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亡命客(20)下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an 12 19:00:08 2000), 转信


    这时,后面一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瘦小于枯,拄着
一根山路杖的老人,是从四川逃来的鬼影子孙明,另一个
似头硕大的猩猩,白发乱糟糟,腰系长剑,面容狞恶已
极。看了他的长象,便知是十恶全作的江湖恶贼吴信。
    两入在文昌的身后入座,互相不见面,,泡来了两壶
茶,便悄悄地交谈起来。
    文昌不知身后茶桌上来得是谁,向姑娘问:“请教姑
娘贵姓芳名,是那一位前辈的高足?”
    姑娘眼睛一亮,笑道:“卖身几乎走眼,原来是同
道,妾姓彭,小字君玉,那是舍妹君佩……”
    文吕一楞,喂了一声,抢着说:“原来是金陵双妹,
敬佩敬佩。
    彭君玉嗤嗤一笑,笑得花枝招展,胸前双峰摇摇,
说:“不错,金陵双妹,人见人爱,可人见人怕的九星妖
女彭君玉,雨露神女彭君佩,你不怕?”
    文昌就呵呵一笑,说:“江湖人都是玩命的蠢材,没
有可怕的。当然啦,贤姐俩的名声不大好,确是歹毒了
些,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这就怪男人多有不是,在下就
是江湖亡命客,没有什么可怕的,要是不信,何不座过来
些?在下还得恭领两位的歌喉和指上造诣,听一听亡命
之歌。”
    两女—声轻笑,果然拖椅移位,在文昌左右坐下了,
香风徐荡,中人歌醉。
    这时,鬼影子身后的一桌,进来了三个人,两个是少
年书生,另一个是眉清目秀的小书童,穿一身月儒衣服,
个子中等,眉目如画、玉面红唇,俊秀的面容和潇洒的举
止,令人望而生爱。
    象这种丰神绝世少年书生,不知要想死多少待字深闺
的大姑娘。
    广场上十分热烈的锣台声震耳,说话的声浪如不甚
大,是难以听清的。所以文昌和九星妖女的谈话,后面的
虬髯客和鬼影子并未听到,还没留意,他们在商讨自己的
事。
    弦声再起,九星妖女在音符飞动中间:“壮士高姓大
名,能见告么?”
    文昌呵呵一笑,道:“人的姓名,不过是便于叫唤的
字号,怎么叫都成。喝!这样吧,就叫我亡命客好了,蔡
文昌既然不在人世,我可以冒充一下,占他一些光.”
    两个书生看清了鬼影子和虬髯客的侧影,面容一变,
每一张茶桌上,背设有灯台,灯光下照得真切,无所遁
形。
    两女移椅座过去时,还被两个少年书生发现了,玉面一
寒,左首年轻一岁的书生突然推座而起,却被右首的同伴
拉住了。
    九星妖女当然也发现了两个少年书生,先是大喜欲
狂,再一看,环鼻却轻哼一声,嘴角出现一线不屑的冷
笑,扭头靠着文昌座下,不再理会.
   九星妖女不认识蔡文昌,听文昌一说,格格娇笑道:
   “好人,你呀,好不知死活。”她一个铁指,点在文昌
的左颊上不住荡笑,又道:“你如果想冒充亡命客,有苦
头吃了,黑白道名义上的盟主要你的头,炼狱谷方家也在
找你。你吃的消?七幻道士、鬼魑山堂、冷蝎高飞等等,谁
也想要你的命?天老爷!这玩笑开不得。”
    她的身子几乎偎入文昌的怀里了,吐气如兰,令文昌
心中抨抨跳,他说,“别废话,开玩笑是我的事,谢劳费
心,唱啦!”
    弦声再起,歌声倏扬。
    两人的亲热劲,令远处的两个少年书生直瞪眼猛摇
头。
    鬼影子不管任何身外事,他向虬髯客低声说:“吴信
兄,你可记得在西安府咱们答应七幻道长的诺言?”
    “怎会忘了?咱们不和他见面,管他娘。”虬髯客答。
    “七幻道长已经入川,咱们该溜远些。”
    “那是当然之事。”
    “据我猜想,那老杂毛定然发现亡命客重现四川,所
以赶去……”
    “甚么?你说亡命客重现四川?”
    “千真万确,我便是被那小王八蛋砸破饭碗的。”
    “好家伙,带我入川找他。”虬髯客怪叫。
    “什么?你要找他?”
