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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ormlier (暴风中的潜伏者),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盗贼天子1-12作者:大懒虫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Dec 1 17:38:33 2004)
正文 序章
东汉末年,东汉的第一十二代皇帝汉灵帝刘宏重用以张让为首的宦官“十常侍”,中
央政权交替控制在外戚和宦官手中,使得朝政混乱不堪。
其时,全国各地灾荒不断,叛乱频繁,仿佛在预告着东汉皇朝的衰落。外戚、宦官、
贵族、官僚不顾人民的死活,拼命搜刮,广大农民无衣无食,生活在饥寒交迫、水深火热
之中。单是河南一地的农民,便十之四五死于饥荒,更有甚者甚至于全家都饿死。迫于生
活的农民不堪忍受这种折磨,纷纷起来反抗。东汉政权处于风雨飘摇的危机之中。
继承了战国时期的道家思想和神仙方术的道教也于此时在民间大肆兴起。其中表现最
为突出者,是太平道教主——河北人张角。他所领导发动的“黄巾大起义”,不但声势最
大,而且波及范围最广,虽然这次起义最后仍被以外戚何进为首的官僚势力镇压下去,但
仍然给了腐朽的东汉政权以致命的一击。而这时候的东汉人民,也正热切期盼着开创新时
代的英雄出现......
正文 第一章 幸运的盗墓贼
正文 第一章 幸运的盗墓贼
我是一个孤儿。
人们但凡说到孤儿,总免不了联想到可怜一词,其实,我一点都不要人们可怜。因为
我是一个狡猾的、快乐的、富裕的、英俊的、可爱的、身手敏捷的、......的孤儿。总之
,我的优点数不胜数,暂时不为大家介绍了。
建宁元年——也就是我成为孤儿那年,我刚好六岁,当时刚刚即位的皇帝叫刘宏——
就是后来被人叫做汉灵帝的那个笨蛋。
照说,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我不应该这样子说他,而且我和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也
没有权利这样去说他,但他太替姓刘的人丢脸了,居然叫一个没有鸡鸡的人妖做“阿父”
,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要忍不住骂他做笨蛋。
说到这里,聪明的你应该猜出我姓什么了,不错!我姓刘,叫刘云(本来叫刘聪的,
后来我因一时冲动,杀了很多官兵,亡命江湖的时候,便改名叫了刘云),字敬德,祖籍
汝南郾城。在我快满六岁的时候,郾城一带发生了大水灾,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多都淹死或
者饿死了,我父母为逃避饥荒,带着我随难民逃荒逃往京城洛阳。不幸的是,父母在逃荒
的路上染上了该死的瘟疫,还没有到洛阳就逝世了,幸好我们一家在路上结识了一个叫王
剑的青年游侠,所以我父母临终时将才六岁的我托付给了王剑叔叔。可能是我冰雪聪明加
上嘴巴又甜的缘故,王剑叔叔也答应了。
就这样,我和王剑叔叔掩埋了我父母的尸身之后,来到了京城洛阳。
洛阳不愧是京城,真是好大,我满五岁的时候爹爹抱着我去郾城里赶过一次集,当时
我就觉得郾城真大真热闹,但我到了洛阳后才知道,郾城根本不能和洛阳相比,洛阳比我
们那里的郾城要大多了,人也要多得多。街道上人来人往,好象每天都在赶集一样。市集
上什么都有得卖,我一个刚进大城的乡下孩子,自然也就瞧得有点眼花缭乱了,要不是王
剑叔叔紧拉着我的手,我想我一定会就这样把自己丢失在人流里。
王剑叔叔在洛阳有朋友有房子,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多养活一个我还是可以的。随后
的五年时间里,我都和王剑叔叔住在一起。那五年是我过得最充实也最沉闷的五年了,王
越叔叔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内功剑法,教我做人的道理,还教我要爱护百姓、修身养性、
忠君报国。
这一切本来很好,我学习起王剑叔叔教的东西来也很认真努力,书看了很多,剑法也
练得有板有眼,如果王剑叔叔那次没有出门访友而一去不回,如果我没有因为一时激于义
愤而冲动地去杀官兵,如果我没有遇到李鬼,我想,我后来一定是个像王剑叔叔口中说的
那样忠君报国的大忠臣。只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不可以挽回的,所以我注定要成为现在
这样的堕落者。
不过,追忆前事已经无益。既然这样,我还是和大家说说我从十一岁到现在的这段经
历吧。那天王剑叔叔跟我说,他要出远门拜访一位好友,可能要两个月方能回来。要我自
己在家里认真读书练剑,我自然连忙答应,于是,王剑叔叔拜托了一个在洛阳的好朋友照
顾我之后,便出门去了。但是三个月过去了,王剑叔叔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起来,
于是便去问那个王剑叔叔临走前拜托的朋友。
王剑叔叔的朋友叫耿桓,字仲文,是位年轻的饱学之士,在洛阳城里也小有名气。我
到他家去问他时,他正在家里击节而歌,唱的是屈原《离骚》中的一段。见我到来,便问
我此来何意,我连忙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耿桓哈哈大笑数声,叫我不用担心,说王剑
叔叔的剑法天下驰名,现在天下虽乱,但王剑叔叔自保绝对有余,说完后便不再理我,又
去唱他的《离骚》去了。我也只好按下心里的担忧,告辞出来。
结果我刚刚出了耿宅大门,就被一个冒失鬼撞得七晕八素的。起身看时,却发现原来
是一个熟人,正是这两个月经常送钱粮到王剑叔叔那里给我的耿宅仆人张风。若在平日,
这张风一定会将我扶起来连声道歉陪不是,但那天他却只道了声“刘公子对不住”后便匆
匆忙忙地朝耿宅里奔去,好象有什么急事要禀报。
我虽然被张风撞得有些疼痛,但一来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二来这张风经常帮我送钱粮
来,劳苦功高,不好为难他,也就没有在意,迷惑地摇了摇头后便回王剑叔叔家里去了。
没想到刚回家没有多久,张风便神色慌张地跑到我这里来了,一见面便将一包沉甸甸
的东西塞了给我,然后便叫我快逃。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然连忙追问,张风神色焦急,又被我拉着走不开,只好向
我解释。
原来耿桓心性高傲,看不怪朝廷中宦官当道、外戚专权的现象,几天前就着酒意写了
一篇叫《告乡赋》的文章,文辞激烈,狠狠地讽刺了一下宫中那些手掌大权的宦官,本来
以耿桓的名声,这篇文章是无法传到宫中让那些宦官知道的,耿桓也仅仅将这篇文章给少
数几个好友看过,不料耿桓的这些好友中有个叫李儒的小人,贪图富贵,不是个好东西,
认为这是一个能让他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于是便向宦官手下的密探告了密,将耿桓给出卖
了。
宫中那些宦官们听了这事大怒,于是找了个“妖言惑众”的名目要将耿桓族诛,这消
息不知道怎么的被张风知道了,于是连忙从外面赶回来要耿桓快逃,没想到耿桓脾气他妈
的特臭,非但不逃,反而在家里指名道姓地大骂起来。不过耿桓虽然不顾自家性命,对朋
友还是够义气,气恼之下还记得要张风到我这里来送信,并拿了一百五十镒黄金,要张风
给我并叫我快逃。
我听得一阵目瞪口呆,这些年我在王剑叔叔的教导下埋头练剑读书,没怎么出过房门
,对外事自然也不闻不问,还真不知道写篇文章骂骂人会招致灭门大祸的。见到张风暗暗
垂泪的样子,我突然一阵冲动,回房拿了柄剑,拉着张风就朝耿宅奔去——王剑叔叔平日
常对我说,为人要做到忠、孝、仁、义、礼、智、信这几点,方可无愧于天地。这耿桓这
三个多月来对我照顾有加,自身危难之际还记得派人提醒我快逃,不想连累我,着实令我
感动,他既然这么讲义气,我自也不会做个见死不救、临危潜逃的懦夫。
张风见我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提剑狂奔,本来要劝我速速逃离的话也被我吓得吞了回
去,只好跟在我身后紧赶。
耿宅离王剑叔叔家本近,我又赶得很急,用上了王剑叔叔所受的“千里腾挪术”,所
以走至中途,张风便被我摔下老大一截了,待我快到耿宅的时候,张风便连我的人影都瞧
不见了。不过我尽管赶得很急,终究是迟了一步,耿家已经被官兵重重包围了。
一见这情景,我心里便挣扎了起来:以我的武功跟这么多官兵作对,无疑是自找死路
,但耿恒对我极好,又是王剑叔叔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犹疑了一会,终究王剑叔叔的
教导在我心里占了上风,于是我咬了咬牙,抽出长剑便冲了上去。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舞着把长剑往一大群官兵杀去,那场面简直有点好笑。所以围观
群众中和官兵中都有人大笑出声,不过当第一抹血迹飘飞在空气中的时候,便没有人敢再
笑出声来了。换之的,是惊呼和尖叫。
我苦练剑术五年,成绩虽然可喜,但终究人小力弱,不能持久,况且这次执行命令的
还是皇室禁军——羽林郎卫士,不但士兵本身素质较高,身上每人还都披有铠甲,我要想
正面杀人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亦有我的优势,一是禁军轻敌;二是我手中所持宝
剑为当朝铸剑大师孔磨林亲手锻造的一把精品,锋利异常,破甲断骨,如斩豆腐。所以官
兵虽众,竟然也被我在他们大意轻敌、措手不及之下连杀数人,冲了进去。
一进耿宅,我便发足狂奔,身后怒吼之声不绝,几个禁军中的什长和伍长越众在我身
后追来。我暗自叫苦,因为耿宅内已经有一队禁军进来搜查拿人了。有几个听到响动后正
放下手中物事,提枪朝我奔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怎么办?这一刻,我突然深悔自己孟浪。
危机关头,我来不及懊悔多想,长剑一震,撂开一柄当胸刺到的长枪,左手回缩收腕
,抓住另外一根接踵而至的长枪,内劲疾转,猛地后拉。那持枪卫士料不到我个小孩子竟
如此大力,骤不及防下被我生生拉动身形,长枪从我肋下穿过,朝一个向我身后扑来的执
刀什长刺去。
一声惨呼从我身后响起,显然那个什长已经中招了,我低头避过另一把朝我脑袋刺来
的长枪,双足发力,贴地猛飚,同时右手利剑横扫,挡在我前面的三个卫士连连惨呼,六
只脚掌已经和他们身体分离。
这几下兔起鹘落,交手十分快捷,待到耿宅里另外几个禁军卫士回过神持枪奔来,我
已经脱出包围,并持剑跃上了房顶。身后追来的几个什长气得哇哇大叫,却拿我全无办法
。
我站在房顶,冷目朝院中打量。耿桓已经被那些禁军卫士五花大绑拿住,他身旁有几
个身首异处的尸体,看打扮应是耿宅下人,鲜红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另有几
个女眷也被绳索捆绑住了,其中有个八九岁左右的女孩儿生得异常美丽可爱,被一个禁军
卫士拿住,身上却没有绳索缠绑,正在那里不断挣扎大骂。
这时,围在耿宅外面的羽林禁军又进来了一队,却全是些手拿弓箭的射手,我看的头
皮一阵发麻,正在哀叹自己运衰将要命丧此地的时候,异变陡起:那个不断挣扎的小女孩
竟然张口狠狠地咬在那拿住她的卫士手上,那卫士吃痛,手松了开来。那小女孩得脱束缚
,丝毫不理旁人,撒腿就朝我这边跑来。
我看得大喜,趁着那些弓箭手和卫士分神一愣的瞬间,飞跃而下。接着毫不迟疑地拉
着那个女孩子的手,又朝房顶跃去。
多年苦练,这时候总算发挥功用,全力施为下,那小女孩竟然真的被我拉着跃上房来
,但我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三十来支利箭在我踏上房顶的瞬间朝我和那女孩射至,我长
剑飞舞,磕砍断磕飞了大部分箭矢,但匆促之间,不免有些遗漏,护得那小女孩,我自己
右肩却中了一箭。剧痛中,手中长剑失手从屋顶坠下。
我迅速回头遗憾地看了一眼:一者遗憾没有帮上耿桓什么大忙,终究没能将他救出;
二者也为王剑叔叔赠我的宝剑就此遗失感到遗憾。
趁着那些箭手换箭的当口,我强忍剧痛,拉着那小女孩从房顶飞驰而去,刚才那惊鸿
一瞥间,我仿佛看见了耿桓脸上一丝安慰放心的笑容。
从耿宅屋顶沿着洛阳东大街一路飞驰,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将那些卫士暂时摆脱。我暗
自庆幸,幸好禁军这趟拿人没有出动什么高手,那几个带队的长官中没有一个有高来高去
的本事,要不然这次我便死定,更别说还要救人了。
拉着那小女孩的手,我又再狼狈逃窜了一阵。右肩箭创剧痛实在难忍,我只好找了一
处偏僻点的地方停了下来。将箭从肩上拔了出来,在那小女孩的惊呼声中,血液汩汩地从
创口流出。在小女孩的帮助下,我草草将肩上箭创缠了一下,接着便又拉着她继续逃窜。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和那小女孩竟然在城门口碰到了张风,在那一百五十镒黄金的帮
助下,我们三人顺利逃出了洛阳城。
出城后我便由张风口中得知,我所救的那个女孩子果然是耿桓的女儿,名叫耿妮,当
时才七岁多一点,是耿恒唯一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我心理稍微好过了一点:虽然没有
帮上耿恒什么大忙,但救出了他唯一的骨血,也不无小补。而我,也对得起王剑叔叔多年
的教导了。
随后的三个月逃亡生活,我们不敢走大路,只好沿着熊耳山西进,多得有张风这个人
的存在,我和耿妮才没饿死冻死。虽然张风武技低微,但野外求生的本事却令我大感佩服
,这也让我从张风身上学到不少求存之道。
三个月后,我们到了离长安不远的蓝田。镇子我们是不敢进去的,毕竟杀了官兵等于
造反,被抓住了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我们只好在一座破庙里过夜。就是在
这坐破庙里,我们碰到了一个叫‘梨花圣母’的漂亮夫人,凭着王剑传授给我的经验,我
一眼就看出这位漂亮夫人是个了不起的高手,而她也看中了耿妮妹子的资质,出言说要收
耿妮为弟子。我和张风认为这位夫人慈眉善目,不象坏人,而且耿妮毕竟年纪幼小,总不
好一直和我们逃亡天下。于是同意了她要收耿妮为徒的要求,在我连哄带骗之下,终于哄
得耿妮同意随那位“梨花圣母”而去,张风身为耿家下人,自然也是要随着去照顾他们小
姐的了。
第二天,我们三人终于分手,张风将他身上的钱财尽数拿了给我,又感谢了我几句,
便和耿妮一起随那位夫人去了。
随后的日子,我便开始了历时两个月的流浪躲藏生活,因为从张风身上学到不少谋生
技巧,又有钱财在身,所以这段日子还不算太难过。但是钱财终究有用完的时候,我又不
好明目张胆地去城里露面谋生活,所以又两个月后,我便沦落到三餐无继的地步了。
就在我快要饿死在山中的时候,我幸运地遇到了一伙盗墓贼。那伙盗墓贼的首领姓李
,叫李鬼,他发现了我会工夫后,不但买了食物救济了我一顿,还极力邀我入伙,我见他
态度诚恳,又听他说盗墓是条发财的捷径,心动之下便同意了。于是,我正式成为了一名
挖别人家祖坟发死人财的盗墓贼。
自商朝以来,各种各样的鬼魂之说便深入人心,于是陪葬之风盛行。这种风气,上至
王侯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遵循不误。主要原因是他们都深信人死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所以要带上些财物好到阴间继续享受。这自然方便了一大批投机取巧的人,因为要是运
气好的话,挖到一个富贵人家的墓穴,足可以使人一夜之间成为暴富。
只是,高利润常常伴随着高风险,许多富人的墓穴里都安装了杀人的土木机关,一个
不小心,便会死于非命。况且,掘人祖坟,终究是一件十分缺德的事情,一旦为人发现,
枭首示众是绝对免不了的,所以盗墓贼一般都小心翼翼的。
我所在的盗墓团伙人数不多,(事实上,盗墓团伙的人数大多都没有超过十个,更多
的都是单独干或者一两人合伙干)算上我才七个人,为首者李鬼在这一方面是个大行家,
他盗了二十多年的墓,虽然所获不丰,却从未失手(废话,他要是失过手,早被斩首示众
了)。
在我加入这个团伙的第三天,李鬼便选好了一处作案地点,那是一个秦时富户的古墓
,据说这人当年下葬时的陪葬物甚丰,我虽然不知李鬼的消息从何而来,不过既然加入了
,总得要尽一份力。但我的右手在救耿妮的时候被那一箭伤到了筋脉,使不上力,整条右
臂算是废了。加上我年纪最小,李鬼便没有要我拿着铁镐跟其他人一起挖,只是要我等墓
穴挖通时,进去取陪葬物品。我当时不知道他其实不安好心,只是想利用我当探路石,还
十分感激他对我的照顾。后来我在他们的一次酒后失言中知道了这点,以后干活的时候便
多存了一个心眼——每次我下到墓室中去拿东西时,都将最贵重的东西偷偷藏了起来。分
赃物的时候,我也不和他们争,李鬼分给我多少,我就拿多少。因为这点,李鬼还会偶尔
良心发现,故意多分一些给我,我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东西到手,我便全都存放到我选
好的收藏地点。
有一次我们挖到一个很大也较新的墓穴,墓穴里面的东西非常多,但墓穴里面的机关
也比以前碰到的厉害好几倍。和我一同下去的两个伙伴身手没有我这么灵巧,死在里面。
我仗着王剑叔叔教我的腾挪术侥幸逃得一命,却再也不敢下去了。李鬼可能想到我以后还
有利用价值,也没有怎么逼我,但放弃快要到手的财富他又十分不甘心,最后他咬了咬牙
,要我守在外面望风,他自己带了余下的三个人下去了。不过他的运气没有我那么好,虽
然他将机关尽数破去了,但命也快完了,和他下去的三个同伙身手比起他来远远不如,自
然早就死翘翘了。最后李鬼浑身是血地爬出墓室时,身上中了十八箭,跟个刺猬没什么两
样。他瞪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我,说了一句“便宜你了”之后,便气绝身亡了。那一天,我
刚好满十二岁。
李鬼和其他的同伙都死后,我一个人将墓室里面的东西搬运一空,竟然整整忙了六个
晚上,才堪堪将里面的东西搬完,存放在我收藏贼赃的山洞里。事后,我绝口不谈此事,
在长安混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机缘巧合下,我又加入了另外一个盗墓团伙,又开始继续我
的盗墓生涯,也不知是不是好运一直眷顾着我,随后的三年,我一共加入过七个盗墓团伙
,挖开过中原各地无数个墓穴,但每次其他同伙都不得善终,我却总是侥幸逃得一命。
这样一来,虽然我行事低调隐晦,却也在盗墓行业内博得了不小的名声。因为我不贪
不争,又经验丰富,很多盗墓团伙争相邀请我加入。
我最后加入的一个盗墓团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盗尽天下艳尸团”,我就是认为这
个名字取得不错才加入的。“盗尽天下艳尸团”人数也不多,算上我只有九个,为首者叫
张辛,这个人也是盗墓行业里的一把好手,不过这个人没有我第一个老大李鬼那么会做人
,为人也有些小气,干活的事情要我们这些小弟去做,分赃的时候却总要拿最大的那一份
,所以并不怎么得人心。我最初跟着李鬼盗墓的时候,就学会了“明里不争不抢,暗里偷
偷下手”十二字真言,所以我每进一个盗墓团,不要多久就成了团里最受欢迎的一个。
盗墓是一种将脑袋提在手里玩的危险活,所以很多同伙每干完一票,分得钱财后往往
便放肆花天酒地,因为他们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继续玩乐,只有我不同,我除了作案
时干好自己的本份工作外,其余时间便是看书练功,有一次我们在一座古墓里发现一份竹
简,那是秦朝时一位武功大宗师留下来的练功心得,我如获至宝,分赃的时候我便什么都
不要,只要了那份竹简,其他同伙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我,不过他们一个个大字不识
,不知道那份手稿的珍贵之处,又知道我最喜欢看书,便也没有怀疑,乐得多分一份钱财
。殊不知,真正占了大便宜的却是我这个他们眼里的“书呆子”,自从我得了那份竹简之
后,我的内功便开始突飞猛进,大有一日千里之势。而我整个人的气质也跟着连续发生变
化——由平常到不凡,又由不凡到平常。那段时间感觉最明显的就是跟我一起作案的同伙
了,我们的首领有时候被我一瞪眼,都要吓个半死,其他的人更加不堪,看我的目光也充
满了尊敬的味道。这段时间不是很长,随着我功力的增深,我后来已经可以将那股外放的
霸道威势收敛起来了,只是我这个变化他们都没有眼福看到了,因为在随后的一次盗墓过
程中他们都不幸死翘翘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墓穴也被我们一个一个地挖开,因为张辛从不亲身涉险,一有不
对便立即放手。所以我最后呆的这个盗墓团持续时间也最长,转眼之间,至今已经快有一
年了。
这天我正在长安市集的书肆中搜寻书籍,团里一个叫张辽的同伙却来通知我,说是首
领张辛找我。我正怡然自得地游荡于书肆中搜寻我感兴趣的东西,听到这话,心里颇不高
兴,不过当着张辽的面又不好说张辛的差处,因为张辽是首领张辛的侄子。我只好随张辽
返回我们在长安的巢穴。
说是巢穴难听了点,这其实是张辛在长安购置的产业,张辛除了纠集人手挖挖墓、发
发死人财之外,平时也还要做些正经生意的,当然,货物的来源就有点那个了。
自本朝班超出使西域三十年,恢复西域各国和汉朝的联系以来,长安作为汉朝和西域
各国贸易的重镇,几十年间发展迅猛,各种货物如丝绸、茶叶、瓷器等在长安堆积如山,
西域各国将本国的宝石美玉贩来长安变卖,然后又在长安收购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回国出
售,获利非常丰厚。张辛所经营的货物,便是珠宝和瓷器。因为这个行业能够为他销脏提
供很好的渠道,这一年来我分得的很多珠宝和瓷器也是通过他这个店面销售出去的,虽然
被他抽去了一成的利金,但我也只好认命。
穿过店面摆放货物的前堂,再进去就是我们“盗尽天下艳尸团”的聚合地点了。我和
张辽到达的时候,全团九个人已经到了七个——显然他们只等我和张辽了。
见到我们出现,七人中一个身高近丈的黑碳头站起来道:“贤弟快来,我们又有事做
了。”
我点了点头。这个黑碳头叫魏达,字敬初,武技强横,他和张辽,是团里和我最相得
的两个人。张辽年纪和我差不多,仅仅大我半岁,因为是张辛侄子的缘故,团里面数他辈
分最小,所以他还要称我和魏达为叔。平日他最服气我,有时候我的话比他亲叔叔张辛的
还管用,原因是我不止一次打得他爬不起来,又指点过他的枪法。魏达则大了我足足七岁
,今年二十有三了,练的是北方断刀门的断水刀法,力大刀沉,功力深厚,火候十分老到
,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我的功力虽然比他深厚,但我的右手至今未好,左手剑法虽然狠
辣,但毕竟起步很晚,一切都要自己慢慢摸索,所以顶多和他斗个平手。“盗尽天下艳尸
团”至今未散伙消亡,他的功劳最大。
“张头,选好地点了吗?”在预留给我的椅子上坐下来后,我问张辛道。
张辛小眼睛中光芒一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北邙山,茂陵!”
