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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fepain (water),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在天涯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28 12:18:27 1999), 转信


                      
          剑在天涯    作者:云中岳
                             
                   14

    少女斜躺在一座花棚下,斜倚着棚柱脸色苍白,衣裙紧
贴着含苞待放极为动人的胴体,英风早就消失无踪,天真可
爱的神情一扫而空,换上了疲态毕露,楚楚可怜无助无奈的
神情。
    禹秋田站在丈外,冷冷的注视着她,呼吸有点不稳,浑
身大汗青衫也紧贴着身躯,温文公子的外型消失了,像一头
狞猛的猛虎,注视着爪下战栗的羔羊。
    片刻,凌厉的眼神消失了。
    少女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真的害怕了,只要禹秋
田迈向她伸手,她……
    禹秋田欲言又止,最后呼出一口长气,扭头大踏步离
去,一直不曾转头回顾。
    少女像是崩溃了,松弛的舒张手脚,如释重负呼出一口
长气,闭上疲倦的双目歇息。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心中暗暗自问。


    “怎么回事?”清醒的郎秀英惶然问。
    她发觉禹秋田正抱着她,沿九曲桥向岸上走。禹秋田身
上水汗淋漓,疲态明显。
    “碰上女鬼。”禹秋田笑笑,笑得勉强。
    “你……你身上……”
    “我跳水逃走。”
    “哎呀!”
    “你被女鬼打昏了,我不得不引她走。”
    “女鬼?那小女人是女鬼?”
    “是呀!女鬼会千变万化,所以才变化为美丽的小女
人,在池荷里她奈何不了我,因为她不是水鬼。哦!你不要
紧吧?”
    “头仍有点昏沉沉。”
    “很好。秀英,逸园不能逗留了,我伯那个女鬼,再找
神通更大的鬼伴来作祟。”禹秋田故意危言耸听,但事实上
也有所顾虑:“到你家去好不好?”
    “不,我……我到客店找你。”郎秀英忘形的抱住他的
肩头,贪婪的献上热烈的香吻。
    “你脸皮真厚。”禹秋田半真半假将她推开:“客店人
多口杂。女人偷情胆子比天大,我可不想坏了你的名节,而
且我怕书童小秋明,回家在我爹面前告状。”
    “那就到我二哥家好了。”
    “你二哥一定派人在客店等我,他正希望我以京都贵公
子的身份替他打架。”
    进入郎家,是他的目标,如不能从内部彻查,贸然深入
太危险了。而且郎老太爷家大业大,奴仆成群,谁能逐一清
查成群的人,查每一个人的根底?
    重要的是,他不能波及无辜。
    迄今为止,他还没查出郎老太爷与天长堡祝家,有交情
往来的确证。就是祝家父子在郎家逃匿,也与郎家无关,他
没有理由逼死郎家的人问口供,逼出祝家父子的下落,他不
能用这样没有理性的手段办事。
    天下间有权势藏匿要犯的人甚多,这些人并非全是十恶
不赦的恶霸。
    有些人情面难却,或者激于义愤,为亲朋好友提供安全
的逃匿处所,虽则法所不容,却也是人之常情,怪罪这些人
也有失公允。
    他把郎老太爷看成第二种人:情面难却,为亲朋好友提
供安全的庇护所。与天长堡本身就为非作歹不同,在庐州根
本就没有像天长堡一样为非作歹的环境。郎家的子女虽则不
怎么安分,但只是纨绔子弟并无太大恶迹的豪少而已,不可
能胆大包天杀人害人。他岂能以雷霆手段,毫不留情的对付
郎家的人?
    总之,没抓住确证,他不想任性而为。
    显然,郎秀英志在偷情,并无将他请入郎家的打算,他
的妙计极难得逞。
    “我会让二哥无法缠住你的。”郎秀英得意的亲他:
“他和南关吴家的人有怨,打来打去打了两年,打不出什么
结果来,顶多叫骂一通,唆使几个人拳打脚踢一番,在巡捕
出面就一哄而散,了不起打伤人赔几个钱了事,没有必要怂
恿你出面,我才不理他呢!”
