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7)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27:39 2000), 转信


    “老弟,目前最好不必打草惊蛇。”
    “我知道,在下有事进城走走,有空再来拜望诸
位。”
    插翅虎讶然问:“你要进城?”
    “正是。”
    “目下已有冷百户出面惊动了官府,你怎能进城?”
    “在下非去不可。”
    “好,我这儿有衣裤,先换上,你这身银紫色衣裤太
扎眼,如果不换,保证你在城门口便会出麻烦。”
    不久,文昌换了一身蓝色衣裤,蓝披风,衣帽也换
了,放下掩耳趋长乐门。银紫色的衣物,用青帕包了挟在
胁下,象是换了一个人。
    怪丐和插翅虎送走了文昌,回到庭中笑道“这小子好
眼力,他竟然有点识出是我,好险!你拳头没将他打糊
涂,委实能精明。”
    插翅虎咧嘴笑,道:“他挨不起你几拳,显然很蹩
脚,主人为何要看上他?怪事,这种人派不上用场哩?”
    “你可错啦!那次被我击昏,不是他不行而是没有还
手的机会,老实说,他比我差不了多少,真正动手,胜负
难料,主人已追踪黑旗令主去了,咱们不可大意,好好助
他一臂之力,把事体闹大。”怪丐摇头晃脑地说。
    “咱们是否出面?”
    “不必,暗中助他脱身便成,哈哈!主人想得不错,
咱们拉这小子下水做贼,他定然不肯和黑旗令主的人交
往,也必定仇视他们,不啻以黑治黑,由他放出黑旗令主
与无尽谷同流合污的消息,定然引起江湖朋友的注意,大
事定矣!”怪丐狂笑起来,哈哈之声刺耳。
    蓦地,梁上突然传出震耳膜的嗓音,“啊!原来是你
们唆使他做贼的,难怪你们笑得如此得意。”
    庭中十余名高手全都大吃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
躲在梁上而毫无所知,这一筋斗栽得太大了。
    梁上次影乍现,轻飘飘地落下一朵灰云,衣抉飘飘,
象个无形质的幽灵。
    是个年轻的尼姑,脸白唇红,五官清秀,衣领上插着
佛尘,腰上悬囊带剑,在十四名高手包围之中冉冉降落在
木桌面上,毫无所惧,胆大包天。
    十四个人被年轻尼姑这种大胆镇静的神情镇住了,怪
丐冯韬第一个神魂入窍,沉声道:“尊驾是谁?”
    尼姑摸摸光头前的“戒疤”笑道:“贫尼出家人,本
不该多管闲事,但事体可疑,贫尼岂能不管?你,定是大
名鼎鼎的怪丐冯韬。”说完,一跃下地。
    “老夫正是冯韬,并末改名换姓,有何可疑?”怪丐
冷哼着答,说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就是可疑之处。”尼姑毫不介意地答,又道:
“你,乃是大名鼎鼎的侠丐,与那位狂乞好管人间不平
事,浪迹江湖,侠踪满天下,并非长安人。而这三位长安
三豪却是长安的隐身大盗,暗中无恶不作,名声并不好。
可是你两个侠丐,却和他们往来亲密,盗侠不分,有说
乎?听你们的口么,你们竟然共同事奉一个主人,这位主
人是谁?真了不起,能将盗和侠拉在一起加以统治,委实
令人佩服就是你的行径,早些仅你在华阴现身过,为何却
骗那姓蔡的,说你是长安的土生土长团头?是欺那姓蔡的
少不更事么?”尼姑脸上一冷,语气更冷了,哼了一声往
下说道:“你们之间,定然隐着不可告人的大阴谋,象是
要挑起九宫堡和无尽谷之间的……”
    怪丐冯韬已不容对方说完,身形齐动,一闪便到了尼
姑的身前八尺处,沉此道,“亮名号,你胆大包天,管起
咱们的事来了?”
    年轻尼姑淡淡一笑,往下道:“九宫堡和无尽谷的主
人,都是野心勃勃的枭雄,势同水火,已经将武林搞得乌
烟瘴气,你们暗中挑起他们的利害冲突,岂不是火上加
油?谁能善后?”