我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茂陵是汉武帝刘彻的陵墓,里面机关重重,据说是当年一个
姓鲁的鸟人所设计督造,鲁鸟人(请原谅我出言粗俗,作为盗墓贼,我们最痛恨的就是那
些设计土木机关的人了,就因为这些鸟人的存在,不知道使我们多少志同道合的同僚死于
非命。)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土木大师,他所设计的机关自然厉害非常,正因如此,茂陵几
乎就要和秦始皇陵相提并论了。况且,我们都是大汉子民,这样子去偷大汉先帝的陵墓,
也太说不过去了。便是撇开这两层关系不说,单是守卫汉室皇陵的上千军士便够咱们喝一
壶的了,这张辛平时精明厉害,怎么现在突然脑袋秀逗了?
见到我脸上震惊疑惑的表情,张辛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刘兄弟怕了?”
我心中大恨,奶奶的,激我吗?老子年纪虽小,但挖过的墓只怕比你还多得多,从周
朝到战国,从秦代到汉朝,哪一个朝代的墓室老子没有去过?只要你有办法让我进去,老
子就敢进去闯闯。
抬起头来,我也笑了一笑,道:“张头说笑了,只要你有办法让我进入茂陵,我便第
一个进去开路。”
张辛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大笑道:“如此甚好,各位兄弟可都听见了,可以做证。我
前日用重金购得一副茂陵的建筑结构图,刘贤弟你看看!”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并朝
我丢了过来。
我伸手接住,就着密室中的灯火,打开看了起来,刚看了第一眼,我便后悔起来。原
来这张结构图上画得明明白白,茂陵的墓室竟然和他旁边董仲舒、霍去病、霍光、卫青等
人之墓园相通,延绵相接,广达十余里。这样一来,以我的身手要避开守卫的耳目直接进
入茂陵几乎不可能,但要进入与其相通的臣子墓穴却非难事,最要命的是,这张图虽然将
墓室里的结构画得清晰明白,却没有画明里面的消息机关。我看得一阵发晕,他奶奶的,
聪明如我,竟然也被这狡猾的张辛给耍了。
“如何?”张辛讨厌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现在反悔的话必定会招致他无
情的嘲讽,只好点了点头道:“无妨!”同时心里暗骂:今趟算老子栽了,以后咱们再走
着瞧。
“如此甚好,今晚敬初和张辽负责将茂陵东边的守卫引开,我们从卫大将军的墓室进
去,刘兄弟先行探路,我和余下的兄弟随后接应。”
“是!”我和众人答应一声,鱼贯退出房来。走到前堂的时候,魏达拉了拉我的衣袖
,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这句话被张辽听见,我还没有作答,他在一旁却道:“魏叔放心,刘叔轻身工夫如此
了得,必定不会出事的。”
我到了口边的一句话也只好咽了回去,对着魏达点了点头。魏达见我点头,明显松了
口气,接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走,趁着离开工还有点时间,我们哥俩喝两杯去。”
有人请客,我自然不会推辞,望了张辽一眼,见他一脸期盼的样子,便朝他点了点头
道:“你也来喝两杯吧。”张辽大喜,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身后。
长安城最大最好的酒楼叫望月楼,据说是本朝大文豪侍中蔡邕的产业,只是蔡邕在朝
为官,而且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亲自来打理望月楼的生意,现在打理望月楼的,是长安
蔡府的大管家蔡信。这蔡信也是一个妙人,因为我们一年多来经常光顾望月楼,所以现在
已经和他混得厮熟了。
熟门熟路地在望月楼二楼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之后,胖敦敦的蔡信便出现了,见到我后
他眼睛一亮,嘻嘻笑道:“刘贤弟,哥哥我可是快一个月没有看到你了,最近在哪里发财
啊。”
我刚欲作答,魏达却先开口了:“去去去,先给我们几个来两坛杜康,我贤弟发财的
地方多得很,不过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告诉你的。”
蔡信和他捻熟,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答应了魏达一声之后,突然朝我眨了眨眼睛,低
声道:“刘贤弟,我家文姬小姐昨天从京城回来了。”说完后又神色暧昧地朝我笑了笑,
这才下楼吩咐伙计拿酒去了。
蔡邕先生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名叫蔡琰,蔡琰小姐自小便聪明伶俐,文才便给,人也
生得美丽非凡,十四岁时便以一篇脍炙人口的《京华赋》名动长安,十五岁时自号文姬,
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是长安城里公孙贵胄、风流士子们的梦中情人。刚才蔡信口中提到的
文姬小姐,正是这位才气纵横的蔡琰。
说起我和她相识的过程,其实相当老套,也就是那种已成老生常谈的所谓“英雄救美
”。那天我正将一部分不易在长安脱手的贼赃运到我在熊耳山中的一处密穴收藏后回来,
回程时在路上恰好碰上一伙流寇围住了听诏进京的蔡邕父女,那些护送蔡邕先生的家将和
兵士已经被流寇杀得没剩下几人了,情况相当危急。出于恻隐之心,我便拔剑相助。将那
伙流寇杀散之后,蔡邕先生感激不尽,坚持重金相谢,还表示我若想随他一起进京谋个一
官半职,一定尽力为我安排。这些年我大发死人财,活得十分潇洒惬意,王剑叔叔当年的
教导早被我抛到西域去了;而且我又怕被京城的人认出我的本来面目,招致大祸,便婉言
拒绝了蔡邕先生的好意。将他们父女俩护送到京城之后,便回长安了。只是一路上和蔡琰
混得十分相熟,屹然已成情侣;和蔡先生也相谈甚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临别时蔡
先生曾表示我若是想通了,想要为国报效之时,可以去京城找他。
这一晃眼已是半年,没想到蔡琰竟然回长安来了,我不禁又惊又喜,不知道她这半年
在京城可过得安好?
“刘叔,婶子回来了,趁着现在有空,您先去看看吧。”张辽的耳朵真尖,蔡信刚才
的话显然被他听到了。
“是啊,贤弟,这酒可以以后再喝,这媳妇可不能马虎了,像文姬小姐那样才貌双全
的女子,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啊。今天这酒依哥哥看你还是不要喝了,先去看媳妇要紧
。”魏达也开始凑热闹了。
“去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今晚还有行动,一切待过了今晚再说吧,若是留得
命在,我一定努力让她成为哥哥你的弟妹。”被他们两个一说,我的心也活跃起来,回笑
道。
“呸!什么‘若是留得命在’,难不成你对今晚的行动没有把握?”魏达问道。
我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这时正好伙计提了两坛杜康酒上来,张辽接过,拍开泥封,帮
我们面前的酒杯满上,我连忙借机岔开话题道:“喝酒!敬初兄,我敬你一杯!”
魏达只好端起杯来和我干了一杯,张辽自然知机地又立刻为我们倒满,我正要继续敬
魏达,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正色道:“贤弟,你说清楚,若是没有把握,我们现在便
去和张头说,现在时间上还来得及,就算这票买卖不干,我们也不会饿死,若是你有个闪
失,做哥哥的可不答应。”
我心中感动,望了魏达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不想让他担心,笑道:“哥哥不用担心
,我有九成把握,倒是你们俩,身负重任,若是不成功,张头怪罪下来,可有你们好受的
。”
魏达听了,放下心来,接着又不屑地撇了撇嘴,望了张辽一眼,终究没有将到口的话
说出来。
张辛为人小气,几乎到了刻薄的程度,很多兄弟对他不满,便是张辽,在没别人在场
的时候都向我发过牢骚。魏达对他更是不屑,若非他们的经验策划没有张辛老到周全,又
要依靠张辛的店铺销脏,早就不鸟他了。张辛也知道很多兄弟对他不满,但在我没有入伙
前,张辛根本不怕他们不听话,我入伙之后,好几次出色的表现使他感到了危机,隐隐威
胁到了他首领的地位,所以近来便有所收敛,分赃的时候虽然他仍要拿最大的一份,却没
有像以前那么明显了。
张辽这时也好象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望了魏达和我一眼之后,突然咬了咬牙,盯
着我一字一字道:“刘叔,我有一句话想说出来好久了,今天当着魏叔的面,我豁出去了
。你经验丰富,书看得多,武功又好,为人更是大方谦让,团里很多人都服气你,今天只
要你一句话,我张辽的一条烂命便卖给你了。是分出去单干也好,联合团里其他的人逼我
叔叔退位也好,我张辽都跟你。”
他妈的,这算是宣誓效忠吗?我望了魏达一眼,见他也点了点头,不禁摇头苦笑:我
要是想自己单独干,只要放出风声,来当我小弟的人还怕少了?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就是知道这老大的位置不好坐,才几年来都是在别人的手下听命行事。不过现在张辽
这愣头青既然把话说到这当口,我若是严词拒绝,伤了他的自尊心和热情不说,恐怕连魏
达也会疏远我。想了良久,我才缓缓说道:“张辽,我干这行虽然也已经快五年,但说到
经验,比起你叔叔来毕竟有些不足,你看得起我刘某人,我自然十分感激你,不过,阴谋
篡位、过河抽板的事情,说出去终究不好听,不说别人会看不起我,便是我自己,也会瞧
不起自己,这事情以后再说吧。”
“可是,刘叔......”张辽见我没有答应,不禁有些发急。我打断他的话道:“这事
你不用再说了,干这事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我们迫于生计,才不得不然。我本来便打
算再干几票之后便洗手不干了,这些年我颇有些积蓄,若是全部变卖成钱财,大可以够我
做些正经生意了,若是到时候你还想跟我,我们便像你叔叔那样进些货物做正经买卖,虽
然来财慢一些,但总比现在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要强得多。若是你仍想做这行,我也不会
劝你,我今日拒绝了你的好意,不是我不识抬举,只因我深深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
湿鞋’的道理,希望你莫要怪我。”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这段日子被我收敛起的威霸之势
不经意间流散出来,整个人变得威猛无比。张辽被我气势一压,登时便不吭声了。
“刘贤弟说的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话真是形容得入目三分啊,做这事确
实不是长久之计,既然贤弟有此后路,哥哥我也想跟你一起做做生意。不若干完今晚这票
之后我们便都洗手不干了,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我们哥俩的合在一起,应该够我们做生
意的本钱了。张辽你也不用泄气,你若是真心服气你刘叔,最好趁此机会也莫要再做这事
了,以你现在那点本事,这行饭你是吃不长久的。”魏达的功力毕竟比张辽要深厚得多,
没怎么受到我的影响,他见到我的话越来越严厉,便出面打圆场。我被他这一扰,也意识
到自己失控了,连忙将气势收敛起来。
张辽刚被我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我的气势一收,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抬起
头道:“两位叔叔教训的是,张辽知错了。刘叔英雄了得,行事光明磊落,张辽是最服气
的了。是张辽考虑不周,险陷刘叔于不义。怎还敢怪刘叔,若是刘叔不嫌我愚笨,我愿终
身追随不悔。”
“张辽知错能悔,不愧是好男儿,贤弟,我看你就答应了吧。”魏达见状,连忙劝我
道。我能不答应吗?况且张辽刚才的一番话全是为了我好,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人追随,那
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于是我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张辽大喜,连忙端起酒杯道:“来
,小侄敬两位叔叔一杯。”
我和魏达自然不好推拒,拿起酒杯,一口干了。至此,三人开城布公,无话不谈,气
氛又开始活络融洽起来,一时间你来我往,酒到杯干,到两坛酒被我们喝完,已经是可以
行动的时候了。于是起身结帐,朝城外北邙山奔去。
北邙山在咸阳古城的偏北方,离长安不是很远,我们又都有功夫在身,脚程比起一般
人来又快了数倍,黄昏时分,便都赶到了。
在山下用了晚餐,张辛又细细吩咐了一遍行动细节,便开始分头行动,因为魏达和张
辽两人人手太过单薄,而任务又相当重,我便建议张辛多派了一位叫王季的人和他们一起
行动。那王季身手灵巧,轻身工夫相当不错,尤其是深懂藏行匿迹之道,原也是把探墓的
好手,不过在我加入之后,我见他为人还算忠厚,不想他英年早逝,便劝他退居了二线,
探墓之事由我接手,为此他对我暗暗感激不已。这次我推荐他和魏达、张辽一起行动,张
辛还没有答应,他自己到是连忙一口应承下来了,搞得张辛老大不快,看我的目光也比以
前更加嫉恨了。不过我并不怎么在意,既然已经决定干完这票之后洗手不干了,那么他再
嫉恨我也不能把我怎样。
晚上二更时分,守陵军士突然一阵骚动,不久之后,一阵打斗之声便从茂陵西边的方
向传来,紧接着,大呼小叫之声此起彼落,茂陵东端的守军尽数往西边奔去。我和张辛对
望了一眼,都想不到这群守军如此之菜,竟然如此轻易地便中计了,使张辛安排的好几个
后着还没有实施便胎死腹中。不过这样更好,免得我们又要多费一番手脚。
“就趁现在,刘兄弟,看你的了。”张辛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点了点头,飞身而出。多年的盗墓生涯,已经锻炼出了我一双利目,在卫大将军的
墓室前观察了一会,我便迅速找到了开启墓室的机关所在:在一坐石仲翁的头顶一按,大
将军墓徐徐启开,我朝张辛他们招了招手,接着毫不迟疑地往墓室中跃下。
片刻之后,张辛等便跟着我鱼贯而入,墓室里面的封门机关十分明显,我待最后一人
进来之后,便扳动机关,又将墓室封闭起来。
大将军墓建得很空阔,通气孔设计巧妙,墓室中竟然并无预料中的腐臭之气,果然不
愧是鲁鸟人的手笔。我站在墓室通道的前端,仔细打量着通道中的情况,这可不比以前所
进过的墓室,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便要将小命断送在这里了。
“怎么了?刘兄弟,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不过,若是你并无把握,现在便可以放弃。
”张辛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的讽刺意味白痴也听得出来。我回头淡淡看了他一
眼,也不回话,将随身佩剑抽了出来,一步步朝通道内走去。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整个墓室都被我走完了一遍,竟然没有什么机关发动,我不禁
暗暗疑惑:难道那些机关消息年久失修,竟然失灵了?若是这样,那鲁鸟人也不过如此。
“这卫大将军真是寒酸,陪葬之物竟然就只有几个石头人,我们去皇陵吧,不用在这
里浪费时间了。”张辛在仔细地搜过了一遍之后,做出结论。
我点点头,在大将军的棺木摆放处找到机关,开启了通往茂陵的通道。
茂陵的规模比起大将军墓室来果然要宏伟巨大得多,而在它里面摆设的陪葬物也确实
没有让我们失望,明珠宝石、古董珍玩、黄金彩缎等在墓室中央的架设上围着汉武帝的棺
木摆得满满的,晃得人耀眼生花,我潜运功力,将身体调运到最佳状态,一步一防地小心
接近着汉武帝旁边的那些物品。
“嗖嗖嗖——”
八只利箭如闪电般从左右激射而至,我心中暗叹,千般小心,万般留意,还是不慎踩
到机关了,像这种用机簧发射而出的利箭枝枝都携带着重逾千斤之力,根本不是我手中之
剑所能阻挡的,唯一保命之法便是贴地或者腾空闪躲,但这样一来,下一个机关一定会发
生连锁反应,致命一击必定接踵而来。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容不得我多作思考,我身形一
矮,贴地朝前面滚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一场噩梦,翻板、地刺、毒汁、利箭、长矛、......好
象无有止歇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样接着一样争相向我献媚。这时候的我,只恨爹娘
少生了两双手,无奈之下,只好拼命舞剑护身,使尽浑身解数,应付着无有穷尽的各种攻
击和陷阱,而那个制造这些机关的鲁鸟人,也被我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啊!那是什么怪物?鬼啊——”一声竭斯底里的凄厉叫声在茂陵的入口处传来,那
是从团里的一个同伙口中传出来的。接着又一声惊呼响起:“刘兄弟快逃,那鬼朝你来了
!”
