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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12)上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8:38:24 2000), 转信


          亡命客    作者:云中岳

                     12
    文昌发现男女四骑上的白衣龙女,正是曾经和他冲突
过的白衣龙女。也许是对他仍不谅解,也许是急于摆脱她
的主意,竟然用轻薄子弟的口吻,说出“美色当前决不
放手”的轻浮话来,白衣龙女失望地道:“原来是几个登
徒子。”而且深深地叹息一声。
    她的声音虽小,但文昌却听了个字字入耳,感到浑身
—阵寒冷,心中有愧。
    流水行云当也听到了,扭头问:“苑君,你为何叹
他?”
    白衣龙女垂下了螓首,低低地道:“姨父,不是他,
他不是这种人。”所以心中一宽,不由自主叹息松口气。
    流水行云已在她口中知道了去年龙驹寨的经过,也在
林曲小酌见过文昌的真面目,老人家是过来人,自然知道
少年男女的心理,一个女孩子关心一个陌生男人,即使是
最笨的长辈,也知道其中必定有情爱牵缠在内,用不着再
往里深究了。他紧盯着文昌,也低声道:“孩子,我不知
林曲小酌那个年青人是不是龙驹寨的蔡文昌,却知道这人
确是林曲小酌出现过的年青人,因为我老眼不花,决不会
认错人。”
    “姨父,当真?”白衣龙女骇然轻呼。
    “半点不假。”流水行云斩钉磁铁地答。
    白衣龙女如中电触,惊恐地盯着文昌的脸面。她愈看
心中愈乱,难受已极,不错,确是像,文昌早年那高傲愤
懑的愤世者神情不见了,但那令她难以忘怀的笑容却是那
么真贵,英俊的面容未改,更增加了三分葡萄酒洒逸的风
华,还不错,是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绝望地喃喃自语。
    宋安这时进退两难,剑己拔出了,而这位文公子见了
剑竟没有半丝儿害怕的神情流露,而且笑嘻嘻地毫不在
乎。更确切地说出决不放手的话,剑吓不倒人。
    他向那两名少年仆人看去,两位小家伙也扑鞍微笑,
做着鬼脸儿,在向他挤眉弄眼呢!
    他再向车窗的田小二姐瞧,这丫头真不像话,不但不
同情他的处境,甚至还轻蔑地向他撇嘴哪!
    世间财色两字,都可以令人发疯,宋安羞愤难当,忍
无可忍,将剑平伸,咬牙切齿躯马冲上叫:“好吧!今天
不是你便是我。看剑!”
    有钱人家的子弟,不仅读书,也练武防身。关中民风
强悍,舞刀弄棍是家常便饭,宋安当然会两手,不然怎能
舞沉重的佩剑?马儿疾驰,居然声势汹汹,蛮象回事。
    文昌策马路跳,人马合一,左—跳右一抄,反抄到宋
安的马后,笑道叫:“老天化日阳关大道。你老兄动剑杀
人,心燥气浮,斯文扫地,不可,呵呵!”
    宋安的骑术不含糊,但却被文昌的更高明骑术吓了—
大跳,但正在气头上,又在田二小姐之前。怎能罢手丢人
现眼?顾不得厉害,回转马头再次挺剑而上,怒叫如雷
道:“再不走戮你一百个窟隆,狗东西。”
    文昌策马后退,一面叫:“老兄,剑下留情,剑下留
情。呵呵!剑尖举得太高,不但得手不易,且易被人反
击。哦!对了,还得下沉三寸才行。哈哈!差点儿,没刺
上。”
    文昌的骑术确是值得喝彩,人马合一,如臂使指,
盘旋跳跃,轻云敏捷,宋安却疲于奔命,连冲三次,怒叫
如雷,这次文昌却不饶他了在行将错过的刹那间坐骑略向
外移,“叭”一声脆响,马鞭一闪,击中宋安持剑的右手
小臂,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哎呀!”宋安厉叫,剑向下沉,握不住翩然堕地。
    两匹马各行出两丈外,文昌扭头叫:“宋公子,四照
面共计两回合,你怎么丢剑了?拾剑走吧,不然有苦头吃
了,在姑娘们面前失风,多丢人?你还有脸死缠耍赖不
成?哈哈!再见了。”
    三匹马伴着轻车,一阵鞭响,向慈恩寺驰去。
    宋安咬牙切齿下马拾剑,向同伴叫:“弟弟,走,把
师父找来,这口气我忍不下。”
    两人向回赶,搬救兵去了。
    “姨父,快走两步。”白衣龙女低声说。
    文昌一面和车内的田二小姐胡扯,一面留心后面的动
静,果然发现白衣龙女一行四骑紧跟不舍,心说:“不
好,也许她们会找我的麻烦,这丫头真怪,似乎放我不过
哩。”
    男女之间,假使漠不相关,便可天下太平,不会有情
爱的纠纷发生。文昌并不真怕洞庭夏家的天玄摧枯掌,更
用不着躲避白衣龙女,但他却不想见她,更不愿和她动手
动脚,这证明他对白衣龙女已产生了微妙的奇异感情,而
且心中也有了她的影子,白衣龙女是第一个和他交手的少
女,那次动手出了误会,当小丫头发现错误时,向他道歉
且赠丹药谢罪,这在一个高傲的少女来说,是极不容易的
事,因此之后,文昌对白衣龙女的泼野和喜怒鲜明的个
性,与勇于认错的襟怀,嘴里不说,心中亦隐有喜悦,
内心中,他对白衣龙女的印象极为鲜明深刻,而且逐渐
