看招。”一掌疾拍出去,
风声凌厉震耳,显然己是尽力放手猛攻。
徐冈也自朗声长笑,出掌迅攻。两掌相交,“唆”的一声,各各震退六七步之
多。
这一招又是十二散手中的“逝水如斯”之式,两人使的竟又是一模一样。无名
氏心中一动,乍退又进,源源使出十二散手,揉合修罗七诀,只见他掌影翻飞,潜
力山涌,攻势凶猛元传。
徐冈初时跟他用了两招十二散手的招数。但是无名氏连接施为,力求变化,他
便没有照样施展下去。单只反复用出十二散手的中“天马行空”、“逝水如斯”、
“红窗日永”这三招应付。这三招在他手中用出来,威力奇大,回环贯通,变化极
是精奥。居然抵挡得住无名氏的整套凌家手法。
不久工夫,己激斗了二十余招。无名氏手法一变,使出后来学得的达摩心法,
拳劈掌扫,又是另一番气象。
徐冈的三招手法已抵挡不住,忽地一变,连点三指,指风寻暇抵隙,从无名氏
拳风中攻人,立时瓦解他的攻势。
他这几手指法回环施展,威力无穷,无名氏和他激斗了二十余招,才又渐渐占
到上风。
徐冈手法又陡然一变,威猛无侍地连环劈出数掌,底下眨眼间踢出几脚,登时
又将无名氏迫退。
无名氏长啸一声,手法大开大合,忽而施展达摩心法,忽而用出十二散手,拼
了二十余招之多,便又摸熟对方拳路脚法,渐渐抢得主动之势。
门口站着的五人此时齐齐喝彩为无名氏助威,这座鬼气阴森的山谷顿时泛起一
片震耳杀声。
两人又激斗了二十余招,徐冈越见不支,忽然手法一变,双手齐出快逾闪电不
知如何已抓住无名氏双手脉门。无名氏心头一震,已感到对方指上内力袭人脉穴之
内。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趁着这一刹那间四肢尚能移动,底下伸出一脚勾住徐冈后
脚跟,同时上身向前猛力撞去。
这一招纵是查遍天下各派武术经典也难找到,徐冈想不到他不但不用力挣脱,
反而向前猛撞,首先是双手劲道用不上,无法扣紧敌人脉穴,其次是胸口被他肩膀
撞个正着,下面脚步不能退开,登时咕咯一声跌倒地上。
无名氏趁他跌倒之势缩起一膝,撞向徐冈肚子,徐冈心知若是被他这一膝撞中
,当场便得吐血,只好借势一抛,无名氏登时从他头顶处抛过,膝头险险撞在徐冈
面门。
两人身子一着地,立时纵起。无名氏道:“原来是帝疆四绝昔年在大离岛的传
人!”
徐冈微微一怔,道:“你真是见闻广博,佩服佩服,还要请教你这一招叫什么
名堂?”
无名氏道:“没有名堂,在下学过两种武学根本要诀,刚才危急之中,不知不
觉就这般出手了!”
徐冈叹一口气,道:“你已经能自创奇招,我万万不及,可随我进去把凌姑娘
带回!”
无名氏怔一下,缓缓跟他走去。徐冈当先向后殿走去,在另一边的墙角推开一
道门户。
殿后便是一座院子,无名氏走人院中,忽然停住脚步。徐冈诧异回顾,道:“
你不必怀疑,徐某决无设计暗算之意!”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想见她!”徐冈道:“什么?那么你为何到此?”
无名氏道:“那时候我心中正在想许多问题,没有留意,被他们拉了上路
徐冈道:“你在未出发之前,已有不想见她之意了,是也不是?”
无名氏点点头,面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徐冈提气纵人殿中,放眼望去,只见罗门居士等五人
围立在殿中,在他们当中,挺立着一个窈窕身影。
从衣饰上一望而知挺立众人当中的便是美艳夫人,徐冈走过去,只见美艳夫人
头上的云鬓雾鬓,已经不见,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头颅,竟不知她是用什么物事削去
这三千青丝?
徐冈大是讶疑,道:“夫人尚未完全败于在下之手,何故变成这般模样?”
楚南宫洪声喝道:“都是你这厮出的主意!打!”一拳迎面劈到,左拳发,右
拳接着劈出。眨眼间连击数拳,前后拳力汇聚成不能抵御的狂潮怒涛,冲得徐冈立
足不住,连退数步。
楚南宫的连环铁拳乃是武林一绝,威不可当。以徐冈这等深厚功力之士,也不
能不让过他的凶猛锋头。”
一侧的十二金钱探手取三枚金钱,厉声道:“姓徐的且尝一尝叶某的金钱滋味
!”
他的金钱缥还未出手,苦行禅师和神指丁岚已经双双扑上,夹攻徐冈。这两人
都是爵榜上登名的高手,一齐出手,威势极是惊人。
徐向忽指忽掌,忽拳忽脚,抵挡住三人围攻之势,圈子缩得极小,原来他不怕
这三人夹攻,却甚是忌惮十二金钱叶藻的暗器,故此纯采守势,好让圈攻之人替自
己封住金钱缥来路。
四人完全施展近身肉搏的险恶招数,打得激烈异常。美艳夫人连连苦笑,叫了
几声,但那三人完全不理,拼命猛攻徐冈。她一手拉住罗门居士,走到叶傈身边,
道:“徐冈是奉了神尼伽因大师之命,迫我出家!”
罗门居士和叶不禁一怔,叶道:“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美艳夫人点点头,道:“恩师刚才就在外面替我剃度,这话只望你们两位相信
!!”
罗门居士道:“神尼何故迫你出家?”
美艳夫人道:“她没有迫我,是我自己愿意!”
叶道:“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她老人家怎肯收你在门下?”
美艳夫人摇摇头,道:“内情两位日后或会知晓,眼下但望两位出手分开他们
!!”
罗门居士沉声道:“夫人所云虽然必有道理,但在下心中实感难过,能够抑制
住自己不出手助战,已经不易,夫人最好不要迫我!”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无名氏忽然奔了人来,道:“他们何故动手?”
叶道:“无名氏来得正好,请看美艳夫人目下是何情状?”
无名氏转眼一看,惊讶地睁大双眼,旋即长长透一口气,道:“她当了尼姑,
也是好事!”
叶皱眉道:“无名兄须当记住夫人乃是你未来岳母身份,这话岂可随便说的?
”
无名氏微微一怔,忖道:“是啊!我纵是不娶玉姬为妻,也不该如此说法。”
耳中只听叶谋的声音道:“无名兄快上前出手,击毙姓徐那厮广他听了理都不理,
凝眸寻思道:“但我为何一见夫人已出家为尼之时,便好像如释重负,心中大感舒
畅?”
那边厢徐冈大奋神威,忽地双手疾出,分别抓住丁岚和苦行禅师手腕脉门,轻
轻一拉,遮在身前,楚南宫铁拳击到,一见情势剧变,大喝一声,陡地煞住拳势。
徐冈牢牢抓住两人脉门大声道:“夫人还未败在区区手下,何故如此?”
美艳夫人低眉合十道:“我已看破世情,大彻大悟,若是败在徐施主手下,被
迫披剃,便不是真心出家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大有道理,徐冈放开苦行禅师和丁岚两人,道:“她自
家看破世情,可与区区无干。”两人果然不再动手,迷惑地望住美艳夫人。
静寂中只听一阵细碎步声从后面奔出来,众人回头望时,原来是突然失踪的凌
玉姬。
她一直奔过来,扑到美艳夫人身上,悲声道:“妈,妈,你怎么啦?”
美艳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妈有今日的下场,已经十分万幸!我
能托庇佛祖座下,你该欢喜才对!!”
众人细细体味这话,觉得甚有道理,要知美艳夫人目下虽是艳色尚存,但任是
绝世红颜,也总有老去的一日,那时节她势必要被昔日裙下之臣杀死。
凌玉姬泣不成声,她这次忽然失踪,虽然不知内情,只是遵从神尼伽因大师指
点行事,但仍然认为母亲此一变故,完全因自己而起,是以心中又是侮疚,又是悲
伤,其实她何尝不晓得美艳夫人出家为尼,乃是最圆满的解决之法。
无名氏见到凌玉姬出现,便悄悄走出殿外,心中想道:“她为了躲避与我成亲
,所以暗暗逃去,其实她只须说个不字,我岂会勉强她嫁我?”
他心中尽是悲伤自怜之情,虽然已奔人黑暗之中,但仍然感觉到背后有千百双
眼睛嘲笑地望住他,不禁大叫一声,放步疾奔出谷。
黑暗中也不知东南西北,信步疾走,奔到天亮,竟是处身在一片景色清幽的山
麓上。这一夜狂奔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心中痛苦仍然甩不掉。几日来深藏心底的愁
闷忧疑忽然都涌上心头,不禁掩面放声大哭。
他此时内功深厚,非同小可。这一哭发自深心,宣泄心中无限悲痛,哭声从丹
田中发出,响震数里,附近的树木受到震撼,树叶纷纷掉落。
哭了多时,泪干声嘶,附近的树林也都光秃秃一片,他倒在草坡上,昏昏沉沉
僵卧不动。
太阳升而复沉,不觉两昼夜过去。他突然感到口中干渴,忽地一阵山泉之声传
人耳中,当下不知不觉起身举步向泉声之处行去。原来这两昼夜当中,他悲伤过度
,一直昏昏沉沉,这阵泉声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绕过一处山场,只见崖边一道水泉泻落涧中,他正要走过去,忽然一阵语声随
风传来,虽是远在六七丈外发出,但他耳聪超人,听得清清楚楚。转眼望去,一排
繁密花树隔住视线。
只听那阵语声道:“你已经在此地站了两日两夜啦,唉,还是随我回去吧!男
女之情,哪里值得这般磨折自己?”
无名氏初时根本没有意思听,但这几句话偏偏听得甚是清楚明白,陡然心头一
震,忖道:“是呀,男女之情算得什么?何须如此磨折自己?”
他一旦动了心,便凝神倾听另外那人如何回答,只因那阵语声是个女性口音,
是以他推想被劝之人,必定也是个女子。
他一方面泛起对女性嫌厌之心,一方面又转念推测那女子如何回答。
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他已想出几十个答案,但仍然没有听到回答.
他忍不住举步向那边走去,到了树后,忽然停住脚步,忖道:“她们是什么人
与我毫不相干,何须过去瞧看?”想是这么想,但那个想过去看看真相的念头,老
是在心中跳跃不息。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举起脚步,那边忽然传来声音,打消了他过去之意。
那声音仍是先说话之人的口音,道:“唉,你不言不动,果然是心伤欲绝的样
子!看起来叫人又觉可恨,又觉可怜,想我许多年前也曾为情所累,一世受尽磨折
,现在想想,当真没有一点意思!你过些时候,就会渐渐淡忘啦!”
无名氏心中斥道:“胡说,若是真情,就算过一百年也难以忘记广转念又想道
:“但她的话也有道理,过了几十年之后,回想起来,恐怕当真没有意思!”
他向这边想想,往那边想想,总觉得无法找出可行之法,心中不觉长叹一声,
想道:“这个被劝的人不知是谁?难道女子也有如此深情,居然不言不动地站了两
日两夜?”
好奇之心一发,不可收拾,当下举步绕到树木露空之处,定睛望去,突然身躯
大大一震,有如被人当胸重重打中一拳,面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原来在那边的草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只见到侧面,是个长相秀丽的中年妇人
,一望而知乃是两次出言劝说之人,另一个也是个女子,一身镐素白衣,但面手皮
肤比衣裳更要白皙。恰好面向着他,故此看得十分清楚,正是那个使他悲伤欲死的
凌玉姬。
他努力使自己镇静,目光上下一扫,只见她双脚前面有个半尺深的小小坑洞,
洞中放着三样物品,一是一把长约五寸的小剑,那剑薄得如柳叶,鞘是黑皮所制。
二是一颗如指尖大小的圆形紫金印,上面带着一条短短的金链。三是一个小小的碧
玉手锡,玉质佳美,隐隐泛射出柔和的碧绿光辉。
这三样东西都是当日在财神之墓中取得,剑名火舌单是神物利器,倒还罢了。
那紫金印和玉锡却是孩童饰物,凌玉姬曾经说过第一个孩子若是女的,便把刻有“
富贵寿考”的玉铜给她。如是男的,就把紫金印给他。
无名氏脑海中掠过这些往事,登时心碎肠断,但觉这些情景犹历历如在目前,
但已经不堪回首。
他看了一会儿,已知道凌玉姬乃是想埋葬这几件和他有关连的珍物,却不知何
以不曾动手。陡地心头一震,想道:“她埋葬这些物件,便等如埋葬了我。难道说
她是为了我而站了两日两夜?唉!我若是作如此想法!我定是疯了!她怎会为我伤
心至此?”