我心中大骂:老子探过不下两百个墓室,从来没有见到过什么鬼,况且要是老子怕鬼
,早就不做这损阴德的盗墓贼了。不过他那声叫喊声却令我心神微分,就这微微一疏神间
,我右腿上一阵剧痛袭来——他奶奶的,老子中招了,好大一根矛啊!
长剑早在第三波劲箭朝我射来的时候就被震得不知所踪了,刚才我仅仅是仗着灵活的
身法在苟延残喘,但现在我右腿上多了根重达二十斤的长矛,身法就开始变得笨拙起来,
一个呼吸之间,我竟然连中数箭,剧烈的疼痛使我几欲晕绝,当我狠心将刺在我右腿上的
长矛拔了出来时,便再也支持不下去了,晕晕沉沉中,我仿佛看见一团像极了一个人形的
白光迅疾地朝我飘飞了过来,接着只觉得全身一冷,脑中转过最后一个念头:这就是鬼吗
?好象也不怎么恐怖啊!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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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到商人
正文 第二章 由盗贼到商人
真美!
这是我醒过来时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无数颗闪烁着眩人眼目但又异常美丽色光的小星
星在我眼前不停的飞旋,时而聚合时而分离,一遍又一遍地幻化着各种各样令人目迷神驰
的惊人变化。接着,小星星一颗颗慢慢飞离远去,最终消失。就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
候,一副副美丽的风景在我眼前由模糊到清晰,又由清晰到模糊。这个过程我不知道持续
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最后一副美丽的景象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消失时,我早已经被刚才所
看到的景象感动得泪流满面了。我相信,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将它忘怀了,因为这种美丽根
本不是人间所能看到的。
那么,我死了吗?如果我死了,变成了鬼的话,以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是应该去
地狱的吗?怎么会反而来到天堂?
一个个没有答案的疑问突然间一起奔涌而来,我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涨,迷迷糊糊中,
我竟然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我发现,我以一个仰天向上、双足合并、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标准挺尸
姿势睡在一块石板上,周围一片狼籍,断箭、长矛、飞刀等东西满地皆是,石地上好几处
地方坑坑洼洼——那是被药性猛烈的毒汁腐蚀而成的。很显然,我仍然在茂陵里面。
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我就惊奇地发现,我身上竟然没有伤,不但晕倒前腿上和身上
的矛创箭伤已经不见了,便是五年前救耿妮时留在右肩上的箭创和以前在探墓时留下的老
伤疤也全都不见了。我使劲挥了挥右臂,只觉得右臂已经完好无损,充满劲力,又在自己
大腿上使劲掐了一下,好痛!
太好了,我居然没有死!活着,真是好啊!
但是,其他人呢?
我回头打量了身后一眼,架设上的珍宝古玩、黄金珠玉已经被搬运一空了。他奶奶的
,竟然只顾着搬运黄金珠宝,对我这个大功臣却不管不顾,真是太不够义气了,我出去后
要你们好看。
我在心里狠狠地将不够义气的同伙咒骂了半晌,然后小心地从满地残器中捡起已经被
震得变了形的佩剑,又仔细打量了墓室中一眼,确认那帮家伙确实没有将一切值钱的东西
留下半点之后,便循着原路走了回去。
没想到,刚回到大将军墓,我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随我进来的那五个同伙,
竟然有四个伏尸在大将军墓的通道上,他们的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短箭,比刺猬还要
像刺猬。
我不禁暗暗惊叹于那个鲁鸟人的机关设计:普通盗墓贼进来此大将军墓时,看到这里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出去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事,但要是厉害点的盗墓贼识破了机关
,知道了通过大将军墓室可以进去茂陵,那么那个盗墓贼即使破得了在茂陵中的机关陷阱
,也会因为回程时疏于防范这里而致功败垂成,因为这里这个机关发动的关键,很明显是
和重量有关的。我这几个同伙正是疏忽了这点才死于这个机关之下的。
这个鲁鸟人,真是太厉害了,他不但机关设计巧妙,便是连人的心理也被他算了进去
,当真说得上是机关算尽啊。
我摇头感慨了一下,将那几个同伴的尸首拖了回来,拔出了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短箭
之后,便在大将军的棺木两旁各放了两具,然后再将他们摆成了我刚才醒来时的那个标准
挺尸姿势。现在我已经原谅他们将我遗尸茂陵的不义之举了,毕竟茂陵里面值钱的东西太
多,与其带上我一个“死人”出去,自然还不如留点力气搬值钱的东西了。他们能够将我
身上的箭拔掉并将我放好,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在大将军棺木前拜了几拜——这是每一个盗墓贼的基本准则和礼貌,一来可以自我
安慰一下,求得些许心安;二来这也是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和因盗墓而打扰到死者安息所表
示的歉意。接着在通道中提起一个遗落了的沉重包袱,开了墓室门,大步走了出去。
“什么人!”一个色厉内荏的陌生声音从墓室左边远远传来,我知道,刚才开墓室时
的声音已经惊动守陵军士了,当下再不迟疑,右手提着包袱,左手捂着面孔,飞身在那石
仲翁的头上一点,将墓室门重新关上后,便朝山下开始我的第N个月夜狂奔。幸运的是现在
竟然是晚上,只是我不知这是第几天的晚上了,但从天上那快要圆的月亮可以得出,我至
少在墓室里呆了八天以上了,因为我进墓穴的时候,是十月初一,天上根本就没有月亮。
身后惊呼追贼的叫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我心中酣畅无比,因为这趟盗墓之行,虽然
险死还生,但终究没有丢了性命,而且还莫名其妙地使我右臂恢复了正常,不仅如此,现
在我还发现,我的内力竟然也因此大进,像现在这般疯狂奔驰,若在往日,即便能长时间
保持这般速度,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象毫不费力,轻松之极。
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这种情况,只怕便是那后福了。只是我到现在
还十分不解的是,我为什么会没有死?我身中那么多箭,其中有两箭从我的后背进入,穿
过肺叶透胸而出,这样的重伤,神仙也难救活,但我偏偏就是没有死。而且,我在梦中看
到的那些美丽景象至今记忆犹新,虽然我不明其意,却也知这根本不是在梦境里应该出现
的景象。还有,我在墓室中至少呆了八天,八天不吃不喝,铁打的人也饿死了,即便不饿
死,渴也应该渴死了,但我就是没有饿死渴死,甚至到现在还没有什么饥渴的感觉,这岂
非怪事?
我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奇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长安城外停下身形之后,我一
边思索着奇迹发生的各种可能性,一边等着开城门。但是,一直到天色大亮,我想得脑袋
都快想爆了的时候,仍然没有想到一个能合理一点的解释,我只好放弃不理,提起包袱,
心情愉快地大步朝长安城中走去。无论如何,还能继续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张记古董珍玩店”在长安城的东城区,和东关门相距不远,所以我进城后没走多久
就到了,只是我今天见到的“张记”与以往又颇有些不同,因为今天店里面竟然在办丧事
。我吃了一惊,墓室中留下来的四具尸体中,张辛并不在其中,对此我并没有感到奇怪,
以张辛一见不对便远飚千里的性子和他那不弱于我的轻身功夫,逃得一命并不希奇,但要
是张辛没死的话,那死的是谁呢?能够在“张记”办丧事,难道,是张辽死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心中一痛,这种感觉要出现在见怪了同伴死亡的我身上,实在是十
分难得。不过这张辽心地纯良、秉性忠厚,他要是不幸死了,确实值得我为他心痛一次。
加快了脚步,我疾风般冲进了“张记”,入目的情景却使我有些傻眼:灵堂中,棺木
前,身着重孝,正在跪拜如仪的人,赫然正是我片刻前还在为他心痛的张辽。
张辽没死,那死的是谁?我抬头朝堂前的灵位牌看去,“张公仲孝之灵位”几个大字
赫然写在上面。
死的,竟然是那狡猾如狐的张辛张仲孝!
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大快人心哉?大快吾心!
“鬼啊——”
一声可以同我力避机关利箭时那名同伙的凄厉叫声相媲美的叫声在灵堂中响起,惊得
店里店外的人全都愕然抬头观看,也惊醒了正一脸快慰笑容的我。只见身着重孝的张辽正
一脸惊恐之色地望着我,他脸上的表情,为“活见鬼”这个词语做出了最生动的注释。
瞧见他这副表情,我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鬼魅般趋前,一掌砍在张辽颈脖
子上,将他弄晕了过去,接着站起身来抱拳团团施礼道:“真对不住,惊扰各位了,我这
位表侄因为心伤我表哥之死,神志已经有些迷糊了,刚才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
在灵堂上香的几位还在迷糊,灵堂外面的人却明白了,大都摇了摇头相继离去,有几
个还在低声叹气:“好好的一个俊俏后生,奈何失心疯了,可叹,可怜!”
我又朝灵堂里面仍然有些迷糊的几个人抱了抱拳,便一手提着包袱,一手夹着晕迷了
的张辽,朝后堂走去。
后堂密室中的供台之上,现在已经多添了五个灵位,其中赫然便有我的一块,想必是
张辽魏达他们听到我死的消息后帮我立上去的。
我将灵位牌从供台上取了下来,然后将张辽弄醒,冷冷地看着他。
幽幽醒转的张辽刚一睁开眼睛,便见到我正站在他的面前,又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这
回到是没有再尖声大叫了,而是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之后,才迟迟疑疑地道:“您是刘叔,
您没死?怎么我叔叔......”
“你叔叔说我死在茂陵里了是吗?现在你瞧清楚了,我并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好
了,现在我问你,你魏叔和王叔呢,他们去哪里了?你叔叔又是怎么死的?”我打断了张
辽的话,问道。
“噢,刘叔您没死,真是太好了!”张辽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回答道:“魏
叔和王叔现在出去找人去了,说是要再进茂陵将您的遗体......噢!”说到这里,张辽意
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示意无妨,他才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他们还
没有回来,至于我叔叔,我和魏叔去接应你们的时候他身上便中了箭,那箭上抹有剧毒,
我们救治不及,第二天我们回到长安的时候他就去了。”说完之后,他立即又加上了一句
:“我叔叔去世前吩咐我,叫我变卖了这里的财产回老家雁门马邑过活。不过现在刘叔回
来了,我自然跟着刘叔。”
我点了点头,魏达果然够义气,这时候还记挂着要将我的尸体弄回来,着实令我感动
。想了想,我问道:“今天什么日子了?”
张辽答道:“已经十月初十了。”
十月初十了?这样说来,我在墓室里面呆了快九天了。正暗自惊叹间,张辽问道:“
刘叔,我叔叔说他亲眼看到你身中八箭,现在您怎么......?”
我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解释,况且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解释
也无从解释起,只好胡编道:“当时我只是晕了过去,你叔叔他们以为我死定了,所以没
有再多加留意,后来我醒了过来,便挣扎着爬了出来,没想到正好被一个老神仙救了,只
是我伤得太重,所以养伤养到今天才回来。”
张辽却听得两眼放光,连声追问道:“老神仙?刘叔,是不是那种跟画里面一样,白
头发,白胡须,还拄着根仙杖的老神仙?他教你什么功夫没有?有没有给你什么天书灵丹
之类的东西?”
我听得哭笑不得,这张辽,都快十七岁了,怎么还跟个好奇宝宝一样?见他一脸期盼
的样子,我不忍让他失望,便点头道:“他确实教了我一套内功心法。说是对疗伤很有帮
助的。”
“哦,这样啊,这个......那个......”
我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哪还不知道他在心里转什么念头,便笑问道:“怎么,你想
学吗?”
张辽听了这话,先是两眼放光,接着又暗淡下来,迟疑地道:“那是老神仙教你的,
能外传吗?”
我笑道:“他既然教了给我,自然便是我的东西了,我爱教给谁就教给谁。”
张辽大喜,连忙道:“我想学,我想学,刘叔,您教教我吧。”
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我几乎忍俊不住。便将我以前盗墓时分到的那卷练功心得整理
了一下,结合自己这些年之所得,传了给他。张辽喜不自胜,听明白了之后,便猴急地在
密室中坐下练将起来。
我观察了一会,见他行功路线并无偏差,便放心退出密室,来到前面灵堂,代张辽迎
接前来上香的客人。
直到次日凌晨,张辽方才从入定中苏醒,我见他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显然已得我授
心法之个中三昧,便也替他高兴。为了使他早日奠定内功修炼的基础,跨出成为内家高手
的第一步,我便代负了张辽的责任在外面待客,而张辽便天天在密室中苦修。如此者过了
十多日,前来吊唁的人已经日渐稀少,我也便获得了许多清闲时间。
这日我指点完张辽修炼心法时应该注意的要点,刚刚退出密室,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便传了过来:“他妈的,全是一帮胆小怕事的龟孙子,一听到茂陵两个字就全他妈当了缩
头乌龟,亏他们平日还跨口天不怕地不怕,真正气煞我了。”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魏达的,我心中一暖,快步走了出去。果然,魏达正怒气勃发地
朝内堂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王季和一个年纪跟张辽差不多的少年。王季脸上也是一
副不岔的样子,不过他到是没有像魏达一样破口大骂。那个少年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脸上笑嘻嘻的,一双眼睛往四周瞧个不停,跟那些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青皮无赖没什么两样
。
“敬初兄,何事令你如此气恼啊,要不要小弟帮你去出气。”
魏达以为自己的耳朵眼睛全出毛病了,我的声音刚刚传出,他便突然像被人施了定身
法似的,僵立不动了,接着他使劲柔了柔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花眼之后,便大步流星
奔了过来,一把抱住我道:“贤弟,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这些天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功力大进,但被魏达这样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巨汉紧紧
抱住,却也有些吃不消。身体扭了扭,见魏达连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也欠缺,只好作罢。回
手抱了他一下,说道:“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怎么会是做梦?”
“文达,你快掐我一下,看我痛不痛?”魏达狂声大呼道。文达是王季的字,但王季
自然不会真的过来掐魏达一下,反倒是那个少年听了魏达的话后立即嬉笑着快步冲上前来
,伸手在魏达手臂上死命掐了一下。
魏达一声怪叫,将手放了开来,回过头来见掐他的不是王季,而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少
年,大骂道:“臭小子,掐那么大力干吗?你不知道这样很痛吗?”
我对那个少年不禁好奇起来,问道:“敬初兄,这位是......”
魏达揉了揉手臂的痛处,道:“这小子是我大哥的儿子,叫魏延,这次我趁找人之机
顺便去了趟襄阳的大哥家,没想到我大哥大嫂早在三年前便双双染病去世了,只留下了这
个臭小子,缺人管教,整日里便在襄阳城中斗鸡走狗、打架斗殴,我见不是个是处,便将
他带到长安来了。臭小子,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刘叔叔。”
魏延嘻嘻一笑,抢上两步,在我面前拜下,口呼道:“小子魏延,拜见刘叔叔。”
我见魏延在下拜时,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原本打算要将他拉住,不受他大礼的
,见到他这个神色后我便改变了主意。果然,随着他下拜之势,一股暗劲朝我涌来,虽然
这种程度的暗劲对我构不成任何伤害,但我对他这样暗箭伤人的举动,却很是着恼。心想
:若是不给你点教训,倒真要叫你小窥了。于是我连忙上前作势要将他扶起来。以魏延刚
才表现出来的心性,必定会和我暗中较劲,而我要的也是如此。不出我之所料,我的手才
一搭到他的肩膀,他便开始运劲往下压,我心中冷笑,硬生生便将他提了起来。
魏达这时候在一边笑骂道:“臭小子,现在你应该服气了吧。”我心中一松,原来是
魏达向他提到过我的厉害之处,魏延不服,这才用暗劲相试的,这倒是我错怪他了。刚想
打个哈哈,就此将事情揭过,没想到这时魏延却正色说道:“刘叔叔果然厉害,魏延服了
,刚才魏延对刘叔叔不敬,还请刘叔叔原谅。先前那一拜心意不诚,不算数,现在才是我
魏延真心拜见,刘叔叔在上,请受魏延一拜。”说着他迅速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
我原本是可以阻止他的,不过魏延将话都挑明了,我若再阻拦,那便是矫情了,只好
受了他这一礼,不过礼好受,这见面礼却实在使我有些为难了,现在我身上可没有带什么
东西呢,啊!有了,刚才我搭上魏延双肩的时候,便已经试出他的练气心法别走迄径,这
种练功的法子虽然初练的时候见效很快,但练到越后,便越容易练岔路子而导致走火入魔
,而且随着功力的加深瓶颈也会越来越多,不但危险,而且进境有限。我那心法既然已经
传了给张辽,现在便也不怕再多传一个。
想到这里,我便对魏延道:“我也没有什么好见面礼送给你的,若是你不嫌弃,我便
将我的练功心法传你吧。”
魏延还没什么表示,魏达却大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如此大礼,这小子哪里有此
福分消受,况且,贤弟师门允许你将心法传予外人吗?”