    “你的武艺一定很不错。”他在花径中放下那蛇一样缠
绵的火热诱人胴体:“至少你敢向化身为美女的鬼动手,我
只会吓得跳池逃命。”
    “我不相信是鬼。”郎秀英恨根的整理衣服:“以后她
如果胆敢再现身,哼!我要地做真的鬼。”
    “一定是真的鬼,眼一花人就不见了。”他坚持已见:
“阁窗无缘无故全毁,无端卷起一阵阴风……”  
    “别说了。”郎秀英口中不承认是鬼,心里却发毛,打
一冷战紧偎在他身上:“我们去见云英姐,把鬼的事告诉她
就告辞。”  


    中午美妇梅姑娘,与少女同时出现在荷风水阁。
    郑家的人阴盛阳衰,园太大,留在这里的几乎全是仆妇
使女,只有园门负责警卫的门丁几个人,有宴会时,方由城
中的大宅派众多人手来照料。
    仆妇使女们一听荷风阁有女鬼白昼现形,已吓得花容变
色心胆俱寒,有几个仆人随小姐察看水阁的破坏情形,更吓
得魂飞魄散,全躲在园前段的主宅内,再也不敢在园内各处
走动了。
    偌大的逸园,像死城一样沉寂。
    “你说这人也具有通玄的道术?”梅姑娘向少女问:
“你的六合撼魂大法撼动不了他?”
    “是的,他仅仅失措了一下。”
    “你的太一大潜能伤害不了他?”
    “姨勘察过花台的残迹,他把潜能引偏摧毁了花台。”
    “你的天遁绝技也摆脱不了他?”
    “反而被他半途截断了经路,措手不及被他一掌震翻了
两个大斤斗。
    “有这么厉害?连你爷爷也到达不了这种功参造化境
界。”
    “事实如此,姨。”
    “好,我来对付他。这是说,你没查出结果,不知道那
凶手躲在何处了。这人,是不是窝藏凶手的郑家子弟?”梅
姑娘迫问。
    “不知道。我一到便闯来此地,因为只有这里有人,没
想到却是两个不知羞耻的男女,在……在这里……呸!光天
化日之下,他……他们……”
    少女脸红似火,感到浑身燥热,流露的神情似怒非怒,
羞态可掏。
    “小冰,这是你冒失,怪不了他们。”梅姑娘轻拍少女
的肩膀:“这里是内眷玩乐的禁地,连仆妇使女都不敢乱
闯,他们有权自由处理他们的事,有权保持他们的隐私.今
后,你可不要乱闯了。”
    “只是……只是……”
    “比方说,他们是夫妻,这是他们的地方,你不能凭你
一个陌生闯入者的眼光,去批评他们不知羞耻。不要说了,
你留意这个人,我会对付他。如果郑家有这么一个功参造化
的高手,我们将会有困难,必须要我们的人小心提防,以免
无谓的损失。”
    “这个人好像不是郑家的子弟或保镖,事前事后他都没
追究我闯入的事,而且……而且……”
    “哦!你肯定?”
    “不知道。而且他似乎不像……不像一个……一个厚颜
的人。”
    “你愿意详情说出经过吗?”
