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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剑在天涯(3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9 12:30:09 2000), 转信



          剑在天涯    作者:云中岳

                     32
    场面话交代毕,六合幻剑唐寿话上了正题。
    “咱们都是吃刀口饭的江湖好汉,尊重江湖道义和规
矩。”六合幻剑话里藏刀,表面却摆出英雄气概:“禹兄初
出江湖,谅必也心中明白,道义和规矩并非一成不变的,会
随时地而有所差异。好在这些道义和规矩,都不是你我参与
修订的,大可不必介意其中的差异,遵守的程度彼此心知肚
明。”
    “呵呵!唐兄,你的意思我懂,你懂,大家都懂,谁都
不会介意。”禹秋田大笑,相当不礼貌:“你说得好,我禹
秋田初出江湖,既然我来了,你们都是前辈高手名宿,你们
怎么说,我怎么听,所以有何吩咐,请尽管指教,诸位满意
了吧?”
    “禹兄谦中有傲,快人快语,我敬佩你。”六合幻剑一
脸得意的邪笑,像逮住了鸡的黄鼠狼:“唐某五个人,每人
公平和你较量一场,中间可以休息片刻,五打三定胜负。你
胜了,拍拍腿走路,咱们归德的好汉,今后绝不过问你的
事。”
    “不是好汉,就可以过问了?”他信口问。
    “禹兄,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好,不挑,你说。”
    “你输了,向咱们归德的人磕头谢罪,带了你的人,日
落之前出城远走高飞,走了就不要回来。”
    “很好,很公平!”
    六合幻剑举手一挥,出来了十个男女。
    “这十位仁兄仁姐是见证,保证双方公平相搏。”六合
幻剑愈来愈得意了,说的话也风趣:“他们代表了归德群豪
的尊严,绝对公平裁决,你有异议吗?”
    “没有,很好,我信任他们的公正。”
    这些家伙已经把他当成砧上肉,有异议又如何?
    “谢谢禹兄的信任,禹兄是否有话要说?”
    “一件事,为何不许在下带人来?”
    “嘿嘿嘿……”六合幻剑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咱们
已经知道,你明里带着北人屠,暗中还带有一个千幻夜叉。
这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
如果发起疯来,这……咱们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如何对估你们了。”禹秋田欣
然微笑,心中却说:“你们真不幸,原来都是些掐死鬼。”
    怕死鬼是容易对付的,北人屠千幻夜叉这种亡命徒却很
难对付,吃定了怕死鬼,至少在心理上,这些怕死鬼已注定
了是输家。
    “你说什么?”六合幻剑显然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在下就等唐兄宣布开始啦!”
    “对,准备宣布开始。哦,禹兄,还有一件事……”
    “请说。”
    “两兄。刀剑无眼……”
    “对,刀剑无眼,即使是宇内第一武功宗师,也不敢夸
口说他可以神到意到,认穴出剑,攻左鼻孔绝不会误中右鼻
孔,我懂。”
    禹秋田神态轻松,信心十足,用行家的口吻说:“双方
交手,人、时、地、心情、精神状态,皆影响出剑的技巧和
力量,高手名宿栽在二流人物手上,时有所闻,所以,剑出
鞘各安天命,又不是用木剑印证较技,谁也不敢保证谁幸谁
不幸。
   “放心啦!在下如果死在这里,北人屠和千幻夜叉,会
在这里把个坑把我埋了,拍拍腿走路,不会怨天尤人,因为
我是在公平较量下把命输掉的。他们了解输是怎么一回事。
伯输的人是不会赌命的。”
    “好,快人快语。现在,咱们准备,一指空空俞老兄是
真正的地主,他先下场。”
    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在烈日下赌命拼搏,需要大量