    怪丐见对方不理采他的质问,勃然大怒,大吼道:
“你既然不回答,休怪老夫无礼。”说完迫近了两尺。
    年轻尼姑嘿嘿笑,毫不害怕,问:“你又想怎样?”
    “怎样?哼!毁了你。”怪丐声势汹汹地答。
    “凭你?太不知自量了。”尼姑不屑地答。
    怪丐忍无可忍,一声沉喝,揉身直进,伸出巨灵之
掌,攻出一招“吴刚伐桂”凶猛地斜砍而出。他不敢大
意,对方敢在十四名高手中出现管闲事,下降的轻功又如
此高明,虽则年岁甚轻,岂会是庸手?他这一掌用了五成
劲,左掌在胸前候机拍出,看去是实招,其实却是试探性
的虚招,假使对方移动,便可立即变招反击。
    岂知尼姑却纹风不动,恍如未见,似乎在准备挨掌。
    怪丐吃了一惊,不待巨掌及身,突然右掌一敝,右闪
两步。掌缘在尼姑的肩外侧掠过,硬生生撤出凶猛的一
掌,此道:“你为何不回手?”
    年轻尼姑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倒有点侠
义气概,不然,哼,你将横死在这儿,说出你们的主人是
谁,贫尼不愿动手动脚。”
    “你做梦。”怪丐答,重又迫近。
    尼姑脸色一冷,厉声问:“你说不说”
    怪丐却伸出一掌,此道:“你动不动手?”
    尼姑冷哼一声,接口道:“你真不说?”
    怪丐用一声沉喝作为答复,不动掌动脚,踏进左脚,
右腿突然扫出。
    狂乞突然抢出叫:“冯兄小……”
    “心”字还未说出,尼姑已经动脚了,左脚向外一
拨,“扑”一声响,鞋尖不偏不倚,拨中怪丐的筋骨,捷
逾电闪。
    怪丐只感到筋骨被巨锤所击,奇猛的力道几乎击断他
的脚骨,身不由己,反抗无力,一声惊叫,仰面撞出丈
许,“砰”一声撞倒了八仙桌,乱成一团。
    狂丐抢救不及,大吼道:“退!打!”吼声中打狗棍
劈面下击。
    长安三豪举手一挥,十二个人急惊,一哄而散,从前
后门走了。
    尼姑冷笑一声,左闪,右手一抄,便抓住了打狗棍。
狂丐还没有看清尼姑的闪动身影,便感到手上一紧,棍势
突止,棍上传来一阵怪异的暗劲,震得他双膀发酸,虎口
发麻,脚下一阵浮动。
    “撒手!”尼姑冷此。
    “不见得”狂乞沉喝,双手用劲夺棍,额上青筋跳
动,下钉牢了地面。
    “滚!”尼姑不悦地轻此,手向外一挥。
    狂乞只感到一般无可抗拒的巨大浑雄力道,将他已用
千斤堕钉牢地面的身躯提离了地面,奇大的力道从棍上传
来,直迫心脉,十个指头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握不住棍。
接着,身躯飞抛两丈外,“彭”一声撞在墙壁上,眼前一
阵黑,神智在沉重的撞声中突然昏迷。
    怪丐还来挣扎爬起,一根杖头已指向他的心坎,距衣
还有半寸,奇异的凶猛暗劲已经着体,胸口不但发麻,气
血也似要脱离躯体而飞逸。
    他大吃一惊,撑起上身的双手一软,背脊贴地,大冷
天,他浑身都在冒汗。
    他身侧,尼姑正向他微笑,站在那儿象个石人,单手
捉住夺来的打狗棍,指着他的心坎。她的笑冷淡而漠然,
却实令他毛骨依然。
    “你说不说?”尼姑问。
    怪丐知道绝望了,他放弃反抗的念头,漠然地道:
“好吧!你可以杀了在下,至于在下的主人是谁,你永远
不可能从在下口中间出任何消息。”
    “贫尼却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怪丐绝望地道。
    打狗棍向上稍移,贴在怪丐的左肩井穴上,一股奥热
的奇异暗劲怪流,注入了肩井穴。怪丐感到浑身起了奇异