对她的观念上有所爱,也就是说,他中已有了白衣龙女的
影子。不管是爱是恨,比漠于关心是截然不同的,爱和恨
可以相生相成,漠不关心却是无可救的死境。所以在她的
内心里,恨念逐渐消失,爱意代之而起渐渐萌芽。
    但他心中有顾忌,一方面是龙驹寨挨了一掌有点耿耿
于怀,另一方面而是他自认是个已开始堕落的亡命之徒,
不想高攀洞庭望族武林世家的夏家。也就是说,他有点自
卑,不愿自讨没趣,这种心理是致命之伤,令他始终不愿
挨近白衣龙女。
    慈恩寺前车水马龙,仕女如云,平时极少露面的闰阁
千金,这时都巧装细扮与春光斗艳,任由青年子弟评头论
足,她们在春光中变得脸皮厚而不在乎了。
    在所有的游客中,几乎绝大部份是上流社会的人,不
然决不会有自用的马车,更没有余暇来春游浪费大好光
阴。女眷们如果没有男士护驾,也必定是三五成群带着仆
妇丫环的淑女贵妇。
    寺朗园林范围席阔,东一堆珠翠,西一堆彩凤,人们
在春光中欢笑,各占地盘,衣香鬓影美不胜收。大雁塔的
左侧,是一片四五亩大的桃林,林右与大雁塔交界的走
道,两侧是参天古树,桃林中一片锦绣,桃花似海。这几
有五座亭台,是设宴的好所在。
    寺前广场是停车驻马之处,自有一些香火居士照顾。
文昌极充护花使者,伴着田二小姐主仆三人进寺随喜一
番,然后绕出塔门石坊。
    驰道直达塔门石坊,古槐夹道,石造的门坊气象万
千。塔门坊后面古木参天,种花的台僵却不见花影。再往
后是塔前碑林,碑林后方是高耸入云的四角七级大雁塔。
    文昌走在左方,背着手,极有风度地缓缓举步,一面
和田姑娘娓娓轻谈。两仆各棒食盒布包后跟,两名侍女则
左右参扶着看去弱不经风,一身绮罗的田姑娘。
    距塔石坊门还有十来丈,右侧小径上转出两个熟悉的
人影,一个脸如冠玉,另一个脸团团沉着精练。
    文昌一怔,心说:“这两个家伙和我一样大胆,竟然
没离开府城。”
    两个家伙并没留意缓缓而来的文昌,盯紧他们前面的
一群男女。那群男女共有十二名之多,四名千娇百媚的青
年少妇,四名仆妇。另四名正是追逐相府香车的四个青年
人,北大街同知大人伍府的少爷们。
    文昌故意放缓脚步,让前面的两批人进入塔门石坊。
    在他身后不远处,卖唱老柴在一颗古槐后,向一个锦
衣大汉低声道:“光炎兄,速回报令主,这人确是亡命客
蔡文昌,要快,决不可让他脱走了。”
    光炎兄眼眉紧锁,惑然道:“世间面貌相同的人不
少,恐怕……”
    “不会错的,兄弟的目力足以信赖。”
    “这家伙看去象个大户人家的浪荡子弟哩!”
    “这就是他的聪明过人之处,不然怎能逃过官府鹰犬
的耳目?”卖唱老柴夹起琵琶说。
    “那女人……”
    “是太平坊田家的闺女,这家伙在半路上碰上的。”
    “兄弟立即回报,小心了。”锦衣大汉说。
    “不劳悬念。我去找他攀交情,绊住他。”
    白衣龙女老少四人缓缓而来,两人互相一打眼色,各
走各路,锦衣大汉不久之后,躯马向东郊狂奔而去。
    文昌见到玉面虎之后,怀有戒心,他知道玉面虎必定
不甘心,假使夹路相逢,必有一场好拼,在大庭广场之中
闹将起来,对自己极为不利。
    经过碑林,田姑娘突向侍女道:“小珊,将果品带到
桃林凉亭等我,我和文公子登塔一游,不久即至。”
    她在遣开侍女,文昌对小金道;“小金,你两个伴小
船前往,小心,不许有人惊扰。”
    四个小家伙应身转身,小金则将一个长绵包交到文昌
手中方喜悦地走了。
    塔底宽十丈,四面开门,每一层都建有金碧辉煌的佛
像,藏经却早就搬到慈恩寺里去了。
    文昌在塔下略一流览诸遂良的圣教碑,然后相偕入西
面的塔门。田姑娘开始累得娇柔无力,文昌笑道:“田
娘,塔高十六丈,恐怕姑娘不胜任。来,我挽你一把。”
    “有劳了。”姑娘媚笑,整个香喷喷热烘烘的胴体,
几乎偎入他的怀中了。
    蹬塔的人不多,两人相偎循螺旋梯一步步向上爬,到
了第四层,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田姑娘娇喘吁吁,桃腮赤红,腻声道:“文公子,你
的……的……手……”
    她娇羞满脸,虚应故事地去轻推文昌拦在她腰上的
手,这只手,已经快接近她胸部了。
    温暖腻滑的玉手一触之下,文昌感到心中一荡,突然
将她板入怀中,伸手轻抚她的粉颊。
    她扭动着娇躯,半闭着眉目,似在逃避他那灼灼感人
目光,喃喃地道:“文公子,你……你认为我太……太过
逾越么?”说完,伏在他怀中,娇躯略现颤抖。
    文昌脸上出现了古怪的微笑,蓦地一咬牙侧耳倾听片
刻,突然将她抱起抱得紧紧地,猛地将火热的嘴唇吻在她
的粉颊旁。
    田姑娘怎受得了?恩了一声,浑身一震的蛇一般的腰
轻扭,喘息着低语:“冤家……,真爱我对我有意,遣
大媒来。你……你……”
    她迷失了自己,软倒在文昌怀中。文昌的嘴吻住了她
的火热樱唇。
    一阵奇异的浪潮无情地向她袭击,一阵恐惊,一阵
响,一阵虚弱,接着是一阵快意。终于有了力量,开始热
烈地回报他。
    文昌在激情中突然清醒,猛地扣住她的双肩推出,脸
色一沉,冷冷地道“丫头,你是处子之身,是么?”