    “正是此意,那小王八蛋偷了我九转玄丹,我怎肯甘
休?不管明暗我必须杀他。”
    九星妖女的歌声,尖锐高吭破空而至,压下了一切糟
杂的声音,她已唱至最激昂之处:“人海茫茫兮!任我浮
沉,江湖茫茫兮!唯我独尊。”
    “砰”一声暴响,鬼影子听不清虬髯客的话,妖妞儿
的歌声打扰了他,一掌拍在茶桌上,茶壶杯和几碟爪子花
生抄豆满台跳,他也一蹦而起,怪叫道;“贼泼妇,鸡猫
狗叫嗅什么?闭上你的臭嘴,不许唱。”
    九星妖女扭头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回头往下
唱:“海角天涯,梦魂飘泊……”
    鬼影子怎受得了,踢开坐椅急冲而上,大手疾伸。
    雨露神女突然扭身站起,琵琶底部对正了鬼影子凑来
的胸膛,冷笑道:“住手,你要不怕蚀骨仙露,我雨露神
女彭君佩却是不信,除非你偌大年纪活腻了。姑奶奶我认
为你不想活可以上吊,免得死时丢人现眼。”
    鬼影子的手果然停住了,不想收回又不敢伸出,尴尬
之极,老脸上青筋抽搐。琵琶底部距他胸前不足三尺,蚀
骨仙露如果喷出,他想避免沾身难似登天。
    虬髯客大吼一声,伸手抓起一张竹凳叫:“原来是金
陵妖女,杀了她们。”
    九星妖女突然扭头叫:“老不死,你是甚么东西?”
    “虬髯客吴信,杀你这妖妇并非难事,你那九星金针
有屁用,打!”虬髯客怒吼,竹凳劈面扔到。
    文昌一听是虬髯客,早已心中火起,上次揍了虬髯客
一顿,被小娟主婢三人打岔把他吓跑,余恨未消,正要找
老不死算帐哩!
    竹椅来势汹汹,砸向九星妖女,而九星妖女却倚在文
昌的左肩下,也就是说,这一椅定然是一石一鸟,两人却
被笼罩在竹椅的威力圈内。
    虬髯客是个无耻恶贼,上次在西安封三爷的宅中,和
鬼影子交换藏物假珠和假秋山烟雨图,东西汉换到,他却饱
受七幻道长和文昌的欺辱,而七幻道长却大方地放走了鬼
影子,因此,他认为鬼影子早已安排下毒计,招来七幻道长
计算他,所以把鬼影子恨入骨髓。但两人功力相当,拼起来
胜负难料,是有好机会他不想动手,难以或忘。妙极了,
鬼影子已被雨露神女控制住,这时动手,鬼影子怎能不
死?
    他的阴谋极为恶毒,妙计得逞。雨露神女一看对方已
经动手,立刻手上绝情,一按琵琶机关,一股粉红色蚀骨
仙露激喷而出,喷了鬼影子一头一脸。
    “天哪”!鬼影子狂叫,丢掉藤枝双手急抹脸面。他
感到浑身发硬,痛疼交加.
    “呼”一声暴响,雨露神女用琵琶击中他的额角,塔
道:“早送你归天,免得你死前出乖霸魂。”
    鬼影子“嗯”了一声,脑门碎裂仰面便倒。
    在一瞬间,文昌推开九星妖女,一举拍向砸来的竹
椅,人化猛虎旋身反击,从竹椅上抢入。
    竹椅回头反击、虬髯客赶忙低头闪让,没想到椅上人
影一闪即至,一个大掌头已经光临左颊。
    “扑、扑、扑”一连三拳,疾遇电闪,一左一右受一记
击中下颌,拳拳着肉,打击极为沉重。幸而文昌不想要他
的命,手下留情,不然只消一拳,他的脑袋准裂开。
    虬髯客只感到天昏地黑,满天星斗,身躯飞起,
“呼”一声碰在自己的茶桌上,竹茶桌顶不住他沉重的身
躯,“喀拉拢”倒了,他仰面朝天压在破桌面上。
    在昏天黑中,他仍忘不了伸手拔剑,大拇指刚按上剑
鞘卡簧,肘弯便被人一脚踏住,沉喝入耳:“老狗杀才,
你真想要我的命,呸!你的命比狗还卑贱,杀你确是污我
之手。”
    剑被人摘了,百宝囊也失了踪.
    不远处白衣书生讶然叫:“天!是他,是他!”
    虬髯客挣扎着爬起,用衣袖抹掉口角血迹,定神一
看,心胆俱裂地:“是……是你,又……又是你……”一
面叫,一面往后退。
    文昌迫进两步,一面切齿叫:“是我,亡命客蔡文
吕,我救了你的命,你却一再要我的命。你给我滚,下次
见面,大爷要话剥了你这恩将仇报的卑鄙恶贼。凡事迟不
过三,我饶了你两次,没有第三次了。我亡命客出现之
处,你必须躲得远远地,不然,哼!”