一阵低幽之声传人耳中,无名氏侧耳听时,认出是凌玉姬的声音,只听她缓缓
道:“人间尽是埋忧地,唯向蓬莱寄此身……”音调幽凄低细,实是断肠之声。
无名氏举步走出去,那中年美妇惊讶地呀一声,随即悄悄走开。
凌玉姬虽是万念皆灰,世上已元一事能够令她动心,但对面树后忽然转出一人
,到底突兀,不知不觉抬目瞧去。
目光射到无名氏面上,娇躯猛可一震,无名氏一步一步走过去,面色十分沉凝
。
凌玉姬心头涌起千情万绪,脑中反而一斤空白,不知要从何想起的好,这时见
到无名氏的来势,自然而然泛起一念:“他敢是要杀死我?”
此念掠过她心中,不知不觉向后便退。但随即想起自己正要为他而死,若是死
在他手中,正是最好不过,便又停住脚步。
无名氏迫到她面前,举手指住她的鼻尖,道:“这埋葬之举是什么意思?”声
音不高不低,毫无半点感情,谁也听不出他心中是悲是喜?
凌玉姬心想:“不管此事的是非曲直,单论你这种态度,无情至此,实是不该
回答!”但她天性温柔慈软,做不出恶形恶状,口中道:“我只是把伤心之物埋掉
,之后……无名氏接口道:“之后自个儿到蓬莱去,好图个逍遥自在,是也不是?
”
凌玉姬一怔,忖道:“我几时作逍遥之想了?蓬莱之意,明明喻指人世以外的
地方!”正转念间,无名氏的指尖也点到她的鼻上,道:“你不敢回答,可见我言
之不虚……”凌玉姬心乱如麻,也不晓得如何对付他才好,面色变的更为惟淬苍白
。
无名氏一跺足,恨声道:“罢了,罢了…”便待转身走开,凌玉姬忽然扑倒在
他怀中,无名氏满肚怨恨,双手一缩,凌玉姬登时滚跌地上。
她恰好是仰天卧倒的姿势,无名氏低头一看,但见她双目紧闭,面色如土,直
如棺材中的死尸。当下不禁大吃一惊,蹲低身躯摸摸的脉息,竟然微弱之极,已是
若有若无之间。
这时他才知道凌玉姬乃是昏死而跌向他怀中,并非有意。当下茫然起身,只听
到心中一个声音道:“她死我也不活。”
那中年美妇不知何时已走到凌玉姬身边,先摸摸她的脉息,接着抬头怒道:“
你竟坐视她倒毙地上,真是天下第一狠心之人!”
无名氏心头一震,也不暇追问别的,只道:“她已经死了?”中年美妇把凌玉
姬抱起,冷冷道:“现在还不晓得,但刚才你若是不把她摔在地上,立即加以急救
,就没一点妨碍!”无名氏一阵迷恫,耳中又听那中年美艳怒声斥道:“狠心鬼,
走!走!”
无名氏心中道:“她若是死了,我便须赶到黄泉路上陪她,你赶我到何处去?
”但口中却不分说,只默默走开一旁,等着凌玉姬的死活结果。
中年美妇替凌玉姬按摩,过了一阵,凌玉姬仍然没有一点动静。抬眼见到无名
氏还站在数丈之外,便怒声道:“走,谁教你站在这儿?”
无名氏低声下气道:“请问大婶,玉姬可是救不活?”
中年美妇道:“活不活与你何干?”
无名氏呆了一会儿,心中反复念着她这句话,忽然若有所悟,想道:“她说得
好,玉姬活不活与我何于,既是无干,我何须在此等候?这就自求一个了断,也就
是了!”
当下拱手道:“多谢大婶指教,万一玉姬活了转来,便请转告她说,我无名氏
对帝疆争雄之事看得最重,男女之情,无暇顾及!”
他转身行去,走出七八步,只听中年美妇厉声道:“站住!”
他停住脚步,转头道:“大婶有什么话见教?”
中年美妇道:“她为你站了两日两夜,如痴如醉,芳心尽碎,柔肠寸断,纵然
活得转来,这世上也没有一点趣味,你何不对她做点好事?”
无名氏道:“怎生做法?”
中年美妇道:“你索性过来一掌震断她的心脉,免得不幸活转来在世上受罪!
”
无名氏沉吟道:“大婶的话有理,但在下怎能下得了手?”
中年美妇道:“别假惺惺了,以你的心肠之冷硬,此举岂不胜任愉快!”
无名氏忖道:“我宁可玉姬杀死我,也不愿伤她!”于是继续举步走开。
中年美妇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只见盒中装着数百只青色小蚁。
她举手一扬,盒中群蚁尽皆洒在两丈外的地面,接着道:“无名氏,凌玉姬已
经有点活意,你有什么话,自己来告诉她!”
无名氏停住脚步,想了一想,果真移步回转,踏过蚁群布满的地面,已有数蚁
爬附脚上。
他全不知觉,一直走到凌玉姬身边,伸手摸摸她的脉膊,道:“果然脉息转强
,只不知何时才醒?”
中年美妇道:“你死去之前她定会醒来,亲眼见到你这个薄幸无情之人倒毙!
”
无名氏心想:“我几时薄幸无情?是她不愿嫁我!”但懒得驳她,默然注视着
凌玉姬樵淬容颜。
陡然感到脚上微微一痒,低头看时,原来有几只青色蚂蚁,他也懒得理会。但
想到此地若是多蚁,恐怕也会爬到凌玉姬身上,当即细看她身上以及地面,目光一
转,忽见千百只青蚁列队源源钻人地上一个匣子中,觉得甚是奇怪。
无名氏虽然已存死志,一切事情都淡然置之,可是这一群青蚁人匣的景象,使
他不禁想起两点,一是这群青蚁必是有人豢养之物。二是蚁类虽然繁多,但从来未
见过青色之蚁,可见得必是异种,定有剧毒!
此念泛上胸中,登时明白那中年美妇所说的话,暗暗运气一试,果然左膝以下
已经麻木不仁。
过了一会儿,麻木之感蔓延到膝上。
耳中只听那中年美妇道:“玉姬醒来,玉姬醒来,你须得瞧着这无情无义之人
死在眼前,才能消心头之恨!”
无名氏想道:“玉姬不愿眼见我死,岂不令她伤心?”此念一生,立刻运气闭
住穴道,整条左腿血气闭塞,不复流动。
片刻工夫,凌玉姬睁开双眼,中年美妇道:“玉姬快看,他就死在你眼前!”
无名氏左边身子一麻,跌倒地上。凌玉姬大惊,挣起身子,道:“伯母,你!
你违背了自己誓言?”
中年美妇柔声道:“你别管我的事,这种狠心之辈,非处死不可,你看了心中
可感畅快?”
凌玉姬见无名氏已跌倒地上,默然无声,似是已经毒发,故此口舌麻木,不能
言语,心中一阵惨然,想道:“我眼见他死,心中只有悲痛,但这位伯母为我不惜
破誓,我又怎能说出?”
无名氏见她默认,不觉大为愤怒,暗自想道:“原来她果然对我无情,怪不得
不愿嫁我。”
中年美妇道:“世上尽有好男儿,以你的才貌,不愁找不到一个胜过这厮之人
!”
凌玉姬轻叹一声,道:“我又不能欺瞒伯母,无名氏他死了,我也不能活着!
”
中年美妇愕一下,道:“为什么?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他而死!”
凌玉姬温柔地望住无名氏,含情脉脉道、“不管他无情变心,我仍须一样对他
,不然我岂不是也变作无情薄义之人?”
中年美妇又怔一下,才道:“这话甚是,可惜他现下毒已攻心,无法挽救了!
”
凌玉姬已决定一死,便也不甚悲伤,柔声道:“是啊,他已不能讲话,唉!不
知听得到听不到我们的说话?”
中年美妇道:“恐怕已听不见,他功力深厚,毒性发作得慢,若是常人,早就
死了!”
无名氏突然哼了一声,道:“我都听见啦!”
凌玉姬大喜道:“你还能够开口?”随即起身跪在中年美妇脚下,哀求道:“
伯母大发慈悲,救他一命吧!玉姬愿意为奴为婢……”
无名氏大声道:“救命之事放在一边,你说我死了你也不能活着,这话可是当
真?”
凌玉姬愕然回头道:“自然是真的!”
无名氏道:“若果她把我救活了呢!”
凌玉姬一时答不出话,中年美妇冷冷道:“我救不了。”举步走开。
无名氏道:“不要理会她的话,我若能活,你便如何?”
凌玉姬慢慢道:“你若能活下去,我自然奉侍终生,除非你不要我……”
无名氏道:“笑话,笑话!”
凌玉姬道:“怎么啦?”
无名氏道:“明明是你不想嫁我,所以突然出走,现下却说得好听极了!’
凌玉姬叹道:“我把内情说出,只怕你仍然不肯相信。”
无名氏心想:“我偏要听一听她编个何等样的故事!”便道:“你说给我听听
也不妨事!”
凌玉姬便把害怕成亲会影响他的武功,害怕美艳夫人会有一天被他认错这两大
理由说出,最后道:“神尼伽因大师知道之后,有一晚命我出去,带我到那千鬼谷
去,见到了吴怕伯和伯母,还有那位徐大哥……”
无名氏心中有七八分信了,但仍不表示出来。
凌玉姬深深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决不肯相信,那天在千鬼谷见到母亲落
发出家,但觉罪孽如天,无可补偿……”
无名氏道:“这话倒不是这么说,夫人她极是重视自己容颜,那一次在华山中
几乎杀死了你,就是以为自己已老,十分嫉妒。但容颜总会有老去的一日,她趁衰
老之前,皈依佛门,便可以免去这一劫。”
凌玉姬喜道:“你也这么说,可见得妈不是哄我!”
她随即幽幽叹口气,道:“你忽然走了,我知道你心中误会甚深,或者会恢复
过去冷淡的态度,随便在什么地方一隐,以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我定然再也见不
到你,何况找到了你,也不会信我的话。所以我到了此地,心灰意冷,打算埋葬起
那三件宝贝,便即了结此生……”
无名氏想了一会儿,道:“听起来这话不假!”
凌玉姬立刻惊喜交集,扑到他身上。无名氏伸手推开她,道:“还有一件事我
不明白!”她害怕地道:“什么事呀?”
无名氏道:“你已站了两日两夜,那就是只走了一晚之久,就到了此地?我记
得我也狂奔了一夜,你的脚程竟比得上我?”
凌玉姬放心一笑,道:“那是火龙驹的脚程,我怎能一夜工夫,走了千里之遥
?”
她接着急急道:“你身上觉得怎样了?”
无名氏道:“左边身子都麻木了,虽然闭住脉穴,也不济事!”
凌玉姬惊道:“吴泊母的使毒功夫,天下第一。连吴伯伯也甘愿认输。唉!待
我去哀求她老人家,只怕不易求得她动心!”
无名氏道:“这却是何故?”凌玉姬道:“吴伯怕中毒之后,他们两人误会全
消,结为夫妻。当下便准备找一处地方作为两人埋骨之所,这时伽因大师忽然出现
,设法救治吴怕伯。吴怕母立誓如若治得好吴怕伯,她一生永不用毒,如有违誓,
老天神明便教吴伯伯在帝疆中失手丧生!但她为了恨你无情,一时气忿,违背誓言
出手。你想想她现下还肯救活你么?”
无名氏道:“这么说来,连你也难以向她开口求救了?”
凌玉姬心中一惨,泪水正要涌出,忽听那中年美妇的声音道:“你们别害怕,
老身并无违誓出手,无名氏只是被麻药侵人体内,待会就自然无事!”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中年美妇站在三丈之外,含笑望住他们。这位中年美妇便
是前文提及的毒仙程珠,她举手阻止凌玉姬起身,又道:“老身这就乘坐火龙驹回
去,你们两人爱在什么地方隐居都元不可,但须记得两年后的端阳节中午时分抵达
黄山始信峰,参加帝疆争雄之举!’
凌玉姬道:“怎的是在后年?”
