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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23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r 11 18:02:12 2000), 转信
四海鹰扬 作者:云中岳
二十三
河湾中修船的地方,六个舟子在沈船主青蛟的督促下,加紧
抢修底舱。
追一个远不配名列第一流高手的黑煞女魅,用不着这些船伙
计参予。
公孙英一群人,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青蛟几个人忙着修船,无暇理会旁的事,眼看即将完工。这
才想起公孙英那些人怎么还没转回?
青蛟是个很负责的人,他亲自钻入舱底,仔细检查每一处修
补口,觉得相当满意,到府城不过二十多里,航程途中保证不会
沉没了。
他钻出舱,跳下泥泞的地面,往岸边晒满衣物的河岸走,一
面整衣拍掉身上的木屑污尘。
“很好,一定可以安全到达府城,即使漏一些水,也无关紧
要。”他向跟在后面两位伙计说:“除非有人在水底下搞鬼、不
然……”
晒衣物的地方,出现黑衣鹰和黑煞女魅,两个并肩携手而立。
状极悠闲。但黑天鹰戴了鹰头罩的形象、可就够令人吃惊了。
青蛟大吃一惊、只感到脊梁发冷。
“你……你们……”青蛟抓住了分水刀的刀靶,却没有勇气
拔出,骇然的一步步的向后退。
“我给你们片刻工夫。”黑天鹰一面举步一面逼进一面说:
“决定你们的生死去留。”
已经无路可退,再退只有下河。
六个船伙计以青蛟为中心,取出了刀剑,在船边列阵戒备,
胆气渐壮,但外表并不真的坚强勇敢,惊惧的眼神和失措的举动,
都表示出心中的恐惧正与时俱增。
“你的意……意思……”青蛟硬着头皮问:“生死,去留,
怎……怎么决……决定?”
“生与死,去与留,简单明了。”
“这……”
“生,你们拾起刀斧工具,尽快拆毁这艘船,然后带了自己
的行囊,从岸上走或涉水走悉从尊便,走得远远地,去了就不要
回来。
死,那就挺刀剑和我拼命,把命留下。你们的尸体一定会留
下来的,我跟你们包打保票。”
“黑天鹰的保票,比南京四大钱庄的庄票更保险。”黑煞女
魅在一旁助声威道:“十足况现,不抽厘金;凭票即付,七省通
行。”
“你们只是三山别庄的小人物,在下不愿迂怒你们,因此放
你们一条生路,留一分日后好相见的倩义。”黑天鹰语气转厉:
“但你们如果认为值得为三山别庄拼死顾全道义,在下只好成全
你们了。人想活相当艰难,想死却容易得很。说吧!在下等你们
选。”
“你……你究竟是不是彭……彭允中?”青蛟总算仍然沉得
住气。
“不错,我,彭允中,黑天鹰彭允中,天下第八只鹰。”
“罢了!你……你有充分的理由,向三山别庄的人采取报复
的行动。”
“所以我和黑煞女魅追踪前来,与公孙英彻底了断。你们如
果与公孙英有过命的交情、那就留在此地好了。”
黑天鹰的手,按上了刀靶。
“去他娘的过命交情。”一名船伙大声说:“咱们只是投奔
三山别庄的道上朋友,去留有权自主。
虽说道义上这样走不够光彩,但咱们并没有必须为三山别庄
付出性命的义务。好,我走。”
船伙在船右舷用斧头砍了两斧,砍断了一段舷板.空着双
手,沿河湾向古集大踏步走了。
青蛟一咬牙,也用分水刀砍毁了后舱。
片刻间,船成了破船。
口口 口口 口口
天下每一处村镇,每一座城市,都有好人,坏人,与时好时
坏的人。
要想每一个人都成为好人,也许需要十万年,或者一百万年,
甚至更久些。
而这些好人与坏人之间,通常会产生几个代表性的权威领袖