    “这……”
    “说吧!了解劲敌一分,就多一分胜算。”梅姑娘挽了
少女在锦墩坐下:“你有点心神恍惚,坐立不安。说吧!我
在听。”
    “这……这这……”少女忸怩地、吞吞吐吐的将经过一
一说了,当然关于春光艳事有些难以启齿。


    要找本城的豪少,到镇淮楼东面的佳宾楼去找,保证一
找便着,当然得在傍晚时分前往。
    镇淮楼也就是往昔的金斗门,也是目下府城的谯楼。所
置的大型铜壶滴漏最为准确,全城皆以之作为标准作息时
刻,所传的午时炮声及更鼓声,可远传城郊四乡,是本城最宏
丽的两大名楼之一,是城东城北的两大城豪绅名流宴客的所
在地,也是豪少们招朋引类聚会的地方,楼上每一间厢座,
都有宽阔的空间,容纳歌伎舞伎献艺作乐,也可以把教坊的
名花艳姬找来陪宴尽欢。
    傍晚时分,郎二少爷兄妹,以及郑家的郑振国兄妹,带
了两位健仆,拥簇着禹秋田,登上了华丽的楼座,事先已订
了厢座,倚窗可以看到镇淮楼全景。
    两位健仆在厢房外把守,不许其他酒客擅闯。
    酒菜丰盛,有了三分酒意,男的嗓门渐大,女的将禹秋
田夹在中间,逐渐放浪形骸,眉梢眼角荡漾着春情,藉三分
酒意百无禁忌。
    美丽大方的女人,三分酒意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他们却不知,在他们向镇淮楼订座时,便引起有心人的
注意。
    该来的人都来了,其中包括穿了华服,扮成豪绅酒客的
北人屠和千幻夜叉,都是中年豪绅装扮,风度气概惟妙惟肖
符合身份。
    厢座都是封闭式的,前楼另设有广阔的华丽厅堂,有二
十余副设有半段式活动屏风的雅座,撤掉屏风,可供大户人
家作为大型宴会的场所。
    两人预订了邻厢,隔厢的声浪隐约可辨。
    另一邻厢,成了五位男女的席位,其中两女,正是梅姑
娘与姨侄女夏小姑娘夏冰。两女不再盛装,扮成中等人家母
女,脸上显然用了易容药物,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少女夏
冰脸色姜黄,显然不健康,精神不振,白天里的绝世风华已
不复存在。
    “秋兄弟,你听我说。”郎德馨三杯酒下肚,就豪气飞扬
嗓门特大:“明晚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替我和郑二哥出口怨
气。不瞒你说,在府城,我郎、郑二家论财势,都是第一流
的;论武艺拳棒,也是第一流的。凭我和家兄庐州双太岁的
声誉,谁也比不上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论人才,我和郎二哥就比南关吴家兄弟,就差了
那么一点点。”郑二公子郑振国接着说下去:“吴家兄弟、
个叫玉郎,一个叫秀士,比拳头他们不中看,只会差遣一些
打手充场面。但凭他们的人才,在其他方面我们就处处落下
风,偏偏留春院那些红粉头……”
    “你要死啦!二哥。”郑云英大发娇嗔:“原来你们俩
没安好心,并非哄五岳兄去打架,而是骗他去留春院那种脏
地方,利用五岳兄的人才,和吴家的玉郎秀士比高下,在那
些脏女人面前争面子。呸!休想。”
    一面大发娇,桌下的手却紧握着禹秋田的大手往怀里
揉。这些话出于豪门子女口中,委实令人反胃。
    禹秋田真有点应接不暇,另一侧的郎秀英,不理会郑家
兄妹的纠纷,纤手搭住他的肩膀,一手拈起酒杯,就他的嘴
唇劝酒,痴迷的媚笑十分诱人,火热的胴体几乎快要贴在他
身上了。
    “云英,你就别作梗好不好?”郎德馨从桌下伸过大
手,在郑二小姐某处部位捏了一把邪笑:“你放心,我们只
请五岳兄弟亮亮相逢场作戏,争回面子就回家,不会让他留
在那里,出了差错,唯我是问好不好?”
    “郎二哥,留春院是什么地方?”禹秋田故意装傻,傻
呼呼颇感兴趣迫问。
    “你少来,别装撇清啦!秋兄弟。”郎德馨大笑:“你
是京都贵公子,应该了解京都事。百年前咱们的皇帝正德大
东主,在京都开皇店,其中就有一家留香院,明白了吧?京
都与庐州的留香院都是一样的好地方,咯咯……”
    “你们是愈说愈不像话了。”郎秀英似笑非笑白了禹秋
田一眼:“你倒是很感兴趣啊?我这位宝贝二哥,你最好不
要把他的话当人话,不要受他的摆布,他去的地方没有一处
是干净的,你能跟他们去吗?”