毒仙程珠道:“这是神尼伽因大师之意,帝疆诸老已经同意,并准许此讯传遍
天下武林,只要自信武功能闯过三位封爵高手所布的三道关卡之人。均可到始信峰
顶观摩这一场龙争虎斗!”
无名氏微微一笑,想道:“既是如此,我便不须和玉姬回到金陵,反正那一干
朋友们届时必在始信峰顶见面……”
正转念间,只听毒仙程珠又道:“神尼此举自然有极深用意,大家只猜出她老
人家特地给你无名氏两年时间,锻练功力。至于她表示其时将有一场极大祸劫的话
,人人都猜测不透!”
凌玉姬讶道:“她老人家怎么说的?”
毒仙程珠道:“她说她勉留在尘世多年,便是为了后年发作的那场祸劫,她只
说了这么一句,但面上掩不住忧虑之色,大家猜测这场祸劫一定十分重大,却推想
不出一点头绪!”
她停歇一下,接着道:“你们不须念及此事,只要安心练功,别再发生事故那
就行了!”
无名氏和凌玉姬面上都微微一热,程珠笑道:“其实这也是人情之常,想老身
和吴逻已虚度了一辈子,实在没有资格教训你们!”
凌玉姬道:“怕母别说啦!我听了心中就十分难过!’
毒仙程珠道:“这个不提也罢,神尼有几句活嘱老身转告你们,她人家说,这
一次你们之间的波折,错在两个人都少了一个忍字,凡事率性去做,才会乖分千里
,误会丛生,日后凡事须得忍耐,不要胡思乱想!”
无名氏、凌玉姬都恭恭敬敬地听着,程珠又道:“她老人家说,武功之道,千
变万化。由于各人资质不同,性情各异,因此成就也不一样。无名氏须谨记她说的
这个忍字,藏短用长,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无名氏听了凝目深思,竟忘了回答,良久,良久,才恢复清醒,道:“吴怕母
呢?”
凌玉姬道:“她已经骑上火龙驹走了,她说我们两人不必举行什么仪式,现下
已是正式夫妻……”
说到这里,不由得臻首低垂,红潮泛颊。无名氏爬起身,但觉麻木之感消失大
半,当下和她偎坐一起,柔声道:“我在天下英雄之前夺得美人,此事元人不知,
无人不晓,自然不必再举行仪式…
凌玉姬喜欢无限,躲在他怀中,两人耳鬓厮磨,温存良久。凌玉姬道:“我们
到什么地方住上两年?”
无名氏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都行!”
凌玉姬含羞低鬓一笑,悄声道:“这两年当中我们不能同床共枕,免得误了你
的武功!”
无名氏眼睛一瞪,道:“谁说的?”凌玉姬见他这等表情,心中大惊,怯怯道
:“是我……是我说的……”无名氏见她神情十分可怜,忍不住笑道:“你一片好
意,我心中万分感激,刚才只是吓唬你的,不是当真生气!”
凌玉姬掩住胸口,道:“你再这样吓我,提防把我吓死……”
两人谈笑了一会儿,又提起隐居之处。无名氏要她做主,凌玉姬想了一阵,道
:“爹爹足迹踏遍字内,尝闻他老人家纵论天下名山胜地,据他说所谓十大洞天果
是人间仙境,我们捡一处住上两年,也是人生一乐!”
无名氏道:“十大洞天是哪几处?”
凌玉姬扳着手指念着:“一是王屋山洞,号日小有清虚之天。二是委羽山洞,
号日大有空明之天。三是西城山洞,号日太玄煦真之大,四是西玄山洞,号日三元
极真洞天。五是青城山洞,号日宝仙九室之洞天。六是赤城山洞,号日上清玉平之
洞天。七是罗浮山洞,号日朱明辉真之洞天。八是句容山洞,号日金坛华容之洞天
。九是林屋山洞,号日犬神幽洞大。十是括苍山洞,号日成德隐玄之洞天!”
无名氏道:“亏你都记得住,索性由你做主到底,你挑选其一便是!”
凌玉姬道:“我们先游青城山,瞧瞧宝仙九室之洞天好不好?”
无名氏道:“都依你!”当下起身,凌玉姬先去捡回那火舌剑,紫金印。玉锡
等宝物,然后和无名氏一起上路,走出群山,便走向有人家寻食问路。
两人一问之下,才知已经处身于淮扬地区。两人饱餐之后,休息了一日,便开
始向四川进发。
他们住行之处,武林中人无不震动,争相款待。初时他们都觉得相当有趣,但
走了十多日,便觉得不耐烦了。计议之下,先折向别的方向,走出百来里路,然后
才雇一辆大车,两人都藏在车中,绝不露面。这样总算避过武林同道的面目。
不一日,已到达汉中,从汉中越省境经广元,剑阁人栈道。这时他们已弃车步
行。蜀道虽险难如登天,但他们这对年轻夫妇却履险如夷,如行康庄大道。
这天他们已抵达灌县,城西南便是青城山,远远望去,但觉峰峦挺秀,千蟑叠
翠,烟云飞扬于山岭林表间,宛如有仙人云游往来。
两人人得山中,只见洞壑幽美,加入图画之中,不禁心抬神旷,一路寻幽探胜
,渐渐深入群峦之中。
忽听瀑声隐隐随风传来,当下循声寻去,转过山腰,只见一道宽达数丈的瀑布
如玉龙倒挂,直向一个深潭倾泻。
凌玉姬喜道:“你看,那瀑布上面有道石梁,我们何不到那石梁之上,俯视飞
瀑冲泻的奇景?”
无名氏道:“那道石梁长达七八丈,只有尺许宽,不容两人并肩通过,这也罢
了。你再瞧从这边过去顺势而下,还不怎样,石梁那一边的尽头处怪岩突起,苔色
苍碧,实在不易落脚。还有岩石间缝隙中是不是尚有危险,不得而知!”
凌玉姬温柔地道:“你若是不让我去,那就作罢!”
无名氏没有作答,过了一阵,只见她屡屡望向那道石梁,露出好奇的神色,想
道:“以我们二身武功,这道石梁其实也不算得十分危险,若是不教她上去一趟,
以后她定会念念不忘!”
当下道:“好吧!我们到石梁上看看,反正我们要到对面去,就从这捷径过去
,倒也省事!’
凌玉姬雀跃欢呼,当先奔去。她自从练成无相神功之后,轻功自然而然便臻佳
妙之境。此时一跨步便出去寻丈,身法轻盈如仙子步虚而行,十分美妙。
两人行到石梁开始之处,只见山势如被神斧劈开,露出一条峡缝,山泉汇聚峡
缝,冲泻落去,便是那道大瀑布。
这道峡缝上面十多处依然合拢,底下却只有这一条石梁贯穿其间,有如一道天
生桥梁。不过石梁甚是狭窄,底下便是奔湍急流,若是掉了下去,纵然摔之不死,
但急流一冲,随着瀑布直落十丈的潭中,那时纵是铜皮铁骨之体,也难逃粉身碎骨
之厄。
无名氏道:“你跟在我后面吧!”
凌玉姬道:“不,我在前面,你便可随时照顾着我。”
无名氏道:“这话甚是,你走慢一点,心中别慌就行了”
两人走上石梁,到了石梁中间之处,凌玉姬耳听瀑声如雷,脚下白浪湍奔,水
气蒙蒙,忽然胆怯起来。但仍然向前缓缓走去。心中甚是后悔。
这时两头都一般远,她自是没有后退之理,当下看石梁过去这一段都甚是平坦
,便不低头瞧看,一径向前望去,稳稳而行。
无名氏已发觉凌玉姬胆怯,当下道:“不用害怕,我紧紧跟住你,纵是失足,
也不会跌下去!”他的话声从如雷瀑声中送人凌玉姬耳中,她登时大感宽慰,面上
泛起笑容。
忽然间她的笑容冻结住,美眸圆睁,望住对面石梁尽处的岩石上。
那儿站着一人,面长如马,眉字中自有一种阴险猛骛的神情。
凌玉姬几乎叫出“颜峰”两字,当即想叫无名氏快点退回那边去。耳中忽听无
名氏道:“你又怕了是不是,不要紧,往前走,都有我呢!”
她马上就醒悟无名氏在后面一心一意注视住自己的背影,所以没有见到对面的
颜峰。这一刹那间,要不要告知无名氏的念头在心中转了十来遍。
她始终没有出声,心中暗暗祷告上苍,但愿颜峰出现只是适逢其会,并非早有
恶谋。
走了数步,颜峰一个起落,已站定在她面前五尺之处。双目射出仇恨之光,凝
望住她。
无名氏这时已发现有异,抬头望去,正好与对方目光相触。不禁一怔,忖道:
“世上竟有这么狠毒的眼光?”
耳中只听得凌玉姬道:“千万不要鲁莽!”声音微微发颤。
无名氏本想抢上去,抓住凌玉姬腰肢,把她旋到身后,这时便可出手与颜峰一
拼。但耳中听得凌玉姬之言,陡地又忆起神尼的“忍”字赠言,当下暗暗蓄势运力
,却不妄动。
颜峰凝望他们一阵,突然仰天厉笑,道:“我身上装满雷火弹,一碰即炸,方
圆七丈之内,纵是神仙,也得炸成粉碎!”
无名氏心中一阵骇然,忖道:“幸好我忍了一忍,不然的话,这刻已经被炸成
飞灰了……”
凌玉姬冒出一身冷汗,但她这时反而镇定下来,道:“你纵是仇视我们,但又
何必轻贱自己生命?”
颜峰哼了一声,狠狠道:“总算上大有眼,教我等到这么一个机会!我要告诉
你,凌玉姬,你纵是献身给我,甚至一世都跟着我,我也不要!”
凌玉姬不做声,也不问他既是不要,何以又出此下策。
过了一阵,颜峰厉声道:“我今生唯一心愿,就是和你们同归于尽……”叫声
中已举步向前。
凌玉姬但觉全身冰冷,无名氏暗暗蓄运功力,打算出手一拼,纵是无法免去同
归于尽的惨局,但也胜却束手就毙。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条红色绸带飞来,一下子卷住颜峰双脚。这条红
绸带乃是从颜峰身后的石缝中忽然飞出,绸带这一端卷住颜峰双脚时,另一端人影
出现,却是个美貌美妇。
莫说颜峰见不到背后,便无名氏、凌玉姬两人也因形势紧张危急,全心全意贯
注在颜峰身上,当前也不曾发觉有异。
美貌少妇运力一拉,颜峰气沉丹田,双足钉在石梁上,纹风不动。
无名氏趁机伸手勾住凌玉姬纤腰,疾向后退。
颜峰面容惨厉,大喝道:“柳燕娘你敢阻我报仇,我非把你凌迟处死不可!”
这时无名氏已退了三四丈,颜峰眼看仇人即将脱逸逃生,心中大恨,弯腰伸手
抓住红绸带,运足真力一抖一扯。
柳燕娘惊叫一声,站立不稳直向石梁下端急流跌坠。
但这红绸带另一端乃是缚牢在她手腕之上,颜峰一时不察,只忙着解开绕在双
脚上的红绸带。还未来得及解开,绸带突然崩紧。颜峰粹不及防之下,身形摇了两
摇。但柳燕娘飞坠之势何等猛急,他摇晃了两下,终于立足不住,翻身栽跌落去。
水面传上来两声大响,浪花飞溅,一刹时便把这两人卷住,冲流而去。
无名氏和凌玉姬只见瀑布顶端人影两度出现,便自元踪。想来这两人已随着那
道瀑布泻坠落数十丈之下的深潭中。
凌玉姬一阵震慎,伏在无名氏怀中,闭上双目。
他们直到找到一处风景幽美之处结庐而住以后,过了许多日子,谈论起这一天
的惊危时,凌玉姬还不禁骇得发抖。无名氏后来才晓得柳燕娘和颜峰之间一段恩怨
。怪不得颜峰窥伺他们的行踪,柳燕娘暗暗窥伺着他。
两年时光,弹指即逝。无名氏过惯了清静无争的日子,实在不愿重人人世,远
赴黄山之巅与人动手厮杀搏斗。反而是凌玉姬苦苦劝他出山。原来她一则要丈夫踏
人帝疆领域之内,奠定武林中千秋万世的英名。二则想看看父亲到底生死如何?若
是死了,自然不会赴约。若是活在世上,这一回定可见到。三则神尼枷因大师说过
这一次要消灭武林一宗隐患,她生怕无名氏若是不去,或者会破坏神尼大事。
这一对历尽患难的情侣再度携手踏人尘世,这回改由水路,雇一艘船,经过名
闻天下的三峡,直到皖境的东流方始弃舟登陆。
这时正是下午未时光景,艳阳遍地,凌玉姬深深呼吸一下,道:“这可是我平
生第一次走这么长的水路,怕有二三千里之远吧?”