    虬髯客狼狈地退出三丈外,怒叫道:“这世界间有我
无你,咱们走着瞧。蔡文昌,你等着。”
    “大爷等着你,等着活剥你这畜牲。”
    虬髯客扭头便跑,文昌沉喝又道,“站住,带定你的
同伴,没有人会替你收尸。”
    虬髯客不敢不带,抢到鬼影子的尸身,凶狠地怨毒地
瞪了文昌一眼,发慌地走了,他这一走了,立刻传出消
息,替文昌带来了天大麻烦。
    因为黑白道路盟主,正率领着手下在武昌大会,作第
四次公然决斗,地点在武昌大江之中鹦鹉州上,距会期仍
有半月,但双方高手已经聚集武昌府城。这次决斗,原因
是亡命客蔡文昌在邻山出现的公案缘故。是双方多年来的
仇恨必须清算,黑白道水火不同,早年的仇恨称得太多,自
从亡命客放出黑白道名分实合的谣言后,江湖中闹了个风
风雨雨,不决斗无以自明,两位盟主都急欲表明态度,以
免手下离心离德互相猜忌。
    早一段日子里,双方都想抓住蔡文昌公示天下辟谣,
但自从三山飞瀑文昌堕瀑之后,银剑孤星料到文昌必
死,已无追究的必要了。后一段日子,炼狱谷方家又大搜
天下、寻找蔡文昌。双方都有顾忌,迟迟末发动结算大
学。近来,炼狱谷的人渐渐返谷,江湖中已不再多见方家
的人,他们终于发动了。
    岳州府到武昌,只有五百里,消息不要两天使可传
到,先听到消息的人便往岳州府赶,这次亡命客可跑不绰
啦,双方决斗之前,正好用得着文昌作证。同时,谁先得
手,在心里下便占尽了上风。
    非我人妖利用蔡文昌,收到了极大的效果,这两年
来,黑白道的高手已淡忘了他,他得其所哉。只苦了蔡文
昌,成了众矢之的。
    由于虬髯客的出现,文吕恍惚看到了黑夜中一道令人
目弦的光华,他想:“虬髯客被非我人妖用奇毒所整治,
用九转玄丹拖了八个月,最后我替他割下玉髓龙角芝,他
所以能不死。唉!我为何不试试?黑龙潭底还有一对玉髓
龙角芝,我该试一试运气,目下正是枯水期,还有半个月
期间方发春洪,我必须赶一步,赶在春泛期之前。啊!故
乡,我也该回去看看,在爹娘坟上添土上香了。”
    他陷入沉思之中,想起了故乡,他感到一阵惨然,热
泪盈眶。方小山的话,似在他耳畔轰鸣:“这会出现在你
的心中,出现在你的幻觉里。不管你是飞黄腾达。或者是
穷途末路,故乡永不会在你心中消失。”
    “你会的,总有一天,你会生出重回故乡的热烈愿
望,即使看一眼也好,忘掉故乡是不容易的。”他脑海
中,幻出了那天告别爹娘的情景。大雪纷飞,纸灰飞
扬,远处前来辑拿他归案的仆投,正策马冒雪狂奔而至。
    爱和恨都消失了,只留下淡谈的哀愁。直至月前为
止,他仍是子然一身,一个化外天涯亡命客。他摇摇头,
情不自禁地说:“小山弟,你是对的,即使是看一眼也
好,我该回去看看故乡了。”
    他座着,金陵双妹依偎着他,娇腻的声音打破了他的
幻觉,是九星妖女在说话:“文昌兄,何思至深耶?”
    她向文昌说话,一双流转会迷人会说话的眸子,却
及不友好地瞟向前面站着的三个少年白衣书生。白衣书生
的身后,有一群瞧热闹的人。一个身材高大,面貌英俊,
但眉清目秀的青年人,闪在一名闲人身后藏巾齐身,一双
黑白分明十分灵活的大眼,死盯在年纪稍轻的少年书生的
背影。
    年纪稍轻的少年书生玉面铁青,品宝整齐的贝齿,紧
咳住下层,身躯略呈颤抖之象,胸前不住起伏,明亮照人
的大眼中,似乎喷出愤怒的火花、突然悲惯地叫:“淫
贼,淫贼!”骂着驾着,眼角湿湿地,嘴唇抖动,鼻翼
不住微张。
    文昌心神收回,张目望去,只感到对方达张秀脸十分
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冷然问:“小书生,你骂谁淫
贼?”