的体力。
    要拼五场,那简直开玩笑,要耗损多少体力?多流一
滴汗也会影响肌肉内水份的平衡,显然没有人带水,而且斗
场远离南湖里余。
    这是说,即使禹秋田的武功,一比一他都比五个人高
明,但只要采用游斗术,拖一段时间再认裁退出,一定可以
把他累死。
    这是一场注定了的拼搏,归德群雄用这种绝对不公平的
手段,逼他走上绝路,存心置他于死地。
    这世间不可能有公平,他必须接受不公平的挑战。
    双方照面先客气一番,说些恭维对方的场面话,尽管双
方即将你死我活,仍然保持英雄好汉的风度。
    公证人等双方客套毕,宣布就位。
    禹秋田占下首,表示尊重对方的成名前辈地位。
    公证人并没宣布规矩,也没查验武器。
    就是说,这是一场可以任意施展的决斗,而不是有限制
性的较量,更不是以武会友的印证武学。
    行礼毕,剑出鞘,禹秋田客气地献剑致敬,表现出武林
朋友的豪气和风度。一拉马步立下门户,脸上的肌肉开始松
弛,因此而涌现傲世者的飘忽笑容,与那些争强斗胜者怒目
而视,气涌如山的神情完全相反。
    一指空空先前威风凛凛的神情消失了,换上了庄严肃穆
的表情,大概是真正的行家,知道禹秋田已修至元神内敛,
不为外界所撼的境界,即使摆出泰山压卵的气势,也撼动不
了禹秋囚的情绪,不得不提高警觉,及时收敛浪费过多的精
力。
    摆出穷凶恶极神态吓唬人,是会耗损精力的。
    “得罪了!俞前辈。”禹秋田用不带感情的嗓音平静地
说。
    这表示他要抢攻,反客为主。他是晚辈,前辈应该让
招,如果是较技印证,前三招是他主攻。不管六合幻剑把这
次约会称作什么,他仍然按规矩行事。
    “请便。”一指空空沉静地说,剑遥升龙吟隐隐。
    指功是一指空空的绝技,食中两指已神凝力聚,在双剑
接触的瞬间,突然发指行致命一击,百发百中,功力相当的
劲敌,绝难在这位名家的空空指下侥宰免—死。
    空空指,是指功中最为霸道的刚劲指功之一,火候到了
八成,可在一丈以内的空间,虚空洞穿胸腹,两面开孔中间
空空,所以称空空指。
    双剑接触时,双方的距离必定已在八尺内了,正是指力
最猛烈的距离,发如必中。要抗拒这种劲道聚于小小一点面
积,具有凶猛贯穿力的指劲,一般正宗的气功,必须具有十
成火候。才能减少伤害至最小限度。
    一指空空以为禹秋田必定小心翼翼地探进,以制造进手
的空门,一定避免左手方位,以减少空空指攻击的机会,争
取攻右侧是最佳的选择。
    完全料错了,禹秋田公然放胆从正面进攻。
    请便两字余音仍然在耳,迸射的电光陡然迎面压到。
    禹秋田出剑的劲道极为猛烈快速,不由一指空空不接
招,闪避不当,后续的追袭攻势必定更为猛烈。
    一指空空果然来不及闪避,大喝一声全力接招,剑上风
雷乍起,迎着射来的剑光吐出、外振,要将射来的电光震出
偏门。
    左手一伸,传出指劲高速破空的尖锐历啸。
    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心无二用。
    如想指力奏功,剑上的劲道必定分散,封招的劲道减
弱,速度也必定不够。
    指力指向禹秋田的右胁,这是正面攻击唯一受攻击面最
大的部位。头部固然也是攻击目标,但头部转动灵活不易击
中。
    禹秋田出剑的速度,半途突然增加了一倍。
    他已经存心要地主好看,这一剑志在必得。
    出剑速度突然倍增的瞬间,他的身形也神乎其神地,从
高速直进改变为向左斜移,间不容发地让指劲擦右背肋而
过。
    一指空空的剑,封得太慢了。
    电光排空而入,封出的剑无法与电光接触,更不可能外
振,劲道相差太远了。
    “滚!”剑光乍合瞬间,传出禹秋田的冷叱。
    剑无情地贯入一指空空的右背肋,几乎贯入右胁窝,锋
尖楔入琵琶骨的前缘,猛地一跳。
    一指空空嗯了一声,向左飞翻而起,砰一声摔出丈五
六,右胁肋鲜血泉涌,爬不起来了。
    “在下显然胜了这一场。”禹秋田退回原位,向四周的
十名公正男女冷然问:“诸位公证是否有疑问,在下等候宣
判。”
    四周哗然,人人变色。