    田姑娘正在魂游太虚,沉醉在他的爱抚中,突来的变
故令她吃了一惊,张开眉目,看到文昌凛然的神色,脸上
红溯迅速地消退,张口结舌地问:“你……你此话何……
何意?”
    “我问你,你可是处子之身?”
    姑娘闭上眉目,滚下两行情泪道:“你……你是我第
一个如……如此接近的……男人。”
    “你为何竟然如此自甘下贱?哼!”
    姑娘以手掩面,饮泣道:“我已十七岁了,爹替我找
了几次婆家,我不愿嫁我所不认识的陌生人,要自己找一
个心爱的终身伴侣。我找到你了,你却不齿我的为人,骂
我吧,或者杀死我吧,我……”
    文昌摇头苦笑,轻拥住她柔声道:“姑娘,你错了,
我也错了,你这种行为,极为世俗所不谅,几乎坑了你一
生唉!冤孽。”
    “文公子,不……不要卑视我,不……”
    “记住,不要再冒险了,你别走险,坑了你自己。”
    “文公子,你……你的心中可容得下我么?”
    文昌苦笑,轻轻推开她道:“姑娘,我不能,我是个
坏得不可再坏的浪子,一个江洋……假使我不是及早发现
你是处子之身,你将痛苦终身。姑娘,你已经走到悬崖的
边缘,及早回头,找一个可靠的伴侣。我不是你所想象的
书香门第的子弟,而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坏蛋。走吧!我
送你往回府城。”
    田姑娘惶然注视着他,珠泪滚滚,突然扑入他怀中,
颤声叫:“不不!你的话不是真的你只是鄙视我,认为我
是个自甘下贱的荡妇淫娃,你……”
    梯口人影连闪,白影入目。白影发出一声惊骇的轻
呼,流水行云洪钟也似的嗓音在空间里飘荡:“怎么?是
怎么回事?”
    文昌将田姑娘挽至身后,冷冷地道:“大雁塔中游春
客,尊驾有何见教?”
    白衣龙女脸色泛青,冷嘶一声道:“拐诱良家妇女,
无耻!”
    文昌也冷哼一声,道:“在下的事,用不着姑娘操
心,多管闲事?”
    田姑娘惊得粉脸泛青,轻推文昌低声道:“文公子,
我们走吧!”
    “且慢!老朽有事请教。”流水行云伸手虚拦。
    “是请教拐诱良家妇女之事么?文昌冷然问。
    “以尊驾的身份来说,这位姑娘花容失色,大有可疑,
必须问个水落石出。”
    “在下身份又待如何?”
    流水行云淡淡一笑,指了指白衣龙女道:“半年前龙
驹寨,尊驾对我这位姨侄女不会陌生吧!早些天林曲小
酌……”
    文昌吃了一惊,知道身份已被人认出,抢着道:“在
下先请教,尊驾是否想以侠义门人身份行道管事?”
    “老朽确有此意。”
    “好吧!剑上见真章。呵呵!蔡文昌无所不为,也无
所惮忌。下面见,在下先护送这姑娘下塔。”
    “你……你真是蔡文昌?”
    蔡文昌踏下梯口,冷冷地道:“不错,亡命客蔡文昌,
江洋大盗,拐诱良家妇女的淫贼,龙驹寨的打铁匠,够了么?”
   “天哪!”白衣龙女虚脱地叫,倚在墙上了。
    文昌夹着田姑娘掠下第三层,流水行云挽住白衣龙
女,匆匆地道:“孩子,镇定些,此中大有可疑,他如果
真是江湖淫贼,怎为轻易放过那位少女?我缠他,你找机
会问问那丫头,走!”
    文昌走到塔门,心中一掠,门口不远处,卖唱老柴坐
在一座石碑顶端,一面高歌一面用琵琶相和,四周围了不
少游客,碑下,放着一顶旧风帽,里面有些粉银和制钱,
不消问,他在这儿卖唱。
    石坊口,抢入十余名大汉,提刀带棍,来势汹汹,其
中有宋安兄弟,显然是带人前来报仇了。
    左面碑林的阴影中,八挂道袍入目,七幻道正倚在一
座大石碑旁,面含诡笑迎接着他。
    后面碑林中,三个美色如花的喜盈少妇,春意映然,
也向塔门注视。天!是黑魅谷真和他的两个侍女,他与黑
魅谷真有过露水恩情,所以一看便知。
    远处蹄声如雷,有不少健马向这儿赶。前面是驰道,
但不准车马进入,既然马群奔来,事态定严重。
    塔门右方,玉面虎和行客童宁;刚尾随着十二名男女
转出,突见文昌抢出塔门,不约而同,“咦”了一声。
    鬼使神差,一伙对头全不约而同在大雁塔下狭,路相
逢。文昌心中骇然,暗叫糟了。
    他将田姑娘推入塔中,低声道,“快走吧!我已顾不
了你,越快越好。”
    首先发现的是宋安和一群教师爷。宋安走在前面,一
声怒叫,拔剑出鞘,用剑一指, 叫道:“就是这个家伙,
还有那个卖唱的狗东西,打断他们的狗腿,一切有我做
主,动手。”
    十余个人分两批,宋安带了八个人,急于而上,刀棍
齐举。
    文昌弹开绵包锁口,拔剑出鞘,大笑道:“凭你们几
块料,也敢前来争风送命?着着着!”