的变化,经脉中似有万千虫蚁在爬行,啃咬,钻动,肌肉
每一颗细胞似乎要爆裂飞散。
    他浑身颤抖,汗出如浆,脸上肌肉扭曲,虚弱地道:
“你用的是……是赤煞真力插……插脉……”
    “你猜对了。”尼姑不动声色地答。
    “你……你是千……千面师……师太……”
    “你果然见多识广。”
    “冯某死定了,但你绝诈不出任何消息。”
    “贫尼确是不信。”
    “冯某虽不……不是铁打金……金刚,魔火却无法令
在下屈……服……哎……”
    叫声刚起,大门“砰”一声被踢开了。怪丐也在这刹
那间失去知觉,痛昏了。
    来人是蔡文昌,他去而复来。当他快接近城门口时,
发觉城门口多了十余名官兵,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巡逻
在其间,如临大敌。他一看不妙,赶忙溜了回来,要找长
安三豪设法,想混入城中。他的路引上写的是真姓名,只
要亮出路引,准有麻烦,虽则他不知城门口的紧张为了何
事,反正他心虚,不愿在白天闹市中冒险闹事,而他今天
必须入城。
    他刚到门口,便听出怪丐的声音在狂叫。身为江湖人
一听叫声不对,便知出了意外,一脚踢开大门,狂风似的
抢入屋中。看到屋中光景,他吃了一惊,大喝道:“尼
姑,你干什么?”
    千面师太收起打狗棍,沉下脸道:“又是你,你的命
真长。”
    能制住两个老花子,身手必定不等闲。文昌不敢大
意,抓住一张靠椅,扔掉一条靠椅当作兵器,迫近道:
“咱们少见,别管在下的事,你想怎样?”
    “先说说你如何在银剑孤星手上脱身的?”
    文昌吃了一惊,心说:“怪!这尼姑怎知道我的事?
他站住了,问:“怪!你怎知在下曾落在银剑弧星之手
的?”
    “我,千面师太。”
    文昌一震,原来如此,那晚这个尼姑曾和冷蝎高飞在
广大殿中出现,吓走了银剑孤星,难怪她知道。他丢下椅
脚,道:“前辈是大名鼎鼎的武林怪侠,晚辈不愿和你做
对头。”
    “你的事还没说呢。”
    “银剑孤星半途遇上硬对头,晚辈乘机逃得性命。”
他不敢将被非我人妖所救的实情说出。
    千面师太死盯着他脸上的神情,要看出什么,文昌回
答得从容而快捷,似乎没有撒谎的表情流露。她顿了顿,
从问:“你为何不回去找黑魅谷真?”
    一句话在文昌耳中,象一声焦雷,但他仍沉住气,
道:“在下不想死在石榴……死在她手上,不用找她送
死。”
    “那……那你为何做了她的裙下之臣?你为何不杀
她?”
    “呸!在下被她从七幻道手下救出性命,为何要杀
她?黑魅谷真虽为世人所不齿,但在下却不作此想。”
    “哎!你对她有好感?”
    “不错。为人不可忘本黑魅谷真对在下有救命之
恩,在下虽伯她,但仍然敬重她。老前辈,你是宇内十
三高人之一,也是少数侠名响亮极受武林朋友所敬重的
人,似不应与咱们这些武林末流计较,请手下留情,放了
在下的朋友。”
    千面师太不再问,答道“年轻人,如果我不肯放手
呢?”
    文昌火速拾起椅脚,毅然无惧地道:“在下虽不行,
但仍必须为朋友尽力”
    “你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下别无决择,打!”
    喝声中,文昌揉身而上,闪电似的扫出一椅脚,不等
击实,招变“伏地追风”,改攻千面师太的双脚。
    “得”一声脆响,千面师太信手一棍挑出,椅脚便被
崩开。文昌却借势飘走,喝声“接暗器!”
    一枚银羽箭急射千面师太的咽喉,如电光一闪,
    千面师太伸两手挟住了银羽箭,道:“哎!你的暗器
手法很高明哩!”
