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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9)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31:53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9
    飞虹铁爪杨钧见了白骨阴阳剑,和绿衣少女在爪尖前
移动的神奇身法,惊得浑身发软,冷汗直流。
    绿衣少女承认了他的想像,惊得如被五雷轰顶,魂飞
天外,“砰”一声坐倒在地,几乎屁滚尿流。
    长安第一条好汉,西北镖局第一张王牌竟然被炼狱谷
一个少女,吓得精神几乎崩溃,也到了肉体涣散的地步,
说来委实令人难以置信,炼狱谷的恐怖名称,难道真有如
此惊人的威力么?
    早些年,武林中出了两个顶尖高手,一男一女,他们
在江湖行道,不但功力奇高,而且为人喜怒无常,行事更
超于任性而乖张。与之所至,是了不起侠义英雄,情绪恶
劣时,便成了人见人怕的恶魔。男的姓方名回,早期行道
的绰号叫一笔勾魂,一枝一尺八寸的奇形魁笔,几乎成打
尽天下无敌手。
    女的姓董名双娥,人生得美丽超人,手下也出奇的辛
辣泼野,她的剑是实刃,叫做白骨阴阳剑,据传说,这把
剑是本朗建国之前,曾经是小孤山下游马当水怪的妖剑,
杀人无算,剑已通玄。
    本朝初,助太祖打平天下的有三个奇人,一个是周
颠,一是张景华,也叫铁冠子。另一个人便是张三丰,武
当派的祖师爷。周颠,有姓无名,十四岁的狂疾,在江西
建昌市面做叫化子,胡说八道,狂放古怪,人皆叫他周
颠。
    其实他却是一个已修至半仙之体的怪人。太祖征陈友
谅,周颠随行,事先他已告诉太祖,平定陈友谅毫无困难,
传队到了安庆,江风静止,船行困难,太祖有点泄气。周
颠却要太祖下令派人上岸牵舟而进,说是将有大风助舟,
果然不错,舟动风起,船队方能扬帆上航。
    船近马当,马当山下水怪出现,千百头江脉滚滚而
来,水怪即将出水施威,周颠已知大事不妙,便说水怪出
现,这次平定陈友谅,将士折损必多。太祖心眼儿小,认
为他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将他绑起丢下江中。
    其实,他早有打算,要独自下江灭妖,也藉机摆脱链
带老爷的束缚纠缠。他在江流中和水妖决斗,不但斩了水
妖,也夺得白骨阴阳剑,马当山下从此不再枉死水客。
    他知道太祖的为人,知道这皇帝老爷不是好玩意,日
后做太平天子,功臣们将被屠残灭尽,正好趁机会找籍口
逃亡。太祖船抵湖口,他赶上了,讨了朱元璋一顿饮食,
表示今后不再在人间留连了,飘然辞去,隐入庐山不知所
终。
    朱元璋在鄱阳与陈友谅大战,失去了周颠,不但将士
伤亡奇重,朱元璋本人也几乎丢了命,假使没有牙将韩成
穿了朱元璋的衣服替死投水自杀,大明的历史可能要重
写,皇帝将姓陈而不姓朱,国号称“汉”而不叫“明”
了。
    鄱阳大战,火光烛天,若大的鄱阳湖,被双方数十万
将士的鲜血使湖水尽赤,惨绝人寰。八十余万人在潮中混
战,想想那时的光景便知死伤的概略情形了。
    之后,周颠在天下间消失了。太祖怀念天下这个奇
人,到处找他,也许想找他做官,也许想找他杀掉,可是
杳无音讯,一再派使者至庐山寻访,使者皆空手而回。后
来,太祖亲自撰写了一部,“周额仙传”记其事而流传后
世。能劳驾皇帝老爷亲自替他写“传”,可知他的功劳委
实不小。
    这把白骨阴阳剑随周颠在世间失了踪,至少如何在百
余年后出现,又如何落到董双娥手中,没有人知道内情。
    董双娥仗这把神剑,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她自己也取
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叫做魔剑阴煞,在她的白骨阴阳剑
下,不知死了多少该死的与不该死的英雄好汉。
    这一双男女,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交往,并肩行道,
日久情生,终于结下白首之盟,定居在浙江天日山附近。
    可是,变生不测,结不到两年,两人之间起了观念上
的冲突。原来自从结婚之后,一笔勾魂认为应该不问世
事,夫妻俩隐世林泉享受幸福开端,坚决反对再在江湖上
 荡。
    尤其是他,杀孽过多,血腥满手,该是蹈光养晦,修
性终身的时候,也是将负起家庭重任,为儿女打算的时候
了。但魔剑阴煞却不作此想,妄定不久,便又故态复萌,
不时到江湖行走,少不了伸手惹事招非。
    一笔勾魂多次劝告无效,几次冲突之后,夫妻反脸,
一气之下,跑到四川云杨白头山隐居,岂知这一来,反而
不得平安,早年的仇家认为他落了单,机会来了,一年之
内共来了十五批寻仇的高手,几乎旦夕有警,难以安枕。
    也因此一来,一再刺激之下,他被激起了早年的豪
情,也引发潜伏在心中骠悍杰傲的潜在天性,一怒之下,
立即召集他早年的好友和部下,在白头山下山谷建了一座
恐怖的地向,取名叫做“炼狱谷”,不但机关密布,也是
处死入侵仇家暴尸示众的可怖地方,残忍的报复性风暴刮