    他卷入人丛,如同虎入羊群。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他不傻,此时不走,更待何
时?正好利用这一批脓包开路。
    他凶猛地疾冲而出,剑发风雷动,左拍右咬去势迅,
出将近身的刀棍全部击飞,在人群惊叫声中,他从右方疾
掠,去如电闪。
    真糟!玉面虎和行客童宁正向后溜走,却没有文昌
快,刚进入碑林,文昌已到。
    玉面虎以为文昌追他们两人,同声怒吼,两把剑左右
遇到。将文昌缠住了。
    大雁塔中,流水行云和白衣龙女正在盘问田姑娘,外
面人吼剑鸣,他们不予置理。
    文昌被缠住一时脱身不易,无名火起,一挫钢牙剑下
绝情;左一晃让过玉面虎的一剑,“白蛇吐信”急攻右面
的行客童宁。
    “铮铮”两声金铁交鸣声响,火花激射,行客连挥两
剑,白蛇吐信,居然能将文昌的剑崩出偏门,立即一声长
啸,回敬一招。“织女投梭”,柔身枪入。
    文昌向后退,诱敌深入,等行客童宁第三剑递出一半
途腰下蹲。剑一带一拂,再贴地射出丈外,撒腿便路。
    “啊……”行客狂叫,砰然倒地,他左脚齐膝而折,
站不牢怎能不倒?
    “玉面虎颜如玉,寄下你的狗头。”文昌一面全力狂
奔一面大叫。
    他从碑林的空隙中飞奔,奔了五六丈,前面怪影一
闪,七幻道鬼怪似地悄然闪出,咧着嘴道:“小辈,交出
珍珠和图,贫道助你……哈哈!你走得了?光天化日之下
你想逃跑?笑话!”
    文昌知道利害,不走怎成?扭头狂奔,不辨东西南
北。奔了十余丈。花墙下人影又现,又是七幻道,“呵呵!
怪笑迎面截住道:“要捉你的人太多,黑旗令主的人来
了,乖乖跟我走,不然你的下场够惨。”
    文昌折向急掠,捷如狂风,他心中生寒,七幻道的轻
功似乎比往昔高明哩,不然怎会老是在前面堵住的?
    这时,四面惊叫如雷,人群狼奔豕突,“捉拿大盗蔡
文昌”之声此起彼落,原来行客童宁被削断了左足,心中
大恨,大叫捉拿蔡文昌,他自己却在玉面虎的相助下溜之
大吉。
    蹄声已近,三十余名黑衣骑士在石坊外飞跃下马,齐
向里抢,四面包抄。
    卖唱老柴放翻了几名教师爷,夹着琵琶向东闯,人影
一闪。一个披着老羊皮外袄的中年人在一座石碑后闪出,
左手掐剑诀向外引,再划一圈,低声道:“震字旗主有令,
柴兄听命。”
    卖唱老柴快然止步,急问:“柴峰在,恭领信使金
令。大事不妙。令主已兼程赴汉中府震字旗主彭芳自知虽
主大局,传论相机行事,不可孤注一掷保全实力。”
    “咱们又失去一次机会了。”卖唱老柴失望地说。
    “彭旗主命你不可暴露身份,伺机接近蔡小狗,假使
小狗今天不死,必须设法和他攀交,以便日后诱擒回谷,
听候令主发落。”
    “兄弟遵命。”
    “再见,小心了。”
    这便隐身不见,卖唱老柴也隐身一座石碑后静观其
变。
    文昌有自知之明,绝难接下七幻道的罡气全力一击,
所以全力逃生。他已有多次脱身的经验,论轻功七幻道无
奈他何。可是不知怎地,今天的七幻道似乎大异往昔,似
乎比他更快,三番两次鬼魅似的堵在前面,不由他不惊。
    他却不知碑林是环塔而立,他被堵在中间,七幻道不
需躲避其他的人,在外围移动,更没有石碑阻挡,当然比
他快,
    他向右疾掠,窜出三四丈,怪!七幻道又在一座石碑
后闪出,怪笑道:“呵呵!好小子,你够顽强,不服输。
好吧!且让你吃些苦头,道爷再拣现成的。呵呵!”
    怪笑声中,他隐身不见。文昌已不听他又转身疾
奔。再向右绕走,急急如漏网之鱼。
    可是,窜出不到三五丈,他骇然站住了,真糟!跑不
掉了,他已陷入重围。
    远处林木四周,喊叫捉拿大盗蔡文昌之声浪此起彼
落。
    碑林外围,出现了三十余名神色冷冰冰脸容丑恶的黑
衣大汉,刀剑斜指,形成大包围。
    他右方不远处,是大雁塔的北塔门。
    南塔门碑林外围侧,黑魅谷真拦住了流水行云,白衣
龙女,正在论理,看去可能要动手。
    七幻道大马金刀地坐在东北角一座石碑上,正在打坐
练气旁若无人,似乎不知血腥将起。
    田二姑娘泪痕满面,已经奔出石坊门上了驰道,被宋
安和一名教师爷拦住。宋安的剑丢了。左膀被划了一道血
线,鲜血仍在流。八尺外,两名黑抱的佩剑大汉,正好奇
地驻足而观,
    田姑娘不住挣扎夺路,哀声嘶叫,“放我走,你这畜
生不如的衣冠禽兽,引来这许多猪朋狗友,光天化日之下
行凶,我爹不会饶你,长安城容不下你这种胆大包天的狂
徒。”
    “二姑娘,请冷静些听我说……”
    田姑娘不是懦弱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有勇气打破礼教
传统找终身伴侣,见对方拦住不放,银牙一咬,低头拾起
一块拳大碎石,全力扔出叫:“没有入听你的鬼话,滚开!