我笑道:“敬初兄,你我虽非亲兄弟,却更胜似亲兄弟,你的侄子便是我之侄子,哪
里来的外人内人之说。”魏达是北方幽州断刀门的弟子,传闻断刀门择徒一向严格,也最
忌门下弟子将武功私下乱传,不过我的武功除了王剑叔叔传授的剑法外,其他的,大部分
都是从那卷前秦先辈遗留的竹简中领悟而来,所以根本没有这层顾虑。至于王剑叔叔所授
的内功心法,这些年已经被我自己参考竹简上的记载,改得不成模样了。
魏达被我这话说得热泪盈眶,转头朝魏延呵斥道:“还傻站在那里干吗,还不快快拜
谢你刘叔。”
魏延脸上这时的神色激动到了极点,听到魏达的话后,慌忙下拜。
待魏延站起身来之后,我便对魏达和王季道:“敬初兄,文达兄,这里不是谈话之地
,我们进去里面再慢慢说吧。”
魏达和王季答应一声,于是四人鱼贯朝内堂走去。在内堂大厅中坐下后,魏达开始询
问我这些天的经过。我只好将先前胡编出来骗张辽的那番话再说了一次,魏达和王季皆唏
嘘不已,魏延脸上则透着和张辽一样的好奇。魏达唏嘘感慨了一阵,突然兴奋地道:“贤
弟,这次我们在茂陵所得的那些东西,价值应该在一千万贯以上,有了这笔巨资,加上我
们自己的积蓄,莫说做生意,便是买个一郡太守的官也足足有余啊。”
我听得一阵好笑,自从张让等“十常侍”把持朝政以来,这些年朝廷的统治变得越来
越腐朽和黑暗,朝廷官员的职位被他们明码标价,大做生意,公侯一级的大官售价一千万
贯,上卿一级的售价五百万贯,地方官的价格则随着实地民情和当地富裕程度进行价格变
动,像幽州等北方苦寒之地,只要一百万贯便可以买到其州牧之职。益州等富殷之地,一
郡太守的官便要价三百万贯。这些情况我当然清楚,但要我将玩命所得的钱财送给几个没
有鸡鸡的人妖去买官做,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我知魏达刚才的话只是无心之言,并非真的想花钱去买官,便开玩笑道:“敬初兄,
我们不如这样,便由我去洛阳活动,帮你买来这长安郡的京兆尹一职,你坐上这个位置之
后,我们这生意做起来才会更加顺畅啊。”
我这本是和魏达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他一听,倒当真起来了:“贤弟,这真是个好办
法,不过我没读过几本书,根本不是当官的料。我看这样,官由你当,生意便由我和文达
来做,等过几年赚了大钱,我们便买再大一些的官,这样的话,你管的地方越来越宽,我
的生意也一定越来越好做。你看怎么样?”
我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说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措辞推拒间,却
见到王季一副哑然失笑的模样,便问他道:“文达兄,这事你怎么看?”
王季没料到我会去问他的意见,登时哑口结舌,过了一会,他才道:“你当官好啊,
你的为人我清楚,要是你当了官,一定是个好官。”
我想不到王季也会如此说,头痛了起来,只好打马虎眼:“这事过一阵子再说吧,现
在仲孝公的七七还没完,我们等仲孝公下葬之后再和张辽商量以后如何打算吧。”
魏达和王季皆点了点头,我暗舒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我在熊耳山中的几处山洞
中收藏了我历年来的一些积蓄,现在既然已经洗手不干了,当然要将其起出来变卖为钱财
,只是路途有些远,而且我一个人只怕也拿不完,这事还要文达兄帮忙陪我跑一趟才行。
”
王季连忙答应,接着他又不好意思地道:“你们一个个都有些自己的积蓄,我却所剩
不多了。”
魏达不悦道:“自家兄弟,说这么生分的话做甚么。”接着又朝我道:“张辽呢?怎
么不见他出现?”
“他在密室练功呢,他以前练的外门功夫虽好,却只适宜战阵冲杀,一旦碰到内家高
手,不免要吃亏,所以我传了他一套练气心法,现在正闭门苦修。”我回答道。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魏达突然叹气道。
我奇道:“后悔?”
“是啊,我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晚生十年碰上你,那样的话也能得你指点了。”魏达幽
幽说道。
我哈哈大笑道:“敬初兄真会开玩笑,幽州断刀门历史延绵四百余年,至今不衰,其
心法刀法皆为我大汉一绝,天下不知道多少年轻人想拜在断刀门下学艺呢。你能获传绝技
,没有偷偷躲在被窝里笑就算你狠了。”
魏达又是一叹道:“贤弟有所不知,断刀门有三种刀法,一种是专传魏家嫡系男性子
弟的,叫断魂刀,另一种是专传魏家嫡系女性子弟的,叫断袖刀,还有一种则是专传像我
这样的魏家旁系子弟的,叫断水刀。这些刀法的精妙变化高下先且不去说,单是魏家嫡系
子弟所修习的心法便要比旁系子弟修习的心法要高妙得多。我以前还在为能够被魏家家主
选中得传断刀绝技暗中高兴,现在嘛,我却宁愿没有被他选中了。要是当年碰到贤弟多好
啊,现在我老罗!”
“二叔,我爹爹说你被魏宗主选中的时候才七岁,那时候,刘叔才刚出生呢,你便是
碰到他了也没有用。”魏延这时突然插口道。
魏达被他这句话说得好不尴尬,怒道:“臭小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魏延吐了吐舌头,头一缩,不吭声了。我在一旁瞧得好笑,劝道:“敬初兄,你现在
才二十有三,不算老,我和文达兄以后多和你切磋就是,武功都是人练出来的,不见得魏
家的嫡系子弟便要比你高明了。”
“是极是极,敬初,我虽然武功低微,刘贤弟却是个大高手,你以后多和他切磋一下
,不见得就一定比那些嫡系子弟要差的。”王季也劝道。
“真的?那以后就多多拜托贤弟了。”魏达一脸诡笑道。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上当受
骗的不好感觉,望着魏达一脸夸张的笑容,我只好哀叹: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欢乐轻松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张辛昨天已经下
葬了。我藏在熊耳山山洞中的赃物也被我们在这段时间内尽数运回了长安“张记”。对我
的收藏之多,魏达和王季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魏达曾问我是怎么搞到这么多的好东西的
,我只是微笑不答,心里却在暗暗得意。这五年来,我一共入过九个盗墓团伙,前面八个
团伙除了我幸存之外,别的人最后不是死在墓室机关中,便是不慎被仇家干掉了。我收藏
在熊耳山洞中的赃物,几乎相当于八个盗墓团伙在五年时间中所得的总和。这数目,自然
便有些惊人了,粗略估算一下,如果变卖的话,保守估计应该在两千万到三千万贯之间,
其中还不包括三部绝本古籍竹简和一柄截金断玉的利剑。
那三本古籍中,其中一本便是使我功力大进的前秦先辈手录。其余两本,则是秦皇焚
书前便已经陪葬的古本,虽然因为时间太过长远,字迹已经十分模糊,但也算是无价之宝
。至于那把利剑,我因为那时右臂已废,所以没有佩带,现在当然要拿来用用了。
花了几天时间,我和魏达、王季两人将所有赃物分成了两大一小三份,属于瓷器珠宝
一类的,便留在长安“张记”待售,名贵皮毛一类的,交给了王季去邺城变卖,余下杂七
杂八的东西,便尽数交给了魏达去洛阳卖去了。张辽和魏延两人,则在我的督促下,在张
记后堂的密室中,整日苦练。
十一月二十四日,我怀着紧张兴奋的心情,敲开了长安兴隆街蔡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丈,在我道明了来意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之后,这老丈原本
严肃的脸上便开始出现了暧昧的笑容。接着他便突然回头向里面喊道:“刘公子到访。”
蔡邕先生虽然是个大文豪,却不是个大富豪,而且蔡邕先生一向崇尚节俭,所以蔡府
在长安虽然也算名门,却不算豪宅,占地不大。那老丈的嗓门挺大,我估计整个蔡府里的
人应该都可以听见,只是我料不到的是,那老丈的话音刚落,蔡府院子两旁的走廊上便陆
续出现了上十个男男女女的身影,正瞪大了眼睛对着我猛瞧。
我不禁大感尴尬,手足无措,这时那老丈却朝我眨了眨眼,低声道:“公子见谅,小
姐吩咐,若是公子到访,一定要先通知她,让她亲自前来迎接,所以还请公子原谅小老儿
无礼。”
我听得一怔,这蔡琰搞什么鬼?这不是寻心要我出丑吗?正猜测蔡琰脑袋是不是有毛
病的时候,眼中丽影飘飘,长安才女现身了。
半年不见,蔡琰又长高了不少,身材也愈见婀娜,见到我后,她眼睛一亮,提裙快步
向我走了过来,望着她风摆荷叶般的身资,我不由看得心中一荡,同时心中一个“我要抱
抱她”的念头突然变得无比强烈起来。
想到就做,我趁着她快要奔到我面前的时候,右手微微一摆,一股暗劲朝她足下袭去
,蔡琰不察,正在快步行走的身形被劲风一绊,登时失去平衡,惊呼声中,她整个人朝我
栽来。如此良机,我岂肯错过,双臂一张,一把将她接住。
温香软玉抱满怀,怎一个爽字了得!
众目睽睽之下,蔡琰被我以一个极为尴尬的姿势抱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刚才她来
的那一下,在外人看来,便好象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那飞燕投怀的一幕,只怕已经
深印在蔡府下人的脑海中了。
我轻轻将手臂松开,将蔡琰扶好,接着在她耳边低声道:“文姬,多日不见,你好象
更加丰满了。”
蔡琰本来便已经红晕满面,现在听了我这句轻薄之言,更是羞得她连脖子也红透了,
她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接着假装若无其事地大声道:“公子到访,文姬有失远迎,还请
恕罪。”
这一下欲盖弥彰,那些正在看好戏的人再也忍俊不住,纷纷笑出声来,一时间,蔡府
里嘻嘻哈哈之声不绝于耳,蔡琰终究脸薄,这时再也无法装下去了,纤足一顿,道了声“
都怪你”之后,便逃命似的回内宅去了。
我不禁也有些后悔,为了一己私欲,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大失了一次面子,万一
搞得她着恼不理我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当下朝院子四周的人施了一礼之后,便追着蔡
琰身影,也朝内宅奔去......
“说,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
在蔡琰香闺中追到她之后,她回过头来问道。美人薄怒,又是一番姿态,我看得一阵
心神荡漾,不过我知道,现在打死我也不能承认刚才是我在搞鬼,于是一脸茫然地问道:
“搞鬼?搞什么鬼?”
“你别装了,你武功那么好,肯定是你在暗中做了手脚。”蔡琰鼻子一皱,不屑地道
。
“我冤啊,我比孟姜女还冤!”
“噗嗤——贫嘴!”蔡琰被我的话引得终于笑了出来,我也在暗中舒了口气。
“恩,这件事不提了,信叔明明在月前便告诉你我回长安了,为什么你到今天才来看
我?”
我顿时头皮发麻,我最怕的就是她问现在这个问题了,便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找好借
口,嗫喏了一阵,终是没有答上来。
“你是不是另结新欢了?”蔡琰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我更加手足无措,双手在身上
乱摸,却碰到胸前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顿时灵机一动,神色严肃地回道:“是!”
蔡琰的脸一下子变得血色全无,颤声问道:“她是谁?”
我心中一痛,却知道现在不能心软,说道:“这个人你认识的。”
蔡琰一声尖叫,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嘶声道:“我问你她是谁?”
我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递了过去,说道:“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蔡琰颤抖着手接过,举起一看,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她的脸色回复正常,将
我递给他的东西抱在怀里,横了我一眼,娇声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吓我,我死
给你看!”
我哈哈大笑,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文姬,这东西不错吧。”
蔡琰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任我搂住了,口中却道:“恩,还算不错。”
我故意委屈地大叫道:“什么‘还算不错’,这铜镜我可是磨了半年多才磨成的。为
了它,我还去拜访过磨镜大师张孔慈呢。”
蔡琰抬过头来又白了我一眼,接着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这样行了吧
。”
“一下怎么够?起码要再来一万下。”
蔡琰一声惊呼,猛地挣脱了我的怀抱,咯咯笑道:“想得美,一万下,你要累死我啊
。”
我放慢速度,和她在房子里捉起迷藏来,口中道:“你要是嫌累,那我来好了。莫说
一万下,千万下我也干。”
“你想得美,那我不是要被你的口水淹死了。”
“那你来淹死我吧。”
“不干。啊——”
“这回可由不得你了。”
“噢......”
夕阳西下,蔡家大小姐的香闺中立时一片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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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到县令
正文 第三章 由商人到县令
兴致昂扬地从蔡府出来后,已经是快三更的时候了。想到蔡琰那柔若无骨的身体和温
滑的嘴唇,我仍不由自主地暗暗吞了口口水。
回到“张记”,张辽和魏延两个正在后堂的天井中“蓬蓬蓬”地打得挺热闹。见到我
回来,两个人连忙停手,一左一右地同时叫了声刘叔。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于是
两个人继续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魏延的武技都是这几年从街头打斗中实战得来的,所以粗看起来全无章法,但仔细观
看却发现他的拳法十分实用。有时候,还能见到什么挖眼揪耳撩阴脚之类的阴损招数。相
比起魏延来,张辽的拳法便正统多了,不但章法脉络谨然,而且拳招的刁钻程度比起魏延
的“流氓拳法”来更胜三分,所以两人打到现在,双方都已经鼻青脸肿了。
我就着火光在旁边观看了一会,却看得眉头打结,他们这样的比试,简直就跟青皮和
无赖打架一样,哪里像个学习了精妙武功的高手?
“停!”我又看了一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叫停。两人听了我的话都同时停手
看了我一眼,接着又同时动手一拳朝对方击去。
“蓬、蓬”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却是这两人同时偷袭对方得手。但也同时被对方一拳
击得退了好几步。
“你好卑鄙,竟然偷袭我!”这是魏延说的。
“你好无耻,居然暗算我!”这是张辽说的。
“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不错,这是我说的。
两人尽皆吃了一惊,都再不敢开口,垂头站在那里。我飞身在他们两人身周饶了几圈
,双手手掌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他们身上各处拍打了一阵,将他们刚才对打时留下的淤伤尽
数拍散,然后道:“都给我脱光了衣服,到大水缸中去清醒一刻钟,然后到我房里来。”
两人正被我双手拍得舒服,却料不到惩罚也跟着就到,脸上神色都是一惨。现在已经
是冬季了,十一月的西北长安,气温可想而知。我要他们脱光衣服在冷水中浸泡一刻钟,
其难受的程度想想就知道了。不过他们丝毫不敢反抗,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之后,便都迅
速脱得光溜溜的朝天井角落中的两个水缸奔去。
“扑通、扑通”两声过后,两人便都跃进了缸里,只留下头在外面。我看了他们一眼
,斯斯然朝自己的书房兼卧室而去。
一刻多钟后,两人都冻得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我放下手中书册,见到他
们如此惨状,不禁奇道:“你们都不知道运功抵抗的吗?”
两人同时抖嗦道:“运了,可还是冷!”
我横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不知道将劲气单走六阳纯脉吗,练武功要知道变通,
练内气亦当如此,难怪会冻成如此模样,活该!”
两人都“啊”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们便恢复正常了,显然是按照我的话运气试了试
,将身上寒气驱尽了。
“现在你们面对面坐下,双手互相和对方手掌相合,各自运行心法,张辽你记得内气
要单走自身阳脉,魏延则单走自身阴脉,试一下看看。”
两人依言坐下,四手相合,练起功来,半柱香时间过去之后,两人分别争开眼来,都
是一声惊叫。
“怎么样?说说看,张辽你先来。”
“是!刘叔,我刚才练功的时候,内气一运到右掌心时,便突然通过右掌心往他身上
涌去,同时他的内气也通过我左掌心往我身上涌来,如此循环一周天之后,我却发现自己
的内气壮大了很多,一周天之功,竟然可抵一日苦练。”张辽说完后,魏延也同时点了下
头。
我微微一笑,今天在蔡琰闺房中我将内气修习之法传了给蔡琰,在运气为她疏理气脉
的时候,我灵机一触,便想到此法,想不到在张辽他们身上一试,效果如此巨大,心中快
慰,便道:“你们以后修练之时,便可以依此法修为,只是行功前记得商量好,一定要一
行阳一行阴,否则可能有不良后果,到时候我也不见得能救你们。”
两人连连点头,都喜不自胜,如此一来,可以大大加快他们的修习进度,节约很多时
间出来练习兵器拳脚功夫,他们自然十分欢喜。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房歇息,明天早晨再练吧。”
“是!刘叔你也早点歇息!”两人起身施了一礼,便联袂而去。
我重新将书桌上的书册拿起看了起来,过不一会,便完全沉迷其中了。待一册书看完
,天色已经大亮。
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出房来到天井中,张辽他们已经做完早课,在天井中扯开架势
又干起来了,见到我后,停手道了声“刘叔早”,便又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我略事洗刷,整了整衣冠,吩咐了张辽他们看好店面之后,便又朝蔡府走去。蔡琰今
趟回长安,原本打算只留一月,却因等我,才在长安滞留了这么久,转眼年关将近,后天
她便要起程去京城陪他父亲了。我昨天答应蔡琰今天到她那里陪她的,可不能失约了。
经过昨日之事,蔡琰都不好意思在蔡府下人面前露面了,我却成了蔡府人人认识的娇
客,那个守门的老丈见到我来,连忙大开中门,将我引了进去。
在蔡府后花园中找到蔡琰时,蔡琰正在花园凉亭中抚琴,琴声时而忧郁,时而欢快,
显示着主人的心情也时起时伏,我静立园门前聆听了好久,直至琴声悠然散去,我才漫步
而进,笑道:“蔡大才女何事烦心,可否向在下倾诉一二?”