    “男子汉的事,女人少管。”郎德馨干了一杯酒,意气
飞扬:“秋兄弟来自京都,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试过你的膂
力劲道,我对你有信心,酒色财气你都可以压下吴家兄弟,
我等你这种人才,已经等得太久了。”
    “秋兄弟,就凭你白天在我家逸园,敢把女鬼引走救了
秀英二妹,你的胆气就无人能及。”郑振国也乘机奉承:
“只要胆气壮,吴家兄弟何足道哉?兄弟,替我们助威,值
得的,保证你在庐州过得愉快欢乐。”
    这时他就过得愉快欢乐,美人在座左拥右抱,手眼温存
接应不暇,连喝酒吃菜也用不着他动手。
    “因跳水逃命把女鬼引走,也可以称胆气够?妙论。”
    他只好另找话说:“不错,我可以喝几斤烈酒,也有过
美人关的本钱,游学所带的盘缠也充裕,论拳脚也过得去。
但在没会过吴家兄弟之前,我可不敢向两位兄长狂妄保证什
么。”
    两女一听傻了眼,本来今晚就有意灌醉他抬回去的,所
以左一杯右一杯,偎在他怀里猛劝酒,如无两位兄长在座,
她俩恐怕真要用口度酒了。
    一听他自称可以喝几斤烈既岂不枉费心机?难怪已劝
了三、二十杯,他仅略观酒意脸有点儿红而已。江南的烈酒不
多,竹叶青也许算是稍烈的酒了。但比起北方的高粱烧,差
了一大截。
    他们今晚喝的就是竹叶青,郎秀英已经喝了五、六杯,
已经是脸红似火,水汪汪的媚目透露出无限春情,已有点意
乱情迷,银牙轻咬着红艳艳的下唇,开始取过五只酒杯在桌
上排开、倒酒。
    “二哥,不要谈这种扫兴的事,这些事本来不该在你妹
妹面前说的,不像话。”郎秀英断然阻止乃兄再说高论:
“五岳是我的佳宾,他不是来替你们争风吃醋打破头的。我
们轮流来敬他,希望宾主尽欢。我先敬。五岳,你量大,我
先干为敬,你可以随意。”
    随意?她已经把五杯酒排妥,自己干了一杯,已经摆明
那四杯该谁喝了。
    郑云英知道郎秀英的心意,当然跟着起哄。姑娘们敬一
杯,男佳宾奉陪一杯,像话吗?她在旁又笑又闹,禹秋田乖
乖听她的摆布,奉陪了三杯,最后一杯回敬,一比四过了第
一关。
    一阵笑闹,杯觥交错,四个人集中力量向禹秋田进攻,
一杯一杯往肚子里淄。
    禹秋田心中暗笑,事先已提出能喝几斤烈酒的警告,这
些人依然不死心,正好给他们好看。
    不久,郎德馨第一个醉得趴下了。


    邻厢的千幻夜叉,愈听愈冒火,几次要冲出闹事,皆被
北人屠及时相阻。
    “他怎会与这些狗男女厮混的?”千幻夜叉听到邻厢两
女劝酒的荡笑艳话,快要爆炸了;“老天爷!他胜任风流子
弟的角色吗?十九会栽在这两个荡女身上,哼!”
    “全城的人都可以作证告诉你,他是京都来的风流佳子
弟,你不承认也不行。”北人屠一点也不介意,人老成精,
对世情看得透澈:“他完全掩去本来面目,不是吗?你走着瞧
好了。”
    “可是……”
    “我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个荡女。”北人屠喝了一口酒,
用世故的口吻说:“不错,天下的男人,除了少数大圣大贤之
外,多半难抗拒女人的魅力,尤其是年轻美丽,却又芳心暗
许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废话!”
    “是吗?”北人屠淡淡一笑:“不错,这两个荡女的确
美丽,妖媚艳冶令人难以抗拒。”  ’
    “本来就如此,我知道女人的魔力。”
    “但你想过没有?”
    “想过什么?”
    “在山西,他所接触过的几位出色佳丽。比方说,你,
幻剑飞虹李仙女,这两个荡女能和你们比?结果怎样?他潇
潇洒洒跨上马,挥挥手扬长而去,只道一声珍重,连后会有
期场面话也吝惜说出。小霍,不要担心他会栽在两个荡女手
上,他的用意,也许我能瞎透一些玄机。”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千幻夜叉悻悻地说:
“依你的猜测……”
    “绝对和八表狂生有关。”
    “鬼话!我跟踪八表狂生好些时日了,从扬州跟到徐
州,再跟到蚌埠集。如果不是那姓梅的神秘女人出现,八表
狂生决不会躲到庐州来。”千幻夜叉反驳北人屠的看法:
“而他,却是早几天从南京到达的。你以为他是神仙,会末
卜先知,知道过去未来,预先在这里等候那鼠窜的二流鼠
辈?”