滚……”
    宋安“哎”一声惊叫,右肩又挨了一击,退后两步摇
手叫:“二姑娘,假使不是我出头,你定会上当,他是大
盗蔡文昌,你……”
    “不听!不听,即使他是大盗蔡文昌,也比你君子
些……”
    一名黑袍人突然走近,道:“对不起,打扰姑娘半
刻。”
    “咦!你……”田姑娘惊疑地叫。
    “姑娘可知蔡文昌的事”?
    “我……我……”
    黑袍人对同伴举手一挥,转向姑娘欠身含笑客气地
道:“很抱歉,请恕在下鲁莽,委屈姑娘片刻,但请放
心,我同伴不会损及姑娘一根汗毛,但姑娘必须与咱们合
作,带走!”
    不由分说,两人抓小鸡似,将姑娘带走。姑娘像个半
死绵羊,不能挣扎不能叫嚷,穴道已被制使了。
    宋安一声狂叫,向前猛扑,大叫道,“你们……”
    “叭”一声暴响黑抱人一耳光把他击倒在地,挣扎了
几下,晕厥了。另一名教师爷招子雪亮,呆在一旁不敢出
头。
    长安城郊的大雁塔是最有名的胜境,竟成了无法无天
的江湖人的斗场,等到府城的官兵赶到现场,慈恩寺附近
已经找不到闹事好汉们的踪迹了。
    文昌身陷重围,知道今天要想平安脱身,势比登天还
难。“拼了”!是他第一个念头。
    他一步后退,退抵塔门右侧,倚壁为阵,免受从后面
接近的人猝然攻击,更不必防范有人在后面用暗器招呼。
    八名身穿白袍,神清气朗的男女,正步履从容,从不
远处泰然走近。
    碑林外围,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人,率领两名黑衣大
汉踏步走来,这人头藏黑风帽,深眼眶,鹰钩鼻,大马脸
上长了十来个白斑,灰鼻须,阴森寐地。内穿黑缎夹劲
装,外罩黑大衣,衣领上插了一根长绵包,腰带上悬着一
招厚鬼头刀。
    文昌已从这些人的装束中,知道是黑旗令主的爪牙,
背塔壁而立,居然夷然无怀,见三人大踏步末撤兵刃走
近,他也收了剑入鞘,叉手相候,脸色冷然。
    高瘦中年人在八尺外止步,两名黑衣大汉左右一分。
    文昌淡淡一笑,首先发话:“黑旗令主的爪牙,果然
人多势众。”
    高瘦中年人哈哈笑,鼠须不住掀动,道:“阁下但请
放心在下决不倚众群殴,但尊驾必须在未交代清楚之前,
不可妄图突围。”’
    “蔡某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你说就是。”
    “阁下可以是蔡文昌?”
    “不错,亡命客蔡文昌。”
    “蔡老弟,在华山潼关官道之间,老弟会与黑魅谷真
老妖婆同车东行。”
    “说对了。”
    蓦地,第三层塔口出现了三个女人的身影是黑魅谷真
和两个侍女,她神不知鬼不觉上了塔,至于流水行云和白
衣龙女,刚从东面绕到,神色紧张,正站在黑衣人的包围
困外待机。
    黑魅谷真发出一阵银铃似的轻笑,向下道:“文昌,
你坦诚得可爱,敢当江湖英雄好汉之面承认与我老妖婆有
关的人,太少太少了。”
    塔下所有的人全吃一惊,黑旗令主的爪牙来得匆忙,
注意力全放在文昌的身上,先前根本没有留意黑魅谷真竟
在这儿相会。在场的人中,除了文昌之外,先前没有任何
人发现她已在场,连七幻道也走了眼。
    在石碑顶端打坐的七幻道闻声抬头,一声怪叫,象电
光乍闪,落下碑顶向塔门。
    黑魅谷真怪声怪气地叫;“白鹤妖道,等会儿,你我
的过节不必急于结算,不然这一辈子你也休想乎安。”七
幻道置之不闻,疯子似的冲入塔门。
    三朵黑云自天而降,黑魅谷真分开二侍女的手,从三
丈高的二层塔门悠然下降塔底,一声轻笑,掠入碑林如飞
而去。碑林外围三名当路的黑衣人,如见鬼魅地慌忙闪
开,不敢阻拦。
    文昌耳中,清晰地听到黑魅用传音入密之术冲向他
说:“胆大心细,不可大意,我会在旁照应。”
    黑魅先前出现二层塔门,七幻道象一头飞禽急冲而
下,狂追不舍,一而大叫:“妖妇休走,今天不是你的便
是我的。”
    掠过外围黑衣人,又扭头叫:“姓彭的!蔡文昌小辈
身上的东西不许运,不然会怪贫道反目无情。”
    文昌想利用机会脱身,但瘦长中年人老谋深算,对刚
发生的事不闻不问,鹰目冷电四射,目不转睛地死盯住文
昌,随时准备出手拦截。他只好死心,暗中默运神功,要
在死中求活杀出一条生路。
    八个白衣人在外围站住,冷然注视着这儿的动静。为
首一个家伙身材矮壮,一双手奇长奇粗,下垂过膝,粗眉
成一字,大眼红丝如网,凸出一个坚强的下巴,留着卷曲
灰骆腮须,腰带上插了一把乌光闪亮的沉重大铁钩,钩内
弯没开口,钩尖也不够锋利。他站在中间,双手抱胸冷然
屹立,不住向远处的文昌打量,并不住点头,似乎在欣赏
文昌那大敌当前毫无所惧的英风豪气。
    八人之前共有四名黑衣持剑大汉,神色凛然,半侧身
形,防备八人进入。但心虚之象形于表面。
    瘦长中年人直等到人声静止,方重新发话道:“蔡老
弟那晚在大玄坛庭,是你行凶杀了敝手下……”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为自卫而救人,并不输理”