    有人抢出救助一指空空,看到伤口,一个个心惊胆跳,
这一剑伤得好重,如果左偏一寸……
    不可能有胜负的争议,堂堂正正一剑将人挑飞,是千真
万确的事,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众目睽睽,目击这场按理
不可能发生的事故。
    任何一个练了两年武的人,也可以抵挡或闪避这种正面
的攻击,正面攻击没有技巧,可攻击的部位有限,封架容
易,闪避更容易。
    “你……胜了这一场。”为首的公证中年人,用并不稳
定的嗓音宣布,余悸犹在,脸色泛青,鹰目中惊恐的神情十
分明显。
    “在下不需歇息,请擎天一剑任前辈下场赐教。”禹秋
田以剑支地,站在那儿屹立如山像把关的天神。
    他指名单挑,挑剑术最高明的擎天一剑。
    擎天一剑出来了,双方按例先客套一番。
    仍然是禹秋田站在下首,下首是南,烈日的光芒当顶,
不影响双方的视线。武朋友较量分主客,用意就是避免分占
东西影响视线,日正当中拼搏,谁也无法利用阳光扰乱对方
的视力,机会是均等的。
    擎天一剑的信心,因一指空空一剑受创而打了折扣,拉
开马步,竟然一反往昔的习惯采取守势。
    以往,这位天下七大剑客排名第三的高手名宿,通常用
雷霆万钧的声势,抢制机先狂野地主攻,所以绰号极为狂
妄:擎天一剑。
    禹秋田滑进一步,剑映着烈日光华熠熠。
    “我让你尽量发挥。”他沉静地说:“以便今天替你在
江湖除名。我姓禹的剑,多年来在江湖默默无闻,因为我不
想用鲜血染我的剑在江湖扬名立万,是你们逼我用剑在江湖
扬威的。”
    四周全是来自天下各地的江湖好汉,正式目击他神乎其
神的剑大发神威。
    “小辈,你狂妄得离了谱……”
    禹秋田不等擎天一剑的话说完,一剑点出。
    电光进射,风雷骤发,这一剑引发了擎天一剑的豪情,
发起空前猛烈的进攻,一剑连一剑绵绵无尽,快速移位形如
疯狂,人与剑已无法分辨,
    “铮铮铮铮……”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双剑碰撞声,急剧
连绵震耳欲聋,火星与电气火花漫天闪烁,迸爆的剑气激飞
起漫天草屑。
    禹秋田在三尺方圆的地段内闪动、旋转、移位,来一剑
封一剑,来者不拒,而且不乘机回敬,尽量让对方从四面八
方疯狂攻击,虽则险象横生,但绝对有惊无险。他像是磨
心,擎天一剑成了拉磨的驴,怎么拉怎么转,也接近不了磨
心。
    这是一场罕见的绝望攻击,枉费精力而已。
    狂攻了一两百剑,擎天一剑心慌了。
    无法将禹秋田逼离原位,如何能制造发挥神奇技巧剑招
的机会?
    禹秋田剑上的劲道强劲一倍,甚至两倍,想强将禹秋田
逼退。只有一个可能:用身体硬向禹秋田的剑上闯。
    四周观战的人都是行家,一个个心惊胆跳手心冒汗,浑
身也在冒汗,都知道大事不妙。
    一剑愁柳炎阳也是剑术名家,自以为剑术不比天下七大
剑客逊色,至少也可以和擎天一剑不相伯仲,武林人最大的
毛病,就是永远认为自己比别人强。
    就算比擎天一剑强,又能怎样?旁观者清,一看便知自
己上去,也攻不破禹秋田的防卫网。
    “任老兄的名号,今天真要被这小子勾销了。”一剑愁
无限感慨,向一旁的多臂人熊说,知道谦虚了:“他的剑真
的神乎其神,人与剑已凝合为一。袁兄,咱们的希望在你身
上了。”
    “柳老哥,我的暗器,并不比一指空空俞老哥的空空指
强。”多臂人熊也不敢吹牛了:“但愿他不会安器,也许还
有希望。”
    金铁交鸣震耳欲聋,但耳力敏锐的人不受影响。
    “这个姓禹的人。”一旁的花甲老人接口说:“曾经用
飞钱,击毁了毒龙石承章的龙须针。柳老弟,你知道毒龙的
龙须针是何玩意吧?那是天下无双的独门暗器。但愿那姓禹
的年轻人,不是这位禹秋田。”
    “李老哥,你在打击我们的信心和士气。”一剑愁一脸
无奈:“咱们已经信心全无,一蹶不振人人不安,已经够糟
了。”
    “那就下令一拥而上呀!”花甲老人李老哥指指惶然不
安的六合幻剑:“去找唐老兄下令吧!他是这次约会的主事
人。”
    “那会死多少人?鹰扬会不比咱们强?”一剑愁苦笑:
    “糟!任老兄完了!”