    “敢打赌吗?”
    “我从不和任何人打赌,尤其不和你这种人精赌,哪怕
是一文钱赌注也不干。”
    “算你聪明有自知之明。”北人屠神气地说:“这两个
荡女一个姓郑,八表狂生就躲在郑家的某一处秘密洞穴里。
不管他是不是末卜先知的神仙,或者是巧合,反正定有因
果。如果我说郑家或郎家以及八方狂生,皆与他这次以京都
贵公子面目,来勾引两个荡女的某件事有关。甚至我怀疑梅
姑娘两人,是他的同伴呢!你感到奇怪吗?”
    “我真被你说迷糊了。”
    “我们为何不从调查郑、郎两家根底着手?至少可以在
必要时帮他的忙呀!”
    “对呀!”
    “就这么办。我知道你是调查专家,我也不弱,咱们这
就分头进行,如非必要,咱们只在暗处策划,替他防范意
外。你可不要沉不住气,气一来就撒野误事哪!”
    “好,我听你的。”


    邻厢梅姑娘五个人,反应又是另一种光景。
    少女夏冰的性情其实不是冰,而是易引燃的火。
    “他与那姓郎的妖女不是夫妻,却公然在逸园荷风阁做
出可耻的事。”少女夏冰忿怒说:“以他这种超尘拔俗的高
手来说,岂能扮无用的风流书生,不择手段勾引良家妇女?
可恶!他竟然做出这种缺德的事。”
    “唔!这件事十分可疑。”那位扮中年士绅的人说:
“小冰,你说的这个虚有其表的所谓京都贵公子,真是你白
天碰上的同一个人?”
    “半点不假,就是他。”夏冰语气十分肯定:“把他烧
成了灰,我也知道是他。”
    “这就怪了。”
    “姨爹,有何可怪?”
    “两个妖女都是败柳残花,天生淫贱还不算人间绝
色。”梅姑娘替乃夫分折,有些话长辈男人不便启齿:“他
从京都来,贵公子的眼光决不会低。小冰,你与两个妖女比
较,不论才貌武功,那根本就不能比,对不对?”
    “姨,你……”夏冰红云上颊:“怎能拿冰儿与……与
妖女比……”
    “当时,你其实已是他的俎上肉任其宰割。结果,按你所
说当时的情景,要称赞他为正人君子绝对受之无愧,你幸运
的撤出,他连多看你一眼也不屑为。那么,他为何要隐藏身
怀绝技的武林健者身份,与这些纨绔子弟无耻妖女周旋?”
    “好色之徒,如此而已。”夏冰悻悻地说。
    “把他弄到手就知道了。”中年士绅说:“如果不先处
理他的事,让他坐镇郑家,必定会耽误我们追凶的事,今晚
就找他。”
    “看情形,他们今晚必定不醉无休。”梅姑娘指指邻
厢,邻厢传来呕吐的声浪:“可能他不会回客店了,但愿他
不会被郑家的人带回逸园。”
    “城门早关,怎么会回逸园?”中年士绅说:“咱们早
走一步,早作难备。”


    沿金斗河南岸的小街,至郎德馨的家并不远,距郎家大
宅稍远些,但两位姑娘都乘坐白备的小轿,大户人家的女
眷,夜间行走是极为不便的。
    健仆们先一步架走了两个豪少,两人已醉得几乎无法举
步。
    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镖,郎秀英的小轿往西走,奔向郎德
馨的外宅。这位郎二太岁很少回郎老太爷的大宅走动,有自
己的活动天地不受管束。
    禹秧田是唯一清醒的人,跟在小轿后昂首阔步意态悠
闲,三、五斤竹叶青,在他肚中似乎不起丝毫作用,仅脸上
出现红晕而已。
    已经是二更将尽,夜市将收,小街行人稀落,偶或有几
盏门灯,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大部分地段是黑暗的,有些
人提了照明小灯笼走动。
    两个轿夫脚下利落,速度甚快。扶轿的一名中年仆妇,
也轻快放松,不时扭头察看禹秋田是否跟来了。小姐吩咐过
要将禹秋田请至郎二少爷家中安顿,不再返回客店,仆妇怎
敢卜尽职?