无名氏道:“只怕还不止哩!我们总算赶得正好,还有五日便是端阳,。这五
日时间,足够我们赶到黄山!”
两人携手上道,向南行去,走到申时,但见四下皆是水田,农人耕种正忙,村
庄处处,炊烟四起。两人但觉心旷神恰,缓缓行去。
凌玉姬道:“我们找个村庄,借宿一宵可好?”
无名氏见到江南风光,心中大是激赏,道:“好,反正我们不忙赶路,日后我
们隐居这江南之地,想必很有意思。”
正谈之间,只见前面路边有个小丘,丘上坐得有人。
无名氏讶道:“玉姬你看,那个人不是铁胆赵七兄么?”
凌玉姬凝自望去,道:“不错。”无名氏道:“昔日夫人命他们五位封爵高手
进入财神之墓,后来我们只救出楚南宫、苦行禅师,灵隐山人和莫庸四人,他一直
不知所踪,想不到今日在此地碰见!”
当下一直向前走去,只见山丘的另一端还坐着一个高大老人,须发雪白,左手
齐时以下已断,只有右手完好元恙。
这个老人离开铁胆赵七六七丈远,只能见到侧面,因此看不出他的相貌。
无名氏正要向铁胆赵七打招呼,忽见他移开目光,一只手贴着腰身,向他们摇
动。
无名氏怔一下,低低道:“奇了!”凌玉姬道:“他既是不愿,必有原故,我
们别勉强人家!”
两人并肩行去,经过丘下,只见铁胆赵七仰眼望天,不瞧他们。
再向前行去,到了自发老人坐处,只见他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只遥望着水田之中。
他们心中觉得好生讶异,一边走一边定睛望着那老人,只见他眼光仍然没有望
向他们,口中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你们两人都很匹配!”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粗旷的味道,但这还不奇,最奇的是他一直没有转眼望来,
怎知凌玉姬长得漂亮?又怎知两人匹配?
两人都泛起好奇之心,停住脚步,无名氏百忙中回头一望,只见铁胆赵七正挥
手示意,要他们快走。
他也不放在心上,目光转回老人身上,凌玉姬已经开口道:“公公没有看我们
一眼,怎生得知?”
老人指一指水田,道:“那些农人们都辍耕支锄,望着你们,大有忘形之意,
可见得你长得十分美貌,那小伙子脚下轻快,想必身体壮健,风度翩翩。不然的话
,以你这么美丽的女子,岂肯和他并肩而行?”
这对年轻人都讶然想道:“他从农人举止中猜出第一件事,也还罢了。居然还
能从脚步声中听出许多道理,这等耳力,实在十分惊人!”
凌玉姬娇声笑道:“多谢公公指教!”
两人当下继续向前行去,走了数步,只听老人粗扩的声音道:“小伙子你练过
多久的武功·
两人又停住脚步,抬头望去。无名氏停步之际,心中忽然生出奇异的感觉,原
来在这一刹那间,铁胆赵七的举动忽然掠过心头。当即敛去眼中神光,才转眼望去
。
这时见到老人正面,两道粗眉毛,虽是已经霜白,仍然隐隐泛出威煞之气,面
上没有半条皱纹,面色红润。那两道眼光宛如冷电一般,似是能洞穿人心。
无名氏道:“小可练过三年功夫!”他并无说谎,自从他被凌玉姬鼓舞起生的
意志,修练武功,一共只有三年之久。若是论及当年在黄山学得内功,则有六年之
久。
老人见了他但然的神情,毫不疑惑。目光转到凌玉姬面上,登时露出微讶之容
,道:“小姑娘当真美丽,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岁,还是第一次见到世上有这么美丽
的女子!”
他年纪已达一百岁,这话自是没有调戏之意,凌玉姬嫣然一笑,道:“公公过
奖啦!”
老人道:“你们可要到黄山去,瞧瞧字内武林到底谁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有
意,老夫可以带你们开一次眼界!”
他说这话时,口气中突然流露出温露之意,目光在他们面上转来转去,似乎对
这两个年轻人都十分爱惜。
无名氏道:“不瞒老丈说,愚夫妇正是要到黄山去的。”
老人道:“好极了,到时我们在始信峰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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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争雄记(司马翎) 天涯书阁
第三十六章 帝疆争雄唯我一人尊
无名氏凌玉姬当下向他辞别,向前行去。这一夜借宿村居,毫无事故。
第二日第三日都甚是平静,第四日近黄山,忽然发觉路上气氛有异。
两人谈论起来,都觉得奇怪。凌玉姬道:“我还以为明天一定十分热闹,会有
许多武林英雄豪杰赶来此地,虽然他们都上不了始信峰顶,但赶来瞧瞧热闹,总是
有的……”
无名氏道:“是啊!目下离黄山不远,路上竟碰不到一个武林朋友,真是可怪
?”
他们猜想不出其中之故,纳闷前行,黄昏时分,已抵达黄山山麓,找到一个村
庄借宿。这个村庄约有一百多户人家,他们人庄求宿,问来问去,都没有地方。
初时无名氏还不在意,但问过七八户人家,都说没有地方,大是讶异,以后便
留意倾听,果然听出每一户人家之内,人数不少,从呼吸上大略可以辨认出都是壮
健男人。
无名氏和凌玉姬一说,都想不透其中奥妙。凌玉姬道:“这个村庄想晕男丁极
旺,所以家家都有人满之患,我们到别处村庄借宿!”
于是两人又寻到另一个村落,此村共有四五十户人家,他们上前借宿时,竟也
碰到同样情形。
无名氏也不懊恼,笑道:“我们并非一定要借宿,既是如此,不如慢慢上山,
随便在什么地方度过一宵,也就是了!”
凌玉姬道:“只好如此啦!不过我却觉得大有古怪!’
两人携手上山,不久天色全黑,山中十分黑暗,凌玉姬便与无名氏在一块巨大
岩石底下慈息,两人互相依偎,静听夜凤掠过树林的声音,都感到别有一种幽趣。
到了半夜时分,一阵奇异声音把他们惊动,两人侧耳听时,却是四五个人痛苦
呻吟之声。
无名氏正要出去瞧瞧,一阵话声使他中止此念,只听一个苍老粗旷的声音道:
“只有这几个人么?”他们登时认出正是那个白发老人的口音,黑暗中讶异地对望
了一眼。
接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山人奔走了整整一大,只碰到这几个武林人物
!"这人正是铁胆赵七。
老人道:“奇怪,帝疆争雄之事,天下无人不知,怎会如此冷落?”他停了一
下,接着大声叱道:“都给我闭嘴!”
但那阵呻吟之声仍然此起彼落,只听铁胆赵七道:“小人用上老爷的独门错骨
分筋手法,他们都禁受不起,待小人改用点穴手法,便不会烦读老爷清听!”
老人道:“都给宰了就是!”赵七应了一声“是”,忽又道:“这几个人虽不
足惜。但现下人数已嫌不足,还请老爷裁夺!”老人哼一声,道:“也好!”
无名氏心中大感迷惑,第一是铁胆赵七也是封爵高手,怎的自屈为厮仆之列,
似是对那老人敬畏之极?第二是这老人擒武林人物来干什么?第三这老人似乎十分
残酷,他是什么人?
他正想出去瞧个究竟,忽觉凌玉姬捏一捏他的掌心,知她示意阻止,转念忖道
:“反正那些人暂时没事,我何妨忍耐一会儿,再听一听他们的说话!”
但过了好久,外面仍无声息。无名氏大惊忖道:“他们敢是都走了不成?”
当下出去一瞧,人踪音然,刚才的一幕,宛如做梦。凌玉姬跟了出来,道:“
天啊,那位公公是什么人?”
无名氏道:“我正在想,赵七兄自甘厕身厮仆之列,真是奇怪不过!他是谁?
视人命如刍狗,遣高手如奴仆?甚至运走这许多人时,没有半点声息
凌玉姬深思片刻,道:“我以前听爹爹说过,魔教高手最是擅长潜踪隐遁之术
,莫非那老公公就是魔教高手?赵兄投身魔教中,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无名氏道:“明天见到他们,此事当有解释!’
次日早晨,他们起来步出岩外,但见满山朝阳之下,无数武林豪杰之士络绎循
路上山,他们不觉看得呆了。
凌玉姬眺望着远处山路口络绎不断的人影,在朗晖之下显得生气盎然,比起这
数日来满眼寂静荒凉,似乎天下的武林人都已死光那种凄冷之感,此时都一扫而空
。芳心中大是喜悦,道:“世事变化真不可捉摸,这些人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
般!”
无名氏道:“我知道啦!这些武林朋友们都预先抵达此地,匿居在山下的村落
中,所以我们昨夜投宿之时,处处被拒!”
凌玉姬道:“这话甚是,但他们何故躲躲藏藏?”
无名氏道:“想必和那位老丈有关!那老丈却似乎对我们很好……”
这时上山的武林豪雄数逾千人,一路上尽是笑话招呼之声。他们早就晓得有三
道关卡,却不知把守之人是谁。到了山腰一处平坦旷地,领先的人便见到旷地上站
着三人,上山路口处横立着一幅白布,上面写着“帝疆第一关”等五个大字。
这三人便是楚南宫,苦行禅师和丁岚。不多一会儿,旷地上已聚集了百余人之
多,尽皆见到另一面木牌上写上这三位把守第一关的高手姓名,并且注明只要冲得
过这三位之中任何一位,便可到第二关试试。
这些远道而来的武林人物绝大多数不存抵达峰巅之想,反而大半是冲着这三道
关卡而来,要知当日消息传出江湖之时,便言明三关皆封爵高手把守,是以许多人
都想藉以考验自己功力,瞧瞧到底是第几关的人物。
不久就有人上前冲关,楚南宫等三人轮流出手,击退数百之众,只有四十余人
冲得过去,继续上山。
第二关设在一片平崖上,把守之人是罗门居士和叶葆两人。
这四十余人尽皆是武林中名声响亮之士,大家都十分客气,动手过招之际,还
不及第一关时激烈。
这一次只有三个人闯得过,直奔上峰,走到一处,但见白布招展,白布底下便
是一道宽仅三尺的石板桥,一个人凝立桥上,此人虽是两鬓斑白,但风度翩翩,不
减少年,正是爵榜上第一级公爵高手柳慕飞。
那三人走到桥边,柳慕飞拱拱手,道:“兄弟罕得在江湖走动,还望恕我眼拙
!”
当先一位苍髯飘拂的老者道:“兄弟向公慎!”柳慕飞道:“原来是五行拳掌
门人铁背龙向公慎兄,幸会得很!”
另一个中年人道:“在下李霖!”柳慕飞道:“敢是郡阳帮群龙之首李帮主?
”李霖欠身说一声“不敢”,第三个红面老者道:“兄弟万秋南,久仰柳兄大名!
”
柳慕飞道:“原来是括苍三剑之首万秋兄!三位皆是当今帮派领袖人物,威名
赫赫,今日得会,幸何如之!”
何公慎道:“柳兄负天下之雅望,过许之言,愧不敢当广李霖和万秋南都齐声
谦逊。
这三人并非赢得第一关第二关的高手,只因把关之人非是与他们性命相搏,是
以被他们冲过,这会一见第三关把守之人竞是一级高手柳慕飞,三人心中有数,都
不再出手。
无名氏和凌玉姬舍下正路,一径翻山越岭,直登峰顶,辰之交时,已抵达峰顶
。
峰顶上寂寂元人,他们好生失望,看看离午时尚有一个时辰之多,凌玉姬笑道
:“我们先躲在一边,我陪你用一会儿功,等到有人上来,我们再突然出现!”
无名氏心想今日之战,乃是平生最艰危的考验,哪敢大意,多用一会儿功总是
有益无害,当即和凌玉姬走落峰顶左侧的一片连绵岩石间,静坐用功。
过了小半个时辰,忽然一阵低低语声传人两人耳中,这阵话声都是熟人,一是
铁胆赵七,一是那奇怪的白发独臂老人。
只听赵七道:“这一片岩石间足可藏匿三五十人,只不知有没有人先躲在其中
?”
白发老人冷漠的声音道:“老夫已运功查听过,周围二十丈内决无人迹!”