    情势逆转,主容易势。
    擎天一剑浑身大汗,呼吸已呈不稳,仍然不死心,仍然
妄动真力挥剑进攻。
    一招猛烈的冲刺,传出最惊心的一声暴响,擎天一剑硬
被封得斜冲出丈外,脚下一乱。
    禹秋田反击了,一声冷叱,离开了原地,如影附形跟
上,招发杀着乱洒星罗,一剑连一剑,迸射出满天星斗,每
颗星皆向擎天一剑集中攒射。
    擎天一剑脚下已经不俐落,闪避的速度太慢,只能严密
防守,利用正面窄小的空间全力自保。
    接一剑暴退两步,仅接了六七剑,已经远离斗场中心,
被逼退出四丈外的边缘,手忙脚乱。
    除了挤命闪避,仍是闪避。
    先前禹秋田是不屑反击,这时是擎天一剑无力反击。
    “撒手!”响起禹秋田一声冷此。
    一声清鸣,擎天一剑的剑,翻腾着飞出三丈外,落在凌
乱的草丛,发出隐隐震鸣。
    禹秋田的剑,锋尖点在擎天一剑的胸口上。
    “你很幸运,知趣地撒手。”禹秋田冷笑:“你的剑,
已经擎不了天,只能插地了。”
    “你……你的剑有鬼!”擎天一剑脸色死灰,在剑尖前
失魂。
    “你输了!”
    “我……你赢了。”擎天一剑有气无力,不住喘息:
“你的剑术,足以称霸江湖。”
    擎天一剑不是傻瓜,更不是不怕死的亡命徒,没有将命
作赌注的勇气,搏斗的经验十分丰富,双剑一接触,剑上所
承受到的可怖压力,震得握剑的手发僵,以至握力不但不
减,反而握得死紧,压力循臂直撼心脉。
    禹秋田喝令撒手,其实是要激起他的豪气和傲气,有豪
气和傲气的人,不会听命于对方的侮辱性指挥,激他奋余力
拼死支撑到底。
    他不上当,运坚强的意志力,迫使五指放松,硬把剑放
弃飞抛。
    假使他不放手,禹秋田的剑必定循势贯入他的胸胁,九
死一生,在数难逃。
    他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从七大剑客行列中除名。
    禹秋田倒垂着剑,大踏步回到原地。
    “诸位不准备宣布吗?”他向发呆的公证人问。
    “你……胜……胜了这一场。”公证人宣布得有气无
力,垂头丧气。
    五打三胜,禹秋田已经胜了两场啦!
    “那么,请六合幻剑唐老兄下场赐教。”禹秋田再次指
名挑战,“找上了主谋六合幻剑。
    六合幻剑唐寿似乎不感意外,硬着头皮昂然出场。
    “第三场,在下志在必得。”禹秋田豪气飞扬大声说:
“唐老兄,你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六合幻剑唐寿只感到寒流发自尾闾,上冲昆仑顶,大热
天烈日炎炎,却感到彻体生寒。
    这位剑客名家当然明白,禹秋田要下杀手了。
    “你也明白你的处境,是吗?”六合幻剑不死心,用上
了威胁性的的话。
    “你用不着替你这些人担心了。”禹秋田以牙还牙,给
予对方同样的心理压力。
    “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都要死,为替你报仇而死。你虽然比他们先
走一步,看不到结果,不必遗憾。”
    “你禁受得起……”
    “四十几个土鸡瓦狗,算得了什么?”禹秋田的嗓门声
震四野:“五岳狂鹰近卅名鹰扬会的精英,每个人都比你们
两个人还要强,片刻问在下就把他们屠个精光大吉,你们,
算什么东西?要不,你们一起上,杀不光你们,我姓禹的从
此不在江湖现世。”
    他这番话,揭开了五岳狂鹰一群人失踪之谜。
    鹰扬会的弟兄,包括八表狂生在内,都不知道会主一群
重要人物失踪的内情,虽然猜想已遭到不测,但仍然怀有一
线希望。生见人、死见尸;谁都不愿真的发生全部死亡的惨
事,更不希望证实会主已经死亡的事实。
    禹秋田这番话,说得豪气飞扬,这时的虎猛神情,具有
震撼人心的威力。
    他的剑高举,他的虎目神光炯炯杀机怒涌,奔腾的气势
汹涌如怒涛,这瞬间,他成了死神的代表,先前温和沉静的
神情一扫而空。
    “不想死的人,离开我的剑,愈远愈好。”他继续怒
吼,声如洪钟:“向在下递爪子的人,杀无赦,绝不留情,
多杀掉一个,就少一个人在世间造孽,你!”