    “骂你,”小书生尖叫。
    “呸”!文昌不可以忍耐,但随即一怔,抽口凉气
说:“呵,是你,白衣龙女夏姑娘。”
    他从小书生尖叫声分辨出是女人,同时便记起白衣龙
女的面貌。他对白衣龙女谈不上爱,但不否认自己对她也
有好感。
    “天知道!每次卷入有女人的纠纷时,总有她在场,
真是误会日深,倒霉。”他想着。
    “你不承认?和这两个妖女在一块……”
    不等白衣龙女骂完,九星妖女格格娇笑,抢着说:
“好姑奶奶;你口上留点德好不好?一个武林世家的名门
闺秀,说出这种话来,太不象话哩!你知道淫贼两手如何
解释的?你解给本姑娘听听好不……”
    白衣龙女一声尖叫,连拍两掌,一阵阴柔的劲风一涌
即至,劲道直迫心脉。
    九星妖女大概知道君山夏家的天玄摧枯掌绝学可伯,
“本姑娘不想和你一般见识,不必管本姑娘的事,算你厉
害,如何?”
    文昌心中烦躁,挥手叫:“走!走!咱们别理她。”
随手丢了一绽银子算茶钱。
    雨露神女却冷笑一声,道:“君山夏家不过聊算武林
一流人物而已,没有甚么了不得,神气什么?”
    另一名书生,正是流水行云的女儿苟美茹,白衣龙女
的表姐,文昌在龙驹塞会见过她。她幌身截出,叱道:
“既然君山夏夏家不了什么,你何不试试?快装上你的蚀骨
仙露,同样可以打发你,接招。”
    声落身动,琵琶劈面砸出。
    九星妖女也一声娇笑,抢出叫,“速战速结,洞庭八
卫可能就在附近,拖不得,文昌,动手,不要惜玉香。”
    小书童一声尖叱,火速撤剑截出。
    白衣龙女身后的青年人,突然乘白衣龙女失神的刹那
间抢出,一指突出,正中姑娘的肩膀章门穴,奇快地一把
夹起,怪叫道:“打不得,走啊!有人动刀剑杀人。”
    文昌不知他是谁,懒得管闲事,扭头便走了,叫:
“快走,在岳州闹事,讨不了好。”
    声出人闪,向人群中急钻。金陵双妹深怕失去文昌,
格格娇笑中虚攻两招,也往人群中一钻,跟着文昌走了。
    人太多,一阵大乱,荀美茹和小书童不能放胆的追。
同时,她并不知身后的白衣龙女被人暗算,主婢两人扭头
便找寻白衣龙女,让文昌三人从容溜走了。
    文昌奔回岳阳老店,金陵双妹也到了,她们也是在这
儿落店,真巧。九星妖女伴文昌奔回上房,一面说:“咱
们得迁地为良,岳州府不能呆下去了。”
    “为什么?君山的人赶来找麻烦?”
    “会的,洞庭八卫一个个手脚了得……”
    “咱们并未招惹他们,怕什么?”
    “你说什么?”文昌讶然问。
    “我说的是白衣龙女那小贱婢,有她受的了。你知道
擒她的是谁?嘻嘻!是大名鼎鼎的淫贼粉狼宗经。听说在
两年多之前,达家伙便缠上了那丫头,先是引诱,之后是
下手强掠,在兰关七般山十二峰下,被丫头父女两人几乎
要了他的命。这位淫贼不死心,将伤养好使在这一带守候
待机,今晚让他吃到天鹅肉了,便宜了他。那丫头自命不
凡,眼高于顶,被粉狼弄到手,她怎受得了?”
    文昌心中暗惊,心说:“这怎成?事因我而起,我怎
能袖手旁观,眼看一个少女被辱而见死不救?护送施姑娘
她也尽了力,我必须为她尽力。”
    他发觉金陵双妹正幸灾乐祸,问不出什么来的、所以
强奈心神,故意沉静地问:“粉狼宗经有福了,呵呵!他
住在那儿?”
    九星妖女不疑心地,说:“这家伙鬼精灵,他知道君
山夏家水上能耐了得,江湖人提起君山夏家的水性,莫不
谈之变色,他却找了一般舟扁在湖庭中荡,沉在扁山之
下,反而安全得多。”
    文昌一听船在扁山,心中略定,至少在短期间,粉狼
宗经不会急急下手糟踏夏姑娘,回船的时间至少的也有半
个时辰。他告辞回房。说:“彭姑娘,岳州府确是不可逗
留了,君山夏家怎肯罢休?不久将高手云集,找咱们要人
哩!快!咱们抢夺上路,赶快离开是非之地。”
    “好!咱们一同上道。”两女同声说,扭头便走。
    文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他只要一包衣物和一包金
银,提起便走,留下了一绽银子做店钱,越窗而出溜之大
吉,愉越城墙宜奔岳阳楼下的西门码头。
    码头的南端,泊着不少小舟,大多数是返回府城的渔
船,舱下没有活舱,鱼虾全养在舱内。
    码头上人迹稀少,船灯飘摇,寒风凛凛。一个老人正
在一艘小舟上收拾渔具,没有其他的人。
    他夹着包裹踏上跳板,含笑问:“老伯,小可打
扰。”
    “呵!客官有何指教9”老人放下活计问。
    “刚才有一个年青人,夹了一个包裹,在这一带找
船,老伯可是否看见?”