    这是一条半边衔,金斗河的河堤栽满了垂柳,如果有人
防身在屋角或河堤,走动的人是很难被发观的。
    禹秋田毫无戒心,四个男女都波他灌醉摆平了,心中暗
自高兴,进入郎家大宅的机会终于来临啦!他等这一天等得
够长了。
    他却不知,豪少浪女们早有安排,事先早就通知健仆使
女,宴后将他带往郎二少爷的家,而非郎老太爷的郎家大
宅。
    所走的小街方向是对的,所以他心中高兴。
    乐极生悲,半点不假。
    走了半条衔,街两侧暗沉沉,左是街舍家家关门,右是
河堤柳丝摇曳。
    一家屋檐下,突然飘落一个朦胧人影。
    “阁下小心!”喝声传到。
    是传音入密绝技,一种聚音传语极难练成的秘学,入耳
清晰声浪却不大,旁人如不恰好站在传音的通路上,是听不
到声音的。
    他一怔,小心却慢了一刹那。
    噗一声轻响,打击随语声之后到达。强力的指风打穴术
并不稀罕,练至真气已可发于体外的高手不难办到,但要在
丈七、八外制住穴道,大概得在练气上花一甲子苦功,是否
有此火候,还得看这人的天资与恒心是否够分量,不然练一
百年也是枉然。
    他总算修为精纯,超尘拔俗,心意神一动便生抗力,而
且激起本能的反应。
    强劲的指劲,击中他的左期门穴,人在两丈外,黑夜个
认穴之准骇人听闻。
    按理他该在一震之下,斜身摔倒的,却被凶猛的打击力
道,震得斜飞而起。
    一声惊呼,他飞越河堤。一声水响,酒鬼落水。
    “咦!”袭击的黑影讶然轻呼,身形一闪即没,贴在大
柳树上像是形影俱消。
    惊呼声不大,但引起扶轿仆妇的注意,猛然回顾,恰好
看到禹秋田向河下掉,却没看到黑影消失。
    “哎呀!”仆妇大叫:“秋公子失足掉到河去了,快救
人,他醉了……”
    轿夫急急停下轿,奔近堤口,四丈余宽的金斗河盛夏水
满,水流相当急,没发现有人浮沉挣扎,如何救人?河下漆
黑,有人也看不见。
    轿内的郎秀英,一惊之下酒醒了一半,摇摇晃晃钻出
轿,也向堤口奔来。
    “抉跳下去救人呀!”她向两轿夫尖叫。
    “二……二小姐,恐怕人已经沉下去漂走了。”一名轿
夫苦着脸叫苦:“怎么救?跳下去也是枉然哪!小的委实不
知如何救……”
    “不跳下去你就死……”她愤怒的叫,突然闭嘴打一冷
战,酒又醒了一半:“你……女鬼……?”
    —个人影幻现在丈外,轮廓依稀可辨,是个女人,定然
是在荷风阁白昼出现的女鬼。
    “对,女鬼。”少女说,向前飘滑。
    一声娇叱,她一掌虚空拍出,这次,她不敢再大意,上
一次当一次乖,用绝学突下杀手。
    庐州的人,都不知道她是身怀绝技的女英雌,这一掌拍
出阴风乍起,寒涛勃发汹涌而出。
    少女冷哼一声,一挫马步双手招发如封似闭,不闪不避
硬接袭来的阴寒冷涛,一推一拨之下,冷涛一涌而散,化为
阴风掀起少女的裙袂,有飘飘如仙的神韵。
    郎秀英大骇,还真以为是女鬼呢,不然这一掌必定得手
的,知道不妙,身形一挫,例退滑走,一声水响,滑出堤外
跃下河去了。
    两轿夫不是傻瓜,仆妇也够聪明,小姐都见机逃走,他
们怎敢与女鬼对抗?小姐在逸园白昼见鬼的事,早已传遍
朗、郑二家了。三人不约而同,向河下飞跃,希望女鬼不是
水鬼,河下脱身定可捡回性命。
    秋公子也是跳荷池逃走的,保住了老命。
    “这妖女的九曲摧枯掌很可怕。”少女悚然地自语:
“我几乎上当,料错她的造诣。”
    柳树下出现袭击禹秧田的黑影,是少女的姨爹。
    “庐州竟然卧虎藏龙,小冰,今后你千万不可大意。”
少女的姨爹心情沉重,语气严肃:“这姓秋的小子,真的具
有功参造化的玄功,被击令穴道,居然能借指劲的余力,飞
退两丈入水逃命。江湖上具有这种火候的人,屈指可数,连
你爷爷和你爹,未必能臻此境界。很糟!咱们追凶的事必定
极为棘手。”
    “会不会是被姨爹的指力震飞的?没击中穴道都会有此
现象。”
    “不可能,我相信我以神御指的境界。”
    “我不怕他……”
    “算了,你比他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走吧!”