蔡琰抬起头来,朝我嫣然一笑,反击道:“小女子才疏学浅,怎比得上刘公子学富五
车。请公子莫要取笑我了。”
我哈哈大笑,走进凉亭在她身边坐下,正色道:“我刚才听你琴声中时有抑郁之音,
你可是真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也不一定呢。”
蔡琰白了我一眼,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幽幽道:“我陪父亲在京城中的半年,父
亲整日长嘘短叹,为朝廷之事忧心不已,我身为她的女儿,却无法为他分担丝毫忧愁,所
以心里有些难受。”
我一阵哑然,这事我可帮不上忙,只好一边搂着蔡琰,一边找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宽慰
她。
蔡琰心情这时却好了起来,抬头道:“你昨天说有件礼物要我带给我父亲,是什么好
东西,拿出来看看。”
我哑然一笑,从怀里掏出盗墓所得的一份古籍,摊开来放在琴桌上。蔡琰美目中异彩
连闪,看了一眼,突然惊呼道:“这是战国丘木然大师写的《平乡策》,传闻不是被秦皇
尽数烧毁了的吗?你怎么......”
我微微一笑道:“天下如此之广,秦皇虽然权倾天下,但岂能当真一说烧毁便能尽数
烧毁的?这孤本是我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手的,我想你父亲身为当朝议郎,可能用得着,
所以才叫你带去给他。”
蔡琰“婴咛”一声,伏在我怀里,说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
你才好。”
我笑道:“这简单,你以身相许便是。”
“啐,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蔡琰伸手在我胸口锤了一下道。
“我也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啊,婚姻大事,难道不正经吗?”我继续调笑道。
“不跟你说了,你要想娶我,便跟我父亲去说吧。”说完,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
红红的,说不出的艳丽。我哈哈大笑,抱她的手紧了紧,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再过些
日子,等我将琐事处理完,便上京跟你父亲去提亲。”
蔡琰低声道:“随你!”我心中大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时间我心里喜乐无限,
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第二天,蔡琰便起程去京城了,护送她的随从家将中,有一个叫丁力的高手,这让我
放心不小,现在天下可不怎么太平,到处是流寇强盗,不过有这个丁力在,应该可以保得
蔡琰平安。
蔡琰去后,我的生活便又回到了从前的平淡无奇:做做生意,偶尔指点一下张辽和魏
延的武功。转眼之间,年关便到了,除夕晚上,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一夜之间将长安裹
在了一片雪白的世界中。
魏达和王季这时也从洛阳和邺城赶回来了。兄弟叔侄五人,当晚喝得烂醉如泥,直到
大年初一中午才陆续醒转过来。元宵过后,魏达和王季便又起程回原地变卖贼赃去了。我
在长安城又过了两月,做成了好几笔大买卖,资金已经累积到了三千六百多万贯,“张记
”里面的存货也不多了。这日我将张辽和魏延叫来,正要打发他们去襄阳进货,魏达却突
然回来了。
原来前几天,洛阳城东边发生了大地震,倒塌了许多房屋,死亡人数上千。要不是看
管“地动神仪”的官员及时警告疏散了大部分民众,只怕死的人数远不止这个数。
我一听,不禁为蔡琰父女担心起来,魏达瞧破了我的心思,宽慰我道:“贤弟放心,
这次地震的中心离京城很远,波及到城里的时候威力已经大减了,现在洛阳城里虽乱,但
没有死多少人。蔡先生他们一定无事。”
魏达的话使我放心不小,不过我记挂着蔡琰,终是有些不放心。过了几天后,我的心
情越发紊乱起来,魏达见状,只好吩咐了张辽和魏延在长安看守店面,和我起程赶往京城
。
一路无话,四天之后,我和魏达便到了京城洛阳。这座我生活了五年、人口上百万的
繁华大都市,现在已经变得有些紊乱起来。东城居民区,倒塌了很多房屋,至今未修复,
我心情焦急,入城之后便打听议郎府的所在。
幸好蔡邕先生的名气大,名声佳,洛阳市民很多人都知道,我没有废多少力气便打听
到了,于是连忙和魏达赶去,见到议郎府完整无损后,我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蔡邕先生见我到访,很是高兴,又对我送他《平乡策》一事大表感谢。我三个多月没
见到蔡琰,很是想念,和蔡邕先生聊了一会后,便去和蔡琰缠绵去了。
蔡琰见到我,以为我当真来京城向他父亲提亲了,羞得满面通红,我知道她误会了,
心中好笑,只好向她解释:是因为听到洛阳地震的消息,担心她的安危,才匆促赶来的,
急切间准备不周,所以提亲之事要容我准备好之后再说。蔡琰白了我一眼,倒也没有怪我
。对我这样关心在乎她,她也很是高兴。
在京城度过愉快的几天之后,我和魏达便向蔡邕告辞了,出了洛阳后,在魏达提议下
,我们又顺道去了趟邺城。王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老家的亲人在帮他的忙,其中有
个叫王平的少年,其精明能干的样子给了我很好的印象。王季特意向我介绍,那王平是他
堂侄,今年才十七岁,和张辽的年纪一样。看王季的样子,显然对这个王平十分看重喜爱
。为了不厚此薄彼,我只好将内功心法又传了给王平。在邺城玩了几天,我和魏达回到长
安时,已经是四月底了。
这时“张记”里面的瓷器珠玉已经销售一空,因为我们的货都是没有花一分钱成本的
,全是赃物,价格相对其他同行而言自然便要定得低些,有些次一级的货干脆便是清仓大
甩卖,所以极受顾客欢迎。名气打响了,生意自然更加好做。接下来在襄阳进的一批货,
到七月初时便也卖得七七八八了。而在邺城那边,王季的皮毛生意也越做越红火。正当我
和魏达在为我们的生意前景一片大好而欢呼时,在洛阳的蔡邕先生却倒了大霉。
原来今年洛阳地震后不久,在河南商丘一带流传一个奇闻,说是周口县有一户农家,
他家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一夜之间突然由母鸡变成了公鸡。像这种牦鸡司晨的奇事人们闻所
未闻,自然便要传谈不休了,这事经好事之徒越传越远,最后传进了京城洛阳。蔡邕先生
一时头脑发热,借题发挥,于是上疏说:牦鸡司晨,实乃妇寺干政之所致。提醒刘宏要注
意身边的宦官和外戚,不能再让他们干预朝政了。没想到这奏折被宫中的宦官看见了,让
他们怀恨在心,挑了蔡邕一点小毛病便将蔡邕先生罢了官并将其鄙成了平民之身,打成了
禁锢之党。这还不算,还将蔡邕先生的家产没收充了公。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惊,连夜赶赴京城,总算是及时赶到了,上下打点疏通了一番,
才将他们父女平安救回了长安。
蔡邕先生遭此打击,对汉室朝廷可谓是失望到了极点,心恢意懒之下,蔡邕先生便将
兴趣转移到传宗接代上来了。八月中旬,他就为我和蔡琰主持了婚礼,我和他商定,我和
蔡琰生下的第一个男丁姓蔡,第二个才姓刘。这事是当着蔡琰和魏达他们的面说的,又将
蔡琰臊了个大红脸。
蔡府原来的下人中,和我相熟的蔡信、服侍蔡琰的贴身丫鬟葵花、那个看门的老丈丁
勉和他的儿子丁力都留了下来,其他的人,便全部遣散了。
九月初,我丈人蔡邕先生看《平乡策》突然看得“走火入魔”,竟然怂恿我花点钱去
买个地方官做做,因为他很想暗中实验一下那《平乡策》上写的法子是否灵光。
老丈人亲自向我开的口,我被逼无奈,只好答应。去找魏达商量,魏达却说:“贤弟
,我们不买则已,要买便买个大的。我看照上次你说的就行了,我们买个郡守来当怎么样
?”
我一听这话,便知道找他商量是找错人了,苦笑道:“这捐钱买官,敬初兄你说得容
易,好象只要有钱便可以什么官都能买到似的。跟你说老实话,我还想买个公侯呢,可是
那样也太不现实了。”
魏达听了一愣,摸了摸头疑惑地道:“贤弟上次说要买长安太守之职,听你说得很轻
松,这回真要买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好解释道:“上次我是跟你开玩笑呢,没有真想过要买。而且那时候我岳丈在朝
为官,身居议郎高职,人脉关系广,名望也足。我们要买官的话,他多少能帮我们说两句
话。现在想买个大官做,难罗!”
魏达道:“便是少了蔡大人之助又何妨,钱我们有的是啊?”
我笑道:“敬初兄,你有所不知,捐钱买官,特别是大官,买官之人要具备三个条件
:一是要有门路,朝中有人能帮忙跑路打点,最好是能够和张让他们有点关系的人最好;
二是要有功名家势,钱多到可以去填湖;三是要厚颜无耻,能够奴颜卑膝去讨好别人。敬
初兄,现在我们除了有点钱之外,要门路没门路,要功名没功名,至于要我们厚颜无耻、
奴颜卑膝地去讨好一群‘五肢不全’的死宦官,那更是要我们的命啊。再说,我们即使买
官做,又不是像别的人一样,一上任便拼命搜刮,不顾百姓死活。既然这样,还不如选个
大一点的县买个县令来做做,这样不但可以为当地百姓做点好事,还能遂了我岳父大人的
心愿。这样的话,又省事又省钱,不但容易买到,还能很快就走马上任。何乐而不为呢。
”
“贤弟你读的书多,道理一说一箩筐,这些我是不懂的。反正这事你看着办吧,我全
听你的就是。”一听买大官无望,魏达的兴趣立即下降。接着又嘀咕道:“没想到要买个
官做还这么多事,烦不烦啊。”
我一阵好笑,又解释道:“这坐江山的可还是他刘家的皇帝,那些宦官虽然将官职明
码标价,而且近来还听说这帮家伙怂恿皇上搞了个什么西园,但那也仅是在暗中操纵,总
不好让皇帝真个知道得明明白白。他们收了钱,顶多也就是在皇帝面前说说好话,说某某
人可以胜任某某职位,反正皇帝老爷对他们言听计从,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是暗中操纵,
所以手续自然要烦琐一些了。敬初兄你看看,我们买什么地方的县令好呢。”
魏达想了一会,道:“最好是买个管境内有山有水的县,那样我们就可以没事的时候
上山打打猎、下河捞捞鱼。另外,现在天下的蟊贼多如牛毛,我们既然是去为百姓做好事
,那么还要选个山贼多一点的县,那样我也能帮上你的忙。不至于到那后整天无所是事吃
白饭。”
我点了点头,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便问道:“敬初兄可有想去的地方?”
魏达又想了想,接着道:“中原地带有蟊贼的地方海了去了,但又要有蟊贼又要有好
山好水的,我熟悉的便只有栾川县、嵩县等地了。我听说栾川县那里的伏牛山上有两股悍
匪,为患乡里已经有五年之久了,这个县的县令和县尉一职也已经悬空了一年多,当地百
姓常年受伏牛山群贼的骚扰,生活苦不堪言,不若就买这个县的县令一职吧。”
我点了点头,便依了此言。计议停当后,我便吩咐蔡信帮我去打点买官。蔡信手段圆
滑,八面玲珑,是个颇有才干的人。因为我今年年仅十七,未及二十,按汉朝律,这个年
纪是不能当官的,于是他花钱买通了长安太守府主薄,将我的年龄虚报成二十,祖籍也虚
报成了栾川。又请我岳丈蔡邕帮我取了个字叫敬德,仅花了三天时间,他便从长安太守处
帮我举了个“孝廉”的功名。然后他又去京城帮我活动。托岳丈大人的福,至九月下旬,
朝廷的除(即任的意思)命便来了。果然是命我为栾川县令,只是除了命我为栾川县令之
外,还加了个别部司马的官衔给我,也就是说,我一人可以身兼县令和县尉两职。官衔品
级也非一般的九品,而是七品的别部司马。对此我大惑不解,后来一问蔡信才知道,原来
这伏牛山山贼剿之不尽,朝廷委派的县令,不是被山贼杀了,便是因为贪生怕死上任不足
一个月便弃官而逃了,所以栾川县令一职一直虚搁在那里卖不出去。这次竟然有我这种冤
大头肯甘冒矢石去那里受罪,而且出的钱比“十常侍”开出来的五万贯整整多出了一倍,
“十常侍”高兴之余,便将我的官衔连升了两级,一方面算是对我帮助他们“清理存货”
的附赠品,另一方面,也好方便我招募和组织人手清剿山贼。
这确实是一个令我意外的惊喜,众位可别小看了这个七品别部司马的虚衔,司马一职
,在前秦战国时为掌管军政、军赋的副官,到汉朝时,司马权力更大,像本朝辅佐皇帝的
最高武官大将军(或大司马)。其属官便有军司马一职,秩比千石。其中别领营属者称为
别部司马,其所率兵士数目各随时宜,并不固定。我这别部司马的官衔虽然并非实职,但
有了这个头衔,加上栾川县并没有县尉在任,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栾川县组编起一支人
数在五千左右的部队,这对我的剿匪计划而言,实在是帮助很大的。
光和元年九月末,我正式起程赶往栾川县走马上任。
栾川县份属弘农郡所治,与大郡南阳接界,下辖栾川县城和大小亭、庄二十余个,现
有居民一万两千余户,人口总计五万六千多人,因为连年灾荒,加上山贼的骚扰,土地已
经大片荒芜,人口流徙严重。我去上任的时候,正值当地秋收完成不久,而伏牛山的山贼
也听说又有新官到任,不知我的深浅,所以还在持观望态度,打算搞清楚我的底细之后再
下山抢掠。故当地民众现在还有口饱饭吃。
光和元年十月初二午时,我随同岳丈蔡邕,娇妻蔡琰,丫鬟葵花、管家丁勉和暂充亲
随的魏达、魏延、张辽、丁力四人,赶到栾川县城。接到消息前来迎接我的人一共有十多
个,除了县衙的县丞书记孙邈和马弓手张进、步弓手张瑾两兄弟之外,还有栾川县富户、
张进张瑾兄弟之父张郇等一干栾城县的士子豪强。
喝过了接风酒之后,孙邈和张进、张瑾三人因为职责在身,陪我去了县衙,其他人等
便相继散去了。
来到县衙,自然有人帮手安置一切,我将内务交给蔡琰去打理,自己则在堂上坐定,
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向孙邈等人了解当地山贼情况。
“大人,我栾川县境虽然并非交通要冲之地,但也是个民安商乐的富庶之处。但五年
以前,栾川县南边的伏牛山上来了一伙强人,啸聚山林,为害乡里。为首者有两人,一个
姓周名仓,据说是关西(潼关以西地区)人氏。其人黑面虬髯,面目凶恶,两臂皆有千斤
之力,舞一根镔铁长棍,有万夫莫敌之勇。另一人姓赵,名翔,自号‘飞将军’,据说是
常山真定人氏,其人长得剑眉星目,十分俊朗,使一杆长有丈八的点钢枪,比那周仓更加
厉害,而且这人颇有智计,年前,前任县令李秀李大人便是中他计谋被其杀害的。此两人
手下都有上千喽罗,分别占着伏牛山上两个山头,伐木筑寨,深沟壁垒,实是我栾川县的
心腹大患。”孙邈恭敬地回答道。
我见这孙邈在介绍那两伙山贼的时候,言辞简洁,神闲气定,并无惧怕之意,心中赞
许,便继续问道:“这两伙山贼可有伤及我栾川百姓性命?”
孙邈摇头道:“这到是没有,那个赵翔很有心计,御下很严,他好象知道若是将村民
都赶跑的话对他也很不利,所以下手抢掠时还算有分寸,没有乱杀人,只是杀官兵的时候
却下手特别狠,几乎都不留活口。令人头痛的是,他还很会争取民心,他对住在伏牛山下
的八个庄亭秋毫无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会救济这几个庄亭的村民,对这几个庄亭中的
猎户也很友好,从不干涉他们上山打猎的行动,所以很得那几个庄亭民众的人心。朝廷三
次派人来围剿,赵翔都得到过那几个庄亭的民众暗中掩护和帮助,最终击败了官兵。”
我听得暗自心惊,这个赵翔,确实厉害,算个人物。想到不久就要和这样厉害的人物
交手,我不禁有些为自己担心。这个魏达,哪里不好挑,偏偏挑中这里,这下好,一来便
踢到铁板了。我环顾了左右一眼,见到魏达神情兴奋,显然是因为在这里碰到了这样强硬
对手的缘故。他这段时间和我每日切磋武技,刀法大进,早就手痒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魏达虽然是个高手,但书读得太少,指望他帮我出谋画策看
来是不行的了。岳父大人自从看完了《平乡策》之后,一心盼着我早日消灭山贼,好让他
在栾川县实验他的施政计划,对打山贼,他连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这孙邈,头脑清晰,
看样子还读过几卷兵书,看来只有指望他了。我望着他道:“孙先生,依你看若要扫平此
贼,该从何处着手?若有良策,望先生有以教我。”
孙邈原本好好的座着,这时突然站起来,神色惶恐地道:“大人直呼邈子才即可,先
生之称,愧不敢当。”
“原来先生字子才,恩,孙子才,孙子才,孙子之才,先生这字取得妙啊,既然如此
,那我便不客气,以后叫你子才了。”我笑道。
“大人取笑了,学生之才浅陋之极,岂敢大言可与先贤比肩。”孙邈连忙谦逊道。
“子才快坐下,刚才所言平贼一事,子才可有良策教我?”我问道。
“大人客气了,学生才疏学浅,怎敢在大人面前妄言。大人如此年轻便获朝廷信任重
用,其才必定胜过学生万倍,定有奇计一举平定山贼,只要大人吩咐,学生无有不从。”
我突然心情大坏起来:刚一到任便碰到劲敌,我本就已经很不爽,原指望这个孙子才
能有什么平贼奇谋,没想到他却净和我打马虎眼,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我
吗?什么‘如此年轻便获朝廷信任重用’,这家伙一定是听到风声知道我这个县令是花钱
买来的。所以有些瞧不起我,哼,我难道当真要靠你不成,我倒要看看,那个赵翔周仓,
真否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当下我拂袖起身,冷冷道:“即如此,那么你听好了,我要在
本县招募乡勇一千人,年龄限制在二十到四十之间。身为独子、家有老父或老母者不要,
有妻子儿女者不要,身有暗疾残缺者不要。你身为本县书记,对本县户籍人口定然了解,
这事你现在便着手去办,限你三日完成。马弓手张进、步弓手张瑾从旁协助,去吧。”
孙邈料不到他一句恭维话说完,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刚才我气恼之下,威霸之气故
意发散出来,迫得他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我话说完,孙邈还在那里吃惊地看着我。我哼了
一声,拂袖转身而去。
魏达大有深意地看了孙邈一眼,追着我往里面走来,快到内进厅堂的时候,魏达低声
问道:“敬德,你怎的突然生气了?”我刚才气势勃发,他自然感觉到了。
我转身在厅中椅子上坐下,望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没听出来吗?那孙邈刚才
在讽刺我呢,像他这种读过几句书的士子,自持才高八斗,所以恃才傲物,瞧不起像我们
这样花钱买官做的草包,他妈的,我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开起染坊来了。我到是要好好
跟那两个山贼斗斗,让这家伙看看是他高明还是我厉害。”
魏达突然笑道:“敬德,你今天怎么如此轻易就动气了,这可不象你平日为人啊,是
不是练功练岔气了?”