人物,或者自以为是领袖人物的人。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关键性城市(那时的黄河从淮安府入海
内),毫不例外地也有这些可敬的人物。
城内苏州桥西面的镇淮楼,是府城最老、最大、最有名气的
酒楼。
这座大酒楼后来改朝换代之后,被官府没收充公,作为满人
军政府的官营酒楼。
镇淮楼的大掌柜闹海金鳌杨波,就是可敬的领袖人物之一。
至于他为人是好是坏,就得看阁下从那一方角度去看。
好坏有时候不是绝对性的,这是从利害关系下结论,所以世
间永远有纠争。
彭允中和黑煞女魅到了淮安府,但他俩不进府城投宿,在城
南里余地南锁关福样老店落脚。
这里地属山阳县管辖,位于城处,活动要自由得多。
南锁关虽名之为关。但淮安卫并不派官兵驻守,也没有驻守
的必要。
镇淮楼照例申牌以前不招待食客,因此闹海金鳌申牌经常到
各地和朋友们联络感情,处理一些私务。
府城的人,不称他大掌柜,称为杨大爷。
要是有一个冒失鬼猪头三,胆敢当他的面呼名道姓,保证会
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严重些可能从此失踪。
已牌初正之间,福样老店来了一大批粗胳臂大拳头,佩刀带
剑的人。
福样老店的伙计们,像是知道大祸临头,一个个躲得远远地。
邻居们心中明白,有人要遭殃了,大概是那一位仁兄活腻了,
所以不长眼招惹了府城一霸杨大爷。
这些人,就是杨大爷的兄弟、朋友、亲戚、狐群狗党。
一切停当,已可保证全店不会发生意外,门外才施施然来了
七个人。
六位高高矮矮保镖型的人物,拥簇着闹海金鳌杨大爷,前呼
后拥进了福祥老店的店门,店东与伙计少不了在店堂列队恭迎。
彭允中和黑煞女魅,住在东跨院第二进的相邻两间上房,隔
邻有一座让旅客活动与接待朋友的小客厅。
这时,他俩正在客厅中品茗,亲呢地低声交谈。
当然,他俩早就嗅出了危机,看到了凶兆。
但艺高人胆大,江湖闯道者如果事事害怕,还有什么好闯的?
他俩沉着观察,心理上早有准备,外表镇静从容。
厅门口,突然出现四个凶神恶似的大汉,两个把守门外两侧,
两个人厅前面一分,双手叉腰站在门内左右,狼似的凶狠目光,
死盯着倚桌倾谈的一双黑衣男女,像是盯上了迷途的羔羊。
不久,脚步声渐来渐近。
彭允中懒得理会四个把门的人,替黑煞女魅斟茶。
“能猜出来历吗?”他向黑煞女魅低声问。
“还用得着猜?”黑煞女魅笑笑:“淮安论人物,有如此气
势的人只有一个。”
“谁?”
“闹海金鳌杨波,淮安第一霸。在江湖道上,他的名气比不
上足,比下有余。像接引人魔这些魔头,在声威上虽略高一筹;
但论实力,闹海金鳌却雄厚得多。而从这些爪牙的气势与排场看
来,委实令人羡慕。”
“唔!是很神气。”
“要不了多少时日,你一定可以拥有这些。”
“哦!我不想拥有这些,那太苦。”
“太苦?”
“是呀,统率一百个人,你必须照料这一百个人,每一个人
都必有所求。真不好受。”
“原来如此,这不是问题。”
七人个神气地入厅,气氛一紧。
彭允中两人连头都不抬,不加理睬。
摆足威风的人,对这种受人冷落的情景最感愤恨、不但脸上
无光,而且极为难堪。
身材高大,满腮黄须的闹海金鳌,顿时脸色一变,难看已极。
六位从人更是怒容满脸,即将发作。
闹海金鳌强忍怒火,用眼色阻止随从发作,整了整衣袖,轻
咳了一声。
彭允中不是一个真正傲慢的人,只好闻声抬头,虎目炯炯,
注视着脸色不豫的来客。
“在下淮安杨波。”闹海金鳌居然忍下一口恶气,主动打招
呼:“老弟可是彭允中?”
“不错,在下彭允中,江湖匪号叫黑天鹰。诸位请坐。但不知
有可指教?”