向江湖,炼狱谷的人成了江湖人人闻之丧胆的鬼地方,被
押入谷的好汉,活着出来的人,如不是故意放出以示警江
湖的朋友,绝不会有凭自己能力逃出的人,放出来的人,
也是些面目全非,惨受折魔的怪物。因此,炼狱谷成了撼
武林的恐怖鬼域。
    一笔勾魂自己,也改了绰号,叫做不光客,意思是
说,他要走他自己的路子,不再做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了,
自喻是人间行客,往来与江湖之间。
    后来,他的妻子魔剑阴煞回到他的身边,他的条件
是,炼狱谷的女孩子,如果不是被人所迫,不许主动生
事。
    他们有了儿女,一男一女,都成了家,在谷中享福,
不到江湖走动。自从有了儿女之后,炼狱谷的人绝迹江
湖,除非有人到谷中找麻烦,他们不再外出。
    炼狱谷杀气渐消,谷中人不在江湖走动,似乎与江湖
脱节,但可怖的往事仍在江湖流传,当年惨烈报复的骇人
传闻,仍长流在江湖朋友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这些年,谁也没有见过炼狱谷的子弟,白骨阴阳创和
魁星笔,渐渐被江湖晚辈淡忘了。
    终于,白骨阴阳剑在这古老的长安出现了,持剑的人
是个美貌绝尘寰的小姑娘,炼狱谷的人终于不甘寂寞,重
新光临江湖了。
    飞虹铁爪惹下了大祸,找上炼狱谷的女孩子递爪无礼
了,糟!西北镖局杨局主有家有业,即使敢和方小娟动
手,或者出动所有高手大举进攻,也许有侥幸的可能,或
许可以击毙主婢三少女,但日后炼狱谷可怖的惨烈报复,
举目江湖,能保全西北镖局也许有,却毫无疑问将会血流
成河,敢于担承的人太少太少了。
    飞虹铁爪丧了胆,虚脱地叫:“方姑娘,在下有……
有眼无珠,多………有有冒………冒犯………”
    方小娟突然幽幽一叹,收了剑说:“炼狱谷的女孩子
走江湖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可犯人。你也太冒失了,
生意人和气生财,何必如此器张?今后再不知检点,后果
不问可知。你走吧,我不杀你,请记住,刚才那位小花子
与他的两位同伴,贵局的人请高抬贵手,不然,本姑娘拿
你是问。”
    飞虹铁爪大喜,一跃而起,拾起铁爪紧好,一躬到底
说:“方姑娘手下留情,杨某心感大德,刚才得罪………”
  “少局主请便,不送了。”方小娟含笑抢着答,而且不受
礼,闪在一旁。
    流水行云和白衣龙女并未定远,急转之下这变故令她
们一怔,炼狱谷的姑娘并非传闻中的可怕哩!而且这位小
娟不但风华绝代,更气度超人,柔和清丽的笑容,不象是
个女英雄,轻易地放过了飞虹铁爪,这份度量委实难得。
    “这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小姑娘,炼狱谷有这位姑娘,
江湖幸甚。”流水行云自言自语,不住点头。
    飞虹铁爪还不知方小娟的用意何在,放他是真是假他
弄不清,反正得赶快离开这儿逃命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
说,赶忙行礼告退,率了一群好汉,牵着坐骑奔出官道,
方敢飞身上马如飞而遁,拼命鞭打坐骑,恨不得要马儿多
长出四条腿。
    方小娟主婢三人牵着坐骑而行,她看了白衣龙女一
眼,含笑额首,有意招呼,却又碍于有流水行云在旁,一
个女孩子总不能主动向不相识的人搭讪,虽则流水行云的
年纪已经不小了,总还是男人。
    白衣龙女却极不友好地瞪视着方小娟,她听到方小娟
警告飞虹铁爪,不可向文昌三人寻仇,想来必与文昌有
交情,这丫头迷了心,她对文昌有好感,却不愿别的女人对
文昌有好感。尤其是方小娟如此秀美,她更不愿意啦!幸
而她对于炼狱谷的可怖声势,所以不敢发作,不然她定会
上前质问方小娟和文昌之间的交情,甚至有反脸的可能
哩!女人,真是奇怪。
    方小娟却不知内情,她感到白衣龙女的目光极不友
好,对她的善意颌首却报以凶狠的目光,令她并不计较,
仍保持着明朗柔和的微笑,上马走了。
    流水行云直至三位姑娘去远,方与白衣龙女牵坐骑上
马,奔向府城。
    方小娟主婢三人到了存福寺,立即将消息传出了。在
她们前后五里地,共有两批商客赶路,这些客商中,有炼
狱谷的十余名无敌高手。全隐去本来面目,暗中负责保证
小姐的重责,实力十分雄厚。
    府城中,两群客商开始分散,暗中访寻文昌三人的行
踪,布下天罗地网。
    文昌和黑铁塔却不在府城,他们仍在南门外逗留,而
且便向南走,经过大善寺,走向樊川。他们不走大路,
抄官道右方小径信步而行。他们在等待,等待天黑光临入
城与小花子会合。
    冰雪溶解了,小径上不太好走,原野中,小麦快露出
头了,埋在雪中越冬,当积雪溶解后小麦将以旺盛的精力
尽快的生长。除了麦田之外,田间有一些小丘和地隙出现
其间,凋林零星罗棋布,却趋不到人踪,远处土围子传来
三两声狗吠,打破四周的沉寂。
    已经未牌正,他们在一座树林中睡了一觉然后信步而
行,小径已经不见了。
    忽地,文昌摇头一看,“咦”了一声说:“怪!明明
看到身后有人,怎么一无所见?”
    黑铁塔环顾一周,说:“兄弟,你大概见了鬼,原野
寂静,那儿来的人?”