    文昌大骇,对方根本末移动双足,在凶猛的招式抢攻
下,神态从容无动于衷,暗器毫无作用,这种冷静的功夫
就令人折服,更不必说接暗器的手法和指力的造诣了。他
心中暗叫不妙,但却不能弃两个老花子而不顾。
    他火速抓起身旁一张靠椅。全力掷出,不住向后庭口
退一面抓起双手可极的任何家俱掷击,一面叫:“来!到
后面决一死战。”
    千面师太用打狗棍不住飞点,将掷来的桌椅点偏,急
射而至,大笑道:“你这点道行,不堪一击。”
    文昌退入后庭门,到了天井中,天井两侧和内庭台堪
左右,搁了不少花盆,没有花,只有几株松梅。内庭没有
人,空荡荡地。
    文昌一声虎吼,掷击两只盆景,急退入庭,抓起一张
木桌,全力砸出,叫:“浪得虚名的师太,滚你的蛋!”
    他这种泼妇式的打法,别开生面,不让对方近身,用
乱七八糟的东西遥击,真也有效,盆景中泥块飞散,千面
师太不得不缓下身形左右闪避。
    等千面师太抢入内庭,文昌已退入庭后通道,一面将
到手的杂物掷出,一面叫:“咱们比轻功,跑断你的狗
腿。”
    “那儿走?”千面师太喝叫,大袖挥舞中,强烈的劲
风震飞了袭来的杂物,急射而去。
    文昌鬼精灵,而且轻功也不弱,向后狂奔,钻入一间
内房闭上房门击毁小窗,走了。
    他上了屋,反奔前庭,从天井纵下,抢入了后庭门,
抓走两个老花子夹在胁下,抢出了大门,沿小巷向大街
狂奔。他想得妙,如果到了大街,千面师太绝不敢在大街
上撒野。
    千面师太没想到文昌使诈,也估错了文昌的轻功造
诣,等她追出大门,文昌已夹着人转入另一条街角了。小
巷中,五六个行人目定口呆,盯着文昌的背影张口结舌,
莫名其妙。
    千面师太向文昌的背影不住点头,微笑着自语道:
   “我看错了人了,这是一个血性的小伙子,是一个值得造
就的好人才,我可不能放过他。我这一身绝学,确是该传
给根基有血性的人了。”
    她泰然转入屋中,不久,便成了一个手挂长包裹,摇
着佛尘的老尼姑,脸上皱纹密布,风尘满面,刚才的年轻
面目,已无丝毫痕迹可寻,她步出大门,带上门举步下
阶,一面自语道:“这后生不但精灵,而且胆气也高人一
等,难怪他敢和黑旗令主作对,在群魔聚集处从容脱身。
他走不了的,我必须找到他。赤煞真力和千面易容之术,
皆不适宜传作女子,他正是最佳的理想传人。”
    文昌并末奔至大街,料定千面师太不会追来,在另一
条巷口中一家大门的台堪上将人放下,首先便探的取出针
盒。取了一枚三梭针,在怪丐背后第一椎骨上大椎穴刺下
一针,双指一捏,鲜血涌出。
    他又对狂乞如法泡制,方收好针盒。两个老花子从昏
迷中逐渐醒来,怪丐挣扎着坐起。萎顿地轻呼:“妖尼,
你枉费心机……啊!你……”
    文昌扶起他,急急地道:“冯兄,快走,我将千面师
太引走了,恐怕她会追来,咱们赶快离开。”
    “你……”
    “我无法入城,城门口戒备森严,恐怕长安酒肆的事
发了,所以转回来找诸位设法,却碰上两位受折磨,只好
引走那怪尼姑,救两位出险。”
    蓦地,他扭头一看,一个老尼姑正从巷角转出。他认
得老尼姑的衣衫,惊叫道:“来了,快走。”
    两个老花子扭头一看,果然是个老尼姑,虽则已不是
原来的年轻尼姑,但他们已是惊弓之乌,看了尼姑佼心惊
胆跳。千面师太的化装易容术。天下闻名,她可以在极短
的时间内改换脸容身段,甚至变换身份,但大都以尼姑的
身份游戏人间,甚少变成其他男女的形状,所以两人一见
老尼姑出现,不管是真是假,已经心惊胆眺,顾不得身
上疼痛,撒腿便跑。
    文吕也吓了一跳,怎敢逗留?向大街如飞而去。
    两个老花手分开走,往人丛中一钻,在片刻便无影无
踪,把文昌撇掉了。
    文昌不见两个老花子,便往长安酒肆方向走。他必须
    入城,想起了酒肆前的车轿,他心中一动,便向酒肆前走
去。
    将风帽拉下护耳,只留眼鼻,不伯被人看出真面目,
可且衣着已经换过了,谁会认出他是不久前在酒楼出现过
的蔡文昌?