闹海金鳌在对面落坐,六位随从在后面雁翅排开,抱肘而立,
怒目而视。
“老弟与黑煞姑娘途经敝地,杨某未能亲迎。十分抱歉。”
“好说好说。在下出道甚晚,对各地同道前辈均感陌生,不
敢冒昧投贴拜会,杨爷恕罪。”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弟这么说。岂不见外?俗语说、
在家靠父母,出外先靠朋友,老弟在江湖闯道,结交一些朋友是
十分重要的事。”
“在下正在这么做。”
“杨某在淮安,颇有一些局面。老弟与黑煞姑娘,可肯交杨
某这位朋友?”
“这是在下与黑煞姑娘的荣幸。”
“杨某开设了一家酒楼,称镇淮楼。老弟与黑煞姑娘既然认
为杨某是朋友,请让杨某作东,在镇淮楼为两位设宴洗尘。还请
赏光。”
“杨爷,真抱歉。”彭允中委婉拒绝:“在下与黑煞姑娘.
正准备雇船过大河北上,行期紧迫,错过旅程,要追寻的人可能
溜之大吉,所以不敢稽延。杨爷的盛情,在下与黑煞姑娘心领了,
日后再经贵地,一定具贴前往拜安。”
“哦!老弟要追寻的人是……”
“江南黑道第一霸,天下三庄之一,三山别庄的大少庄主公
孙英。”
“唔!原来是公孙太少庄主公孙英贤侄。”
“原来杨爷与公孙家有交情。”
“呵呵!同道嘛!二十年前,杨某也曾仗一把盘龙护手钩,
在江湖闯出一番事业,与狂彪公孙龙老哥颇有交情。住处相距非
遥,迄今不时仍有音书往返问候。”
“呵呵……”彭允中也笑:“那么三山别庄的事故,杨爷必
定已经知道详情了。”
“这个……”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公孙英—群英雄好汉、必定在尊府,
或者在镇淮楼作客了。”
“是的,他们昨晚光临寒舍。”
“那么,在下相信公孙英的说词,必定与在下的话是不一样
的了。”
“老弟又是那一种说法?”
“在下所要说的是事实。”彭允中郑重地说:“事实是在下
出道没几天工夫,江湖人可说陌生得很。
既不认识可敬的前辈名宿,也不知道谁是武林风云榜上的英
雄是谁。与三山别庄公孙家的人,更是无仇无怨。
可是,公孙英兄弟无缘无故,用消元散暗算在下,掳入三山
别庄打入地牢,酷刑迫供要在下招出艺业师承。
并且他三番五次用各种阴谋诡计要我的命,最后在下跌落八
公岩褚家的佛堂陷井,这狗东西不惜杀尽好友褚家满门,火焚诸
家烧毁陷井想要将我化成飞灰。
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在下与他公孙家誓不两立,不死
不休。杨爷,当然,朋友的交情不能与陌生人比,该怎么办,你
瞧着办好了。”
“老弟,你这是一面之词……”
“全镇江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是否一面之词杨爷你心中应该
有数。”
“三山别庄被你纠合桃花坞所毁,没错吧?”
“公孙庄主从桃花坞女匪手中,谋夺了她们花了无穷心血夺
获的广东皇贡,她们有权讨回公道。这与在下的仇恨风牛马不相
及,岂能怪罪在我头上?哼!岂有此理。”
“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是吗?”
“话是不错。杨爷是有意替双方和解?”
“杨某不才,自信还有几分担当。”
“好,冲杨爷的金面。在下答应和解。”
“杨某深感荣幸、老弟的条件是……”
“在下的条件很简单,可说是最低的条件。公孙英必须同在
下返回镇江,由他父子在三山别庄废墟,当天下英雄之面,向在
下公开道歉披红挂彩、要求不苛吧?”
“这……”
“易地而处,杨爷肯这样宽宏大量吗?”
条件真是太宽大了,闹海金鳌按理绝对没有反对的理由。但
依情势论、公孙英根本就无法办到,怎能接受?