无名氏肚中暗暗好笑,心想我们两人就在三丈左右,若是出声现身,准能教他
羞怒交集。原来无名氏功力深厚,已达帝疆之境,运功调息之时,呼吸在若有若无
之间,谁也查声不出,凌玉姬虽是不练武功,但从小就修习上乘内功,兼以后又练
成元相神功,人定用功之际,也是元声无息。
铁胆赵七道:“老爷的话自然不会错误,小人只担忧人数太少,此处距峰顶之
处远达十丈,这数人的声音能不能到达那边,大是可虑!”
老人没有做声,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才缓缓道:“这些人只备万一之用,其
实用不着居多。老夫本有意将你视为替身,必要时便得为老夫牺牲,现下见你对我
颇为忠心,你可趁老夫毒念未生之际,速速离开,以存你我间一段香火之情!”
铁胆赵七恭敬的声音传来道:“老爷多加保重,小人去了!”
随后声息寂然,无名氏不觉惊讶忖道:“赵七兄果然学有潜匿形声的神通,走
来皆无声无息!”
忽觉凌玉姬轻轻碰他一下。转眼看时,只见她面上露出愁色,却不开口。他们
两人同居两年之久,心意已通,得知她愁虑的是那自发老人正挡去路,待会出去,
势必被他发现。虽然不怕,但那白发老人对自己两人甚好,这种偷听的行为,实在
不好意思。
他向她表示无可奈何,接着想道:“那位老人家虽是魔教中人,但从他令赵七
兄走开之举看来,仍然还有善良之处!”
两人默默坐着,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无名氏站起身,面上露出不顾一切的神
情,拉住凌玉姬的手,走了出去。
绕过一块巨大岩石,只见石下有四个人盘膝跌坐,双目瞑合,仍是人定内视,
这四个人当中,竟没有那白发老人在内。
两人相视一眼,如释重负地透了一口气。当下故意兜个圈子,从别的地方上得
峰顶。
峰顶上已有四人,无名氏一眼望去,尽皆认得,原来是帝疆四绝中的蓝商一。
葛山堂,吴逻三人,还有一位中年美妇,正是毒仙程珠。
他们见到无名氏凌玉姬一齐出现,都不约而同地望望天色。葛山堂道:“午时
快到,我们先谈一谈出手之法……”他望着无名氏,环眼中闪出妒恨的光芒。
蓝商一的神色甚是沉重,向无名氏道:“尊夫人最好离开此地!”
凌玉姬道:“不,我这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一步!”
蓝商一道:“今日这一场搏斗,不比等闲,你在场对他只有害处!”言下之意
,已表示他出手之时,决不容情,所以要凌玉姬避开,一来免得目睹丈夫惨死景象
,二来她若是惊叫出声,对无名氏自有害无益。
凌玉姬还是摇头,心想:“他若是遭遇不测之祸,我还可立刻相随泉下,免得
他自个儿感到寂寞!’
吴道:“她要留下,便由得她!现下老赌徒有个重要消息向各位提一提!”他
招手叫无名氏走近去。毒仙程珠过来拉住凌玉姬,退到一旁。
蓝商一沉声道:“世间尚有何事,足以令吴兄如此重视?…
吴逻道:“诸位定当记住二十年前我们在东海大离岛,险险丧生在那面魔镜之
事!”
葛蓝二老一同点头,吴接着道:“以我们诸人的武功,想在世问找出一个能够
击毙我们之人,那是万万找不出来,即便是我们都佩服的伽因神尼,最多不过赢得
我们一招半式!”
那二老又点点头,无名氏却茫然地望着吴逻。只听他又接着道:“我们虽是练
成不坏之身,但这儿还是有致命的空隙广他指一指心房,二老又点点头。原来吴逻
说的是大家心中尚存七情六欲,是以有被制死命之机,却不是指心房附近的穴道部
位而言。
峰顶上没有别的声音,吴逻肃然扫视众人一眼,道:“诸位只要记住老赌徒这
几句话,若是此心受袭,我们须得联手对抗才行!”
葛蓝二老都流露出惊讶之容,凝眸寻思。”吴道:“我们可把无名氏当作小凌
,放手施为,两位以为如何?”葛蓝二老都不表示异议,吴长长叹口气,道:“咱
们在此地已消磨了一生精力,今日之会,若是无名氏果能在帝疆中占一席地,咱们
三个可退休了,以后不必再来啦!”
蓝商一缓缓道:“兄弟正有此意广葛山堂道:“这话甚是,我将全力找个可传
之人,继承我这个位置!”
吴长长透了一口气,目光移到旁边的程珠面上。程珠向他遥遥一笑,两人面上
都流露出欣慰之色。要知吴乃是谨遵先师遗命,以帝疆争雄之举,消磨这几个人的
精力,免得他们为恶世间,无法制止。现在已是垂暮之年,得以退休,自然极是欣
慰。
蓝商一道:“往昔我们会面,每一次总是找些别致新奇的题目。但今日形势不
同,须得正正规规印证功力,较量招数!诸位意下如何?”
葛山堂道:“该当如此!”
吴道:“很好,较量功力的一场可免去,总之我们每人斗上三场,个个都落空
。这六场下来,可也得费去不少时间!”原来四个人互相打遍,虽是每人三场,但
合起来一共只有六场。
蓝商一道:“如此也好,但必须限定招数,免得每场斗上三五天之久,大过乏
味!”
葛山堂分别在四张小纸上写上两个“一”字和两个“二”字,藏在双掌中,叫
无名氏先取。无名氏取了一张,却是“二”字。蓝商一也取到“二”字,当下便由
吴和葛山堂先打第一场。
他们决议以两百招为一场,各自在心中计算数目。蓝商一和无名氏退开一边,
吴和葛山堂运功蓄势,相对峙立。
这两人四十余年以来,不知斗过多少场,但每一回动手,没有一个胆敢轻忽怠
慢。
葛山堂调匀功力,大喝一声,举拳迎面击去,这一拳力道十足,直有开山裂石
之威,但拳势呆板,门户洞开。无名氏心中好生奇怪,低哺一声。蓝商二道:“吴
兄一向用剑,他自觉占人便宜,不好意思,是以例必先让三招!’
吴果然只出手对挡对方如山拳力,并不乘势反击。葛山堂拳力极是威猛,硬把
吴震退一步。他跨步上前呼呼连发两拳,又把吴逻迫退两步。
两人接着迅快动手,吴掣出软剑,阳光之下精光四射。
双方一上手就疾风骤雨般互拆了二十余招,每一招最多只发出一半,因此二十
余招也不过是寻常七八招的时间。
蓝商一道:“我们多年来已彼此摸熟了路数,这开头的三二十招,简直不用瞧
看!”无名氏恍然地哦一声。
果然三十余招之后,吴葛两人的招数渐渐使得完整。旁观的人也觉得渐人佳境
,足供欣赏。
蓝商一不时向无名氏解释两人手法中奇特之处!无名氏心中甚是佩服,暗忖这
些人都是当世元敌高手,胸怀与常人大不相同。
毒仙程珠和凌玉姬站开老远观战,她们比场中出手之人更加紧张,面色泛白,
眼睛瞬也不瞬。
吴的人鬼八大剑皆是剑术中至奇绝险的招数,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反击敌人,
若是时间上有丝毫之差,他自己首先就得丧命。因此毒仙程珠更加提心吊胆,好几
次都几乎昏倒地上。
凌玉姬紧紧抱住她,心中泛起无限同情。她晓得待会儿轮到无名氏出手之时,
她的紧张决不下于毒仙程珠。她们两人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是不敢弄出一
点点声息,免得被吴发觉,便不敢再使用恶招数。这么一来,他势必败在葛山堂拳
脚之下。
蓝商一毫不藏私,将他观战的种种感觉全部说给无名氏听。这样他一方面好教
无名氏下次与葛吴二人放对,不会吃亏大多,另一方面又能使无名氏了解他的武功
路数。
葛吴二人激战逾百招之后,出手更是慎重缓慢,葛山堂虽是赤手空拳,可是一
则拳力绝强,威不可当。二则他拳路和腿法配合得神妙无匹,双拳防守之际,底下
总能出脚攻敌。反之也是一样,故此从第一招开始,他没有一招不是攻守兼备。
无名氏眼睛望着战局,耳朵聆听蓝商一评论,心中设想自己以何种手法应付,
比任何人都忙碌得多,这刻哪还有余暇瞧着凌玉姬的表情。
葛吴二人战法忽又一变,只见他们陡然迅快攻拆数招忽又分开,屹立凝思,如
此打打停停,到了最后的十二招时,天色己渐渐暗暮。
凌玉姬发觉程珠双手尽是冷汗,大是怜悯,心想当上这几个人的妻子,实在太
不好受,正转念间,程珠身躯微微发抖已不只是出冷汗。凌玉姬大感奇怪,暗忖目
下只剩下十二招,吴尚无败象,她为何这等惊惧?
只听葛山堂大喝一声,响震群山,喝声中冲到吴身前,拳脚交施,一口气猛攻
了四招,招招都是强攻硬打的手法。
吴剑光飞洒盘旋,极是奇幻,但仍然被葛山堂冲退丈许。
程珠抖得更是厉害,凌玉姬正在莫名其妙,忽然蓝商一严峻的声音传人耳中,
道:“奇了,吴兄这几年难道忽略了内功修为?怎的抵不住葛兄拼斗内功的连环招
数?”
凌玉姬念头一转,恍然大悟,在程珠耳边道:“伯母你就晓得吴老伯内功拼不
过对方?”
程珠点点头,目光凝注在吴身上,低声道:“是我害苦了他!”
凌玉姬心中大是惕凛,同时泛起一片灰冷之感,忖道:“吴老伯娶了伯母之后
,功力有退无进。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也不能成为真正夫妻?唉,日后我们虽是
每晚同床共枕,但终久只属名份上的夫妻,不能生儿育女,这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
葛山堂停了半晌,摹地又大喝一声,上前力攻,一连四招,又把吴迫退丈许。
吴仰天清啸一声,弹剑笑道:“葛兄功力大有精进,目下但看这仅余的四招能
不能取胜兄弟!”
葛山堂调集全身真力,默然不答,吴接着又道:“咱们四人拼了数十年,没有
一次拼完最后的几招,今日须得打个痛快!”语气十分豪迈,蓝商一朗声道:“吴
兄快语,兄弟甚感佩服!”
他跟着向无名氏道:“我们几个人拼斗了几十年,每次定下招式数目虽是不同
,但最后的一二十招总是迫得互拼功力。然而每一次大家都觉得没有把握,所以老
是停手罢斗,再待下一次再拼。今日形势不同,一则吴兄功力似是稍弱,二则我们
说过斗完这一次之后,恐怕都全退休,所以最后的几招非打完不可!”
无名氏大是悬虑,忖道:“吴老前辈已处劣势,我应当出手救他才是。但只怕
他不肯接受。”
凌玉姬突然叫道:“不要让他们再打。”
蓝商一眉头一皱,严峻地望住无名氏,看他是不是要出手分开葛吴二人?
无名氏这一刹那间反复想了十多次,终于作出决定应道:“玉姬啊!大丈夫宁
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忍辱偷生,你懂得这意思么?”
吴长笑一声,道:“答得好,矮神动手吧!”
葛山堂大喝道:“老赌徒小心了!”奋身踏步上前,提拳劈击。
他第二招就把吴震得身形不稳,当即欺身迫迸,拳脚齐施,下劈下踢。吴勉强
拆解了这一招,脚下更是不稳,踉跄直退。葛山堂趁隙扑去,一拳当胸打入。
吴这时已经无法招架,闪避亦是无及,只见他长剑电疾圈回,剑尖指向葛山堂
死穴。
他剑势虽是慢了一线,但只要葛山堂不能一拳把他当场击毙震开,他仍然能制
葛山堂的死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毒仙程珠首先四肢冰冷,昏死过去。凌玉姬也骇得手足皆
软,抱她不住,两人一齐跌倒地上。
却见葛山堂拳势一歪,人随拳走,斜斜冲出丈许,吴的剑尖自然不会刺人他的
死穴。但他的拳头也没有打中吴。
二百招至此已经打完,蓝商一道:“两位今日之战,精彩绝伦,教兄弟大大开
了眼界!”
葛山堂浓眉紧皱,道:“老赌徒专门拿性命下注,总有一日被我老葛一拳打死
!”