    “啊!有那么一个人,用重金雇了王老大的船开出
了,大概走了两三里啦!喏!往那儿走的,大概是入湖去
了。”老人指着南面水平面说。
    “老伯,小可愿出十两银子请你追那艘小船,老
伯……”
    “不行,小老儿的帆破了,追不上的。”老人一口拒
绝。
    “小可略知船艺,愿帮着操浆。”
    老人宜掐头,说:“委实追不上,客店……”
    “老伯,你可知那人是何来路?一个在岳州府做案的
淫贼,掳走了君山夏家的千金小姐……”
    邻船的人已被惊动,一个中年人吃惊也叫:“客官此话
当真?”
    “半点不假,在下迫来晚了一步。”
    中年人一声大叫,船中出来了两名少年人,他叫,“客
官上我船。小龙,解缆,准备上帆,快!”
    小舟一阵忙乱,悄然滑出了码头,中年人的吼声震耳
“满帆!小龙,你了望,留意王老叔的船。小虎,摘灯清
舱。
    小舟卸风飞驶,船行似箭。西北风紧,小舟必须先向西
南航行,然后转帆折驶东南,有一定的航向,所以不须估
计先前的船航向何方,反正循风向所限定的航向急迫,出
到湖口方可决定要取的航向。
    文昌生长在丹江,丹江只有小舟和平底船,没用过帆,
不知用帆的船是不能攻风直航的,一看方向不对,大叫道:
“船家,方向不对……”
    “客官,是这样走的,没错儿。”
    “扁山该往南。”
    “偏风逆水航行,太慢,必须先……”
    “这样岂不远了?”
    “那也是无法之事,其实这样反而快些。”
    文昌开始架浆,叫:“下航,看我的。”
    风帆骨碌碌滑下,小舟突然水激射,势如奔马,浪花
直扑舱面,水声袭耳。
    船家吃了一惊,想不到文昌的两只浆如此骇人听闻,
把稳了舵向两少年叫,“小龙小虎,架后浆,快!”
    四支浆起落如飞,小舟象一条巨鱼,破水飞驶,向扁
山激浪急冲。
    扁山和三十里外的君山,是把守住湖口的两头水兽,
迥峙相望,孤影若浮。但扁山距码头不过七八里地,如果
从水路南赶,由东茂岳余脉的湖江用渡船渡过,倾刻可
迟。小舟如脱弦之箭,冲出两里地,星光下,已经可以看
清浮在水上的扁山了。
    远处水平面上,一叶小舟在东北角冲向扁山,风帆吃
饱了风,象一头天鹅,轻轻地靠向扁山的西北角,没挂船
灯,象一艘幽灵船。
    “王老叔的船!王老叔的船!几乎被咱们赶上了。”
小龙高兴地跳起叫。
    粉狼宗经果然在那条小船上,他用外衣蒙住了白衣龙
女的上身,白衣龙女已昏迷不醒,不知危机迫在眉睫。
    扁山的东北角,有一处避风的小弯,那儿泊了一艘扁
舟,仓门低矮,上了油漆的竹仓蓬久经风霜斑斑剥剥。
后舱住了四名水手,已经呼呼入睡。舱口挂了一盏小小风
灯,不住摇摆。
    粉狼宗经的船行到了西北角,下了帆,沿出北岸向扁
舟泊处滑行,缓缓驶入小弯,向泊在那儿的扁舟靠去。
    “那儿来的船?”扁舟上传来低喝的声音。
    “是我,老宗”。粉狼夹着白衣龙女朗声答,接着飞
跃过船,一面向仓里钻,一面说:“阳兄,熄灯,送他们
上路。”
    两名渔夫打扮的水手飞跃过船,一名向舱里闯,一名
闪电似的掠向正用船勾勾住船只的王老叔,突然一掌劈出,
“通”一声击中王老叔的后心。
    “唉……”王老叔狂叫一声扔掉船勾上身向上挺,两
船缓缓分开,“扑通”,死身落水。
    后船也有一个人,大概发觉不对,见有人从船中扑入,
船头王老叔频死的狂叫也令他省悟,一声不吭丢掉舵柄向
水里跳。
    “跳得好。”扑到的水手叫,手一扬,银虹一闪,贯入
刚入水的船夫身上,水声暴响,人不再向上浮。
    两人解决了船夫,用一根巨木砸破了船底,然后飞跃
回船。王老叔的小舟,在水中打转,逐渐下沉。
    文昌的船驶进入扁山,但已失去了王老叔的小舟形
影,舟被背后的山影所掩,不知驶往何处去。文昌心中焦
急,低声叫“我们先从山北绕过,先搜水面再说”。
    船还未绕到山北,后面隐隐传来了王老叔临死前的惨
叫,文昌心中一惊,立刻转头,说:“在后面,快!”