公孙英怎能劝爹公开向仇家道歉。
即使三流人物,也不肯做这种声威扫地的事。
“老弟未免强人所难。”闹海金鳌不悦地说。
“依杨爷之见,又待如何?”
“由杨某治酒,替你双方和解,由公孙贤侄即席向老弟道歉,
如何?”
“就这样简单?”
“就这样简单,大家都有面子。”
“办不到。”彭允中说得斩钉截铁。
“这么说,老弟是不给杨某面子。”闹海金鳌语气一冷。
“这是杨爷处事不公,错不在我黑天鹰。”彭允中态度也变
得强硬了。
“什么?你……”闹海金鳌变色拂袖而起。
“你给我最好听清楚。”彭允中也倏然而起:“说句不中听
的话,你根本就不配做调解人。
你的声望地位,也不够充调人的份量、不要在我黑天鹰面前
大呼大叫。告诉你,我不吃你那—套。”
“你……你你……”闹海金鳌快要气疯了。
“这小子不识抬举,我来教训他。”一名大汉怪叫,绕出
冲上、二龙争珠出手疾探彭允中的双目。
毁双目,怎能说是教训?
彭允中冷笑一声,食中两指一拂,快如电光一闪,将对方行
将及眼的食中两指齐根拂断,下面一脚挑出。
“哎……唷……”大汉狂叫,俯屈着身体暴退,左手食中两
指折断处鲜血直流。
“不知自爱的人,不妨一拥而上。”彭允中离开桌旁,等候
其他五个怒叫着要扑上的人出手:“不是猛龙不过江;黑天鹰如
果没有几分能耐,岂敢在天底下猎食?闹海金鳌,你最好阻止你
这些打手送死。”
“不要紧,这些人都不是怕死的胆小鬼。”黑煞女魅在一旁
娇叫:“他们一定自以为比公孙英高明,人数也并不少,所以敢
张牙舞爪,快上呀!”
一句话惊醒了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莽夫,他们任何一个人也
没有公孙英高明。
已经近身正想出手的一名大汉,闻声悚然收势后退,眼中有
恐惧的神情。
“你鬼叫什么?”另一名大汉扑向黑煞女魅怒叱,一掌劈向
他的左颈根,掌风居然浑雄无比,速度也颇为惊人,武功的根基
不弱。
黑煞女魅自从与彭允中结伴同行,经彭允中以言行感化和解
心中的偏激,心情日渐开朗。
无形中得失之念减弱了许多,也就参悟了心意神通相感就的
境界,身手之灵活无形中进步了许多。
出手间舒放自如,已非吴下阿蒙,她自己也感觉出这微妙的
变化。
黑影疾闪,魅影功更上一层楼。
“劈啪啪!”一连三记正反阴阳耳光,把挟怒出手的大汉打
得晕头转向,几乎仰面摔倒。满嘴流血,大牙松动,连退四五步
方被同伴扶住了。
“本姑娘第一次手下留情,心中没有起杀机。”黑煞女魅微
笑地说:“算便宜你了。如果你们认为我黑煞女魅的绰号名不符
实,不久你们就会发现自己的错误。”
男女各出一击,大获全胜。
盛气而来的人,立即气沮傲消。
闹海金鳌脸上无光,下不了台,钢牙一挫,手搭上了盘龙护
手钩的钩柄。
彭允中冷哼一声、手徐徐据住了刀靶。
气氛一紧,将接近爆炸的临界点。
“刀光剑影,杀气冲霄,你们干什么?”客厅内踱进一位青
袍人冷冷地说:“山阳捕房的周柿头,最讨厌有人在他的管区,
公然动刀子,打打杀杀砸他的饭碗。为了怕县太爷拿他的屁股蛋
出气,他会反脸不认人的。快了,他快要来了。”
不怕官,只怕管;闹海金鳌虽是淮安一霸,到底不敢公然与
公门人作对。
“小辈,你听清了。”闹海金鳌乘机上台:“日落之前,你
们两人必须离境。不然,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在下听涓了。”彭允中冷笑。
“杨某说话算数。”
“你也给我听清了。”彭允中声色俱厉:“黑天鹰也说话算
数。彭某闯荡辽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任何地方,我爱来就来,爱去就去。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充大
爷,没有人能威胁我该怎么做。
从现在开始、假使有人向在下和黑煞姑娘偷袭暗算,而又让
在下查出是出于你的指使,或者是你的爪牙自作聪明妄为,在下
唯你是问,一切后果由休负责。”
“哼!你……”
“你不要哼,在下说得够清楚明白吗?”