我一愣,是啊,刚才我怎么轻易就动气了呢?这可是练内家心法的大忌。以前当盗墓
贼的时候,不管张辛如何讽刺挖苦、甚至暗中陷害我,我都能以平常心待之。但今天这孙
邈才轻轻不经意地刺了我一下,我便怒气如潮,这是怎么回事呢?我静心思索了片刻,终
于找到原因所在:以前我之所以能对张辛的讽刺不动气,那是因为我知道我比张辛强,我
根本就瞧不起他。所以能够不动气,但今天这个孙邈却博得了我的好感,我很看得起他,
他却看不起我,这点着实使我恼火。以至于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当场便爆发出来。
想通了此点,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被人看不起便看不起吧,老子又不是为了他孙邈
在活。想到这里,我感激地看了魏达一眼,说道:“敬初兄,我想再过几天,等那个什么
赵翔搞清了我们的来胧去脉之后,一定会下山来进行抢掠的,到时候我们那一千乡勇刚刚
招募完毕,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那时就要看你的了,只要你能替我挡住那个周仓,赵翔
便留给我来收拾吧。只是这两个盗贼手中没有沾满百姓的血,到时你若是能放他们一马便
放一马吧。”
魏达点了点头,答应了。接着他又皱眉道:“可是即便我们能敌得过他们两个人,但
他们人多势众,若是一拥而上,那便遭了。”
“敬初兄顾虑得是,不过我们两人自保应该有余,这一战我们不求胜,但务必要打出
点我们自己的威风来,山贼中厉害者不过两人,假若我们两人能够将他们挡住,余下那两
千余名小喽罗,县里百姓自然再不会惧怕。即使他们到时候一拥而上,我想我们即便打不
过,逃回来总是可以的。到那时,栾川县的百姓一定会对我这个新任的县令充满希望,以
后我们行起事来也会令至必行,方便不少。”我解释道。
魏达笑道:“既然你已经考虑得这么周详,我自然不用再担心。我瞧你好象很欣赏那
两名山贼,不若这样,我们便留下他们的命来多玩玩。说不定,他们会向你投降也不一定
呢。”
我也笑道:“听了那孙邈的介绍后,我确实有点欣赏他们,现在那些蟊贼,能够约束
好手下做到不乱伤百姓性命的,已经不多了。好了,我要去陪我夫人了,你找丁力去活动
筋骨吧,他的刀法虽不如你,但也算把好手,应该能和你打上几百回合的。”
“有了夫人便忘了兄弟,敬德你可真够可以的。”魏达笑骂了一声,出厅而去了。
两天以后,孙邈提前完成了我所交代的任务。他将千人花名册交到我手里的时候,神
情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那天我所表现出来的威霸气势使他对我的观感大
改,想对我说点什么表示一下。不过,我这人一向是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丈;人恶我三
分,我虽然不见得立马便报复,但要我立即宽宏原谅,我却做不到。所以,我在孙邈要开
口向我说话的时候,便先他一步封了他的口:“子才,你去忙你的吧,这些人我等会再去
看,你叫他们在城外的校场等我。”
孙邈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垂头走出去了。我翻开那份花
名册,大致看了一遍,见到上面不但将每人的姓名、年龄和村庄都一一注明了,还将其中
一部分人的特长也写清楚了,不禁暗赞:这孙邈确实是个人才,虽然微微有些滑头,不过
哪一个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没有这个毛病?这孙邈根本不知道我的性子,自然不敢在我面前
畅所欲言了。想到此处,我不禁为我刚才的小心眼后悔起来,或许刚才能够借机和他开城
布公地谈一谈,就此上下关系和乐溶溶呢。
将花名册合上,我走出书房,在县衙后进的院子里找到魏达他们四人,叫上他们后,
我便朝城外的校场赶去。
栾川县城外面的校场不是很大,容纳一千人都嫌挤,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哪一任县令
会想到要招募如此多的人吧。汉律规定,一县县令亲随不得超过二十个,所辖衙役不得超
过两百人(当然,战争时期例外)。所以这校场小点在所难免。
我到达的时候,张进和张瑾两兄弟正在对那些好象三天没吃过饭的乡勇呼呼喝喝,见
到我后,连忙奔了过来见礼。我瞧了那些乡勇一眼,眉头大皱,就这么个精神状态,可怎
么跟人家山贼去斗哦。
“大人,请您训话。”张进一点都不会察颜观色,对我说道。我望了他一眼,和声问
他道:“张进,你任马弓手多久了?”
张进胸膛一挺,回答道:“大人,我是被上一任县令李大人临时任命的,从去年八月
一直担任到现在。我弟弟也和我一样。”
“恩,好好干!以后县里的治安就多多拜托你们两兄弟了。”我鼓励他们道。
“是的,大人,我们一定不会有负大人所望。”这回两兄弟同时挺胸答道。
我点点头,越过他们,朝那些有气没力、半死不活的乡勇走去。这些人见到我后神情
终于振作了点。我站在那一千人前面,运功喊道:“你们这些人中,可有被强迫招募来的
。”
众人都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中可有人身有家室拖累的?”我问道。
众人又都摇了摇头。
“你们有没有吃过饭?”我又问道。
众人点头。
“你们是不是男人?”我再问。
这回没反应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在看我,过了一会,有个声音道:“我们当然是!
”
“那么你们便给我像个男人一样站好!”我厉声喝道。声浪比先前提高了好几倍,站
在我面前最近的几个人,骤不及防,竟然被震得两眼发白,险些晕了过去。
这句话果然有些震慑效果,那些人明显好多了,开始调整自己的站姿,纷乱了一阵之
后,不但全部站得正朗多了,连队形也直些了。
我很满意自己所造成的效果,为了更好地达到目的,于是又道:“再过些日子,伏牛
山上的山贼便会前来我们这里劫掠粮食,他们这些山贼,不事生产,却每次都在我们收获
自己劳动成果的时候来抢掠我们的果实。这样的人,你们说该不该受到惩罚?”
“应该!”这回又好点了,有几乎一半的人回答。我决定再加点油,继续道:“我答
应你们,今年这次朝廷征收的课税,全免了,所以,今年的秋收粮食,朝廷课税那部分粮
食全是你们自己的。但是,若是你们自己也不珍惜,肯让山贼们抢去,自己却挨饿,那么
,我很抱歉,我帮不到你们什么忙了。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犯贱,怪不得别人。你们说,你
们肯不肯?”
“不肯!”这回全部人都回答了,而且几乎都是吼出来的。我脸上露出了笑意,大声
道:“那么你们从现在起,好好跟着两位张大人操练,练好杀敌的本事,等那山贼们下山
来抢粮的时候,我们就狠狠地打他妈的。”
一千人大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大叫“对!狠狠地打他妈的”,显然是我最后一句话所
取得的成果。当我走回张进他们身边时,他们都用敬佩崇拜的眼光看着我。今天他们两人
呼叫了一上午,几乎嗓子都喊哑了,结果那些人鸟都不鸟他们。现在这些人被我几句话摆
布得服服贴贴,一个个都像打足了气似的精神抖擞起来,他们自然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回道县衙,魏达忍不住问道:“敬德,你刚才说今年的朝廷课税全免,是说真的吗?
”
“当然是说真的了,难道我会去骗他们这些百姓吗?”我道。
“那这样一来的话,你拿什么向上面交差?”魏达又问道。
“这还不容易,我叫蔡信再到京城去活动活动,施舍点钱给那些管事的官员,就说栾
川现在山贼猖獗,今年这里秋收的粮食全部被山贼抢去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收了钱,自然不会再多事,反正他们也没有指望在这里捞多少油水的。”我道。
“敬德,我发现我好象才刚认识你一样,你现在变得越来越狡猾了,一点都不像以前
那样,整天沉默寡言的,一心只知道扑在书堆里。像刚才那样,我真不敢相信你的口才原
来这么好。几句话便讲得人热血沸腾的。”魏达道。
“是吗?这叫适应能力强,我既然混到了官场中,自然要学着玩官场的那套把戏才行
,要不然怎么混下去?我岳父还指望我快点把山贼消灭,好推行他的“平乡令”呢。不早
点把剿匪的部队训练好,我们怎么打胜仗?敬初,你也学着点,好帮我出出主意,现在我
们是朝廷命官了,不再是以前混江湖的小混混了。”我正色道。
魏达苦笑道:“我尽量试着学吧,原来当了官也这么烦,还要机关算尽,一点都不好
玩。还不如我们做生意时来得痛快爽意。”
我笑道:“现实就是这样的了,你要是真不喜欢,等将山贼平定后,你便回长安和蔡
信去打理‘张记’吧。反正,以后这里主事的就是我岳丈他老人家了,我只是露露面,帮
他发号司令就行了。”
魏达也笑道:“还是你厉害,到底是看得书多,学什么精什么,我就不行了。不过我
回不回长安,这事以后再说吧。”
“好啊,反正不急,其实你最好不要回长安,反正以后也没什么事情,你还不如跟我
在这里享清福,什么都不用管,只是这样一来,苦的可就是蔡信了,又要帮我们跑路,又
要做好生意。”我笑道。
魏达微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了。就在这时,一个衙役突然急匆匆奔了进来,见到我
后,惶急地道:“大人,不好了,那个黑面周仓,带着一队人马朝县城这边杀过来了!”
这确实是一个令我意外的惊喜,众位可别小看了这个七品别部司马的虚衔,司马一职,在
前秦战国时为掌管军政、军赋的副官,到汉朝时,司马权力更大,像本朝辅佐皇帝的最高
武官大将军(或大司马)。其属官便有军司马一职,秩比千石。其中别领营属者称为别部
司马,其所率兵士数目各随时宜,并不固定。我这别部司马的官衔虽然并非实职,但有了
这个头衔,加上栾川县并没有县尉在任,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栾川县组编起一支人数在
五千左右的部队,这对我的剿匪计划而言,实在是帮助很大的。
光和元年九月末,我正式起程赶往栾川县走马上任。
本书转载于西陆论坛,如侵犯了您的版权请给我来信,以便及时更正—正文 第四章 栾
川认亲
正文 第四章 栾川认亲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魏达都大吃一惊:栾川县城城墙低矮不足两丈,城内面积乍小,
仅可居万余人。山贼若要攻城,以现在县城中根本无几个兵防守的情况下,破城而入不过
片刻间事。大惊之下,我们急忙往南边城门方向赶去。赶到城门的时候,周仓已经将在校
场上训练的乡勇尽数赶回了城中,好几十人正在城门近处哼哼唧唧的,张进张瑾赫然也在
其中,鼻青脸肿的,显然被打得不轻。见到我后,两人挣扎着爬起来请罪。我见并无一人
丧命,放下心来。安慰了他们两句,便叫他们打开城门。
张进一听大惊,劝道:“大人万万不可,那黑面贼囚虽然并不伤百姓性命,对朝廷官
员却无这等好说话,几乎是见一个杀一个,刚才我们若非见机得快,只怕现在也被他打死
了。”
我朝他一笑,却并不理会他的话,要他打开城门。张进见我执意如此,只好听令将城
门打开。魏达张辽等人见状连忙跟上,我向他们摇了摇头,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在离城门二十步处站定后,我开始细细地打量起周仓来。与孙邈所述无误,这周仓果
然黑面虬髯,长得十分威猛:年纪和魏达差不多,一张黑黝黝的面上,下颌两腮处长满了
钢扎扎的胡须,一对眼睛大如铜铃,两道眉毛又黑又粗,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用一块武士
巾胡乱地束起。身高八尺,提一根长达近丈的镔铁棍,威风凛凛地站在为数在五百左右的
众山贼之前。见到我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出城来后,他将镔铁长棍在地上一顿,爆喝道:“
兀那少年,你是何人?念你胆色甚佳,且饶你一命,快快回去叫你们那个新任的鸟县令出
来受死。”
我微笑了一下,问道:“你们不是有两个头领的吗?怎么今天只来了你一个?”
周仓皱了下眉头,显然对我竟然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有些生气,大声道:“杀一鸟官
,何用劳我赵大哥出手,你这少年,我好意饶你一命,你却不听,惹得我性起,一棍子砸
死了你。”
我笑着拱了下手道:“多谢你饶命之恩,不过我要是依你所言现在回去,过一会还是
要出来受死,所以,便免了这一趟吧。”
周仓脸上迷惑了一下,显然被我这句话给说糊涂了,过了一会,他才绕过弯来,迟疑
不信地问道:“你就是那姓刘的新任县令?”
我点头正色道:“正是!”
周仓见我不似开玩笑,又问我道:“看你小小年纪,未及二十,朝廷怎么会派你一少
年来此做官,你欺我吗?”
“我这官是花钱买来的。”此话刚说完,便听周仓一声大喝道:“果然不出我赵大哥
所料,当真是花钱买来的。你这鸟官,吃我一棍。”说完疾冲上前,举棍便砸。棍未至,
劲气已迎面压来,这一棍若是被他打得实了,我不立即变成肉饼才怪。心中一凛,飘身退
开。
周仓口中“噫”了一声,显然料不到我能避开他一棍,当下再不打话,将铁棍舞了起
来,横扫直劈,激得身周空气暗流涌动,地下土屑漫天飞舞。
我全力展开身法,每次都在铁棍及身前及时躲开。如此者和他缠斗了数十回合,我心
中却越来越惊骇:这周仓天生神力惊人,这且不说。他的棍法明明使的是外家路数,但铁
棍扫来,潜流涌动,满蕴阴劲,又分明是内家棍法有成才能具有的现象。莫非这周仓天赋
异禀,年纪轻轻就能由外及内,练成这威力惊人的内家棍法?若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乖
乖不得了。要想趁机将他生擒,实在是难之又难。
又和他缠斗了一会,周仓棍法越舞越急,铁棍带起的暗劲已经开始对我身法的灵动起
到阻滞作用,我闪躲起来也越发吃力了。再躲开他一记杀招后,我在心中暗叹一声,咬了
咬牙,瞧准他长棍来势,运功至左肩硬受了他一棍,趁着他棍法微微一滞的瞬间,强忍左
肩剧痛,一拳击在他胸口。
“哇!”
周仓双手撒开铁棍,吐了口鲜血,委顿在地,晕厥过去。他身后众山贼刚才还见到他
们首领大发神威,将我打得左支右逃,狼狈不堪,没想到才一下子,就情势逆转,反被我
击倒在地,大惊之下,纷纷抢上前来,想将周仓抢回去。不过,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我拼着受伤才将周仓击倒,自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当下抢上数步,一掌按在周仓头
上,厉声喝道:“若要你们首领性命,便都给我站住。”
众山贼吃我一喝,果然不敢再乱动,有几个头目打扮的人问道:“你想要怎样?”
我说道:“你们先回去报告给你们赵首领知道,就说周仓被我刘云请到县城做客去了
。若想要回周仓,三天之后午时,叫他亲来县城一趟。随行之人不得超过五人。”
“你当我们赵将军是傻瓜吗?来县城一趟,这里是你的地盘,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
要谈判,就到伏牛山下的李家庄好了。”一个头目大声道。
我打量了他一眼,见这个人眉清目秀,眼神灵动,年纪甚轻,还是一位少年,心中惊
异,便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答道:“我姓常,名秀。”
我点了点头,说道:“看在你面上,会面地点改到新村和李家庄之间的那个小土坡上
好了。不过,你回去最好劝你们赵头领不要动什么弯脑筋,我并无恶意,但他要是惹得我
火起,杀个把人我也是敢的。”
那常秀狠狠瞪了我一眼,说道:“我们赵将军英雄盖世,怎么会动什么弯脑筋,不过
,若是这三天之中你折磨了周大哥,我们伏牛山两千好汉誓不与你干休。”
我对这个常秀越发欣赏了,朝他点了点头,背起周仓,往城里走去。刚才我那一拳用
了八成功力,不但击伤了周仓的肺叶,还震伤了他的心脉,使他晕厥。所以现在根本不怕
周仓在后面暗算我。
进得县城,张进兄弟和一干乡勇都用惊异万分的目光看着我,两旁的街道上也围满了
很多居民来看我,城里张郇等富豪迎了上来,开始对我歌功颂德拍马屁,我谦逊了几句,
借口左肩受伤,叫张辽背了周仓,便逃命似的回县衙来了。
我挨周仓的那一下着实不轻,尽管我已经运功护体,那一棍仍然将我左臂骨打折了,
稍微一碰,便痛彻心肺。不过周仓被我伤得更重,肺叶被伤,心脉受损,普通人若是没有
大半年时间静心调养,休想尽复。周仓体质虽比常人强胜得多,但只怕也要四个月时间才
能恢复旧观。
为了不使他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我只将自己的骨伤稍稍绑缚了一下,便开始运功
为周仓疗伤。我从那前秦先辈手录中领悟出来的内功心法不但对内功修习事半功倍,对疗
伤亦颇具神效。一个时辰之后,周仓伤势便被我稳固下来,不会继续恶化了。
疗伤的时候,周仓其实已经醒了过来,疗完伤后,他却仍然继续装晕,我也不叫破他
,假装不知。只是令我吃惊的是,周仓果然没有修习过什么内功,他体内真气虽然厚实,
却并无系统,我为他治疗心脉的时候,他也不知调动本身真气和我配合。这让我实在吃惊
。因为一个人的外门工夫没有练到登峰造极时,是根本无法由外转内产生真气的。
古人将真气的产生法门归为两种。一种是意想,即静功,是凭借自身的意念力控制经
脉中自然产生的气息,然后在自己身体内产生出真气的法门,这种法门虽然也讲究个人天
赋,但毕竟因为产生真气的过程相对另一种法门来得较容易,所以现今大部分人都是研习
这种法门的。另一种则是动功,这种法门是通过艰苦的训练,逼使自身的肉体承受能力超
越自己的极限,从而产生出真气。但这种法门有个坏处,因为在修炼的时候修炼者要对自
己十分残酷,意志力薄弱者往往很难成功,而且即使过得了这关,最终产生了真气,但若
无明师指点,传授真气搬运培养之法,成就也有限。(当然,反过来说若是有明师指点传
授搬运之法的话,这种人的进境和成就也是十分惊人的。)正是由于这个缺点的存在,所
以这种法门在战国时意想功出台以后便渐渐失传了。没想到这周仓能够凭借着自己本身的
天赋优势将此法门练成,他现在若是能够得到我的内功修习之法,他以后的武功会去到什
么程度,我连想都不敢想。
将假装昏迷的周仓放在床上躺好之后,我又亲手为他盖上被子,然后故意叹了口气,
在床边自言自语道:“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要击伤你的,只是你的武功太高,我为了生
擒你才不得不如此。唉!现在天下的百姓本来就已经被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欺负得苦不堪
言,你练就了一身本事却不思为百姓做点好事,还拉着一伙人马时时去抢劫他们所剩不多
的粮食,这样做你又和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你口口声声杀官是在为民除害,却不知你
杀官而去,虽泄了你一己之愤慨,但最终受苦的,却还是那些可怜的百姓。今天我打了你
一拳,你也抽了我一棍,虽然你受伤比我重,但我也为你疗了伤,算是两不相欠了。”说
完,我又故意叹了口气,然后瞧了瞧周仓脸色,见他黑黝黝的脸上竟然有了些红晕,知道
他被我这番话说得有些羞愧,心中暗喜,便退了出房,吩咐了张辽和魏延好生看守之后,
便回前堂和魏达丁力商量三天以后与赵翔会面一事去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周仓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喝,实在饿得不行,无法再装昏
迷了,只好起床见我。我心中暗笑,连忙吩咐人安排酒饭,让他饱餐了一顿。吃完之后,
我问他:“周仓,你被我所擒,心中可服气?”