    “真的,我的眼角忽见有一个灰色的人影,扭头的刹
那问却又消失了,不是见鬼,也非眼花。”文昌沉重地
说。
    “管他娘!即使有人,又能怎样?原野茫茫,打不赢
咱们同样可以溜之大吉。咦!前面真有人。”黑铁塔低声
叫,用手向前一指。
    他们正站在一度凋林边缘,前面约里余有一排绵长的
枣林,从东南伸延至西北,紧紧接着他们站立的凋林。果
然不错,正前面枣林边缘,缓缓地出现一个穿老羊皮外袄
的人影。相距不远,倒还看得真切。
    有人并不足怪,但那人身上带了刀,只要看第一眼,
便知是一个轮任放风的人,因为那人半掩在树后,借树隐
身,向四周用目光搜视。
    文昌和黑铁塔皆掩在树后,所以未被对方发觉。文昌
注视片刻,说,“走!咱们去瞧瞧,有人在那儿为非作
歹。”
   “走!由右面途树掩近。”黑铁塔答。
    他们向右后方慢慢地退走,不久便进了枣林。枣林不
太阔,后面是一道山沟,严格地说来,不算是沟,而是一
道地隙裂缝。宽约三五丈,风化了的断地层形成齿牙交错
的陡壁,有些陡壁是黄褐色,有些却是鲜明的黄土,那是
垮场不变了断层,深也有三四丈,潮湿而泥宁,看样子,
可能早已久了的一条河渠的只是还没有水而已。形成他们
不想在下面走,但枣林尖刺群生,在内行走不易。
    沿林缘急走。林缘参差,他们的路已不可能是直的,
走不几里地,到了枣林最突出之处,便借树掩身使前看
去,穿半袄的人早已不见了。
    而三里外更远处地乎线上,十余匹健马正荒急驰,向
东狂奔,马上的人不易看清,渐渐去远。
    “他们走了,我们不该绕道。”黑铁塔慢慢地说。
    “且上前瞧瞧,看他们为何在这人畜不到的地方逗
留,也许会留下些什么哩!”文昌接口。
    “走!”黑铁塔叫,撒腿便跑。
    还没有到先前发现人影之处,便感到血腥触鼻。黑铁
塔像一条发现的鹰犬,脚下加快大叫道:“狗娘食的!他
们在这儿杀人。”
    文昌的轻功高明得多,吸入一口气向前急射,挫低身
躯钻入林中,循血腥愈来愈快的方向急掠。
    两人到了土丘旁,倒抽一口气,呆立在上面,只感到
毛骨惊然。
    下面靴痕杂乱,对面直削如被刀切的泥壁上,挂着八
具鲜血仍在淋淋的赤裸尸首,手脚被人用坚硬的枣枝钉牢
在土壁上,离地高约一尺,惨状令人忍不睹。
    尸骨上端,有人用刀剑划了八个大字:“叛逆者戒。
不许收尸。”
    之外,没有再留下任何标记,也没有具名,留字的人
似乎知道必定有人会发现尸骨似的,所以留言示警。
    八具尸骨,处死的方法各有不同,砍开脑袋,挖掉双
目及鼻唇,破胸、剖腹、裂肢………而手脚上的枣木大
钉,已足以致人于死了,何必再加折剖?凶手太过残忍
了。壁根下的鲜血仍未完全凝固,尸骨上的鲜血仍不断地
向下淌。触目惊心,偌冷的天血仍未凝,可知凶手行凶的
时刻为时甚短,乃是刚才发生的事。
    黑铁塔虎目圆睁,切齿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
杀人凶手太狠了。狗娘养的东西,假使让我撞上便好
了。”
    文昌一面找路往下走,一面问:“大哥,可看出是什
么人下的手?”
    “看留字的口气,可能是黑道人所为。”黑铁塔答。
    “快!看看是否还可以挽救。”
    已用不着他们费心了,八具尸骨的脑袋垂得低低地,
显然已全部死去。文昌伸手向脑腹为完整的尸骨探索,一
面探一面摇头,探到第五具,突然大叫道:“这人还有一
口气在。大哥,放他下来。”
    黑铁塔功行指尖,奋起神力分别拔出四枝枣木大钉,
由文昌将人扶着,放在地下躺乎。
    文昌取出针盒,在内关,间使,曲泽三处穴道连下三
针,上受百会,下拍大椎,再推拿气海,一面说,“也许
可在这人的口中间出一些端凝,咱们既然管了这闲事,任
何危险吓不倒我们。”
    这具尸骨双目已被摧残,眼珠吊在眶外十分唬人,鼻
子嘴唇全挨了刀,只留一丝皮肉吊住,小腹上被割了一
刀,五脏外挤,但仅伤皮肉,内脏并未被毁坏,下手的人
手法极为高明。
    片刻,尸骨竟然吁出一口气,活了。
    “老兄,你被谁所伤,贵姓大名?”文昌在尸首耳边
沉喝。
    尸骨的呼吸逐渐加强,牙嘴开始动了。嘴唇虽割掉,
口腔并未伤。久久,突然用不易听清的声音说,“金……
夺……银刀……唐河……逸客骆……”话未完,脑袋一歪,
断了气。
    文昌摇头道:“枉费心力,无法回天。”
    黑铁塔张口结舌,说:“我料错了,不是黑道恶寇所
为。
    “金夺银刀是谁?”文昌抬头问。
    “金夺银刀是无尽令主秋痕的左右手,叫吕光祖,为
人义薄云天,是个了不起的武林英雄。唐河逸客骆长城,
是枣阳唐河东岸的名武师,使名满湖广。两人都是白道英
雄,咦?怎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
    “哼!无尽令主就不是个好东西。”文昌悻悻地接
口。
    “兄弟,不可乱说。”黑铁塔反对文昌的说法。他脑
筋直率,以前文昌会对小化子说过二主同流合污暗中勾结
的事,但他并不以为然。
    “事实摆在眼前,临死的人不会说谎的”。文昌答。
    “我仍然怀疑。怪!这两人到底是谁下的手?”
    忽地,上面传来直震耳膜的声音:“如海,先把人加
以掩埋,人死入土为安。”
    只闻声不见人,人足然在土岸上。黑铁塔一怔,向上
叫:“是姑娘么?”