    粉狼宗经在舱口伸出头来叫:“阳兄,起来,下放武
昌,赶快起锚。”
    四名水手开始起锚,舱面一阵忙乱,准备扯帆的阳兄
问:“宗兄,得手了?”
    “不错,得手了。”粉狼宗经答。
    “咱们何必急急离开,是泄露行踪了?”
    “不知道,但四海神龙的爱女失踪,岂肯甘休?今晚
如不离开,明天走不了啦!”
    “呵呵!夏老匹夫可栽在咱们手里。”阳兄狂笑着
说,扯下了风帆,又道:“老匹夫也有今天,不枉咱们的
辛苦一场,这种报复手段,比杀了他出名多了。老匹夫有
生之年,将会受尽无穷的痛苦,耻辱将令他疯狂。呵呵!
达一辈子,我决不养女儿,只养儿子,让有女儿的父母担
心,呵呵,宗兄!你未免太急。”
    舱门关上了,小舟扬帆飞驶,悄然离开了扁山,向湖
口急驶而去。
    文昌的船距粉狼宗经的船还有二三十丈,他的目力已
超人,不但发现纷狼宗经的船已离开,更发现还未完全沉
没的小舟,心中大急,向船夫说:“他们要走了,不好,
我先走一步,你们的船随后跟上请记住,不可追得太近,
恐怕他们对我们不利。”
    他飞快的脱下了长衫,象一头水鸭,悄然钻入水中,
以全速向粉狼宗经的船游去。
    粉狼宗经的小船,正鼓风而去。水中的文昌,全力的狂
追,他的水上功夫超尘拔俗,比扬帆鼓风飞驶的小船还要
快捷,象是一条巨鱼破水急游,奇快绝纶。
    船越驶越快,但人的体力有限,不耐久游,假使在百
丈内追不上,一切都完了。
    粉狼宗经煞费苦心,好不容易将人弄到手,两年的单
相思愿得如偿,他怎等得及?关闭舱门,猛地扑在知觉已
失的白衣龙女身上,手口并来,贪图地猛吻她的粉面樱唇
和品玉的颈肩。他的手按向章门穴,正待将穴道解开,突
又涓涓自语:“不行,这朵花儿扎手,万一她发泼来,岂
不前功尽弃?他妈的!生米我先替他煮成熟饭,便不怕她
不就了。”
    他被色欲迷昏了头,眼中喷射着兽牲的光茫,呼吸一
陈急。狂乱地解开自己的衣裤,方扳起白衣龙女,“通啦
啦”一阵列帛声,白衣龙女的白色儒衫成了无数飞舞的蝴
蝶。
    撑舵的水手正向前凝望,目光落在后舱板上安坐啃鸡
船的同伴背影,向下叫:“快点儿好不,给我送一瓶酒
来。”
    那家伙扭头明,“二哥,酒可喝不得,酒乃色之眉,
目下只有一个女孩子,只有宗兄享受,你要是要啊!岂不
是和宗老兄斗老命?忍着点儿,二哥。”说完,仍然啃他
的鸡腿。
    撑舵的二哥恨恨地哼了一声,说:“真他妈的倒霉,本
来今晚我要到家乡楼快活的。”
    一面说,一面瞧了瞧吃满风的风帆,目光扫过波浪汹
涌的水面,信目流觉,脑袋向后身逐渐转。
    蓦地,他愣住了,一艘小船正鼓风而来,星光阴阴可
见帆影,末挂船灯,不知远近,但从帆影估计,大概在一
里左右,象一条幽灵小船,悄然地紧盯随航。
    他正想站起来出声招呼同伴,突觉头上一凉,两只冷
冰冰的大手,已经扣住了他的咽喉,劲道奇大,一下子便
扣碎了喉管,他再也叫不出声来,接着身体凌空而起,跃
在舱角里喘出最后一口气;
    来人是文昌,他终于从后面上了船,放倒了撑舵的,
他系紧帆索控绳,再用绳扣住舵柄船上还有人,他必须一
一将他们解决。
    他准备停当,已看出后舱只有一个人,便悄然向下
走。
    啃鸡腿的家伙将鸡骨头丢入水中,在衣服上擦手,一
面站起来,一面说:“我留下一只剩鸡给你……”
    文昌料定对方必定转身,事不宜迟,突然凌空下扑,
一掌猛劈,同时、双足尖连环飞踢,急攻腰背命齐二门,
宛若天雷击下,一击而中,任何一流高手也难招架他一招
三击,一个江湖二流自然无法应付他的突然狂攻。
    “通通通”三响同声,不但脑袋碎裂,腰背也被脚尖
踢断。文昌左手亦出,扣住了大汉的咽喉往上提,声息全
无,便被解决了后舱的两个人。
    舱门紧关,他立刻跃上船顶,象电光一闪,越过围栏
杆到了舱顶端。
    岳州府方面,三艘双围大船和八条小舟,正从湖口方向
赶来,没有任何灯光,似流水行云赶来了。
    舱内,宗经连剑丢在一旁,抓住了裤腰准备往下撕。
    船头上,两名水手坐在舱面穷谈天,面向前面留意湖
面动静。左手那手突然发现了前面的船影,跃起叫:“船
未挂灯,可能是四海神龙的船。不好!”