文昌抢着答。
    “还有……”
    “还有在长安城和霸桥官道之中,在下会惩戒与贵堡
暗通声气狼狈为奸的西北镖局伙计。”
    “胡说!”瘦长中年人不悦地叫,稍顿又道:“在下
不许你血口喷人。”
    “哼!好一个血口喷人。”
    “阁下与非我人妖……”
    “梅林公子乃是在下的知交好友。”文昌抢答,哼了
一声道:“不用说废话,反正阁下的爪牙消息灵通。在下
的也不想隐瞒任何事实。阁下通名,咱们剑上见真章。”
    “在下九宫堡主令手下银汉震字旗主彭自芳,匪号是
神刀夺命。”
    “彭旗主,阁下是单打独斗,抑是倚众群殴?蔡某与
贵主并无深仇大怨,有时要求公平一决,假使尊驾不按江。
湖规矩,紫菜也无可奈何,反正黑道凶枭的所为,用不着
日后向江湖朋友交代,再其,蔡某,也算是黑道人,独来
独往,应该要求公平一决。”
    神刀夺命呵呵一笑,笑完道,“当然,本旗主自会给
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蔡某听清了。”
    “稍安毋躁,听在下说完。本旗主不想在这几名胜之
区胡来,免得惊世骇俗,特请尊驾随彭某往东郊一行,彭
某以江湖名号担保,以上宾之礼相待,决不食言,即使商
谈决裂,本旗主也必实践约,与尊驾公平一决。”
    “哼!有什么可以谈的?”
    “令主对老弟的人品,胆识,才华,极为欣赏,所
以……”
    文昌仰天狂笑,笑完道;“好说好说,过奖了。请上
复贵令主,蔡文昌不才,一个初出道的江湖小亡命,我行我
索为恶江湖,却不愿受人管束,更不愿托庇于黑道盟主的
卵翼下扬名四万,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只有千里独行悠
游自在的蔡文昌,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亡命客蔡某人,
这就够了。”
    神刀夺命沉下脸,厉声道:“姓蔡的,你好不识抬
举。”
    “哈哈!蔡某就是这种材料,假使识抬举,也不至于
动土与江湖大名鼎鼎的黑旗令主作对。”
    “你在自掘坟墓,小辈。”
    “哈哈!疾言厉色吓不倒蔡文昌,蔡某不是你的属
下,不必在我面前神气。”
    神刀夺命手按在刀靶上,一字一吐地厉声问:“姓蔡
的,你真要不惜性命不听……”
    话未完,文昌奇快地拔剑出鞘,向塔壁侧身一剑挥
出,“铮”一声暴响,火花飞溅,身形转正剑已入鞘,冷
笑道:“蔡某不受任何人躯策,任何人不买账,这两句话
你可以刻在石碑上,公诸天下江湖同道。”
    远处的流水行云摇头苦笑道:“好高傲的孩子,可惜
走错了路,英风豪气值得喝采,胆气过人亡命之徒。”
    白衣龙女焦急地低问:“姨父,我们是否是插手?”
    “孩子,不可妄动。瞧,无与谷的高手铁臂独将有所
举动了,不知是吉是凶,我们岂能冒险招惹黑白两道的高
人?你该知道那会惹起多大的灾祸?”
    文昌砍壁明示决心,令在场的人心中骇然,一个初出
道的小亡命,竟敢和黑旗令主的爪牙公然抗拒,委实令人
难以信。
    蓦地,塔顶突然传出洪亮的语声,直震象入耳膜。
“阿弥陀佛!壮哉!”
    声音发自塔顶,看不见人影。神刀夺命向远处一名黑
衣大汉招手,向塔上一指,黑衣大汉飞跃而至,从另一面
塔门掠入塔中。
    神刀夺命冷哼一声,踏前一步道:“拔剑!本旗主要
活擒你带走。”
    在左首戒备的黑衣大汉抢出叫:“禀旗主,割鸡焉用
牛刀?让属下擒下他。”
    “小心了,上!”神刀夺命冷然发话,退出圈外。
    黑衣大汉手按刀靶,抢上叫:“快刀魏忠,奉命擒下
你这小辈。”
    叫声中,揉身抢入,钢刀奇快的出鞘,迫中宫而进,
绝招连环三刀的“云龙三现”立即攻出,凶猛狂野地追
上,劲风厉啸,刀光闪闪。
    文昌退了两步,避过两刀,第三刀由下反拂,削向他
的右胯骨,刀将大汉的身子封实了,人随刀进,任何方向
攻来的兵刃,也无法乘机反击,一刀不中时,下招如不是
青龙入海,也将是深入斜身出刀的,回龙张爪。
    文昌一咬牙,银芒一闪,剑闪电似的出鞘,全力顺势
上阵,“铮”一声刀剑相交,大汉的刀被崩得向上跳。大
汉小看了文昌,做梦也未料到文昌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刀
向上扬,整个身子暴露在文昌的剑下了。
    “小心……”另一名大汉急叫,拔刀飞扑而上。
    可是晚了半步,惨变已生。文昌硬接硬挤,他对自己的
修为有信心,不等对方有变招的机会,突然敝剑反击,出其
不意硬往刀光抢入。上阵、踏、送剑、斜飘、一气呵成。
    “呀……”惨叫声起,大汉的刀徒头上掉落身
后,胸前开了一个剑孔,鲜血激射,晃了两晃,以手掩胸
向前急俯冲倒在八尺外。
    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文昌的一声沉喝:“呔!”