    “蠢材!还要问?”上面的人叫,不见人影。
    黑铁塔拉住正欲向上纵的文昌,低声说,“那是我姑
姑,佛名叫明因,她老人家来了。”
    文吕向左沿土崖走,在不远处找到一个破败的窟洞,
原来这一带早年有人居住,利用崖壁建了窑洞居住,年代
已久,窑洞已塌大半,成了狐鼠之穴。
    两人将尸骨拖入破窑中,再用枣木枝弄垮上端的土
壁,轰隆隆倒塌声中,破窑闭死了。
    两人纵上崖顶。文昌怔住了,脸色一变,吃了一惊。
    那儿并肩站着两个老尼姑,一高一稍矮。左面上首稍
高的老尼姑,手执佛尘,握着一个长布包,正向文昌微
笑。
    文昌一看尼姑的灰白袍,和她的佛尘和长布包,便知
布包的是长剑,正是在府城中时隐时现紧钉不舍,被疑为
千面师太的怪尼姑,不由他一惊。
    他想跑,老尼姑却向他点着佛尘叫:“娃娃,过来,
你想跑绝对跑不了。”
    文昌一听口音,暗叫完了,果然是千面师太,大概跑
不掉,附近可以物身溜脱的地方还在三里外,怎跑得掉9
硬着头皮跟着黑铁塔走近,乘黑铁塔向另一老尼姑行礼,
运功让身冷冷地道:“你定是千面师太。”
    “贫尼并未否认。”千面师太微笑着答。
    “咱们还不知死在谁手,我蔡文昌并不怕你。”
    “嘻嘻!贫尼不要你伯。”
    文昌从臂套中撤下小剑,光华闪闪,立下门户叫:
   “先接你几招,再用暗器击你。”
    黑铁塔脸色九变,向明因师大叫:“姑姑,你认识千
面师太?娃儿要和蔡兄弟联手斗她一斗,她没有什么了不
起。”
    “不可无礼,去见过千面师太前辈。”明因师太含笑
说。”
    “不!这老尼……她老找蔡兄弟的麻烦,不理她。”
黑铁塔叫,嗓门够大。
    千面师太却向明因师太短首会意地一笑,说:“道友
请带令侄离开。”
    文昌乘千面师太扭头说话的之间,抓住机会扭头便
跑,飞跃下沟,沿浮向东北展开轻功狂奔,去如劲弓离
弦,耳听黑铁塔在大吼:“不!不!我不回去,我要与那
浪得虚名的千面……”
    “你敢?你造反?爬下!”明因师太喝道。
    不要为黑铁塔耽心,黑铁塔早已告诉文昌他的家庭状
况,明因师太不但是他的姑姑,也是他的师父,对他十分
喜爱,不会对他怎样。
    文昌全力逃走,明知不是千面师太的敌手,不逃才是
傻瓜。狂奔了两里地,土沟将尽,眼前出现了已抽苞芽的
丛林,相距不足半里地看样子定可脱身了。他扭头瞧,身
后已不见了千面师太的踪影。
    他仍不敢大意,全力向从林方向狂奔,距林缘还有五
六丈,方放缓脚程,吐出一口长气,自语道:“这老尼姑
阴魂不散紧缠不休,麻烦得紧……”
    声未落,林中灰影倏现,千面师太的语音入耳。
    “才来么?累贫尼久等了。”
    文昌大吃一惊,暗骂自己该死。山沟弯弯曲曲,像是
钻鼠洞,又看不见顶上的景物,对方仅可以直路在前面等
待,等于堵住了洞口,真是昏了头,为何不早些儿上沟顶
逃走?这时已经后悔无及,除了放手一拼之外,别无他
途。
    他拔出小剑。左手也扣了三枚银羽箭,止步冷笑道:
    “不是你就是我,咱们生死一决。”
    千面师太若无其事地走近,说:“你这把小剑很好,
你难道是虬髯客的门人?”
    “废话!蔡某从未拜师受艺。”文昌冷冷答。
    千面师太笑容更浓,接着问:“你这把剑,叫做《幻
电》,在雷雨交加中施用,可发出三尺光华,挥舞时如同
电光连闪,无坚不摧。剑身乃是洪荒惊雷龙的巨齿所造,
比神剑鱼肠有过之而无不及。此剑原说被一名丹士遗留在
王屋山中,而被虬髯客吴信在偶然中得到,他却不知小剑
的神异实贵,会经用来当暗器使用,几乎丢了。你如果不
是虬髯客的弟子,怎会有这把幻电小剑?”
    提起小剑,勾起了文昌的可怖回忆,江畔的老怪人那
一掌一脚,几乎令他沉尸黑龙潭喂王八。他哼了一声,冷
冷地道:“在下不知虬髯客是谁,这把剑是一个老不死交
给我的,要我把这剑替他找五髓龙角芝救命,我替他找到
了,他得救了,却要我的命,幸而我在千钧一发中落水逃
得性命,哼!你们这些浪得虚名的武林前辈全不是好东
西。”
    “哎!怪不得那家伙仍然活着,非我人妖又有麻烦
了。”
    文昌心中一动,想到小花子方小山告诉他的武林密
闻,曾经说过非我人妖会用奇毒扎膝虬髯客的事。他想:
  “喂!那老怪人不是有满脸虬贵么?定然是他,这老狗可
恶。”
    他一面想,一面留意退路,道:“千面师太,不必废
话了,你为何不上。”
    他知道暗器不易奏效,从长乐门外那一飞刀便可看出
千面师太确是艺臻化镜,暗器不易近身,如无一掌必中的
把握,他不愿浪费暗器。
    千面师太一声轻笑,扬拂踏进叫:“小辈,亮出你的
绝学来,接招!”