    他的剑向下一沉,指向六合幻剑。
    六合幻剑吓了一跳,被他威猛的神情吓得退了两步。
    “你准备了,莫道皇天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
这些助人为恶的混蛋,没有一个具有真正武林人的风骨和尊
严,把你们杀光,天下虽然不见得会更好,至少不会比现在
更坏,你必须第一个先死。”
    “你……”
    一声长啸,他扑上了,电虹破空,人影朦胧。
    六合幻剑侧射三丈,再一跃又远出三丈。
    剑气压体,电虹如影随形。
    脚一沾地乘势下挫、前仆、滚翻,剑丢掉了,再侧滚三
匝挺身跃起,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但还不够快,光华熠熠的锋尖,已停留在胸口,像是支
撑不稳身躯的一根支柱。
    只要用一分劲,就可贯胸而入了。
    禹秋田阴森的目光,凌厉得像锋利的尖刀。
    六合幻剑像是失魂,浑身发抖快要崩溃了。
    “你算什么?”禹秋田沉声质问。
    剑丢了,表示认栽,但认栽岂能一逃了之?
    四周的人,有一半已经悄悄走掉了。
    “蝼……蝼蚁尚且……惜……生……”六合幻剑几乎语
不成声。
    “狗屁!你不是蝼蚁,你是人,是有尊严敢作敢为的武
林高手。”
    “我……我我……”
    “你说路上保证没有人沿途施诡计。”
    “这……”
    “有人在通济桥上行刺,你怎么说?”
    “我如果知道,天打雷劈。”六合幻剑情急发起咒来:
“你的仇人甚多,我……我怎能保证……”
    “狗屁!八表狂生曾经是毕世礼的贵宾,你是毕家的护
院总管,你敢说你不知道?”禹秋田厉声质问:“横天一剑
毕世礼替八表狂生撑腰,由你出面召集那些不明事理的匹
夫,向禹某挑战,我会相信你不知道?你知道我有权将剑送
入你的胸膛,对不对?”
    “禹兄,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禹秋田沉思片刻,收剑后退。
    “你可以走了,我会去找托你的人。”禹秋田说完,扭
头大踏步扬长而去。
    禹秋田当数十仇敌之面,击败擎天一剑几个有名剑客的
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而且愈传愈离谱。
    他的神奇剑术是何来历,成了众所瞩目、追根探底的
目的。
    江湖出了一个剑术名家禹秋田的事,成了公认是事实的
江湖大事。
    六合幻剑离开南湖,正要走上返城大道,前面走的两个
青衣人,突然转身路面拦住去路。
    他有五个同伴,六人不约而同手按上了剑把,已看出拦
胳的人不怀好意,准备撤剑是本能的自保反应,他们都是机
警的老江湖。
    “你们能全身而退,真该早晚加烧一炷香,多谢老天爷
慈悲保佑,其实你应该被杀死的。”年约半百的青衣人冷冷
地说:“我保证,下次幸运绝不会再次降临在你的头上,一
定死,可预立保单。”
    “可恶!阁下是何来路?”六合幻剑火来了,忍受不了
恶意的警告。
    “你该听说过我这个人物,咱们是同一代的人,你比我
多混了些日子。”
    “阁下高名上姓?”