“杨某……”
“你怎么样?你比三山别庄二四百个高手名宿强多少?你阁
下的武功,比生死二门高明多少?”
“你……”
“三山别庄号称天下三庄之一,高手如云,固若金城汤池,
三十年来从没有人能越雷池一步。
我黑天鹰两度进出,杀得进去杀得出来,刀到人死,血流成
河。你,什么东西?我警告你,惹火了我黑天鹰,我不把你姓杨
的基业连根铲除,就不配在江湖称雄道霸。”
所有的人,包括门边的青袍人在内,全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脸色大变。
声势汹汹,杀气腾腾;别看他平时一团和气,发起威来还真
有气吞河狱的霸王威风。
闹海金鳌生得贱,欺善怕恶标准的土霸面目,被彭允中咄咄
逼人,充满凶兆血腥的话,惊得心中发冷,打一冷战傲气全消。
“阁下未免太霸道。”闹海金鳌色厉内荏:“谁知道你结了
多少仇家?谁知道你的仇家何时向你动手报复?出了事怎能怪我,
唯我是问?你……”
“淮安是你的地盘码头,出了事不找你找谁……嗯?”
彭允中得理不让人。
青袍人搓着手,举步接近。
“老弟,这样好不好?”青袍人向彭允中笑笑说:“淮安地
方的庙小,一天之内来了一群大菩萨,难免会有无法容纳的大麻
烦。釜底抽薪两全其美的办法,是请大菩萨们离开,别找大庙安
顿,老弟意下如何?”
“还是要赶在下和黑煞姑娘走路?”
“岂敢岂敢?在下的意思,是请三山别庄的人一起离开。杨
兄在此情形下,放弃左右袒的举动,干脆两面不管置身事外,免
得两头遭怨。杨兄。意下如何?”
“兄弟已经答应公孙少庄主……”闹海金鳌讪讪地说,让步
的态度极为明显。
“杨兄,不是我说你。”青袍人说:“江湖闯荡半生,应该
看出时势兴衰,知道时力而为,对是非也有些分寸,是不是?
公孙英迫害彭老弟在先,杨兄早就该将他们请走的。因为你
无法过问他们的恩怨是非。你这一来,反而中了公孙英拖朋友下
水,要朋友挡灾的诡计,何苦来哉?
我敢保证,公孙英那群人早已知道你挡不住,只要——有风吹
革动,他们一定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丢下你独自承受大灾难。”
“奸,兄弟只好不管了。”闹海金鳌沮丧地说。
“这才是俊杰、杨兄。”
“只是,兄弟忍不下这口气。”
“杨兄打算……”
“兄弟要见识见识彭老弟的所学。”
青袍人的目光、转向彭允中。
彭允中心中雪亮,这位青袍人明里打圆场,暗中打坏主意。
要用和平的糖衣,探索他的武学根底。
他胜了,对方同样的可以光荣的退却;败了,对方就可以毫
无忌惮地摆平他啦!