    文昌心虚,在武林十三名绝项高手之前,他一个初出
道的小猫?如果说不怕,未免欺人自欺,他运功让身,
六合如一,开始八方游走,在拂影外飘掠避招,在三照面
之前,他根本没有接招反转的勇气和准备。
    拂上传来的暗劲潜流,迫得他气血欲敏,呼吸困难,
但见四面八方全是拂影闪动,想脱身已是力不从心,他似
乎已被天罗地网困住,躲不胜躲,刚避过一拂,另一拂又
接踵而来,除了拼命躲闪之外,毫无办法自救。他手中的
小剑派不上用场,跟不上对方的快速狂攻招式,刚伸剑接
招,但对方的招式已变,从另一方向攻到了。
    在拂影飞腾中,响起对方冷冷地哟喝:“蠢材!接招
化招,乃是下乘之着,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你忘了抢制
先机四字?故动我招已变,必须找机会抢攻,光挨打怎
成?”
    文昌冷汗直流,闪避已是不易,如何能进招?见鬼!
但他聪明绝顶,突然醒悟,一声吃喝,小剑连划三道光
环,大旋身向侧一闪,诱追啪的狠招跟来。
    果然,拂尘风吼雷鸣,截住他的旋转方向,劈面抽
到,他却在身形倏动之际,半途迅疾折向,不理会截来的
拂影,佛尘自然落空,他却到了另一面,幻雷小剑飞旋而
出,抢到机会了,猛攻千面师太的左肋。
    “这才象话。”千面师太高声地叫,急攻五招。
    文昌心中大定,他不再被动挨打了,一面用幻雷剑主
动找佛尘,一面抓机会柔身追进,在对方三招狂攻下,他
竟然可以回敬一招了。
    同时,他已看出千面师太的佛尘不敢碰他的小剑,而
且袭来的如山暗劲,还无法攻散他的护身气及气功。因
此,他的胆气也壮了些,不再心虚得畏首畏尾了。
    再换五次照面,千面师太的语出:“小心了,全掏出
你的真才实学,打!”
    喝声中,佛尘不见了,换了一双大袖,袖口双手不住
吞吐,双方距离拉近,几乎贴身相搏了。
    文昌吃了一惊,贴身相搏,最为危险,对方竟然收了
拂尘徒手相搏,显然胜算在握,手和衣袖也必定比佛尘更
厉害不然怎敢用徒手搏他的幻雷剑?近身相搏,短兵刃占
尽上风,险之又险,老尼姑太晚不起人了。他心中又惊又
怒,一声长啸,迫进连挥五剑。
    第五剑出手,“扑”一声响,手腕被突如其来的一掌
拍中,他感到整个右手如中电极,’麻木不仁。
    另一文大袖,已经从胸膛拍入了。
    “呔!”他大吼,左手全力斜推而出,双掌凶猛地左
右齐飞,奋不顾身打个两败俱伤。
    “啪”一声响,掌接袖实,巨大无比的凶猛劲道,震
得他左手麻木,身不由己,飞退丈外,飞起的两脚自然落
空。
    灰影迎面迫到,如影附形,喝声入耳,“那儿走?”
    他两手活动不便,仍死死抓住幻电剑,但左手指缝中
的三枝银羽箭,已经碎折掉落地面,老尼姑的神劲可怕极
了。
    投生的本能支持着他,立即顺势便倒,用上了高手不
惜的“懒驴打滚”身法,滚出丈外。
    不等他站起,灰影又到。他大吼一声,双腿盘、勾、
踢、踹、拔、扫,全用上了,脊背着地,奋起全力贴地狂
攻。
    可惜!他差得太远,在地上盘了两圈,“啪”一声暴
响,右小腿外侧挨了一掌,接着脚踩被人抓住,耳听一声
“起”!身躯便腾空飞起,被人拉起抛出三丈外,“砰”
一声跌了个昏天黑地,幻剑小剑脱了手。
    还没等他挣扎,两个指头已制住了他璇肌穴,接着身
躯被提起,抓住腰带提入矮林中。
    千面师太将他搁在一株树根下,上身倚在树杆上,手
掂幻电剑,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你这小贼还跑得了?
有你受的了。”
    文昌绝望了,但宁死不服气,切齿地道:“不要脸!
咱们无仇无怨你苦苦追踪所为何来?”
    “你不否认你做贼吧?”
    “不错,在下从没想到否认。”
    “你不否认你是淫贼吧?”
    “闭嘴!你放屁!”
    “哼!你倒是骨头硬。不给些苦头给你吃,你不会承
认的。”千面师太,顺手将剑插在树上,蹲下身子,厉声
又道:“给你两条路,任你选择。”
    “在下耳朵没聋,鬼叫什么?”文昌也大声回答。
    “其一,你继续强硬否认你的罪行,自寻死路,准备
受刑,其二,随贫尼走江湖服弟子礼。”
    “哼,向你这种浪得虚名的怪物服弟子礼?你做
梦!”
    “你不怕死?”
    “在下怕死,但却不愿耻辱地活着。”
    “贫尼侠名满天下,随我行道是你的光荣,怎地说是
耻辱?”
    “哼你的侠名和无尽令主一般,欺世盗名而已,你既
然自认侠义,为何要收我这强盗淫贼做弟子?显然没安好
心。你的侠名在我心中,比死狗差不了多少。”
    “看来你准备受刑而死了。”
    文昌心中一动,突然说:“不!在下愿随你走江湖服
弟子礼。”
    千面师太一啊,“啪”一声抽下他一耳光,厉声说:
“你突然改变态度,是何居心?”