    “我到客店去等他,哼!”
    “不可鲁莽,小冰。”


    小秋明睡得很警觉,其实她并没真的睡了。
    她的床在外间,桌上的菜油灯只留下一根灯心,一灯如
豆,洒出满室幽光。
    她一点也不担心禹秋田的安危,扮一个尽职的书童奴
仆,不过问主人的来去,那不是她一个奴仆该管的事,只耐
心的等候变化,她早知道有人在暗中侦伺。
    房门悄然而开,房中多了一个人。
    她是清醒的,和衣而睡,像一般的童仆,尽职的等候主
人返回,必须随时听候使唤。
    她感到诧异,今晚监视的人为何等不及了?必定是出了
意外,监视的人不惜暴露意图,迫不及待采取行动,在她身
上打主意了。
    房中幽暗,但她眯着眼装睡,已经看清房中的动静,看
清悄然走近床边的不速之客。
    不是她所知道的监视眼线,是一个瘦小的,像貌干枯毫
不起眼的老人,山羊胡全白了。
    房门半掩,她心中疑云大起,这不是夜行人的手法,不
掩门决不是为了便于逃跑,更不是为了让在外策应的同伴便
于跟人,不管为了何种目的而进入,都必须将门虚掩避免被
经过的旅客或店伙看到。
    “是一个不懂规矩的笨眼线。”她想。
    老人在床口站了片刻,毫无行动的表示。
    “醒一醒,你似乎真的睡着了。”老人终于发动了,拍
拍她的肩膀。
    她装得很像一个不懂事的小书童,一惊而醒含糊的应诺
着,急急忙忙爬起伸脚下床,慌慌张张找鞋穿,并没抬头看
床口的人,表现出她是一个毫无警觉性的孩子,对任何人无
害的小可怜。
    老人退至桌旁,在油灯上挑加了一根灯心,光度增加了
一倍,但房中仍然不够明亮。
    “哎呀!你是……你是……”她穿好鞋,终于看清房内
多了一个人,本能的发出惊呼。
    “我是女鬼的使者。”老人盯着她好笑,笑容很可怕,
存心吓唬小孩子。
    “天啊!鬼……”
    “不要叫,我奉命来找你家公子,不会加害无辜的,怕
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我家公子还没回来。”
    “到何处去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她害怕的神情装得神似,
瑟缩在床脚身子在发抖:“是被郎……郎家的少爷小姐
请……请走的。”
    “郑家的人也在一起?”
    “我真的不知道呀!”
    “好,就算你不知道,等你家公子回来,务必把我鬼使
的话转告。”
    “什……什么话?”
    “叫他不要再往郑家逸园,免得误了我们的事。”
    “这……”
    “因为逸园里窝藏三个鹰扬会的凶手歹徒,为首的人叫
做八表狂生江人杰。我们是去抓他们的,不许你家公子多管
闲事,知道吗?”
    “知……知道了。”
    “据实转告,不然本使者将勾你的魂,记住了没有?”
    老人显得声色俱厉。  
    房外,传来三下弹指声。
    “记……记住了。”她心中疑云又起,外面警戒的人,
这是某种特定的信号。
    老人已重新回到地身边,相距身手可及,眼一花,老人
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闪避危险有本能,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闪动通常不受神
意的控制,闪的快慢却可以分辨出是否练了武功,练了武功
的人闪动一定比常人快。
    她本来可以闪得快的,但居然能克制本能的闪动,硬被
对方摸了一把,摸过后才向床尾躲闪。
    她又感到生疑,老人的手为坷如此温润细腻。
    “强将手下无弱兵。”老人退了两步说:“你很不错,
小心了!”