周仓问道:“服气怎的?不服气又怎的?”
我笑道:“你若服气,我现在立即便可以放了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从此安分守己做
人,不可再回伏牛山为寇。你若不服气,等两天之后我见过了你那赵大哥之后,便将你交
给他,你我再大战一场,不过,到时候再被我捉住的话,便没有今日好说话了。”
周仓脸色涨得黑红,过了一会才道:“你的武功,我是服气的,但是你的为人我不清
楚,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好官,所以我不服气。”
“那你就是不服气了,既然这样,等过两天我便将你交还给你那赵大哥。我们再打过
。”
周仓摇头道:“打便不用打了,我打不过你,我知道。你要是能证明给我看你是个好
官,我便是当你的奴仆也愿意,还可以帮你去劝劝赵大哥。”
我一阵气恼,向他证明我是个好官?奶奶的,这一时之间要我如何向他证明?想了一
下,我问道:“你心目中的好官是个什么样子的?”
周仓道:“一要办案公允,不草菅人命。二要不贪财,正直无私。三要不欺负百姓,
能为百姓做主出力,四要心地善良,爱民如子,五要......五要......暂时就这些了。”
“嘿,你的要求还真多,这一时之间我也无法一一向你证明,我看还是将你交还给你
赵大哥算了,等我以后一一证明了之后,你再来找我吧。”我笑道。
周仓想了想,点点头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过了会,他又好象想起什么事一样
,说道:“我周仓是个浑人,一生只敬重英雄好汉,你抓住我不但不杀我,还为我疗伤,
又好酒好菜招待,这些我很感激你,不过,我赵大哥可不像我,他脑袋比我好使百倍,武
功更比我高超得多,你要是和他打,我看你胜面不大,我现在提醒你一下,算是报答你不
杀之恩。”
我心中一凛,眉头皱了起来,这周仓憨头憨脑的,不会说假话来骗我,他和我交过手
,知道了我的武功深浅,可还是这样说,这说明那个赵翔确实有过人之处,我是否还应该
继续去见他?一时间,我的信心直线下降,心里也打起鼓来。
“不过你放心,你这次没有杀我,我赵大哥捉住你之后也会放你一次的。”周仓见我
皱眉,安慰地补充道。
我一阵苦笑,在他心中,好象我已经败给了那个赵翔一样。他奶奶的,这赵翔便真有
这么拽?我倒是硬要去见见了。抬头笑道:“多谢你好心提醒,不过,他未必便胜得过我
。况且,这次我去见你赵大哥,不一定会打起来的。”
周仓不解地问道:“你是官,我们是贼,这一碰面不蓬蓬蓬地打上一架,还能做什么
?”
我道:“谈判啊。你既然认为我打不过你赵大哥,我只好跟他和谈了。”
周仓一愣,摇了摇头,表示不信,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了。我叫人撤去酒菜,又问了
他一些闲话,周仓都一一作了答,对我态度很好。我知道这是我昨天故意在他旁边一番自
言自语的功劳,使这个莽汉对我观感大改。可惜像他这一类人最重义气,既然伏牛山上还
有他一位敬服的人,他便不会立即对我投诚,现在能够这样好好和我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敢奢求太多,和他又谈了一会后,便叫他休息去了。
此后两天,我每餐都邀周仓同饮,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我便趁机向他套话,除了伏牛
山寨里面的布置情况我不好明言探查外,举凡他的身世、遭遇、他跟赵翔认识的经过和赵
翔的来历等,他都和我说了。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我和赵翔见面的日子。我只带上了魏达
等四人,便和周仓上路了。
由于路途不远,中午时分,我们便按时到达了双方会面地点。这个小土坡我在来栾川
上任的时候曾经经过,所以留有一些印象。因为这小土坡上只有一些枯草,连高一点的灌
木也没有,根本不好预先埋伏人手,所以我很放心。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个赵翔已经
先到了,跟他同来的却只有一人,正是三天前给了我深刻印象的常秀。
赵翔身材很高,都快要赶上魏达的高度了,他的面目比孙邈向我形容的更要俊朗,是
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年龄看上去应该在二十到二十三之间,不过我从周仓口中了解到,
他其实已经有二十八了。身穿一袭白衫,衣带飘飘地站在小土坡上冷冷地打量我。
“这位兄台想必便是有飞将军之称的赵兄了,劳赵兄久等,实在罪过,还请赵兄见谅
。”我抱拳道。
“你!便是新上任的刘县令刘大人?”赵翔声音冰冷地问道。
我点头道:“正是不才刘云。”
“我有一弟,也名云字,他和你年纪相当,但比起你来,他的本事却差远了。你能击
败周仓,可见你的武功非凡,等会我当要向你讨教,你说,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才肯放
回周仓?”赵翔道。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语气相当强硬,倒好象是我要求乞他一般。不过,我前些天经
魏达一言点醒,养气工夫又有进境,所以并没有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到是魏达他们几个
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几番要出言斥骂,都被我使眼色阻了下来。
“赵兄此话从何说起,我不过仰慕周兄威名,所以请了他到我那里作客三天,根本没
有想过要赵兄答应我什么条件。现在周兄在此,我一没有绑缚他,二没有要挟他,周兄在
城里的这几日我也以礼相待,周兄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我刘某不敢有丝毫留难。”说到
这里,我转头对周仓道:“周兄请,这几天和周兄相谈甚欢,使刘某受益非浅,以后有暇
,当再请周兄来县城做客。”周仓刚才听我和赵翔谈话,已经听得一头雾水,正不知我和
赵翔在打什么机锋的时候,突然听到我说他可以走了,也便迷迷糊糊朝赵翔走了过去。
赵翔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罢道:“刘大人好一张利口,赵某不及,既然刘大人有如
此豪气,肯无条件放回周仓,那么,刘大人当不吝赐教赵某几招吧。”
我听得眉头大皱,千说万说,原以为我无条件放过了周仓,又不拿周仓向他提条件,
他将不再逼我动手,(因为我现在突然发现,我打不过他。)没想到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罢,便放手和他打一架吧,正欲答应,身后气流一阵波动,却是魏达提刀走上前来。横刀
立了个门户,也冷冷地道:“要和我家大人交手不难,不过你得先胜了我手中这把刀再说
。”
赵翔先是斜眼看了魏达一眼,表情本有些不屑之意,但接着便脸上微微变色,沉声道
:“原来是幽州断刀门的高弟,难怪能有如此口气,你既是断刀门弟子,也罢,我便破例
和你一战,枪来!”
赵翔身后的常秀连忙上前一步,将杠在肩上的长枪双手递上。赵翔一枪在手,整个人
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刚才的傲慢轻浮之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绝世
高手才有的沉凝气势。凌厉的气势在一瞬间以赵翔为中心向四周波纹般散开,片刻之间,
整个小山坡上便已经被赵翔杀气所笼罩,使得本来就充满了秋末时天地萧杀之气的空气中
,更加变得杀机密布起来。
魏达身躯一震,深吸了一口长气。武功练到他这般身手,见识自也不凡,深知气势屈
人之道。当下再不容赵翔继续凝聚杀气,大喝一声,长达三尺有余的厚背钢刀在他大喝声
中化作闪电惊鸿,朝赵翔左肩劈去。正是断刀门断水刀法中的四记杀招之一——抽刀断水
式。
魏达的那路断水刀法中,一共有四记凌厉非常的杀招,真可以说得上是招招凶厉、式
式追魂,用之博命,直可使风云为之变色,这抽刀断水式正是那四记杀招中最为粗旷的一
式。只是魏达的功力虽然深厚,却终究没有达到颠峰境界。所以平日他和我切磋对练的时
候,总是有些不尽如意。没想到今日被赵翔的漫天杀机一催逼,竟然使他劈出了这抽刀断
水式的神意,一刀劈出便充满了壮士断腕、一往无前的气势。
面对如此杀招,换成是我的话,早就勃然变色,心神大震。但那赵翔,竟然丝毫没有
为之动容:他自从在常秀手中接过长枪之后,整个人便好象变成了一杆神枪,脸上的表情
也再无变化,让人从心底里乏起一阵莫测其高深的寒意。
长刀在瞬间划过长达两丈的空间,往赵翔左肩劈下,其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惧怕这一刀
的威势,纷纷退避三舍,使得在魏达手中长刀行经的轨迹处形成了一条狭窄的真空带。周
围气流立刻发生变化:先是往两旁避开,接着又潮水般往中间挤来,跟着长刀追踪而至,
好象为魏达这一刀在助威一样。
“叮——”
长刀刀锋劈在奇迹般出现于赵翔左肩处的钢枪托柄上,发出了嘹亮的一声金属交鸣声
。魏达心神大震,简直不敢置信。众所周知,长兵与短刃的对博,执长兵的一方只要守稳
了手中武器所能笼罩的范围,不让对手的短刃攻进了自己的防守圈子,便已经立于不败之
地,从而占尽便宜。但一旦被对方攻破防守,进到自己的身旁,则长兵的优势将尽失,反
而会受手中武器所累,缚手缚脚,施展不开。刚才魏达一刀直砍到赵翔身边三尺之处,赵
翔仍然只是冷冷盯着他的长刀走势,直到魏达那刀的攻击目标已经锁定,变无可变之时,
他的身形才微微晃动,长枪也突然出现在自己左肩上方,硬架了魏达这一刀。至于赵翔的
那杆枪是怎么出现的,说来惭愧,我也没有看清楚。第四章栾川认亲(二)
不过魏达终究也非泛泛之辈,尽管刚才那十拿九稳的一刀被赵翔意外地轻松破去对他
的信心打击很大,却并没有将他的心神完全击溃。长刀微顿,立即从立手刀转为平手刀,
顺着枪杆,往赵翔双手削去。这一刀风格大变,刚才那粗旷悲壮的气势悠忽尽去,转而变
得温柔细腻起来,让人望去好象他这一刀是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正是断水刀法
四记杀招中最为凄美的一式——断水拖刀式。
就在魏达的刀锋快要削到赵翔的手时,赵翔双手突然弃枪,整个人也忽地一矮,侧身
猛地向魏达怀里撞来。魏达心中再度一惊:练武之人一向将自己的兵器视为自己的第二生
命,没想到这赵翔一招未出便弃枪如弊履,跟他先前给人的人枪一体、视枪如命的感觉格
格不入,大大出人意料之外。魏达心中暗骂:这赵翔狡猾若斯,处处出人意表,实在难以
对付。怪叫一声,收刀猛退。
赵翔一招逼退魏达,脸上却无丝毫得色,双手一伸间,钢枪再入他手,接着他冷声喝
道:“断刀门弟子不过如此,你也接我两枪。”话音未落,长枪已起。一时间嗡嗡之声乱
起,魏达身前丈许空间尽是枪影,亮光点点,红缨漫天,好象满天飞絮铺天盖地而来。
“飘絮枪!你是蜀中赵家的人?”魏达一声惊呼,长刀疾舞,连连后退。
赵翔一声长啸,声震长空,收枪傲然道:“天下姓赵之人多如牛毛,会使枪的赵姓之
人也如恒河沙数,不见得只有他蜀中赵家之人才会这飘絮枪诀。我让你见见真正的枪中绝
技。”说完长枪又起,这次景像却又大改,枪身竟然发出厉啸之声。
刚才他们的一番短暂交手,看得旁观之人心弛神迷,陶醉不已。我也看得很是有些紧
张。赵翔发第一枪的时候,我就已经提气作势,准备等魏达危急时能施加援手,因为我已
经看出来,魏达确实不是赵翔的对手。这时见赵翔动枪时响声有异,枪尖上也突然光华大
盛,耀人眼目,心神一颤,大声喝道:“赵兄枪下留人”。同时拔剑飞身而出,运足全身
功力一剑朝那刺人眼目的枪尖点去。剑未至,剑气已发,青芒一闪,正中赵翔枪尖。
‘噗’的一声后,赵翔这惊天一枪终于勉强被我接下。虽是早有准备提防,但仍有一
股犀利无匹的暗劲势如破竹地从右手往我体内传来,我的护身真气根本没法子完全化解这
股暗劲对我的侵袭,只觉胸口一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压抑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这一下短兵相接,完全是以硬碰硬,比的是双方实力修为,丝毫没有取巧之处,我的
修为比起这赵翔来终于要差了一截,所以立马吃了大亏。
“青焰剑气,王剑王平之是你何人?”原本满脸孤傲之色的赵翔在见到我发出的剑气
之后,脸色终于大变,连忙问道。
我见他满脸激动之色,眼带泪光,言语发颤,不象是和我王剑叔叔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心中迷惑,但仍然如实回答道:“王剑是我叔叔,他待我如子,我的剑法便是他所传授
,怎么,赵兄认识我叔叔吗?”
赵翔收枪一声长叹,说道:“岂止是认识这么简单,若真是如此,我的枪法也不会七
年没有寸进了。真是天公佑我,让我在这里碰到你。”
我心中大骇,这赵翔七年枪法没有寸进,却是因为我王剑叔叔才致如此,那他一定恨
死我王剑叔叔了,我刚才被他神色所骗,竟然跟他说了实话,这下乖乖不得了,他一定不
会放过我了,他枪法修为那么高,合我和魏达之力也不一定是他对手,只怕只有我王剑叔
叔才能胜他,这下怎么办?正打量地形、筹思对策怎么逃命的时候,赵翔又长叹了口气,
说道:“我自十八岁枪法大成,出山游历江湖十载,至今只敬服过一个人,也只欠这人一
份大恩,这个人,正是你口中的王剑叔叔。”
我听得一怔,半天才回过神来,跟着一阵大喜:既然他欠我王剑叔叔一份大恩未报,
应该不会再为难我才是。不过这赵翔也真是的,怎么一句话分两次说呢,害我白担心了半
天。当下我不动声色,只是恭敬地问道:“赵兄既然认识我王剑叔叔,还关系非浅,不知
你和我叔叔......”
“平之大我三岁,我一向敬他为兄长。可惜!唉!”赵翔低声叹道。
我一听,立即便知道这是和这位大高手套近乎的好机会,连忙翻身便拜道:“赵叔在
上,请受小侄三拜。刚才侄儿对您无礼,还请赵叔恕我不敬之罪。”
赵翔连忙将我拉起,口中道:“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又怎么会怪你,只是,平之兄临
终前提到你时,他说你姓刘名聪,你怎么改名为云了?”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突然之间变得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只知道在口中反复
叨念着赵翔所说的“临终”二字,过了一会,过去的一幕幕景象突然全部一一流过心田。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涌上心头,刚才被我勉力压下的伤势立即又开始发作,口中一甜,又
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在身旁众人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我六岁的时候,便死了父母,当时的我还不太懂事,虽然我也知道我父母离我而去了
,再也不会醒来,但也就是嚎啕大哭了几天,几天之后,我便被洛阳的繁华所迷,没有怎
么去伤心了。随后的五年时光,王剑叔叔待我如亲生儿子,虽然他对我很严厉,但我却从
他偶尔抚摩我的头发时知道,他是十分关心爱护我的。在我的心中,王剑叔叔就是我的父
亲。但现在,待我如子的王剑叔叔竟然死了,我根本无法相信这一事实。前些年我沦落为
盗墓贼,觉得这样子很丢王剑叔叔的脸,我根本没脸去见他,所以也就下意识地在逃避,
没有去寻找王剑叔叔的踪迹,待到我洗手不再做盗墓贼了的时候,再拜托魏达、王季他们
帮我打听我王剑叔叔的下落时,却再也找不到了。原来,我王剑叔叔早就死了,我真是个
不孝又不争气的弟子啊!
从晕迷中幽幽醒来,周围是一张张充满了关切焦急之色的脸孔,我心中微微一暖。我
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赵翔一字一字地问道:“赵叔,请您告诉我,我叔叔是怎么死的?