    人化猛虎,剑似蚊龙,从另一凶猛扑上抢救同伴的大
汉刀下楔入,从一夯旋出,但见入影剑芒一闪,突又有人
影重现,剑影亦杳。
    “啊”大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挺力跟踪前冲,
“砰”一声扑倒在文昌身侧丈余,刀抛滑出丈外停止在塔
根壁下。身躯挣扎着卷曲,然后向上翻,吁出一口长气,
突然抽划过左眼角,鲜血如泉涌,已无可救药。
    文昌足踏丁字步,剑身血迹一片猩红,斜身站立如同
石人,脸上每一颗细胞似乎都凝结了,虎目寒冷而坚定,
凝盯着三丈外的震字旗主彭芳。
    包括外围的八名男女,全都发出一声惊呼,被突然的
变故惊住了,被文昌快速无比的雷霆一击吓了一大跳。
    错怀中,抢出两名黑衣大汉,挺剑护身扑向地下已倒
死在血泊中的两名同伴。
    文昌的目光顾得寒冷而阴森,剑诀徐引!冷叱道:
“退回去!人已死了。”
    两大汉吓了一跳,倏然止步。厉声夺人,文昌刚才凶
猛狂野的惊人气魄,与目下冰森的神情,确是令他们胆
寒,心中发毛。
    震字旗主神刀夺命彭芳心骇然,行家一伸手,便知有
没有,文昌刚才凶猛的雷霆一击,深得快狠稳准的秘诀,
不但手法上乘,而且锐不可当,他心中有点虚,不敢冒生
命之险打没把握的仗,两名大汉是他的左右臂膀,功力在
所有的手下中出人头地,仅在一照面极短暂的刹那间,同
时中剑惨死,岂不可怕?
    在心中发毛骇然难信中,心头泛上了无比的愤怒,举
手招回两名手下,厉声道:“用六合刀阵杀了这狗东西,
列阵。”
    应声掠出七名大汉,七把钢刀出路,他自己手按刀
靶,一步步迫进。
    六合刀阵,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用以对付高手的阵法,
八把刀在他的指挥下,四面合围,同时进击,封住上下四
方,齐向内聚,所以是为“六合”,任何人也难逃出八把
钢刀的同时进击下,除非是刀枪不入的可怕高手。
    但文昌踞壁而立,身后无法包围,他必须将文昌引
出,不然合围无望,也就是说,他想使用六合刀阵目下有
困难,不能合围,也就无法八刀齐下将文昌困死阵中。
    七个人三面迫进,在两丈外止步,七把钢刀光芒耀
目,刀尖前指。他自己再进五尺,冷然徐徐撤刀。
    他的刀背后刃口锋利,刀身沉重,在军刀论重量仅稍
次于九环刀,同时可以砍碑破壁的重家伙。刀出路,冷电
四射,寒气森森,左手一技披风掉在手中,向前一抖,风
声呼呼中碎步欺进。
    文昌并未被披风所诱,左脚前探,剑尖下垂凝神待敌。
    “且慢还手。”有入突用直震耳膜的嗓音大吼。
    有人出声喝止,但已晚了一步,一刀一剑已开始行迅
速雷一击,刀如猛虎,剑似怒虎,但见刀光剑影三进退五接
触,人影进退如电,刀剑难分,黑色的披风乱舞,罡风四
射,功气直追八尺外。
    “铮铮!铮”’龙吟虎啸中传出惊人心魄的金铁交鸣火
星激射,寒芒飞腾扯击,凶悍的照式连绵而出。
    “呔!”吼声突起。
    “铮!嗤!坚将的响声与正斯裂声刺耳欲聋。人影突
起,黑影暴退。
    神刀夺命飞退丈外,站稳了,刀尖缓缓下降,左手的
披风徐徐飘还,他面色如同厉鬼,额青筋不住跳动,汗光
闪闪,怪眼不住眨动。
    他凶狠地狂攻五招十刀,生死在呼吸间,最后一刀出手
后劲不继,对方的剑已快着哩,他只好火速出退,想诱文
昌离开塔下,但文昌不上当,并不跟踪追出,左右七名手下
无法合围,六合刀阵无法展开。
    罡风渐止,五块破黑布胡然落地。这是从披风中掉下
来的,披风至少也挨了五剑之多。
    文昌本已退出八尺,但不等左右的黑衣大汉扑出,已
    如电闪回到原地,仍然撤出接触前的姿势。他额上见
汗,但脸色未变,举剑的手坚定如同钢铁,冷静阴森的神
情丝毫未变。
    由双方神态上估量,神刀夺命已据下风,败象已显,
难以支持的表情流露无遗。
    出声喝止的人,是八名白衣人的首领,喝声晚了一
步,他正欲抢出,但见只有神刀夺命一个人上,似乎己料定
神刀夺命讨不了好,所以不再上扑。
  —第一次接触告终,白衣人微微领首,向七名同伴举手
一挥,有六名白衣人左右一分,他自己带着一名中年白衣
人从容举步向里走。
    两名黑衣人挡在前面,刀尖突起,双刀伸出挡住去
路,右首黑衣大汉厉声喝道:“站住!不许过问插手。”
    为首的白衣人淡淡一笑,那了挪挂在腰间的大纲钩,
奇特的长手不注意地抹了抹胡子,道:“大雁塔并非是
主人的断肠崖,岂能禁止尤某往来?让开,老兄。”
    “一句话,不许插手。”黑衣大汉说,但持刀的手不
住轻颤,显然心中已虚,形之于外。
    “在尤某面前,你这种举动太放肆了收刀!”