吴哈哈一笑,收回软剑,走到那边抱起程珠,推拿穴道。顷刻工夫,程珠悠悠
醒转,睁开眼睛,见到吴仍活着,不觉双泪迸涌,道:“唉,骇死我了!”吴歉然
道:“真对不起,我实在也是迫不得已!’
凌玉姬轻叹一声,走到无名氏身边,道:“现下大色已黑,等到明天才能动手
可好?”
蓝商一接口道:“自然要等到天亮。”
吴道:“我已经和柳慕飞兄他们联络好,马上就把酒食卧具送上来。”他取出
火折,点燃一支巨大火炬,峰顶上登时十分明亮。
山下之人见到火光,便有数人携带着须用之物,疾奔上峰。
这数人原来便是柳慕飞,罗门居士,叶葆,丁岚,楚南宫,苦行禅师等六人。
吴取回酒食,自与葛山堂、蓝商,程珠和柳慕飞等数人围坐吠食,谈笑议论。
无名氏,凌玉姬则和罗门居士等五人一道饮酒,纵谈别后种种事情。
那边厢几个老的见到无名氏这一群融洽之情,都不禁感到自己过去数十年实在
过得太寂寞。
忽然一阵蹄声随风传来,众人无不大感惊讶,心想这始信峰路径极见险峻,马
匹哪能上来?
二十余道目光都向蹄声传来之处望去,转眼间一匹骏马出现,此驹全身赤红,
极是神骏。马背上却空空元人。
无名氏首先起身,大讶道:“嚏,这不是火龙驹么?”话声刚歇,三条人影联
袂出现峰顶,奔到切近,原来是三个老头子。
无名氏大叫道:“哎,是吕老前辈和欧阳老前辈……”
那边厢的柳慕飞也叫道:“居介州你来得正好!”
那三人分作两路,武林太史居介州走到老的那边,长胜将军吕飞和马痴欧阳铭
则走到无名氏这边。
众人都互相行礼见过,欧阳老人笑道:“我们三人的脚程到底比不上小火龙,
唉,我老头子当日在沙漠中要不是碰见无名老弟你,这一生一世注定要死在穷荒大
漠之中……”
长胜将军吕飞持须大笑道:“无名氏老弟真行,有你在世一日,天下武林诸派
之间定必减少许多仇杀之事!我们上山之时,一路听得武林同道议论起你,无不表
示佩服!你在这场拼斗中,万万不能教天下之人失望——”他的声音极是洪亮,山
谷回声荡漾。
那边厢几个老人都听见了,葛山堂道:“这个糟老头子是谁?”居介州道:“
他便是我们痴人旧友群中的长胜将军吕飞!”葛山堂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原
来痴人;日友这一群人在帝疆四绝眼中,乃是一群狂人,行事想法均与世俗不同,
是以封爵金榜上许多高手早年碰上凌波父、葛山堂,蓝商一这三人,不免受辱或战
死,只有痴人旧友没有被他们找过晦气。就拿长胜将军吕飞来说,他虽是酷嗜打斗
,以拼命为乐事,武功极是高强,但居介州却不把他列名爵榜之内。这些人行事之
怪,于此可见。
蓝商一深思片刻,道:“想不到无名氏才崛起两三年,便得到天下武林敬仰爱
慕,若是较量这一门,我们都一败涂地啦!”
吴道:“老居来得正好,明日你留在此地,瞧瞧无名氏是否能在帝疆中争一席
之地?”
居介州道:“若是他站得住脚,诸位大名都将录入区区武林正史之中,永垂不
朽!”
程珠讶道:“这却是什么道理?”吴道:“他以前说过,若是没有人闯得人帝
疆之中,显然境界太高,对世俗有害无益,故此不肯把我们传于史内!”
这两堆人谈到中宵之际,这才散去,后来诸人中留下武林太史居介州一个,其
余都回到峰下等候。
天亮之后,无名氏睁开眼睛,凌玉姬拉了他走到远处,低低道:“我观战之时
,也许会发出声息,但你不要因我分心。当须记得大丈夫宁可战死,也不能忍辱偷
生。这两句话本是你说的,我也有同感!”无名氏满心感激,道:“你放心,我定
当奋力应战,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我此生已无遗憾!”
两人走回去,蓝商一步入场中,等无名氏走过来便道:“你若是感到没有把握
,此刻尚可退出!’无名氏道:“承蒙蓝老前辈爱护,在下甚是感激,不过今日之
势,已是有进无退!还请老前辈不吝指教!”蓝商一道:“好说了,指教两字不敢
当得,请!”
两人移动脚步,缓缓转圈,窥伺出手之机。峰顶上一片寂静,气氛极是紧张。
但是他们同时出手进攻,蓝商一施展出三才神指,手法极快,寻经觅穴,奇幻
无方。无名氏用出凌波父成名的十二散手,身法庸洒,掌势奇臭。一转眼间已拆了
二十余招。
这一回动手,无名氏不但显示出深厚元伦的功力,手法上进境尤多,特别是他
前年和徐冈动过手,领教到三才神指的滋味,这两年来时时刻意研思。因此蓝商一
指法变化虽是不时出乎无名氏意料之外,仍然被他及时封拆化解,不曾失去机先。
两人眨眼间又拆了二十余招之多,蓝商一忽然纵开寻丈,仰天长叹一声,道:
“时乎时乎不再来!唉,良机已逝,难以获得,太可惜了!”
程珠碰一碰吴手臂,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吴道:“蓝兄拆了十余招之
后,才醒悟打法不对,应当一上来就用足指上功力强攻,不该跟无名氏拆招,每一
招指法尚未用足,便行变化,现下无名氏已摸透他指法上难防之招,下一面己能预
早封闭指势,所以感叹机会已逝,永难复得。…
这时蓝商一无名氏又出手搏斗,无名氏又复使出十二散手,但吐劲发力每次都
不相同,区区十二招在他手上使出来,宛如千数百招。
吴道:“凌兄的十二散手,修罗七诀已得传人,实堪快慰!”
凌玉姬这两日无时无刻不盼望父亲突然出现,此时听得吴提起,心中一酸,不
觉掉下眼泪。
程珠搂住她的纤腰,道:“等你们做了父母之后,便会了解到年老的人不怕自
己衰弱死亡,只怕没有后继之人……”她话中之意,便是暗示凌波父纵是逝世,但
有此佳婿,爱女有托,他死也瞑目,不须十分悲伤。
凌玉姬想到自己不能生儿育女,更加悲苦,双泪落个不停,程珠连忙道:“别
哭了,若是无名氏见到了,岂不要大感慌乱?”
凌玉姬慌忙背转身躯,程珠道:“这样也不行!他若是发觉你不瞧着他,便知
有事发生。”凌玉姬赶紧拭干眼泪,转回身子。
程珠又低低道:“蓝大先生错过了良机。无名氏已没有落败丧命之忧,你应该
欢喜才对!”凌玉姬道:“是啊!”程珠道:“然则你何故愁眉深锁,如有重忧?
”凌玉姬道:“我想念着爹爹!”程珠道:“你不用砌词骗我,若是悲喜参半,决
不是这般神情!”凌玉姬幽幽叹口气,一时没有说话。
无名氏和蓝商一与已拆了二百招以上,只见蓝商一指上内力越打越是凌厉,无
名氏虽是功力及不上他,但奇招层出不穷,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
原来这时无名氏已将达摩秘籍上的神奇招数揉合在十二散手中施展出来。他精
通修罗七诀和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因此那些本来奇奥无双的招数在他手中用
出,还能够增加许多微妙变化。
这两位绝世高手战况激烈异常,吴瑕,程珠、葛山堂都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
注。居介州更加不用说,只有凌玉姬一个人心中怀着深沉的哀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退到数丈外的巨岩侧近,想是她潜意识中要避开这些人
。
忽然一股吸力把她拉到石后,转眼一看,一个须发皆白。面貌凶悍的老人站在
石后。
她登时认出这个老人正是前几日碰见的那一位,心房不禁突然乱跳。
那老人嘴唇微动,一缕清晰的话声送人她耳中,道:“老夫料想不到你们就是
无名氏和凌玉姬,赵七那厮胆敢瞒我,合该处死!”
凌玉姬听了这话,触动了慈悲天性,正要开口求他不要杀死赵七。老人的声音
又道:“你别做声,免得惊动那一干人!”凌玉姬只好把话咽住,但面上的神情已
将心意表露无遗。
老人看了她的表情,眼中忽然射出和蔼的光芒,凌玉姬顿时大感欢喜,安慰地
笑一笑。老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升,道:“老夫乃是魔教中人,心中不能生出慈悲
恻隐之念,若是发生此念,功力顿时减弱一分,你可会得老夫这话之意?”
凌玉姬颔首,感激地向他笑一下。
老人又道:“你眼见丈夫力敌蓝商一,威风凛凛,何以并无喜容?”
凌玉姬正要开口,老人的声音又道:“别做声。”她只好咽住答话,心想你既
要询问,又不许出声,却教人如何回答?
老人道:“你的内力甚是深厚,心地单纯,老夫这就传你一门眼波心声的功夫
,你便不须开口答话了!”他随即传授秘诀心法。
过了一会儿,凌玉姬便试用这眼波心声的魔教奇功,向那老人道:“家父本是
帝疆四绝之一,但至今未曾露面,是以心中惊惧悲伤!”
老人注视着她的剪水双瞳,从她的眼波闪动中,补足心声不及之处。当下应道
:“小姑娘何须骗我,不过从你的面相看来,应是少年丧父,你父定是已经亡故!
”
凌玉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不禁大感哀伤,黯然垂泪。
忽听那老人道:“你出去吧!他们已经打完!”
凌玉姬只觉一股潜力涌到身上,不由自主走出石外,泪眼模糊中,只见无名氏
和蓝商一已经分开,当即奔了过去。
无名氏虽是遍体出汗,但精神奕奕,伸手挽住凌玉姬,道:“你哭了,为什么
?”
凌玉姬心中又悲又喜,说不出话。无名氏又道:“你好像在那边石后站”了一
会儿,是不是?”
她点点头又道:“那位老人家就在石后!”
吴秃头一晃,闪到两人身边,道:“有人在石后?”凌玉姬点点头。吴迅即向
岩石纵去,一个起落,已到了石后,接着又纵回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
这时其余的人都回过来,无名氏道:“是位老人家。”他随即将那天如何碰上
老人,晚上无意听到他的话都讲出来。
吴微微失色,道:“唉!这位老前辈劫后余生;到今日当真出世了
众人见他神色口气如此沉重,都不禁心头崎咕,要知吴位列帝疆四绝之内,不
比等闲人物。当世之间已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被他称为老前辈,由此推想,可知那老
人来头甚大,不能等闲视之。
葛山堂道:“到底是谁?”蓝商一道:“吴兄确知那位老人家武功更在我们之
上?”
吴道:“葛兄随恃过山海二神僧,不知可曾听两位神僧提起过天山五魔之名?
”
葛山堂失色道:“两位老师父虽是语焉不详,但兄弟仍然记得他们沉重的神情
!”
蓝商一道:“这样说来,我们数人的武功仍然不是那位老人的对手了?”
吴寻思一下,道:“那也不见得,若是单凭武功,我们还可与他一拼。但他若
是施展出魔教无上绝艺九幽悲号,只怕比昔年大离岛上那面魔镜还要难当十倍。”
他接着望着程珠道:“你学的毒功就是他们从西域夺来的毒典,可惜你己立下
毒誓,不再出手。否则我们数人再加上你,就可稳操胜券!”
正在谈论之际,忽然一阵奇异声响在四山之中回旋荡漾,触耳惊心,但一时却
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
程珠惊道:“莫非这就是‘九幽悲号’?”
吴摇摇头,这时那阵异声突然停住,接着一阵话声随风传来,道:“帝疆绝艺
,不过尔尔,还比不上昔年的老秃子和山海二僧!’
众人自从异声人耳,都微有心神烦扰之感。目下这阵话声不但十分刺耳,同时
隐隐含有一种使人情绪激动的魔力。连蓝商一这么深沉之人,面上也微微泛起怒容
。
无名氏大感奇怪,轻轻碰一下凌玉姬,教她观看众老表情。
这时反倒是武林太史居介州忍耐不住,提气朗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藐
视帝疆四绝?”他只觉无名怒火充塞胸臆之中,竟没有想到此事根本与他毫无相干
。
那阵话声从数里外一座峰顶遥遥传来,道:“老夫拓拔弘,兄弟五人言称天山
五魔,现下只余老夫一人,你可速速下山,日后在武林史传中,须得记上老夫威镇
天下,字内无敌之事!”