    “九州游龙梅一元。”
    “哎呀……”
    “只要你的人敢卑鄙地发起疯狗式的围攻,所面对的将
不止一把剑,而是许多刀剑,当然我这一把也在内,可以绝
对保证,你们不会有一个活人。”
    “阁下是禹老兄的……”
    “朋友,但他办他的事,我办我的,各行其是,各找相
关的凶手。”
    “这……”
    “我特地现身警告你,因为我不希望禹小哥杀人太多,
有伤天和。他毕竟是凡人,不是主宰人间善恶生死的神祗,
历以,你最好收起或打消所有的恶毒念头,不然即使他不杀
你,我也会杀,记住了吗?”
    “在下记住了。”六合幻剑沮丧地说。
    “那就好,希望今后咱们不再碰头。”
    目送九州游龙两人去远,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发呆。
    “好险!”六合幻剑终于不再发呆,拍拍脑门悚然说:
“咱们以为禹秋田最多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已经多得令人做恶梦了。”一个同伴余悸犹
在,不住打冷战。
    “姓禹的一个已经嫌多了。”另一位同伴说得更严重,
不啻承认禹秋田一个人,就可以屠光他们四十余名高手,禹
秋田不是在吹牛。
    “走吧!我不希望再碰上其他的人,硬着头皮蠢蛋一样
受羞辱,毕竟不是惬意的事。”
    归德府的地头蛇,似乎一夕之间,都躲起来了,英雄好
汉都躲在豪霸们的大宅院里,不再管外地人的闲事,毕竟外
地人的仇怨。与他们无关。
    他们被禹秋田吓破了胆,不敢存有争回面子的念头,虽
说强龙不改地头蛇,但强龙太强了,地头蛇的道行有限,不
得不避避风头。
    三更天,毕家大宅暗沉沉,没有灯光,没有走动的人
影,全宅死寂。
    没有灯光,入侵的人必定找不到要找的地方,当然找不
到要找的人。这种大户人家的大宅,连房叠进不知到底有多
少房舍,大白天闻进去,也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夜间更是门
门加锁,路路不通。
    一个黑影出现在二进院的屋顶,开始在各处屋顶巡行,
忽隐忽现像是鬼魅幻形,几乎曾经在每一座房屋顶上出现过
一次或两次。
    摸清所有房舍的方位,办起事来就容易了。
    再让这个黑影往复勘察,铁定可以摸清每一座房舍的位
置啦!
    主人受不了这种大胆的公然骚扰踩探,终于忍无可忍,
第一个护院上来了,然后是第二个……
    黑影在第三进院的正屋屋顶相候,等侯接二连三登上瓦
面的人聚集。
    已经上来了十一个人,围住了黑影,屋顶已有人满之患
啦!居然没有人敢抢先打交道。
    最后上来的是护院总管,六合幻剑唐寿。
    黑影一直屹立在屋脊的中间,不言不动像个石人。
    六合幻剑是老江湖,也是名号响亮的名剑客,心中有
数,知道来人是谁。
    但一看黑影的装束,这位名剑客心中打鼓,对自己的猜
想存疑,认为可能猜错了对象。
    浑身黑,黑得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如果不接近,不易发
现是一个人,也可能认为是鬼怪。
    穿的是宽大的黑长衫,没装有剑穗的剑系在背上,大袖
飘飘,更增三分恐怖的鬼气。
    绘了白花纹的头罩,绘出奇大的跟睛大圆眶、大白嘴,
其他是勾勒的云雷纹图案,白的色彩稍暗些,可以显突出眼
和嘴的形状。
    如果出现在暗巷里,对面的人只可看到有白纹图案的
头,一个恐怖的鬼头,看不到身躯,胆子小的人,保证一看
便魂飞魄散。
    “是禹老兄吗?”六合幻剑沉声问,手中剑遥指鬼气冲
天的黑影。
    十二个人都是江湖的玩命者,吃刀口饭的狠脚色,心目
中对鬼神报应的事嗤之以鼻,虽则他们心中有鬼,根深图蒂
的古老神观念仍在,只不过比一般愚夫愚妇们,信的意念淡
簿得多。
    传出一阵风声、雨声、鬼哭、神号……声浪时近时远,
连绵不绝,边远在数十步外的另一进房舍的人,也听得一清
二楚。
    十一个人,一个个感到汗毛直竖。
    “阁下的口技,在下拜下风。”六合幻剑是行家,并
不怕这些怪声浪。
    他曾经用口技吸引禹秋田的注意,禹秋田也称赞他的口
技高明。
    怪声倏止,代之而起的,是一阵令人发寒颤的阴森怪
笑,像是来自地底恶鬼的尖声。
    “请回答在下的话,装神弄鬼不算英雄。”六合幻剑硬
着头皮沉声问:“亮名号,阁下为何而来?不太重要的事,
唐某尚可担持。”
    “我要横天一剑毕世礼,桀桀桀桀……”鬼怪用另一种僵
硬的嗓音说,最后是一阵令人闻之心向下沉的怪笑,直撼脑
门劲道甚强;
    “阁下是……”
    “叫他出来!”