    文昌口中血出,却哈哈大笑道:“让你猜中了,我要
我机会杀你。”
    千面师太微微一笑,一把抓起他按在地上说:“浪费
口舌,太不值得,先废了你再说。”
    “叭”一声响,她一掌拍开了所制的穴道。文昌手上
的麻木感已经消失,穴道被解,本来不能立即活动,但他
的气极气功乃是玄门绝学,修为精纯,竟然不受影响,立
即全力一掌拍出。
    可是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手一动便被制住了。千面师
太“咦”了一声,双手立即齐动,指掌并施,向他浑身重
要经脉下手,拍点扣弹拿捏揉敲,一阵凶猛的播弄,令他
感到浑身骨骼象被拆散着,经脉弛后而张,伸缩不定,筋
络象被拔出绞扭,痛苦难当。
    没有机会让他反抗,虽则穴道并未被制,千面师太不
仅下手极快,而且沉重,且有一阵阵时冷时热的奇异暗
劲,迫向他的身躯内外,没有他挣扎的余地,痛澈心脾
的感觉,也令他浑身脱力。
    在痛苦中,他想起那次漂浮在黑龙潭的情景,怪老
人那一掌令他浑身发冷而麻木,他是用练气功度过难关
的。
    他心中仍然清醒,强忍痛处,吸入一口气,开始运功
相抗。
    真气紧而后散,散而又紧,在令人难忍的打击下,他
不灰心,一再努力凝聚真气,经过十余次的失败,他成功
了,真气开始运行,向刚被打击的经穴运去,果然减去了
不少痛苦。
    在痛苦中,他敛神内视,却没有看到千面师太额上出
现了汗珠,她的体外雾气蒸腾。
    同时,他运真气相抗,无加细想,竟未发觉千面师太
指掌打击的方位,是按经脉的走向拍击的。他竟未想到,
假使对方仅是随意拍击令他痛苦,岂会有条不紊?他的真
气又怎能运经被打击的地带?只消东一指西一掌,真气不
散才有鬼,任何绝顶高手,也无法使真气在极短的刹那在
各处追南逐北应付打击。
    他忍受下来了,在玄极气功的疏导下,痛苦渐减,但
仍然虚弱无法反抗,正待行功聚力作全力一击,耳中又听
到一声“咦,”更重更深的打击又再次光临。
    他忍受不了,呻吟了一声,行将昏厥,忽地,气血二
门被按上两支乍寒乍热的手,一般尚可忍受的奇异劲流注
入经脉之中,喝声入耳:“全力行功,打通任督。”
    他灵台一清,神智一震。不久,他进入物我两忘的境
界,气机蓬勃,玄极真气开始循二脉上升运行。得到外力
的催引,事半功倍,不久,脑中嗡然一震,之后便万簌俱
寂,丹田一股热流冲开了尾闾,沿督脉升至玉枕,感到有
一种奇异的震撼力令浑身如中电触,—震再震,三震之
后,热流下降,进入两脉之交,方回降丹田。
    之后,他进入恍忽杳冥之境,物我两忘,已不知身在何
处,只全力以神卸气,对身外物无以兼顾了。
    不知经过了多久,也记不清真气循环了多少周天,反
正已到了灵台清明,先天真气平静地在体内流转,生生不
息,而且浑身似乎暖洋洋精力充沛。
    他有能力反抗了,但他不再反抗,他知道千面师太正
以本身数十载的精纯修为替他打通任督二脉,但他仍不明
白,千面师太为何要对他一个陌生人给予如此厚重的恩
施?真是不可思议。
    他正在揣摸其中缘故,耳中又响起千面师太的吆喝:
“你任督已通,但仍不足以行道江湖。站起来!我教你一
些保命防身及进击的基本功夫。”
    他不站起,拜倒在地说:“晚辈诚心感谢老前辈的成
全大德,但……”
    “别废话!”
    “晚辈无状;必须叩问老前辈为何……”
    “你听着,贫尼横行江湖近一甲子,亦正亦邪,毁誉
参半,但我不在乎。今后,贫尼将南下普渡清修,与武林
绝缘,退出江湖,遗憾的是,直至目下为止,贫尼尚未找
到一个有根基的而天资超人的人传予绝学,深为以憾,
你,在华山潼关道上,便被我发现了,直至那夜你与剑狐
星的爪牙生死相决,我仍未发现你的过人天赋。黑旗令主
夜袭杜氏庭园,我也赶到那儿坐山观虎斗,你与非我人妖
在室中的情景尽入我目,贫尼姑于发现你正是我要找的
人,非我人妖虽坏得无可救药,但眼界极高,假使他与你
有肌肤之亲,你如果是不堪造就的材料,他也不会让你离开
替他在江湖做暗目。之后,你的一举一动,皆在贫尼监视
之下,深令贫尼满意。而且贫尼南海之行,行期已刻不容
缓,急需寻到传人免致绝学失传。可是,你我已无缘份,
你的奇异气功乃是邪门外道。贫尼虽则失望,仍愿助你打
通生死玄关再上一层楼。贫尼已放弃授徒之念,以半日光
阴传你一些防身小技,也算是贫尼一点心意。今后,贫尼
在普陀苦修,不可透露贫尼的行踪。如非有关生死大难之
事,不可至普陀打扰贫尼的清修。站起来,你必须好好留
心领悟。”
    小花子方小山从林曲小酌村店溜走,直奔府城东南郊
外藏身,二更天,他开始越墙而入,走向鼓楼。
    三更初,夜市徐散,他夹在人潮中,沿东大街扑奔鼓
楼。距鼓楼还有半里地,忽地,右面一条小街上踱出三名
穿皮袍的中年人,走近后突然掀起皮帽,躬身行礼,状极
恭敬。中间那人团团脸,一团和气,含笑发话道:“奉主
母手谕,请公子随属下……”
    小花子往左退,撇着嘴抢着说:“不!半年后我会自
己回家。”
    身后,是另三个从左街出来的人,一个说:“少爷,
主母心情不太好,盼望极殷……”
    小花子扭头便跑,跑不了三五步,突然站住怪叫道
“你要找麻烦,我骂你。”
    那是三个同样穿着的人,中间那人年纪大些,约六
十上下,三咎长须已现灰影,一双虎目闪闪生光,国字脸
膛,狮鼻海口,不怒而威,但笑容十分开朗,背着手说:
“少公子,怎么?要骂你的彭叔?赫赫!小捣蛋,年来没
听你驾我的声音了。小少爷,你不知我是如何的惦念你
哪!我真想听听你那泼野的叫骂声,但这是大街之上,回
去再驾不好?”