吴练的是少林寺秘传他力禅功,数十年以来,功力深厚异常。这时忽见蓝葛等
人都忿然作色,不类平日,心中突然一震,怒火登时散去大半。当下一伸手拍在居
介州后背心;道:“你先离开一会儿,以后自然知道结局!”
居介州本来已经怒不可遏,被吴一掌拍在背心穴道之上,顿时震醒惊觉,心想
吴既然也这么说法,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是!
他走了之后,那阵刺耳话声又随风传来,道:“无名氏夫妇亦随即避开,以免
玉石俱焚!”
凌玉姬眼见蓝葛等人的表情,不禁怵目惊心,道:“好,我们走!”伸手拉着
无名氏。无名氏向她微微一笑,道:“你和吴伯母下去避避,我留在此地!”
凌玉姬怔一下,毒仙程珠怒道:“我才不怕那老魔!”凌玉姬望住无名氏,道
:“你若是留下,我也不走,我们好歹也在一块儿!”
无名氏握住她的玉手,道:“目下情势不比寻常,你还是走开的好!”
葛山堂已忍不住,洪声喝道:“拓拔弘,你空自大言不惭,为何不敢现身?”
蓝商一接口道:“不错,只要你赢得我们数人,这天下就唯你独尊,来吧!”
吴双手齐出,迅快连拍三掌,分别击在蓝商一,葛山堂和程珠三人背心,恰好
这时异声大作,似啸非啸,似哭非哭,乍听十分恐怖凄厉,但片刻间却又觉得极是
悦耳受用,不由得要侧耳倾听。
那蓝葛程三人被他这一掌震散心中烦躁郁怒,因此异声一作,三人恢复了平日
灵智,立即跌坐运功,护住心灵。
反倒是吴忽然呆了一下,面上现出迷悯之色,直立不动,原来他运足功力去出
掌震醒其他三人,那异声恰是在他出手之后,力道发出尚未收回的空隙间传来。吴
抵拒不及,心神顿时受制。
凌玉姬一看无名氏也微现恫然之色,心中大惊,速忙拉他坐下嘱他运功澄神内
视。
这时只有吴一个人兀自挺立当地!这当儿人人都全神运功内视,澄神定虑,抵
抗这阵蕴藏着一种奇异力量的声音,谁也不曾发觉老赌徒吴身历险境,大劫临头。
峰顶东边尽头处,本是一片峭壁,猿鸟难越,这时忽然冒出一条人影,却是个
眉目秀丽,态度安详的女尼。只见这女尼举步向众人走来,动作虽是柔和徐缓,可
是速度甚快,眨眼之间,已经到达吴身边。
她口中轻轻诵旬佛号,声音甚是柔抬悦耳,其余的人都没有一点感觉,只有吴
身躯摹然一震,宛如辟雳轰顶。
女尼接着伸手轻轻拍向他胸口“珠现穴”上,吴遇眼珠一转,望着这女尼微微
一笑,随即跌坐地上,凝神运功。
女尼缓缓走开,若元其事地遥眺数里外异声传来的峰顶。
片刻间异声忽住,众人都透一口气,睁眼起身。吴首先道:“拓拔弘敢是得见
伽因神尼驾临,知机遁走?”
蓝商一道:“也只有这个魔头请得动神尼法驾,兄弟空自活了数十寒暑,今日
总算开了眼界。”
葛山堂接口道:“老魔头的武功高低,还未可知,但这一手魔功却甚是难当,
只不知他为何数十年来都不出世?”
吴道:“他晓得这世上有先师。山海二神僧,伽因神尼等克星,是以不敢鲁妄
……”
话声未绝,一阵狞厉语声传来,道:“既是如此,老夫今日又怎敢人世出手?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出现一个高大的白发老人,左手齐时以下断去,空
余袖管飘飘。
吴认得这老人正是昔年见过的天山五魔中的老大拓拔弘,当下拱拱手,道:“
拓拔前辈可还认得在下?”时至今日,能够被吴称作前辈的,恐怕只有此人了。
拓拔弘哼一声,道:“你极力仿效老秃子形貌,是何道理?”
吴道:“这缘故说起来话长,不说也罢!记得你老昔年说过有机会定要见见枷
因大师,在下这就为你们两位引见……”
伽因神尼已走过来,合十颔首,道:“老擅越请了!”
拓拨弘讶异地望住她,道:“你只比我年轻三十余岁,目下该当有八旬上下,
看起来尚是这般年轻,想是老秃子吃人延寿的那一套传给了你?”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觉暗暗失笑,心想伽因大师德望昭隆,焉有吃人之理?
吴却一本正经地道:“拓拔前辈直至今日还勘不破先师昔年一句戏言,伽因大
师如今几已不食人间烟火,怎肯吃人?”
拓拔弘瞪眼道:“原来老秃子骗我,这么说来,他竟不曾吃下我们兄弟的手臂
了!’
吴道:“自然没有啦,先师吃的是假手!”
拓拔弘凶光敛去大半,众人但觉他的样貌陡然问由狞恶变为庄严,都到讶异。
只听拓拔弘道:“老夫白白恨了许多年,却不知道是个假局!”他转眼扫瞥过众人
,又接着道:“老夫心中杀机消退不少,你们可趁此时机,退落山下,只留下伽因
一人便是!”
蓝商一,葛山堂二人微笑摇头,吴却推一推程珠,道:“你先下山吧!,程珠
迟疑一下,举步奔去。无名氏也学吴叫凌玉姬离开,凌玉姬还未表示,拓拔弘已道
:“你们最好都走开,要知老夫九幽悲号一旦施展,你们纵能活着,这一辈子却别
想生儿育女!”凌玉姬冲口道:“我不怕!”无名氏愣了一下,但见她意思坚决,
料难勉强,便不劝说,转向拓拔弘道:“老前辈虽是屡次垂青,但小可今日却迫得
要向老前辈讨教几手!”
拓拔弘怔一怔,道:“动手就动手,哪有被迫之理?”无名氏道:“小可是为
了老前辈那一夜所加害的几位武林朋友,特意讨教!”
拓拔弘大怒道:“好,好,过来,待老夫取你性命!”
原来那一夜拓拔弘暗中掳却了几个人放置在峰顶附近的乱石中,等到他现身出
手时,悲号一发,那些人自然生出感应,齐齐悲呼狂号,便即增加这魔功无穷威力
。谁知翌日便发觉这几个人都失去踪迹。无名氏目下一提及此事,那数人无疑是被
他救走,而由于这几人被他以独门手法点住穴道,是以结果仍然无法解救而死!拓
拔弘便是恼他暗中破坏,故此有取他性命之语。
无名氏走出场中,那天山老魔拓拔弘疑虑地瞥视枷因神尼一眼。
伽因神尼微微一笑,道:“贫尼的确不能久候,老施主可援帝疆较技旧例,以
二百招为限!”
拓拔弘道:“只要你不乘隙出手,也不趁机溜跑,老夫得以放手施为的话,哪
须二百招之多!”
葛山堂哼一声,道:“无名氏已属帝疆内的人物,老头儿你要是在二百招之内
赢得,就等如赢了我们。但依我看来,这话简直是梦吃之言!”
蓝商一和吴都表示同意,要知若是单论武功,他们决不怕这个天山老魔。
伽因神尼合十道,“无名氏施主已得诸位老施主承认,列入武林至高无上之位
,可喜可贺。不过今日之战,不比等闲。无名施主须得尽出全力才好!”
无名氏欠身道:“小可自当谨记法谕!”
伽因神尼转眼望着凌玉姬,道:“你母亲只待今日之事一了,便随老尼回去,
永不出世。你和她只有这一面之缘,待无名氏此战结束,可先下山向东北走去,大
约十数里便可与你母亲见面!”
凌玉姬盈盈跪倒拜谢,伽因神尼伸手拉她起身,退开一边。凌玉姬悄悄道:“
他们这一场搏斗的胜负结局,还望神尼明示!’
伽因神尼沉吟一下,道:“这位拓拔老施主数十年前初次踏人江湖,武功成就
已足以横扫中原武林。其时幸得少林寺山海二神僧亲自出手,加上少林驰名天下的
五百罗汉大阵,才使天山五魔锑羽遁逃。第二次踏人中原时,幸得老秃子前辈出现
,把他们赶跑。今日是第三次重人中原,虽然只有他一人,但他修为已逾百龄,魔
功之深厚,自不待言,同时他的独门武功别辟溪径,也极是难当……”
凌玉姬越听心头越是沉重,不由得满面忧色,道:“如此说来,无名氏岂不是
输定了?”
伽因神尼明知这一番对答尽人众人耳中,此时大感踌躇,沉吟不语。
拓拔弘哈哈一笑,道:“你们可听见了?”
葛山堂大声道:“你若是单凭武功取胜,我葛山堂第一个心服口服!”
拓拔弘道:“好,老夫就教你们见识见识天山一脉秘传武功!无名氏你准备好
了没有?”
无名氏道:“就请老前辈指教!”
拓拔弘手起掌落,分心拍去。无名氏一招“西风残照”,化卸敌人掌力,同时
暗寓反击之势。拓拔弘翻腕出指,扣抓脉穴,另一只手迅快抢攻,形成两路合击之
势。无名氏一招“大马行空”,从他头上跃了过去。这一招迎出众人意料之外,拓
拔弘微微一怔,道:“这一招老夫见你使过好几次,从来没有这样子施展过!”无
名氏应道:“小可只是顺势施展,胸中本无成见!”
拓拔弘心头一凛,忖道:“他能够在这等险恶局势之下临时创出新招,这等智
慧资质已可比美古今几位大宗师了,老夫须得加倍小心,始能取胜!”
当下出招之时,一反平日作风,稳扎稳打。众人看了一会儿,只见无名氏无论
以何种手法反击,总是碰上老魔两路夹攻的招数,施展不开,不禁都暗暗替无名氏
担忧。
凌王姬看了一阵,暗中查看众人面色,只见吴遐,葛山堂、蓝商一等三人都禁
不住流露出忧虑之色,心中大惊。但忽又看出枷因大师那对澄明湛净的眸子中,透
出欣悦之光,顿时又减几分惊惶,心中疑惑不定。
无名氏使出凌波父的十二散手,蕴合修罗七诀和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招
数有时完全和原式颠倒,正如他早先使的那一招“天马行空”一般,根本不是那么
回事。一轮抢攻,只打得拓拔弘心惊胆战,更加沉住气小心应付。
无名氏在八十余招之时开始抢攻,手法迅快无比,不一会儿工夫,已施展了四
十余招。这时锐气似是已挫,复又被拓拔弘控制局势,每一招都碰上对方两路夹攻
的手法,招架不迭。
葛蓝吴三人早就看出拓拔弘功力深厚绝伦,若是一直施展这等强攻硬打的战术
,无名氏便只有挨打的份。这刻尚有五六十招之多,眼见无名氏脚下连退,都泛起
出手相助之意。但抽空偷瞥伽因神尼时,却见她神态庄严,不喜不怒,似乎无名氏
还不致落败,都觉得甚是奇怪。
战局中的无名氏哪里知道旁观之人心情有如许变化,径自全心全意应付强敌,
他觉得敌人功力虽是深厚强劲无比,难以硬拼,但只求应付却也不甚困难。在拓拔
弘这一方面则深觉这等打法有胜元败,每一招都几乎取胜。
枷因神尼伸手轻抚凌玉姬的如云青丝,道:“孩子别怕,这样打下去的话,一
千招部分不出胜败广这话是用传声之法说出,旁人都听不见。
凌玉姬顿时大喜过望,只听伽因神尼又道:“大凡争锋逐胜,必须明察敌我,
舍短用长,这拓拔老施主胜在功力深厚,同时他的武功路子侧重偏锋奇袭,手法注
重伤残。现下他稳扎稳打,变成舍长用短,古人说‘失其所强者弱’,便是此理!
”
凌玉姬更加放心,只巴望他们赶快打满二百招。但越是热盼,越是觉得他们打
得慢,好不容易才攻拆几招,离那二百招之数兀自遥遥无期。
这时无名氏在十二散手中夹杂使出达摩图解上的招数,这些招数源出自佛门高
僧,又暗蕴大悲佛手的种种妙诀,正好是拓拔弘的对头克星,才使了三招,拓拔弘
便大为惊惕。
葛山堂大声喝道:“只有二十招啦!’