    八仙宫前人潮依然汹涌,但启程返家的人比较多。车
轿在一些健仆的招呼下,纷纷驶至庙前广场停下,迎接
庙中出来的女眷。
    文昌的目光,在车轿上转。车轿上,前面和侧方饰有
一些图案和姓氏,那豪门家族的标记,和官位的特有装饰
一看便知。
    车声隆隆,三部轻车经过广场,鱼贯停下每车的左侧
皆站了一个体面的中年仆妇,正在拉开车门放下踏凳。
    车是轻便的双头马车,刻有素狮头饰物,绣带青幔十
分神气,淡蓝色的车身十分扎眼,一看便知是四、五品大
员的轻车,而且是文官的轻车。那时,武官极少乘车,也
不许坐轿,必须骑马,免得忘了骑射。
     文昌心中一动,便转身向长乐门走去,一面拾了一根
小木根,用小飞刀削成两段小木针备用。
    在距城十来丈处,他慢慢往回走,城门口进出的人,
全在官兵监视之中。
    车声隆隆,三部马车到了。
    文昌回身便走,等到车到身后,突然右手轻扬,一枚
木针脱手飞出,贯入一匹健马的前肋下。
    “希韦韦……”,健马长嘶,一阵急蹦。
    掌鞭的中军车夫吃了一惊,“叭叭”两声响鞭,猛地
刹车勒僵。但马儿负痛,且木针贯入肉中,鞭声怎能制
止?立即发起疯来,疯狂地蹦跳,另一匹马也惊慌地乱
冲,人群大乱,车厢狂摇。
    “哎呀……”车内的女人们鬼叫连天。
    文昌在于钧一发车儿行将倾覆的刹那间抢出,一把逮
住马络头,顺手拔下木针,运神力一拉络头,伸手轻抚马
头,马儿蹦跳渐止,他始抬头向脸无人色的车夫道:“老
兄,你这匹马发了性,不好料理。”
    “真糟!这畜牲可恶,大概是想要我的命。”车夫
叫。
    文昌带住马络头道:“不要紧,我替你带住,入城再
说,切不可惊吓了车中的女眷,走!”
    车夫喘出大口大气,苦笑道:“真见鬼,平时这畜牲
从没出过毛病,偏偏……”
    “老兄,别埋怨啦!走。”
    车夫松了刹车横木,道:“谢谢你,老弟,有劳
了。”
    文昌拉住马络头,向前走,马车缓缓奔向城门。城门
十余名官兵远远地看见马车驶来,向出入的人叫:“右参
政张大人的车子要进城,闲杂人等让开回避。”
    人群中分,官兵们也左右移动,三辆马车驶入城,进
入了东大街。
    文昌直等离开城门三二十丈,方放开马络头道:“老
兄,小心了,这匹马还不能安静,伯要出事,依我看,你
还是下来带着稳安些。”
    他不待车夫答话,举步走了。
    西安城府的人,如果有人问起,简称府城,再问,他
们干脆叫长安城,不会有人称西安,不习惯。长安城确实
繁华,东大街是商业区宽阔笔直的街道行人似蚁,中间车
马往来不绝,不傀称西疆第一大城。
    文昌迈开大步往城中心走,直奔鼓楼。已经是近午时
分,距约会之时已是不远。
    宏丽的鼓楼耸立在市中心,里面住了一些管理更夫的
小吏,闲杂人等不许在附近逗留。
    文昌在南面台堪上留下了暗记,便往南门大街右前走
去。本朝之前,鼓楼旧址本在皇城之内,城缩小之后,却
成了市中心区,北大街不远处,可以看到新王城的城门,
禁卫军盔甲鲜明,气象万千,任何人想在这儿生事闯祸,
准倒霉。
    这儿没有歇脚的地方,北大街是官吏豪门的大宅第,
其他三条大街都是商店,难道倚门坐等不成?他找不到歇
脚处,信步往西走。
    西大街右首转角第一家,是一栋巨大宅院,与左首北