    “为何?”
    “他出来就知道了。”
    “不可能。”六合幻剑断然拒绝。
    “是吗?人死多了,他不出来行吗?”
    “你……”
    “你们将是第一批要死的人。”
    “在下却是不信。”六合幻剑怒叫,忍无可忍升剑待
发。
    如果他今天不是被禹秋田逼得豪气全消,面对入侵的
人,他职责在身,狂傲自大的冲动个性,早己激使他说不了
三句话就挥剑扑上去了。
    今晚,他知道尽量克制自己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再狂妄自大,早晚会碰上另一个禹秋田。
    鬼怪用话一激,他故态复萌了。
    他的剑术的确高明,有一代名家的根基,但绰号称幻,
主要是他口技出神入化,激斗时可发出各种声浪,扰乱对手
的心情。
    心神一乱,就影响视力听力的灵敏度,而看不清他的剑
路,糊里糊涂便被他击倒,他这种旁门绝技,还真整死了不
少高手名宿。
    鬼怪露了一手更高明的口技,就是针对他班弄旁门左道
而发,给予他心理上加重压力,警告他这种小技不要再班门
弄斧。
    绝大多数的武林人和江湖豪客,都不信自己的武功不如
人。更糟的是,每个人都想找机会,打倒那些名头响亮的高
手名宿,来证明自己比高手名宿强,不但可以扬名立万,更
可以名利双收。
    “你如果在我剑下不死,就可以跻身入宇内十一高手之
林了,字内十一高手泰半调零,真该有人递补啦!上吧!你
等什么?”
    “你也要跻身宇内十一高手之林?”他居然能再次压下
怒火沉声问。
    鬼怪的口气太大,因此他不敢发作。
    “不,敬谢不敏。”鬼怪说:“在江湖横行了六七年,
满手血腥,积不义之财无数,也散发不义之财无数,从来不
想钓名沽誉死出风头,愈来愈对名利淡薄。不像你阁下六合
幻剑苟苟营营于名利,挤命想挤入七大剑客之列,风头之
健,七大剑客也对你心怀恐惧。废话已经说得太多了,我要
动手啦!”
    说话中,鬼怪的剑已经出鞘。
    “打旗的先上,我宰他!”右方有人怒吼。
    这人动口不动手,并没上前递剑。
    鬼怪后方的两个人,却一声不吭悄然上扑。
    从低处向高处攻击,攻下盘是必然的事,双剑齐发,要
砍断鬼怪的双脚。
    谁也没看清变化。只看到黑色的形影倏忽而动。
    鬼怪在原地来一记几乎肉眼难辨的后空翻,双剑掠靴底
而过,鬼怪的剑,己在一挥分张之下,划断了两人一左一右
颈侧的肌肉,断了大血脉,颈骨也伤了。
    两人分向左右跌出,发出凄厉的叫号,人体与剑分别向
下滚,滚落屋下砰然有声。
    鬼怪仍站在原地,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
    “这种偷袭的下三滥,死一个世间就少一个祸害。”鬼
怪刺耳的嗓音令人心寒,手中剑发出龙吟似的震鸣:“一剑
一个,绝不留情,我大发慈悲,把你们一个个全送下地
狱。”
    冷酷无情的迅雷一击,可把六合幻剑惊得浑身发冷。
    “不可妄动!”六合幻剑厉叫,制止众人一拥而上。
    其实,他剩下的九个同伴,是受惊骚动而已,并没有人
敢冲上。
    鬼怪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充满凶兆,连他也不敢冲上,
其他的人早已胆落,那敢逞英雄自寻死路?