艺高人胆大,胆知上当,但他不能退缩。
“客随主便。”他淡淡一笑:“杨爷划出道来好了,在下不
亮一手,大概离不开淮安。”
“咱们院子里见。”闹海金鳌愤然往处走。
院子不小,足以施展。
店中的旅客都走光了,店伙们也避得远远地,旁观的只有闹
海金鳌带来的几个人。
“杨某钩上的造诣有限、见笑方家。”闹海金鳌拔钩在手:
“但只学了这一门武拉,不得不用来献丑。彭老弟、请指教。”
黑煞女魅对彭允中有强烈的信心,她在一旁泰然的观战。
青袍人站在她右侧,神色平静脸有笑容,背手而立,神态悠
闲颇有风度。
“杨爷客气。”彭允中缓缓拔刀:“在下练了几年刀,如果
火候不够,请不要见笑。杨爷请。”彭允中持刀行礼、退步立下
门户,刀一亮,神色便完全松驰下来了。
相反地,闹海金鳌却盛气凌人,盘龙护手钩颇为沉重,是以
力胜的兵刃,如非力大气盛的人,不宜使用这神兵器。
所以,摆出的架势。就是有我无敌的强猛气势。
“得罪了。”闹海金鳌不再客气,开始走位、逼进。
彭允中屹立如岳峙渊亭,双目平和地注视着举在眼前的刀把
子。
他的举刀式和传统的刀势有异,手臂贴脸刀尖朝天,整个人
显得松散,神定气闲。
不管闹海金鳌动到何处,从何处接近,他都屹立在原处,双
脚像是钉牢在地面,似乎已变成石人。
闹海金鳌连换五次方位,最后一次已接近他的左后方不足入
尺,伸手可及。
闹海金鳌竟然不出手攻击,彭允中也丝纹不动,似乎身后侧
的强敌并不存在。
旁观的人深感惊讶,弄不清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该攻不攻,
该防不防,透着邪门。
青袍人眼神一动,悚然而惊。
“黑煞姑娘。”青袍人侧头向黑煞女魅间:“闹海金鳌为何
不出手攻击?”
“我怎么知道?该问闹海金鳌呀!”黑煞女魅其实也说不出
所以然来。
“贵友与人交手,都是这种功架?”
“我也不太清楚。”
“姑娘怕泄漏彭老弟的所学?”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那配泄漏他的所学?”
闹海金鳌不是白白错过出手的机会,而是心里所受的压力太
大。
彭允中的举刀式本来就令人莫测高深,刀身直置刀锋向左,
从刀身的反映中,可以看到身后的动静。
在这位老江湖的鹰目中,清晰地看到刀身上出现一只彭允中
的眼睛,明白地显示出,彭允中可以从刀身上看到身后的动静,
反映在刀身上的眼睛似乎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扑上去的勇气因
此消失了一半。
绕到彭允中的左侧,看不见刀身上的眼睛了。
一声沉喝,紧张的气氛冲破了临界点猛然爆炸。
钓似雷霆,斜向劈落,风雷骤发,凶猛接触。
彭允中的身形向右前方闪出,扭旋,刀光电闪,刀气似殷雷。
快!快得令人目眩,各出一招、胜负立判。
闹海金鳌一钩走空,本来想收招变招,岂知身形一动,突觉
真气浮动,力泄的感觉突然光临,左助轻微一震,接着疼痛感袭
到。
“咦!”有人惊叫。
这瞬间,青袍人欺近了黑煞女魅,出其不意近身,左手五
指如钩,伸出了。
同一瞬间,彭允中发出一声咒骂,人如怒鹰飞到,刀光似电
光一闪。
同一瞬间,闹海金鳌收不住势,踉跄前冲,突然以钩支地稳
住身形,左手掩住了右肋,指缝中有鲜血沁出,身躯一晃,摇摇
欲倒。
一声吼叫,青袍人如飞而遁,发狂般奔向院门,一闪不见。
地下掉落一条手臂,是青袍人遗落下来的,被彭允中齐肘砍
下了。
“这狗东西可恶……”黑煞女魅骇然叫。
她的右肩衣破了,被抓掉一声布帛。
假使彭允中这一刀来晚一刹那,她便会落入青袍人爪下了。
“大爷,你……”一名大汉骇然问,还不知道闹海金鳌挨了
一刀。
“咱们……走……扶……扶我走……”闹海金鳌的声调全变
了。
彭允中哼了一声,刀向对方一指。
“你敢走?”他沉声说。
“你……”闹海金鳌语不成声。
“刚才那家伙是你的人。”
“不……不是……”
“他是何来路?”
“鬼手高。”
“他是老几?”
“柳……柳淮关的……的高六爷高淮,城……城东郊的地盘
是……是他的。”
“你串通了他?”