大街的一幢有石狮牌楼的巨厦毗邻。这间宅院门楼高耸,
台堪甚高,左右安了两座纹云石鼓,三座门,大门内照壁
上塑了四个大字:福星拱照。侧门半掩一个中年门房在台
阶上悠闲地走动。
    “这大概就是吸血鬼姓封的宅院了。”文昌想。
    第二家,也是巨型宅第,前面有半亩大的广场,栓马
柱,停车场,十分气派。广场外靠街一面,高高建起一座
牌楼式的外廓门,两侧各插了一面大旗,绿底、红字,字
是“京师兰州,湖广大同。”“神枪飞虹,无远不届。”
    牌楼上的横额,四个朱滚大字十分醒目:“西北镖
局”下面也有四个小字:“长安总局。”
    文昌哼了一声,自语道:“这位镍局主口气不小,过
几天我要和他算算早些天的账,我蔡文昌岂是怕事的主
儿?”他的目光转向北大街吸血鬼的左邻瞧,心说:“那
就是倒霉致仕的右参政施若葵的家,垮了台气派仍在,
唔!从这儿向吸血鬼下手,太妙了。”
    他向西北镖局走去,有意无意之间,打量着四周的形
势,留意封家和西北镖局出入的人物。
    八匹健马从王城中奔出,在施家停下了,八名雄健的
官吏全身披挂齐全,雄赳赳进入了施家的大门。
    文昌不管施家的事,他从封家的大门口信步到了西北
镖局的牌楼。牌楼附近,三名镖局的伙计正在附近眺望,
有意无意地瞥了文昌一眼,互相一打眼色。
    文昌肋下挂了小包裹,背着手踱着方步,状极悠闲,
目光在两栋巨厦间流动。他的衣着不寒伦,并无可疑之
处,只是,他不该仍然放下掩耳,只露出眼鼻,这便有点
不对劲啦!城内风不大,何用掩耳?
    对街一间店铺里,一个老尼姑正在向掌柜化缘。
    蹄声如雷,五匹健马从东大街冲到,马上骑士皮风
帽,皮外袄,天蓝色披风,腰悬长剑。马到,一声吆喝,
马儿刹住蹄,缓驰而入。牌楼下出现两名镖局伙计,将众
人迎入,骑土一跃下马,由店伙计牵走坐骑。
    文昌站在牌楼侧方,心说:“这些家伙一个个面色狰
狞,傲气冲天,怎么看也不象是善类。”
    他重新举步,正待穿过西北镖局的大门。蓦地,他站
住了,右肩搭上了一文大手,力道不轻不重,指尖扣在肩
井穴上,如果有所异动,大手的主人必定加上重劲。
    他一面运功护身,一面扭头向后瞧。大手的主人是西
北镖局的一名伙计,正向他冷笑发话:“老弟,干什么
的?”
    “老兄,走江湖的,放手。”文昌冷冷地答。
    “采盘子么?你该将招子放亮些。”伙计问,手上下
了三分劲。
    文昌火起,这家伙竟将他当作探道采盘子的小贼,未
免太可恶。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老兄,你应该将招
于放亮些。放手!”
    伙计怪叫了一声,说:“喝!你小子教训起太爷来
了?”
    西大街的另一端,街道中出现了黑铁塔高大的身影,
粗大的长鞭围在腰上,人高马大,在街心比常人高了一个
头,宛如鹤立鸡群,十分触目。他背上居然背了一个小包
裹,天青色劲装,外披裼直裰,长鞭只缠在直裰外,比往
昔整洁些,不再象个落魄江湖人了。
    文昌并未发觉黑铁塔正大踏步向舞楼赶,他要应付西
北镖局的伙计。这时,广场内抢出另三名伙计,要看看谁
在闹事,文昌火发,但仍末发作,冷冷地说:“教训你并
无不可,闹市大街之上,尊驾出手拦截行人,是否挟西北
镖局的威风欺负人?阁下这种态度怎象个生意人?太不象
话!”