    小花子低下了头,仍撅着嘴说:“彭叔叔,不要追
我,半年后我会自己回去的。”
    彭叔摇摇头,道:“你爷爷身在谷中,但你在江湖的
举动瞒不了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认为你太好,到处惹事生
非,恐怕有危险。这次你在府城惹上了西北镖局,黑旗令
主可能要大发雷霆。而且,你姐姐正在等老妖僧碧眼青
狮,你再闹下去,必定惹事,所以奉他老人家的钧渝,必
须持你立即启程返回云阳。”
    “不!我有我的事,各行其事,互不干扰。”小花子
答。
    “小少爷,你的事正是要再闹西北镖局,碧眼青狮是杨
虎的师父,你再闹,必定干扰令姐的大计哩!”
    “要不!我帮姐姐一手。”
    “不!那会打草惊蛇,你姐姐不会肯。”
    “少管我的事,彭叔叔。”小花子暴躁叫。
    彭叔态度坚决,说:“老人家曾交代过,小少爷如果
不听……”
    “你想怎样!”小花子抢着叫,向左方缓移。
    “强制返回。”彭叔沉着答。
    小花子身形疾闪,要从包围中冲出。
    彭叔大袖一拂。大手伸出袖口朗食中二指点出,说
   “用一颗养神丹给小少爷吞下,走!”
    小花子只感到右肩夹骨上风皇入洞穴一麻,浑身脱力
跌入一名大汉怀中,狂声叫道:“不要,不要养神丹,
不……”
    另一大汉已走近捏住他的牙关,将一颗丹丸塞入他口
中,不由他不吃,伸指一点一送,丹丸便滑下咽喉。彭叔
却呵呵一笑,道:“如果不用养神丹,半路上你会捣蛋溜
开怎成?三天吃一颗,你不仅安静,还对你练功有益。
走!”
    一群人挟着小花子走了,奔向药门一间客舍。
    黑铁塔被明因师太擒住,带回府城,真巧两人刚在东
市走了一圈,在大街劈面遇上了。
    大汉半挟半挽着小花子,小花子渐渐陷入睡眠状态。
衣着褴褛的小花子夹在一群穿皮袍的人群中,确是够岔
眼。黑铁塔走在明因师太的右侧后,正在打主意溜走,虎
目东张西望,留意溜走的路线。
    这晚上市面气氛有点不太正常。平时,大善寺的喇
嘛曾化入黑关城门之间,除了有事必须逗留在各处寺院或
者王府内庭外,都按时返回大善寺。但今晚不同,街上
不时可以发现三五成群的红衣喇嘛,目光炯炯四处巡走。
    明因师太一面走,一面低声说:“你用不着打主意溜
走去找你的兄弟了,也许千面师太已带着人远离府城一二
百里啦!”
    黑铁塔从三个红衣喇嘛的空隙中,看到了后面的小花
子,吃了一惊,天!精灵古怪的小花子,怎么落在对头手
中了?大事不妙。
    他是个直性人,不怕生事,一声大吼,火速抢出叫
道,“小花子,你怎……”
    他不客气,大手一仲,拨开喇嘛枪入,声势汹汹。
    三个喇嘛不是善类,怎肯让他撒野从中间冲过?中间
大喇嘛一声不吭,巨手疾伸,猛抓黑铁塔的腕脉,同时冲
进,撞上了。
  黑铁塔了得,发觉不对立起反应,沉肘翻掌反手便
勾,两只大手扣实了。
    “砰”一声响,双方也在同一瞬间接实,两人同时
“咦”了一声,双手分开,大喇嘛退了三步,黑铁塔只退
一步便站稳了。大喇嘛凶睛怒突,怪叫道:“大个儿,你
王八蛋掉了魂?你……”
    “贼和尚,你他妈的找麻烦?”黑铁塔抢着叫,声如
打雷。
    大喇嘛身材魁梧,黑铁塔象个巨人,两人碰了一肩搭
了一手,双方都反应够快,也都深怀戒心,所以一触即分
全都破口大骂。
    明因师太赶忙上前, 叱道:“如海,你又闹事?”
    彭叔己听出黑铁塔在叫小花子,当然也知道是小花
子两位朋友之一,挥手令同伴带人先走,率领两名大汉迎
上,先袖手旁观。
    明因师太出声已晚,黑铁塔已和大喇嘛动上了手,拳
掌风雷俱发,象在拼命。黑铁塔以为小花子在大喇嘛的同
伴手中了,手下岂会留情?抢入连攻三掌五拳,势如疯
虎。
    街心人群大乱,怪叫声此起彼落。
    另一喇嘛三声大吼,截住了明因师太,立掌当胸作势
拍出,喝道“老尼姑,你也算上。”声落,反掌当胸拍
去。
    明因师太冷笑一声,念声,“我佛慈悲”!抬手一
拂,“啪”一声脆响,掌背拂中大喇嘛的脊骨。
    “哎……”大喇嘛狂叫一声,左手捧住右腕,踉跄后
退,额上青筋跳动,双目睁得大大地,如见鬼魅。明因师
太站在那儿,用冷冰冰的语音说:“孽障!聊施薄惩,以
示做成,可免尔日后杀身之祸。”
    彭叔谈淡一笑,低声向同伴说:“有明因师太在,用
不着咱们耽心了,走!”