    扭头便跑向船舱报信,另一名水手也应身转身,想从
船侧舷走向后尾。
    糟了,身后有人,但不是他们的同伴。
    文昌恰好纵落两个身后,本想用拿进击,事急矣!用
掌耽误时间。
    碧茫一闪,碧玉屠龙剑出鞘,“刷”一声,一名水手
的脑袋飞起三尺。
    另一声“刷”几乎同时响起,另一脑袋在碧茫停止
时,突然鲜血行飞八尺高,两具无头死体便倒在舱面上。
这一招“无云扫雾”委实惊人,劲道之凶猛无与伦比,
快、狠、准、妙到巅豪,无懈可击,别说是从后偷击,即
使是面对面斗招,想跑出这一招凶猛袭击也极为困难。
    他返回船门,收了剑,试了试船门受力程度,突然功
行三掌,力贯指尖“客喳喳”!八个指头硬插入寸厚的船
门,向后一扳。
    “啦啦啦”!船门碎了,暴响如雷。
    船中一灯摇晃,到还光亮,照亮了船中的一切,使文
昌心中发寒,假使再慢片刻,一切都嫌太晚了。
    船门破裂的暴响,惊醒了被欲火所煎熬快成疯狂的粉
狼宗经,扭头一看,全身被一盆冰水所泼,欲火在倾刻间
烟消火减。色字头上似一把刀,爱色的人不怕挨刀砍头,
但这只对无形的刀而言,真的钢刀加劲又当别论。
    色重要,命更重要,留得命在,何愁没有女人?粉狼
宗经一眼便看出来人是亡命客蔡文昌,他听说文昌也是淫
贼,这时侵入舟中,定然是和他抢夺白衣龙女,来者不
善。为争风而抛头愿洒热血是英雄行径,他必须干掉蔡文
昌才有活路,伸手去抓白衣龙女的长剑。文昌怎能让他拔
剑?船中地方太小,万一伤了赤身露体的白衣龙女岂不前
功尽弃?他飞扑而上,伸手便扣粉狼的肩井穴。粉狼也了
得,不再抓剑,抓剑便晚了,大旋身一掌斜挥,来一记
“倒打金钟”。这一记如果击实,恰好击破文昌的上阴。
    文昌身形右转,让掌擦腹而过,左膝一顶,顶中了粉
狼光赤的右屁股蛋,差点顶中尻尾和会阴。
    粉狼身不由己,“呼”一声碰响船壁。幸而这家伙的
脑鬼硬,不然必将头破血流。
    真巧,文昌膝盖顶出,当然用了力,足尖恰好触中白
衣龙女的章门穴,一震之下,穴道解开自行复原,血脉自
然流通,穴道解开了。
    文昌跃过下面的白衣龙女,飞扑而上。
    粉狼眼冒金星,但求生的本能不容他束手待毙,猛地
回身用肘横碰文昌的胸部,力道如山。
    文昌一掌砍下,正中肘骨。
    “啊!”粉狼怪叫,手臂骨肉裂开,只有下面一片皮
肉相联,这条右手完蛋了。
    接着,文昌右臂疾飞,“呼吧”两声暴响,下头骨也
破碎,粉狼禁不起如山力道的打击,背脊碰上舱壁,“轰
隆隆”,连声大震,船破裂,三块船壁板跨落在船外的舷
板上。
    文昌下手不容情,一脚疾飞,踢中粉狼的尻骨,粉狼
倒下,飞出了破船壁,“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一代淫
贼,赤条条落入湖中,波浪一涌,踪影不见。
    白衣龙女在这时完全清醒了,她只联想到一个白色人
影飞出破船壁口,也同时看到自己躺在船内,掠得顶门上走
了真魂,发出一声绝望地尖叫。
    文昌恰在惊叫声中转身,糟了!