    伙计大怒,怪叫道:“你小子前来采盘……”
    “呸!闭上你含血喷人的狗嘴。”文昌抢着叫,
    伙计还没作声,抢近的另三名伙计大哗,怒叫着扑
上,声势汹汹。抓住文昌伪伙计一声怒吼,右手全力一扣
一扳,左手一掌削出,劈向文昌的左耳门,要下手制人
了,劈耳门可令人昏倒,扣肩井更是制人的重手法。
    文昌忍无可忍,右肩功行肩井,坚逾金铁。旋身,抬
手,“砰”一声格开一掌,右拳如电闪,“砰砰”两声暴
响,伙计的小腹挨了两记大拳头,“哎”—一声狂叫,松掉
手上身前俯,用双手抱紧小腹向下蹲。
    一不做二不休,打一拳也是打,打十拳也是打,反正
动起手来已用不着讲道理。他左手下落“叭”一声拍中伙
计的后脑勺,伙计上身向下仆,同一瞬间他右膝上拾
“砰”一声击中伙计的下颏。
    伙计“嗯”了一声,满嘴是血,上身向上挺,踉跄了
两步,仰面便倒,挣扎了两下,晕了。
    两人接触,不过是刹那间的事,谁也无法阻止和抢
救,举手不容情,胜负立判。
    另三名伙计大吃一惊,同声吼叫:“好小子,你敢来
西北镖局来撒野,胆大包天,还了得?抓住他。”
    三人一挤而上,街上人群大乱。
    文昌正要试试西北镖局伙计的功力,向左一闪,左手
架开最左侧一名伙计的手,右手一掌推出,“扑”一声推
中对方的胸口。
    “啊”!这家伙狂叫,倒撞出丈外,砰然倒地。
够了,如此而已。文昌扭头便跑,这时不宜生事。
    可是晚了,镖局内已掠出五六个镖师,身法奇块,两
面一抄,截住了,四面合围,有一个叫:“好朋友,留下
亮亮底叫字号,西北镖局的伙计留客。”
    伙计们一一涌倒,叫喊声大起。走不掉,拼啦!文昌
翻上掩耳打好结,叫:“哈哈!留下也好,那一位上前留
客?”
    后到的伙计中,有一个象是大病末愈的家伙大叫:
“是他,是他……”
    “是谁?”一名镍师道。
    “灞桥镇官道上,狠打我一顿的小王八蛋,也就是在
帝坛废庙被擒,又被非我人妖救走的家伙。”家伙大声
叫。
    众人一楞,一名镍师脸上变色,向文昌问:“你……
你是蔡……蔡文昌?”
    文昌紧了紧包裹,叫:“别管在下是否蔡文昌,有种
的上!”
    蓦地,人群大乱,钻入一名黑大汉,怪叫如雷:“谁
找蔡文昌……咦!老弟,是你,你来了……”
    来人正是黑铁塔,第一眼便看清了文昌,文昌高大了
些,但脸容未变,所以一看便认出了,一名镖师伸手…
拦,作势进招上扑,大叫道:“你也是蔡小子的……”
    叫声未落,文昌已亮声叫:“大哥,我先到一步,
走!”