    两名大汉情不自禁退了两步,想收刀却又有点不敢,
    黑大汉牙一顿,挺了挺胸硬着头皮道:“尤前辈名
湖,在下自知放肆,但重任在身,奉命行事,不得不
如。”
    尤前辈极有风度地含笑点头,然后向远处的神刀夺命
亮声叫:“彭当家,可否遣走贵手下让尤某通行?”
    神刀夺命正在调息,扭头没好气地叫:“任何人皆不
许擅行插手,即使阁下铁臂猿尤师父也不列外,九宫堡的
事,不许外人干预。”
    铁臂猿尤健,是无尽谷主秋痕的得力臂膀,在江湖大
名鼎鼎,功臻化境,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象貌
身材象个大猿,一双长臂已练成刀枪不入的铁臂功,五指
抓石如粉,掌力可裂石开碑。他的大钩是外门重兵刃,一声
之下石破天惊,能接下的并不多见,是个黑道恶克星,惹火
了他,他绝不会轻易罢手。在外表上笑容可鞠,暗中却不饶
人,他与无尽谷主的第一名得力高手金夺银刀凌光祖交情
不薄,但两人的为人正好相反。凌光祖为人豪爽,气度宽
宏而能容物,极获白道朋友的敬重,一言九鼎人人敬服,
铁臂猿在外表学凌光祖的榜样,可惜本质上差异太大。
    神刀夺命彭芳,不过是一个银字旗的旗主而已,论功
力相差太远。论武林声望也差得太远,竟然狂傲地出言顶
撞,铁臂猿怎受得了?但在外表上,铁臂猿并未变脸,呵
呵一笑道,“当家既然不给尤某余地,尤某只好自行其事
了。”说完,从容举步。
    两大汉一咬牙,踏进一步伸钢刀沉声道:“止步,不
许闯。”
    “尤某不闯,走走而已。”铁臂猿含笑答,硬向刀尖
上撞,火眼中厉光乍闪,笑容令人心寒。
    “站住!”两名黑大汉沉喝,同时一刀截出。
    白影一闪,小两把钢刀中闪过,两名黑衣大汉同声狂
叫,向外飞抛,两把钢刀已到了铁臂猿手中。
    铁臂猿双手齐扬,两把钢刀无声飘出,飞射三丈外一
座石碑,两声轻响,竟然神奇地插入碑座,入石八寸,刀
靶巍颤颤地轻摇不已,他扫了脸色泛青的另六名黑衣大汉
一眼,淡淡一笑道:“诸位,请不要阻尤某的道。”说
完,和一名同伴大踏步走向里去,走了丈余,哈哈—声长
笑,两人突以电光石火似的奇速,眨眼便穿透重围,到了
塔下方人影重现。形成包围的外圈黑衣人,谁也不敢出手
相阻。
    远处传来一声怪异的长啸划空而过。神刀夺命向文昌
冷哼一声,不理睬掠到的铁臂猿,举手一挥大叫道:“退!
全部撤走。”他收了刀,转身轻瞥了铁臂猿一眼,冷冷的
道:“这位蔡文昌乃是敝上必欲得之人,也是七幻道白鹤
仙势在必得的正主儿,尤师父留意些就是。”
    “哈哈!尤某担待得了,无尽谷没有怕事的人,敝长
上也不是一吓便倒三岁娃娃,天下白道朋友更不是纸糊
的。彭当家请放心,承让了。”
    神刀夺命冷笑一声。带着手下抱了尸体走了。
    文昌本想乘机溜走,但身形未动,铁臂猿已看出他的
心意,一闪即至,其余七名白衣大汉也飞扑而上,三方面
围上了。铁臂猿点头叫:“小友,借一步说话。”
    文昌心中一惊,但仍不害怕,泰然问:“在下没聋,
你说啦!”
    “江湖中这些天谣言满天飞,说无尽谷已和九宫堡同
流,据说是阁下所放的消息。请教,阁下的消息从何而
来?”
    “在下远不想在威迫下回答尊驾的问话。”
    “呵呵!你要回答的。尤某奉命追谣,已经铺问过好
些人了,最后一人招供说是你说的,阁下是听谁说的?尤
某不想多事,只追问消息从何而来,希望小友指教。”
    文昌冷然一笑,道:“这消息确是在下传出的。”
    “小友由何处听来的?”
    “哼!是在下传出的,那就够了。”
    “是你造谣的?”
    “在下说的是事实。”
    铁臂猿面色一沉,冷笑道:“你有何为证?”
    “东郊大玄坛庙,在下被贵后的爪牙所据,亲耳所
闻,亲目所见,半点不假。”
    “呸!你好卑鄙,竟然血口喷人,造谣中伤本谷的声
誉。玄坛庙是一座废墟,根本没有本谷的人在城近郊潜
伏。白道朋友都是有家有业的人,用不着另建秘密藏污纳
垢,你竟然……”
    文昌用一声冷笑打断对方的话,抢着道:“在下不是
三岁娃娃,耳聪目明,身受贵爪牙计擒囚辱之耻,无意中
探出的内情,岂能有假?哼!以今天来说,阁下与黑旗令
主的走狗重重包围,居心昭然若揭。我敢说,你必定说是
巧合,不错吧?这种巧合真是太巧太微妙了。在下初出江
湖,虽说孤陋寡闻,但这种黑白道双方英雄当面客气做作的
事,在下确是以了解,这种巧合,也难令在下相信。”
    铁臂猿神色己平静下来,淡淡一笑道:“目下你说得
似乎振振有调,煞有介事,尤某不必和你争辩,官兵可能
快到了,委屈阁下随尤某走一趟无尽谷敝后主定然查个水
落石出,必用事实,杜阁下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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