“他是我杨波最……最强劲的对……对手,他……他才是公
孙龙的好……好朋友。他死掉,我……我一定开……开筵一百桌
来……来大事庆祝。”
“好,你可以走了。你可以开五十桌盛筵来庆祝了,因为他
虽然没死掉,但断了一只手,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强劲对手
了。”
“这……”
“你还不走?”
“好,我走。”闹海金鳌崩溃了。
“日落之前,你如果不将公孙英那群狗东西赶离府城,我失
去找你,我会宰掉你。”
闹海金鳌一言不发,在两名大汉的扶持下,可可怜怜狼狈而
走。
口口 口口 口口
两名大汉到码头雇船,要驶往清江浦,出运河过大河,到对
岸的运口入童家营镇。
可是,这里雇不到这种可载二十余人的短程船只,过大河风
险也太大。
连找多家船家,最后碰上了一身黑的彭允中和黑煞女魅,胆
都快吓破了,鼠窜而走。
没有船过不了河,过不了河更到不了京师啦!
追逐的人,不时在附近现身,东道主人又催促离埠,真是走
投无路,进退两难。
狗急跳墙,必须走出一条生路来。明知一离开城市闹区,就
会受到彭允中的无情袭击。留下来则夜间难逃大劫。必须二十六
着走为上着。申牌初,二十余人分为三拨,悄悄绕道北关化整为
零远走高飞。在城北十里的淮北关,三拨人重新会合,雇小舟渡
过运河,绕小道西行,走上了至桃源县的大道,急如丧家之犬,
向西又向西,要到泗洲投奔朋友求援。
说快真快,入暮时分,他们便赶到清河县与桃源县交界处的
平柳集。
要摆脱紧迫追踪的人,唯一的秘诀是尽快远走高飞。不走大
足,最好是插翅飞出八千里,就可以安全了。
可惜他们不会飞,而追的人却比他们快得多。
桃源县,也就是现在的泗阳县,从前也称泗阳或者桃园,东
距府城一百二十里,脚程正常,一天便可赶到。
往西南行,约九十里左右是凤阳府的直隶州泗洲。
平柳集也是一个小集,百十户人家,设有旅舍,他们应该在
此地投宿。
想像中,他们已摆脱了彭允中黑煞女魅的追踪了。
距集口还有两里地,已经可以看到暮色朦胧中的集门栅门,
心神一懈肚中咕噜噜叫,饥火中烧、该找地方进食了。
后面的人,刚通过池塘边的一排大柳树,但叫到身后传来怪
叫声。
“哎呀!他们过去了呢。允中,快醒醒。”
是黑煞女魅娇娇甜甜的叫声。
众人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心中叫苦。
两个黑影下站起来,显然在树下睡了一大觉。
“哈哈!果然是他们。”是彭允中的语句,错不了。
“咱们拼了!”有人怒吼。
“欺人大甚,拼了!”
有人附和。
摄魂妙剑是最冷静的人,立即急叫:
“快走!到衬里去,快!”一群人像是发了疯,撒腿狂奔。
丧了胆的人,就是如此德行。
其实,他们人多势众,大家同心协力,仍可全力千拼,不见
得落在下风。
彭允中与黑煞女魅并不追赶,避免对方作困兽之斗,反正两
人的目的不在歼灭这些人,而志在利用这些人引出主要的人物公
孙龙。
钉牢了小的,还怕找不到老的吗?
迄今为止,两人还不敢深信公孙龙仍在南京。
泗州,有黑煞女魅的死对头无情剑,正好乘机找这位仁兄算
总帐。
公孙英真成了惊弓之鸟,怎敢在市集逗留?急如漏网之鱼,
星夜南下狂奔,奔向有朋友相助的泗州城。
午夜一到,他们看到了泗州城的灯火。
“谢谢天,泗州到了!”
有人打起精神欢呼。
泗州有他们的人,有他们足以依赖的人。
“姓彭的杂种!”公孙英转头向身后切齿咒骂:“你来吧!
你赶快追来送死,魔爷爷一定可以挖出你的心肝来下酒。小妖
精们会吸尽你一身精髓。你来吧!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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