    豪霸们养的护院保镖和打手,固然数量相当多,但真正
的高手为数有限,平时横行乡里只需打手摆场面,用不着许
多高手摆威风。
    毕家真正的高手,就只有这十二个,也只有这十二位仁
兄,可以一跃登屋而不需用木梯,所以能派真正用场的人都
上来了。
    一照面便死了两个,其他的人怎不心惊肉跳?
    “你们不动,我动。”鬼怪大声说。
    “老兄,你……你到底要什么?”六合幻剑胆寒了,用
哀求的口吻问。
    “我要横天一剑毕老爷,简单明了。”
    “毕爷是咱们的东主,你……”
    “你们必须先死光,他才能出来。”
    “老兄,不要逼……我……”
    “非逼不可。”鬼怪的话霸道得很。
    “毕爷与你有何过节?”
    “他心知肚明。”
    人影飞升,横天一剑不得不上来了。
    “在下一点也不知不明。”横天一剑横剑沉声说:“在
下等你说个一明二白。”
    “带你走称就明白了,你反对吗?”
    “去你的!你配……”
    黑影迎面压到,剑如匹练近身。
    横天一剑大骇,一剑急封。
    铮一声狂震,横天一剑虎口出血,五指如裂,剑脱手翻
腾而飞。
    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耳门便挨了一劈掌。
    微风讽然,黑影似是破空而逝。
    “八表狂生一双狗男女藏在何处?”鬼怪震耳欲聋的嗓
音,在夜空中震鸣。
    被弄醒的横天一剑神智刚恢复,打一冷颤,终于知道鬼
怪是谁了。
    “我……发誓,绝不是我包庇他。”横天—剑痛苦地叫
号,绝望地拍打身旁的杂草。
    身在城外荒郊,他叫天天不应。
    “狗屁!你要我相信?”
    “请相信我,我根本就不信任他……”
    “为何?”
    “我怀疑池是贾八那混蛋,派他投奔我卧底的。”
    “你说谎,分明是他唆使你出面,纠集全城豪霸的精
锐,诓我到南湖宰我。同时为了保证成功,由虹剑电棱那贱
妇在通济桥行刺,你这狗杂种……”
    “天啊!我出面诓你到南湖,根本不是我的主意,我更
怕千幻夜叉向我行刺,我那敢先发制人派刺客计算你?岂不
怕你用同样的手段向我报复?”
    “诓我又是谁的主意?”
    “贾八那狗东西的护院总管,阴司秀才东门贵。他危言
耸听,指我接待八表狂生,有意与他贾家作对,也与你作
对,目下釜底抽薪的妙计上策,就是除去你永绝后患。
    贾家不再计较我接待八表狂生的过节,我……我一时糊
涂,也怕贾八那狗杂种向我报复,所以……所以……”
    鬼怪是禹秋阁,往复走动沉思。
    跃坐在地的横天一剑想爬走,手脚一动便被踢得翻倒在
丈外。
    禹秋田仍在沉思,横天一剑愈来愈害怕。
    “贾八没有唆使你赶我杀我的理由。”禹秋田突然自言自
语:“这混蛋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我等于是替他赶走八表狂
生,八表狂生一走我当然也会走,应该会遂他的心愿,为何
做出这种反常的事?他不是四肢发达,心智不全的笨驴。”
    “你说什么?”横天一剑心惊胆跳慌乱地问。
    “我在问你。”
    “问我什么?我去问谁呀?”
    “混蛋!”
    “禹兄,我……真的怕你,不得不……”
    “自保的金科玉律之一:先下手为强除去祸患根苗。这
是豪霸们的共识,我懂。”
    “我错了……”
    “我要知道八表狂生的下落?”
    “打死我我也不知道,那混蛋早就躲起来了,我那能派
人查遍全城?那一家房屋不能藏人?他只要威胁屋主,谁敢
向外透露他的居所?”
    “我有权找你,你是地头蛇,人手多手面广,公门中也
有人可用,给我彻底查。”
    “是是是,我一定……全力查。”
    “你可以定了,日后我还会找你,你知道我住在何处,
滚!”
    横天一剑如逢大赦,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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