拓拔弘长喝一声,杀机盈胸,只见他身法招式陡然大变,招招都是踏奇门,走
偏锋,大有与敌人同归于尽之意。
伽因神尼慈眉一皱,第一次露出忧色。凌玉姬瞧见了,不觉全身发抖。
那两人战况外表上看看来只是激烈得多,无名氏这一方反而有攻有守。吴葛蓝
等三人都甚是欣慰,哪知危机深伏,反而不妙。原来无名氏这时已被迫一直施展佛
门降魔手法。这种手法与拓拔弘的魔门秘艺虽有生克之妙,但同时越缠越紧,定必
形成立判生死的地步。无名氏吃亏在功力尚浅,是以到了最后关头,只好和对方同
归于尽。
拓拔弘激发了天生狂野之性,厉啸连声,猛烈进击。两人攻拆了十多招,已经
贴身肉搏,招招奇险无比。
伽因神尼叹口气,道:“可惜无名氏昔日没有练成无相神功……”说话之时,
那两人已打到第十九招,只见拓拔弘左手抵住无名氏的右胁,右手疾封无名氏拍落
头顶的掌势。这一招若不是无名氏掌势快了一线,拓拔弘左掌力道一发,无名氏当
即内脏全碎,尸横就地。众人都出一身冷汗,心想无名氏这一掌被他架住之后,已
来不及化解对方左掌毒着,只好运足全身功力护住胁下要害。同时迅快旋转身子,
出时伤敌,这一来两人都得受伤,以他们眼下的功力,恐怕都活不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伽因神尼口中发出一声禅唱,声音远远传到四下众峰之
间。
战局中的两人各各感受不同,无名氏但觉一身功力,突然增加几成。拓拔弘只
觉得心头一震,杀机消退大半。
他们贴得极近,无名氏俊秀滞洒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拓拔弘霜眉微耸,右手
已接住对方拍落顶门的一掌,这刻本应左掌发力,却不知如何迟疑了一下。猛觉手
臂一紧,原来这只顶住对方腰胁要害的左手已被敌人抓往。
两个人动也不动,已成僵局。无名氏要害受制,只好运足全力抓住他的左臂,
右手也不敢撤回攻敌,运力猛压,拓拔弘为了提防对方右掌变化,左手不敢收回,
以便威协住敌人不敢变化掌势。
这等僵持之局也不会太长久,等到无名氏自觉抓不牢拓拔弘的左手时,势须变
化右掌劈击,图个同归于尽。这时不但吴葛蓝三人目瞪口呆,连伽因神尼也觉得束
手无策,除非立即冲上去出手击毙拓拔弘,但他们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乘人之危
,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凌玉姬一望众人神色,已知道他们毫无善策,心中一急,举步上前。
拓拔弘见是她独自上来,便不作与敌偕亡的一击。凌玉姬在他们旁边停住脚步
,道:“老公公,我愿意代他受你一掌!”
拓拔弘怒从心起,恶从胆生,狞声道:“这话是真的?”凌玉姬心意已决,甘
心受他一掌,换回丈夫一命,当下应声道:“自然是真的广你们一齐放手。”拓拔
弘深知无名氏这种人不会诡谋暗算,当即收回几成力道,无名氏双臂一送,把他推
开数尺,面色灰白如死,转眼望着凌玉姬。
无名氏退开之时,顺手拉了凌玉姬到他身边,瞠目道:“你敢是疯了?这位老
前辈功力何等深厚,连我也挡不住他一掌之威……”
凌玉姬微笑望住他,眉字眼波间却泛起一种凄艳动人的深情。
她道:“我没有发疯……”心中想道:“我们反正不能像平常夫妇一样,生儿
育女,现下用我这个无用之躯换回你宝贵的性命,自是划算得来!”
无名氏觉得自己许多地方不能了解她,心头一阵颤栗,道:“别的话不用说了
,你当会知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着!”
众人听到他们对答的话,眼中见到他们的神情,但觉无限哀艳,极是回肠荡气
。然而这一段公案谁都爱莫能助,人人心下大是黯然。
拓拔弘平生心肠冷酷,从无怜恫恻隐之心。但这刻忽然替这绔年玉貌的小夫妻
微感难过。此情一生,眉字间的狞厉戾气登时消敛大半。
无名氏和凌玉姬耳中忽然听到一个圆润清晰的口音道:“你们赶紧说声再见,
无名氏可即退开一边,让对方动手!”
这口音正是当代神尼伽因大师所发,凌玉姬对她极是信服,当下道:“离情不
尽,絮语难终,我们别担误老公公的时间,夫君你多加珍重……”
无名氏不觉激起满腔悲壮之情,要知他们同生共死之事,在他心中无须多想,
当下嘱她一声小心,便退开一边。
众人捏着一把冷汗,注视情势演变。蓝葛吴等三人苦斗了数十年之久,彼此间
已有默契。这刻也用不着说话,都暗作准备,只待凌玉姬一死,便齐齐出手杀死那
老魔。
凌玉姬停停直立,衣带飘举,宛如图画上的仙子一般,面上还带着微笑。
拓拔弘霜眉一皱,道:“小姑娘你一点都不怕?”
凌玉姬道:“不,我心中害怕得很!但我没有半点怨怪公公你的意思!”
拓拔弘点头道:“你们的真情挚爱,天下罕见,老夫也佩服得很!”
凌玉姬道:“老公公好说了!”
拓拔弘道:“老夫语出如山,决不更改,这一掌不能不发,但愿小姑娘捱得住
!”
他这话虽是口惠而实不至,但像他这等天性残忍嗜杀的魔教高手,能够恻然动
心,已经难令人置信之事。
只见他举起右掌,等到凌玉姬微微颔首表示已经准备好,这才迅快拍出,他的
手掌拍到凌玉姬胸前,相隔尚有半尺左右,便即收回。这一拍一收,快逾闪电,落
在普通人眼中,定然看不出他的手掌曾拍出。
凌玉姬身形动也不动,但她全身周围都发出尖锐呼啸之声,附近两丈方圆之内
,沙石飞旋激射。
拓拔弘狞声厉笑道:“好,好,原来你己练成佛家的无相神功……”
凌玉姬听出他口气中大有愤嫉之意,不禁大惊。果然拓拔弘手臂一伸,便向她
天灵盖抓下。凌玉姬骇得尖叫一声,忽见拓拔弘一缩手退开数步,接着听到枷因神
尼的声音道:“老初心也不想制她死命,是以手下留情。”
拓拔弘道:“是你传给她的护身功夫?”
伽因神尼道:“正是,若然她没有护身功夫,只怕连老檀越只用三成功力的一
掌也受不住!”
无名氏走上来,朗声道:“老丈将那几个人收藏何处,还望你老允予释放!”
拓拔弘道:“老夫把他们置放在西边的乱石中,现下失去踪迹,还来问我?”
伽因神尼道:“两位不必争论,那几位武林朋友是贫道带来的,并未丧命。”
拓拔弘中射出凶光,道:“原来是你这女尼作怪!”
伽因神尼毫不动气,道:“贫尼早在两年前便开始和老檀越作对,那一年本是
帝疆四绝聚会之期,但贫尼商得诸老同意,改到今日,同时将这消息广为传播天下
无人不知!”
拓拔弘道:“你用此计引得老夫前来!是也不是?”
伽因神尼道:“不错!直到前两个月,贫尼开始布置,教所闻风而来的武林朋
友都躲起来!”
拓拔弘哼一声,道:“怪不得路上碰不到一个人,这都不说了,你却是怎生知
道老夫这一两年要重人江湖?”
伽因神尼微微一笑,道:“贫尼早应在十年前涅西归,为了老檀才留到今日,
关于老檀越的动静,自是多方查听,不遗余力!”
拓拔弘眼珠一转冷笑道:“原来是赵七泄漏秘密,好小子,老夫决不于休。”
枷因神尼道:“贫尼久仰老檀抛的魔音绝艺,刚才已略见一斑,深悉厉害。但
贫尼仍想尽窥全豹,纵是因此丧生,亦是甘心!”
拓拔弘双眉高掀,仰天大笑道:“哈,哈,好极了,我们两人一是魔教之雄,
一是沙门之圣,这番动手,须得分出生死,方许罢手!”
枷因大师诵声佛号,不说同意,亦不反对。拓拔弘道:“痛快,痛快。就在此
地举行抑是另找地方?”枷因神尼道:“帝疆诸老聚会未散,我们还是到别处的好
!”
拓拔弘点点头,做然走去,枷因神尼向众人合十道:“诸位多加珍重,贫尼就
此告辞!”
众人都欠身行礼,转眼间这两人已消失在峰下。吴叹口气,道:“伽因大师一
生修为,刻苦自持,想不到结局如斯……”蓝商一点头道:“听她的口气果真有西
归之意广葛山堂默然如有所思,凌玉姬心中甚是悲枪,向无名氏道:“我先去见见
母亲,待会回来找你!”无名氏道:“你须得小心!”他想起她竟能当得住拓拔弘
一击之威,武林中已没有能够加害她的人,是以十分放心。
凌玉姬奔下峰顶,向西北方一直走去,大约走了十多里,前面山谷中走出一位
女尼。凌玉姬看清楚正是母亲美艳夫人,悲呼一声,投入她怀中。
美艳夫人蔼然一笑,道:“好孩子,你日后好好服恃丈夫,不要惦记你爹和我
!”
凌玉姬泣不成声,只听美艳夫人又道:“我有今日的下场,已经是天之幸,此
生定当广结善缘,修积功德,以赎前葱,咦,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快告诉我!
唉,我们今日一别,你永远不能向我诉说心事了!”凌玉姬心中涌起一阵伤,流泪
道:“我们不能生儿育女,是以心中耿耿不安!”美艳夫人撩起她的衣袖,只见宫
砂犹在,当下笑道:“你们还未行那人伦大礼,怎知不能生育?”凌玉姬道:“我
怕那一来他功力削弱,不能在帝疆中立足!”当下又把吴瑕成婚后功力减弱之事说
出。
美艳夫人笑道,“幸好你跟我说了,不然的话,可就害苦自己啦!’
她停了一停,接着道:“吴施主功力减弱与成亲无关,据我所知,他是因为中
毒甚深,这两年来功夫都因用到克毒复原上面。你尽管放心成亲,娘决不骗你!”
凌玉姬大是欣喜,脑海中想象出儿女绕膝的情景,不禁泛起欢容。
忽见一道人影落在左近,转眼一望,原来是个妙龄美貌女尼,正是无名氏昔日
的发妻。她匆匆和凌玉姬打个招呼,便道:“魔音已起,请师叔立即移驾前往!”
美艳夫人点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走广她接着向凌玉姬解释道:“伽因神尼
将显示湛深功力,在魔音中坐化,我们须得提防老魔头毁坏法体!”凌玉姬愣一下
,道:“那老公公还能活着?”美艳夫人笑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一场
比下来,老魔寿元也到了极限,活不了几日!”
当下母女作别,那位美貌女尼却站得远远的,不再和凌玉姬打话。
凌玉姬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向峰顶奔回去,到了峰顶,但见只有无名氏孤身仁
候着她。
无名氏见到她上来,松了一口大气,把她拥在怀中,道:“我实在不该让你独
自走开!”
凌玉姬不觉迷醉在他的怀抱之中,过了许久,才问道:“他们呢?”
无名氏道:“都走啦!以后帝疆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都宣布退隐广凌
玉姬大喜过望,道:“以后你再也用不着和他们性命相搏,真是谢天谢地!”
无名氏道:“好啦,咱们回家吧!”凌玉姬道:“家?在哪儿呀?”无名氏怔
一怔,隐隐约约有些房舍景物的影像掠过他的心头,但用心寻思时,却渺渺茫茫,
全都烟消云散。
凌玉姬柔声道:“我们到北方去吧!”
无名氏凄然道:“也好,到了北方,景物迎异,就永远不会触忆旧事。”
他忽然打个哈哈,面上神情十分开朗,道:“走,我忘了欧阳老前辈以及罗门
居士,叶大侠,丁岚兄等诸人约我尽快赶到京师,欢聚数日之事!还有葛老前辈约
我务必到少林寺一游,他说少林素菜风味颇佳,可以款待我们!”
凌玉姬道:“他在少林寺等候我们?”
无名氏道:“他回到少林寺出家,意思是继承伽因神尼在佛门中的位置。”
这对年轻夫妇当即离开黄山,向京师进发,本书至此亦告结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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