    三人往人群中一钻,走了。
    黑铁塔一阵狂攻,将和他相撞的大喇嘛迫退了丈余,
另一喇嘛立即加入,三人缠上了。
    人群大乱,明因师太感到不对劝,抢入叫:“停手!
大街之上……”
    她到了一名喇嘛背后,喇嘛一声大喝,大旋身掌斜
挥,一面叫:“毙了你……啊……”
    明因师太不动声色,等大掌削到,突然伸掌切出,迎
住对方的掌缘,大喇嘛掌骨立碎。同一瞬间,她向前挥
袖,“啪”一声暴响,大喇嘛应掌而飞,迎面跌出文外,
在地上呻吟挣扎。
    似乎在同一瞬间,黑铁塔枪入另一名喇嘛怀中。
    “砰啪啪!”三声暴响,大喇嘛击中黑铁塔一拳两
掌,掌中肩拳着胸。
    可是黑铁塔勾住了喇嘛的左肩,三记打击由于相距过
近,力道未能全部发挥,黑铁塔挨得起。
    “砰”黑铁塔回敬了一拳击中喇嘛的小腹脐眼,再两
声“扑扑”!喇嘛左右颊挨了两记重拳。“恩”了一声,
摇摇晃晃向后倒,口中血水往外流。
    黑铁塔一声虎吼,飞起一腿,把大喇嘛踢翻,扭头向
人群中急冲,要找小花子的踪迹,趁机会摆脱明因师太,
溜之大吉。
    同一期间文昌在灞桥恭送千面师太东行。千面师太对
他说:“你有野心,却又不全力以赴,我感到你这人有点
怪,也似乎缺乏称霸武林的信心和勇气。”
    “晚辈并不想称霸武林。”文昌诚恳地答。
    “你的神奇气功白练了。你很聪明,可惜不能领袖武
林。”
    “老前辈明鉴,练武不在于称霸武林,该做的事多着
哩!”
    千面师太不住点头,道:“不错,该做的事多着哩!
但愿你好自为之。不管你日后做什么,别忘了,不伤天害
理,可以对天地鬼神,必将无畏无惧,事无不成。我不反
对你以真面示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道江湖,但记住我
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用得着化装易容术的。你该去了。千
里搭长期,终有尽日,好自为之。”
    文昌长揖到地,说:“老前辈珍重,晚辈不送了。”
    千面师太大袖一挥,流光逸云似的向前疾射,隐没在
夜幕之中,冉冉而逝。
    文昌直持千面师太的身影消失许久,方转身奔向府
城。这条路他已经不陌生,距三更整还有一个半时辰,用
不着赶路,他仅用略快于常人步行的速度大踏步急走。
    正走间,后面响起身袂飘风之声,没有雪光夜黑如
墨,但他的目力超人,在三丈内仍可辨物。
    来人已到了身后,是三名身材雄壮,齐下挂着包裹的
劲装大汉,背上插了长剑,正用轻功赶路。
    直等到来人已到了身侧,方扭头瞥了一眼。
    在扭头的刹那间,眼角清楚地看到三人身后有人影紧
盯不舍,便猛地轻些儿。怪!确有人影,在三人的身后不
足五丈,但却向路旁一闪,鬼魅似的消失在树林中。
    “咦!”他发出一声轻呼,那人影身法好快,他只见
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长袍飘飘,之外无法分辨。
    原来三个劲装大汉最左—人,向路旁掠出,口中说道
“等我,我方便方便。”
    另两人站住了,在路旁中等候。文昌往前走,心说:
“怪!跟踪的人,难道连人方便也算准了?这个人好厉
害,可是仍难逃出我的眼下。”
    他走他的路,后面三个家伙都在路旁拉升裤子小便,
并排儿小解。
    他走了十余步,再扭头一看,心中一惊。
    三大汉一面小便一面低声说话,包裹已挪至身后。就
在他们扭头回望的刹那问,一个黑影奇怪的身法在路石掠
出,毫无声息,象个无形质的幽灵,眨眼间欺近三大汉的
身后,随即向后掠,重新隐入出来的地方。
    他日力奇佳,已看出这黑影绝非刚才所看到的穿长袍
的跟踪人影,他想:“喝!今晚这条官道龙腾虎跃哩!”
    忽地,中间的包裹散了“扑扑扑“!衣衫杂物下堕,
原来包裹已被剖破了。左首大汉一惊”叫:“大哥……
你……糟!三弟……咱们……”
    右首大汉一声长啸,追踪黑影入林。左首大汉一把扶
住中间大汉,怒叫道:“王八蛋,灵台穴被制死……”叫声
中放了人,追踪三弟去了。中间大汉身躯一晃,突然砰然
倒地。
    三弟机警绝伦,追踪黑影入林,向黑影发射三枝暗
器,一面大喝:“朋友留下啦!你好大的狗胆,看!”
    黑影将夺来的一个小布卷揣入体中,闪在一株巨树
后,三枚暗器落空;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手。”
    文昌听声音有点厮熟,心中一惊。这人的声音,得他
从遥远的梦境中突然清醒过来,遥远的记忆拉回现实了,
黑龙潭旁的情景一道闪光在脑海中突然映现,他向路旁一
闪,幽灵似的消失了。三弟追黑影时的响声,引来在后面
半里地的四个大汉,狂风似的赶来增援,赶上了。
    黑影避过二枚暗器,在树后扔出两把飞刀从另一面抢
出,拔剑大吼道:“留下万儿,为何向咱们兄弟下手暗
算7”
    黑影两飞刀落空,人已闪到另,株树后隐身。树林并
不密,不易藏身,被盯上后不易将人甩掉,只好拼命,一
声长啸从侧方扑出,手中一把龙首短杖风雷俱发,抢到连
发三杖,挣!铮铮!”三弟挥剑便接,火星飞溅。
    另一名大汉到了,挺剑扑上大吼道:“是这可恶的老
狗,缠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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