    “叭”一声暴响,黑铁培的巨灵掌排空而至,把拦路
的镖师一耳光抽倒,大踏步枪入叫:“老弟,向西赶,
冲!跟我来。”
    “拦住他!拦住……”叫声暴响,人群大哗。
    两头疯虎冲向西大街,所经处波开浪裂,四支铁掌如
千斤巨锤,锐不可当,排开人丛撤腿便跑。黑铁塔地带
熟,三转两转便扔脱了后面的人,唯一能钉住他俩的人,
是一个老尼姑。
    西北镖局中,神枪杨虎不在家。他儿子飞虹铁爪杨
钧,乃是长安城中第一条好汉,比他父亲更狠三分,功力
也深厚三分。飞虹铁爪听说有人在他店门口闹事,这人竟
然是一再和他镍局伙计过不去的蔡文昌,火可大啦!这还
了得?立即分配人手,几乎出动了局中所有的人员,在城
中搜索蔡文昌和一个黑大个儿的行踪。他自己领了三名镖
局伙计,向西走。
    局中人员四出,大门外来了一个褴褛的小化子,肮脏
邋遢,但脸上却甚是清秀,大双大眼睛亮晶晶,手中挟了
一条打狗棍,急急而来。
    街上行人议论纷纷,蔡文昌大闹西北镖局的传闻消息
不径而走,不但西北镖局的人在找蔡文昌,西安府衙的捕
衙巡检也在找他。
    小化子原在南大街流浪,听到消息便往西北镖局赶,
镖局大门外形势紧张,六名伙计提棒挟刀把住大门戒备,
预防有人乘机前来捣蛋。
    捣蛋的入果然来了,是小化子。他挟着打狗棍,奔到
一名伙计身旁,挂下一脸笑容,问:“大爷,贵局竟然有
人敢前来在光天化日讨野火,这家伙大概是活腻了,是
么?大爷。”
    叫了两声大爷,这位伙计浑身是劲,信口答:“不
错,那小子吃了豹子心老虎胆,不要命前来讨野火,竟然
想砸咱们西北镖局的招牌,不象话。”
    “哦!是真的了。”小化子自语。
    伙计耳力不坏,接口道:“怎么不真?咱们老局主已
率人往西赶去了,那小子跑不了,死活都难。”
    “唔!大爷,那家伙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小化子
问。
    “叫蔡文昌,本地口音,底细还没摸清。”
    “真叫蔡文昌?”
    “怎么不真?身材雄伟,英俊绝伦……咦!你小子笑
什么?”
    小化子确在笑,龇牙咧嘴怪里怪气,接口道:“小太
爷笑你有眼无珠。”
    “什么?你小子是……”
    “蔡文昌。”小花子抢着答,接着叫:“打!狗养的
东西。”
    “扑”一声响,伙计挨了一棍,正打在胯骨上,
“哎”一声狂叫,倒了。
    小化子揉身抢入门后广场,迎面两名店伙计还弄不清
是怎么回事,打狗棍已两面分张,棍到人倒。
    小化子直奔栓马柱,拉断十余匹健马的缰绳,将马赶
向门口狂奔,一阵大乱。
    店门口台堪下,刚停了一辆双头马车,车中人已经入
店,赶车大汉还没将车赶到停车场。
    小化子冲到了,飞跃而上,一把扣住车夫的膀子,顺
手一带,车夫惊叫着冲到在车下。
    小花子抓起缰绳,抽鞭猛挥,一声叱喝,鞭声叭叭暴
响,两匹健马向外冲,小花子一面挥鞭,一面哈哈狂笑,
驱车向外冲,一面叫:“哈哈哈!蔡文昌的朋友将大批赶
到,砸了你这鸟镖局。哈哈!妙啊!”
    马车以全速冲出,车厢擦门柱而过,突出的车轴,以
雷霆万均之威撞过柱旁,在轰隆隆暴声响声中,马儿嘶
鸣,尘烟纷落,牌式楼的门坊摇摇欲堕。
    这刹那间,小花子的长鞭左右疾挥,两名喝道的大镖
旗齐根而折。这种击毁镖旗的事,乃是武林大忌,小花子
胆大包天,竞然不顾后果子以摧毁,事情不可收拾。
    车脱了轮,小花子却一跃而下,在镖伙计赶到之前,
老鼠似的向西溜了。
    文昌跟着黑铁塔急走,左盘右折,将追的人扔掉了,
到了太平坊附近的街道上,这一带街道整洁,但行人不
多。黑铁塔走在右首,一面放慢脚步,一面问:“贤弟,
一向可好?”
    “大哥,托福。”文昌答。
    “贤弟,惹了西北镖局小事一件,咱们晚间出城,贤
弟打算往何处闯荡?”
    “由大哥决定行止……咦!三位老兄来得好。”
    对面来了三名大汉,正是长安三豪。插翅虎呵呵一
笑,迎上道:“老弟,干得好!这位……”他指了指黑铁
塔。
    黑铁塔大环眼一翻,向文昌叫:“贤弟,你竟交了这
三个混小子做朋友?”
    文昌站住了,讶然问:“大哥,有何不对?”
    黑铁塔“呸”了一声,跳脚道:“这三个混球叫长安
三豪,不是个东西,他妈的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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