    白衣龙女糊涂透顶,以为文昌在侮辱她呢!飞跃而
起,疯狂地连挥两剑。
    文昌不知她怎疯了心,自己在救人,谁想到她会突下
杀手?加以船中窄小,他和文昌斗死完全是贴身相搏,可
知确是没有多少避的空间。姑娘在息灯时疯狂挥剑,来得
太突然,他想躲已嫌太晚,更不用说有解释的机会了。真
要命,这鬼丫头冒失的可怕。
    剑气迫体,不容他思索,立即仰身用金鱼穿波身法飞
出破船口,“通”一声轻响,右靴跟被剑挥掉了。幸而他
的水性高明,下水时未脱靴,不然这只脚岂不完蛋?
    “扑通”水花激射、英雄落水。
    他不想解释,也无解释的必要,向后急游,寻他自己
的船。他眼前,白衣龙女的完美的胴体似乎一再浮现,他也
想“这丫头成熟了,已不是当日在龙驹寨出现的黄毛丫头
了!难怪粉狼宗经不放手,换我也……也……”
    也什么,他不想,只有摇头苦笑。由于这一次一瞥之
下,他对白衣龙女的印象深刻了些。
    他向跟来的渔舟游去。后面,破舟上的白衣龙女的哭
声震耳,他已经无思过问了。
    他飞跃上船,向船家道:“快!靠岸,下帆。”
    “夏姑娘呢?”船夫急问。
    “在下救了她,杀了五个恶贼,目下夏姑娘留在小船
上。”
    “远处旬爷的船来了,要不要迎上去?”
    “不,在下与旬爷没有交情,不想打扰他。”
    波涛中的小舟下了帆,且在黑暗中,半里之内也难以
出现,小舟向东靠,在一处山林旁靠了岸,文昌用十两黄
金重谢了船夫,背了他自己的两个包裹一跃上岸,换了衣
裤,返回岳州,连夜跑向至陆溪口的官道,要渡江步入阳
州,取道承回故乡,归心似箭。
    岳州府驶来的船队,是流水似云而非四海神龙,旬姑
娘也在船上。流水行仍是府城的第一武林世家,也是北方
大名鼎鼎的大神,听爱女报说姨侄女失踪,还了得。岳州
府城顿时间闹翻了天,不久,便接到消息说,有人看到有
可疑的人夹着象人的东西雇船入湖,一查之下,果然证实
王老叔的船被入雇用了,便出动大小船只向湖里追,烟波浩
荡的八里洞庭沏,四周水道如林,巷弯遍布,想在黑暗中
追一条小舟,太难太难了,父女两急的坐如针毡,心胆俱
裂。
    白衣龙女见文昌已跳水溜跑,急得要吐血,抓起破衣
掩盖身体,擦亮火折子察看船内的光景。舱中很乱,没有
人。她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幸而发现自己下体没有任何
异状,心中略安,抢出了后舱,发现了两个死人。
    她急怒攻心,迷失了灵智,不住深处查问,把住舵抹
掉眼泪。切齿仰天大喊:“蔡文昌,达世间有你无我,即
使要一辈子光阴跑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到你杀掉。”
    小舟驶向湖口,迎面船队鼓风而来。八条小舟发现有
船驶到,两面合围,波浪汹涌劲听呼号中,暴吼传到:
“什么人?下帆?”
    白衣龙女向下帆的船怪喊道:“我是宛君,大船上姨
夫在吗?”
    她用千里之音传术大喊,大船下也听得真切。第一只
大船上,流水行云父女感到心神一愣,跌坐在舱面所设的
大环椅上,久久,流水行云方定神喊:“孩子,你可无
事?”
    白衣龙女泪珠滚滚,但她一咬牙,小舟在大船左方掠
过,尖锐的刺耳喊声在风浪中震荡:“姨夫,请派人搜寻
亡命客蔡文昌的下落,那恶贼跳水逃掉了,那该死的恶
贼!”
    “孩子先上船再说。”
    “不!不抓住那恶贼,我不回家。”
    她的小舟乘风顺流,象一匹怒马,向北面湖口冲出。
    王老叔的船沉了,人也死了。粉狼船上的四具尸骨,
打扮得象是渔夫,也被白衣龙女丢下湖中,她以为是文昌
夺船而杀入灭口。小龙小虎父子三人,不过是湖旁的老卖
贫穷渔人,懒得说明小龙小虎父子方在岳州城停留一夜,
次日使得到了文昌的消息,夏姑娘独剑追踪文昌去了。流
水行云一群人也跟踪便追。
    陵溪口,属于武昌府嘉焦司管辖,这儿是官道岔路
处,东北至嘉鱼,行西是官渡,渡过大江,有官道直至华
阳州。这处渡口,是构通南北大江的要道,但行客并不
多,因为不是客货必须经过之地,但两岸的码头,却是渔
米下放武昌的集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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