    “你……”
    老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拉开门出去再带上。
    “是女人,投错。”她笑笑,闻上房门对着灯火沉思,
弄不清这人的用意。
    “八表狂生也在这里?有眉目了。”她最后似乎颇感意
外,喃喃自语。


    老人在房门外弹指发声,跳上屋与另一个黑影会合,从
店后跳落一条小巷。
    “消息传到,小丫头表现得不错。”老人一面走一面
说,是千幻夜叉:“是个小女孩,相当精明乖巧。”
    “他敢让一个小女孩担风险,小女孩当然不错。”黑影
是北人屠:“也许我们传信是白操心,他出现在逸园不是巧
合,而是已经知道八表狂生躲在里面,有意前往踩探的,他
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你总是把他当成末卜先知的神仙。”
    “也差不了多少,至少他的武功就神乎其神。”
    “那两个监视的人为坷悄悄撤走?”
    “不知道,反正他们急急走掉了,事出突然,想动手拽
住已来不及了。也许他们真的怕鬼,一听你是女鬼的使者,心
中一害怕,就丢下正事不管溜之大吉啦!怕鬼的人多着呢!”
    两人谈谈说说,消失在小巷的暗影中。  


    两个监视的暗桩,不是被鬼使吓走的。
    那个千幻夜叉故意将房门敞开,用意就是让暗桩听到有
关八表狂生的消息,有意揭发秘密,让对方知道隐匿处已被
发现,让对方心中惴惴,必将有所行动,动则势将落在梅姑
娘的掌握中,有关的人必定章法大乱,对禹秋田的活动将有
裨益。
    两路桩果然获得消息便急急撤走,飞檐走壁奔向郎德馨
的外宅。
    朗德馨烂醉如泥,由两名健仆半架半始刚到家片刻,刚
灌下一碗醒酒汤,暗桩便急急赶到了。
    郎二小姐还没回米,半途出了意外耽搁了。
    密室中聚集了五个人,静听暗桩禀报消息。
    郎德馨听完暗桩的禀报,酒醒了一半。
    “鹰扬会的人,无缘无故跑来咱们庐州藏匿,到底怀了
什么鬼心眼?”那位像貌干瘦,有军师派头的人不安的说:
“该死!一定是冲咱们而来的。郑家悄悄接纳咱们的仇家,
未免太不识相不讲道义交情,很可能明里和我们称兄道弟,
暗中在打我们的恶毒主意,该死!”
    “曾夫子,不……不要胡……胡乱猜测!”郎德馨酒醉心
明白,阻止爪牙胡猜:“郑家根本不可能知道鹰扬会与咱们
有利害的冲突。郑定远早年在江湖闯荡,与五岳狂鹰的确有
交情,收容八表狂生,不是他的错。”
    “我总觉得可疑。”曾夫子坚持己见:“客人来了没几
天,仇敌就悄然光临了,我从不相信巧合两字。”
    “我相信八表狂生被女鬼追逐是事实。”郎德馨也不放弃自
己的估计:“好了啦!派人紧急禀报老大爷,看我爹怎么说。”
    “遵命。”下首一位中年人应诺。  
    “你两个不该一同撤回的,该留一个人监视,是不是真
怕鬼?天下间决不会有鬼,蠢材!”曾夫子向两个暗桩怒声斥
责:“给我滚回去!”
    “秋公子的住处,多天以来毫无可疑的动静,实在没有
必要昼夜监视的。”一个暗桩大发牢骚:“反正他的确是京
都来的纨绔子弟,身份毫无可疑。目下他在郑家无端卷入女
鬼与郑家的纠纷,咱们实在没有必要淌这一窝子浑水。如果
被女鬼怀疑咱们是郑家的人,岂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夫
子……”
    “少废话!”曾夫子怒叱:“凡是与我们郎家接近的陌
生人,都必须加以严密的监视调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任
何人都有前来挖根搜隐的嫌疑,即使是真的京都纨绔子弟也
不例外,谁能派人去远至京都查他的根底?赶快给我滚回去
继续监视,有任何可疑的动静,务必派一个人回来禀报,再
籍故一同离开,严惩不贷,滚!”
    郎德馨已经趴伏在案上,快要睡着了。  
    两暗桩急急出室,心中悄悄重回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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