”
赵翔叹了口气,说道:“我十八岁那年,自觉枪法大成,足以向天下高手挑战,于是
告别家中老父,出来游历,开始那几年时光里,我确实过得十分快意,会过很多名家高手
,杀过不少土霸豪强。七年前,我游经河北巨鹿郡,前往寻找巨鹿郡的使枪名家张霄张文
忻切磋枪法。没想到在走到任县的时候,却被我无意中撞破了当地张氏兄弟的好事。这张
氏兄弟一共有兄弟三人,大哥叫张角,老二叫张宝,老三叫张梁,那张角不知道从哪里找
来一本叫《太平要术》的邪书,于是便叫上自己两个弟弟按照书中所述开始修炼书中邪术
。那邪术修炼起来惨无人道,竟然要用未出生的婴儿做祭品。当地很多孕妇都被他们兄弟
暗中杀害,然后破腹取婴,用来修炼。那次我撞到他们兄弟的时候,他们便正在做这令人
发指的恶事,撞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只要是稍有血性之人,都会上前阻止。当时我便
大怒出手,只是令我想不到的是,他们这邪术已经修炼很久,已有小成,特别是那张角,
已经深得邪书中摄魂催眠大法之要,我一时不察,便中了他的暗算,加上他们三个的武功
也不弱,我没有支撑多久,就几无还手之力了。
正在我暗叹要命丧宵小之手的时候,平之便来了。多得他出手相救,我才逃过那一劫
。随后,我便和平之结伴而行,因为我们性情相投,言语投机,便结拜成了异姓兄弟,他
长我三岁,于是成了我大哥。我心中欢喜,便不打算去找张霄比试枪法了,而是和大哥一
起取道回洛阳。没想到那张氏兄弟阴魂不散,怕我们泄露他们的秘密,便在我们回程路上
连番暗算我们,这三个狗贼那时已经收了很多弟子手下,人多势众,我和大哥不敌他们人
多,只好边打边逃。走到温县的时候,我和大哥都不慎中了他们暗算,大哥为了掩护我逃
命,被张氏兄弟重伤,待我们冲出包围,大哥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赵翔说到这里,想起了以前之事,俊目中泪水滚滚而下,他擦拭了一下,继续道:“
我想尽了办法,终于没能救得大哥性命,大哥还是去了。他临终前嘱托我,说他有一侄儿
,姓刘名聪,本是大汉景帝玄孙、真定王刘平之后,大哥托我帮他好生照顾你。而他那次
出门访友,便是为了帮你查探这身世的,没想到因为延误了时日,虽然救了我一命,他自
己却被张氏狗贼暗算,身死异地。我安葬了大哥之后,便匆匆赶往洛阳寻你,不想却去得
晚了,你已经不在洛阳。向人打听,不是摇头不知,便是一言不发而去,我在大哥家里等
了你月余。最后终于听到你的消息,却是说你为救耿桓,与宫中禁军卫士相斗,被禁军卫
士杀了。我大惊之下又抓了几个当日在耿家拿人的禁军卫士对证,一问才知,你只是身负
箭伤逃得去向不知了。我在洛阳一带又找了你两年,直到遇上周仓,才和他在这伏牛山落
了草。我本想练好枪法去寻那张氏兄弟为大哥报仇,却因为心存愧疚而无法使枪法再进一
步。经过这几年,那张氏兄弟的徒众应该又有所增加,邪法应该也更加厉害了。这报仇一
事,只怕更难了。唉,大哥待我如同亲弟,我却在这里蹉跎岁月,这几年对你更是不闻不
问。说起来,我实在有愧于你们叔侄啊。”
“赵叔您已经尽力了,一切都是我王剑叔叔命苦,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我王剑叔叔泉
下有知,他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至于这大仇,你我叔侄联手,终有一日可以将这三个狗
贼杀掉的。”我忍着心中剧痛,安慰他道。
赵翔叹了口气,点头道:“你现在一身成就,远超我当年,没想到你如此聪明,竟能
无师自通,小小年纪便将青焰剑气练成了,我大哥临终前还托付我要将他的《青焰谱》交
给你呢。”见我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他又道:“《青焰谱》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而
是放在山寨中,等明日我再取来给你吧。”
我点了点头,道:“赵叔,我现在身为栾川县令,自当为栾川县百姓着想,现在秋收
刚过,满县百姓正整日担心你山上好汉前去抢掠,小侄这几年做生意赚了些钱财,山上好
汉的粮食,我看还是我给他们钱财去外地购买吧。不要去抢掠乡里了。”
赵翔奇道:“我现在既然知道你是大哥所挂心的侄儿,如何还会与你作对,只要你愿
意,我可以带他们全部归降于你,愿留者留,愿散者散。不是一举便解决问题了吗,何必
还要多此一举去外地购什么粮?”
我摇头道:“依刚才赵叔所言,那张氏兄弟不但弟子众多,势力庞大,而且邪术惊人
,令人防不胜防,若单靠你我叔侄两人,何日才能报此大仇?所以赵叔手中人马至为关键
,现在还不宜散伙。就请赵叔从你这些手下中选取出五百名左右年少聪慧之人,悉心传授
他们内功枪法。山中兄弟的粮草,以后由我派人按时送钱来去外地购买。如此准备得几年
,我们报仇方能有望。”
赵翔诧异万分地打量了我一眼,接着突然朝北方跪下放声长哭道:“大哥,你泉下有
知,有侄如此,当能瞑目了。”
我连忙陪他一起朝北方跪下,心里暗自垂泪,同时暗中发誓:今生不将那张氏兄弟碎
尸万段,誓不为人。
赵翔哭罢,站起身来,朝我道:“贤侄之智,远超愚叔,从今而后,赵翔任你差谴!
”
我大惊道:“小侄愚鲁,正要赵叔悉心教诲,如何敢对赵叔指手划脚,赵叔快莫如此
,真是折杀小侄了。”
赵翔不悦道:“我赵某人纵横江湖十年,此前仅服我王大哥,可笑我蹉跎岁月七年,
整日只思提升自己一人之武功,盼望有朝一日武功大成,能为大哥报此血仇,却不知羽翼
的重要,今日被你一言点醒,令我如梦方醒,他日若能报却血仇,皆拜你今日一言所赐。
我真心服你,愿供你差谴,为你奔走,你却如此矫情,岂不令人失望?”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口想要辩驳,终是没有出声,赵翔心高气傲之人,若是
服人,终生不悔,他既不理我一片好意,放着好好的叔叔不当,甘愿供我差谴,我又不是
傻瓜,如此美事,我自然不好再度推拒。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赵翔见我点了头,方高兴地道:“贤侄,我自号飞将军,为了名符其实,这些年对统
帅之道颇下了番工夫研究,兵书战策确实看了不少,然而每本兵书都有写明,行军打仗,
最忌讳一军两帅,命令不明。所以你我之间一定要有一人为主,一人为副。然《孙子兵法
》又有云:为将者,当做到五点,既智、信、仁、勇、严,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
胜,不知之者不胜。今日你在智这点上已经超过了我,这主帅一职,非你莫属。”
我听得一阵发晕,这个赵叔,除了武艺惊人,其他的,真是逊毙了。《孙子兵法》乃
兵家巨著,我不可能没有看过,为将者也确实应该具备以上五个优点,才称得上一个合格
的将领。但是,为将者应该知道的五点,却非这智、信、仁、勇、严五点。而是道、天、
地、将、法这五点。如此方能“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枉他赵翔熟读兵书无数,却
尽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
我也不去点破他的错漏之处,万一因此搞得他老羞成怒,反而不美,于是诚恳万分地
点了点头,表示恭聆教诲。
赵翔也得意地点了点头,仿佛赞许我“孺子可教”,接着又皱眉道:“贤侄,你要我
从手下人马中选出五百年少聪慧之人,但我手下总计才两千余人,如何能有这么多的年少
聪慧之人?这可有点难办了。”
我笑道:“我听说伏牛山下八大村中的村民唯赵叔马首是瞻,那八个村的村民合计在
一起,怕不有一万五千之众,而且这八村村民中,几乎有半数是猎户,这些人都是些身轻
体健之人,其中聪慧少年应该不在少数,赵叔威名在外,枪法绝世,只要赵叔放出风声说
要在这些村民中择徒传技,那些村民恐怕会争先恐后将自家孩儿偷偷望山上送吧。”
赵翔眼睛一亮,笑道:“还是你主意多,什么事到了你手中都轻易解决了。即如此,
我这就回去着手准备。你也回县城去吧。以后我们叔侄联手,一起去寻那张氏兄弟的霉气
。”
“慢,赵叔,我想向你讨两个人。”我连忙道。
“是谁?你说吧,我回去之后便叫他们来找你。”
“倒不用这么麻烦,这两人就在这里,一个是周仓周叔叔,一个是那位常秀常兄弟。
”
“哦,那好。”赵翔答应一声,便向周仓和常秀道:“周贤弟,阿秀,你们两人以后
便跟着我刘贤侄吧。”
周仓点了点头,答应一声,便跑到我身边来了,倒是那个常秀,却一副很不乐意的样
子。走到我身后时还是一脸委屈的表情。我不禁暗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跟着我很委屈吗
?回去再修理你。当下抱拳向赵翔告辞,一行七人,朝县城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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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福星
正文 第五章 天降福星
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孙邈和张进张瑾兄弟都站在城门口了望,一脸
焦急的神色。见到我们回来,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都诧异地看了周仓一眼,显然
不明白为什么周仓会这么恭顺老实地跟我身后。
我走到他们身边,先和他们打了身招呼,接着道:“山贼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那位
赵头领答应以后不会再来侵扰县里的百姓,为了表示诚意,他将周头领和这位常秀兄弟派
给我当随从。所以子才你今晚要拟定一份安民榜文,明日安排人手多抄录几份,贴到本县
各处村落。”
孙邈讶异之色在脸上一闪而逝,接着恭敬地道:“谨遵大人吩咐。”
张进和张瑾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们这三天操练那一千乡勇操练出兴趣来了,
特别卖力,现在一听没有山贼打了,自然失望,所以小心地问我道:“大人,这样的话,
那一千乡勇怎么办?还要继续操练吗?”
我笑道:“当然要,而且还要操练得更加严格,要将他们操练成不怕死、能够打硬仗
的强悍军队,毕竟这伙山贼去了,说不准哪天又会钻出另一伙来呢。要是现在不练了,到
时候不是又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而且,县里面的治安也需要
人手,就你们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们好好跟我干,干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张进张瑾听了大喜,胸膛一挺道:“是的,大人,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不辜负大
人对我们的期望。”
我哈哈大笑,拍拍他们的肩膀,越过他们,边走边说道:“子才,你今晚除了要拟定
那份安民榜文之外,还要帮我写一份通告,就说今年本县的朝廷课税全部免交,明年的也
减半,要是种田种得好的,本官还有奖励。言辞要平白一些,不要文绉绉的让百姓看不懂
。明白了吗?”
孙邈低头答道:“学生明白。”
“明白了,那你就快去办吧。”我边说边走,一时间只觉得意气风发,天下没有老子
办不成的事。
“大人,请留步。”孙邈紧走几步,在后面喊道。
我正爽着呢,被他这么一喊,我只好停下,回头皱眉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么?
”
孙邈迟疑了一下,又看了我身边的魏达他们一眼,显然是有什么私话向我说。我不悦
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是自己人,没必要瞒着他们。”
孙邈呆了一下,接着咬了咬牙,突然跪下道:“大人,学生上次有眼无珠,对大人不
敬,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学生不敬之罪。”
我上前两步,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我不妨告诉你,我这县令一职,确实是我花
了十万贯钱买来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栾川人,前几年我父母在长安做生意赚了几个小
钱,听说家乡盗匪为患,临终前希望我能为家乡父老出点力,所以我变卖了家产,捐钱买
了这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希望这样能为家乡父老办点实事出点力。”顿了顿,我又道:“
我本是一介平民,你即使是冒犯了我,我也不会惯你,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冒犯我,那我
还恕你什么罪?子才,你才高八斗,办事细心牢靠,我栾川有你这样的人才,我很高兴,
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帮我,也好好帮我栾川的六万父老乡亲。”
孙邈眼睛通红,泪水哗哗而下,被我一番半真半假的话感动得哭了出来,我的话说完
,他便哽咽道:“大人如此重我,邈虽不才,又怎敢不效死力。”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和魏达他们一道,快步回到了县衙。刚到大堂坐下
,魏延便拍马屁道:“刘叔,您那张嘴,啧啧......真是能把死人都说活了啊。”
魏达怒道:“就你嘴巴多,我可警告你,你以后在外面少跟我乱嚼舌根,我们刚到此
地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当地百姓都还抱着种看我们好戏的心态,你刘叔若不向他们表示
点什么,他们如何肯心服,这孙邈虽然无财无势,但在这里的士子中间,却很有影响力,
他说一句,抵得上我们说一百句,况且这孙邈确实有些才能,你刘叔说些假话以收其心,
对我们以后办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以后跟你刘叔多学着点,不要老是那么毛毛躁躁
、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诧异地望了魏达一眼,他能说出这番话,可谓深懂我心,看来他学的也蛮快的嘛,
这么点时间就让他开窍了。
魏延被魏达一骂,将头缩了缩,不敢作声了。我笑道:“这些虚伪恶心的东西你不学
也罢,不过你二叔说得也有道理,你在襄阳长安混惯了,到了这里才两天你又整天往外跑
,若是有些不应该说的你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害了你自己不算,还要连累我们大家,所以
你以后就呆在内进院子里和张辽好好练功吧,不要随便出去玩了。”
魏延连连点头,不敢再申辩,我知道他不一定就将我和魏达的话听进去了,却也不好
太过勉强他,于是起身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各自去洗洗手脸,然后去后进用饭吧
。”
魏达等四人起身而去,周仓和常秀新来,却要我安排,不过幸好每个县的县衙都占地
颇大,后进空房子多得很,周仓去了他这三天养伤的房间,常秀则被我安排在我书房的附
近。
用罢晚餐,其他人都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常秀却被我叫到了书房里。他自从
听赵翔的吩咐跟着我之后,脸色一直不对头,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便是现在进了书房,
也是板着张脸一言不发,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样”的皮赖像。
“常兄弟,你跟着我赵叔多长时间了?”我斯斯然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扪了一口后问
道。
“四年零十个月又八天了。”常秀郎声答道。
“哦,时间挺长的了,你是否怪我强将你要来?”我又问道。
常秀一张俊脸突然涨得通红,却不说话。
“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你为什么怪我将你要来呢?让我猜猜,恩,你听到我赵
叔要选五百个弟子传授他们枪法,依你的条件,那是一定会被选中的。可是我却将你要来
了,让你痛失了学习我赵叔枪法的机会,所以怪我,对不对?”
常秀突然将眼睛瞪得老大,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一问完才知道说错话泄
了底了,便干脆道:“我是有些怪你,我为将军扛了快四年枪了,一直都希望将军能指点
我两招枪法,可是这么多年了,将军都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里苦思。现在好不容易将
军要收徒传技了,你却把我叫到这里来,以后即使将军愿意教我,我年纪也大了,学了也
练不成。”说完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却没有恨意,而是期盼之色,显然是想要我
现在便放他回去,好让他跟赵翔学习枪法。
我微微一笑,问他道:“你练过内功吗?”
“练过。练了快十三年了。”常秀达道,他刚才将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现在回起
话来便爽快多了。
我将事先便准备好了的一块石板推到他面前,说道:“你对它打一掌试试,要用全力
。”
常秀嘴角一撇,显然没有将这样厚度才一寸的石板瞧在眼里,运起功力一掌拍下。
“啪!”
石板纹丝未动,常秀却被震得哇哇直叫,捧着右掌连连呼痛。过了一会,他不信邪,
运足了全力,又是一掌击下。这次反震更加强烈,石板仍然纹丝未动,常秀一只右掌却被
震得肿胀起来,这次他没有呼痛,因为整个右掌全都麻木了。
“这是什么鬼石头?怎么这么硬?我在山上试石的时候,便是比他厚上一倍的石块也
能一掌击裂。”常秀望着那块让他吃足了苦头的石板问我道。
“这种石头的名字普通得很,就叫做试功石,因为它坚硬可比生铁,极为难得,是练
武之人的最好试功助手,所以价格十分昂贵。这块是我在长安的时候买来让魏延张辽他们
练功用的。现在我击一掌给你看看,你瞧好了。”说完,我默运功力一会,吐气开声,一
掌击下,那石板立时四分五裂,一块变成了大小不等的八块。
常秀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默然。我甩了甩被震得有些麻木的右掌,说道:“你的
年纪应该和我相差不远,哦,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常秀答道:“我今年十八了。”我点点头,继续道:“我今年八月满的十七。我是从
六岁开始练的内功,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一年有余了,说到天赋,你并不比我差。用功的程
度,看你也不象一个懒惰的人,应该是十分刻苦的了。但你练内功的时间比我长,却和我
差距这么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常秀摇了摇头。
我道:“那是因为内功心法有高下之别的缘故,很显然,你练功的方法不及我练功的
方法。”
常秀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炙热。
“你知道我赵叔的枪法好,很想学,我可以理解,但是即便你学会了我赵叔的枪法,
却因为功力不到,那样也很难将枪法的威力发挥出来。我叫你跟着我,是因为我觉得你是
一个可造之才,想传授你更高深奥妙的内功心法,使你功力进一步增强,那样的话,才能
更好地发挥出你所学武功的威力。其实,我也很想学习我赵叔的枪法,不过这事不急,我
答应你,等我要赵叔传授我枪法的时候,我一定叫上你。”我耐心地解释道。
常秀突然跪了下来:“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我被他这个动作吓得立即一蹦三尺高,大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常秀抬头疑惑地道:“拜你为师啊,你刚才不是说要传授我更高深奥妙的内功心法吗
?”
“那也不用拜师啊,我有说过要收你为徒弟这句话吗?”
“那到是没有说过,不过难道我不拜你为师,你就肯将内功心法传授给我吗?”
“当然了,我传授你内功心法,是因为我很欣赏你,又不是想要你做我的徒弟,我无
端端收个土地作什么?”
常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有仔细地看了看我,最后伸手向我的额头摸来。
我一下拍开乱摸的手掌,问道:“你干什么?”
“我想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发烧。”常秀认真地道。
“不用确定了,我没有发烧,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也不是胡话,全是真的,你到底要不
要学?”我道。
真是的,看这常秀一脸聪明像,怎么现在如此罗嗦。
“我当然要学了。”看了我一下,又嘀咕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我算是长见识了。
”
我摇了摇头,无话可说。命他坐下后,我将我的内功心法细细地向他讲解了一遍,确
认他学会了之后,便叫他离开了。
常秀欢天喜地地离去后,我又出了书房,来到周仓房间中。这周仓憨头憨脑的,比那
个常秀爽快多了,只是他对内功一窍不通,还是个初学者。比起常秀的一点就通而言,这
周仓就显得有点过于笨拙了。等我将内功心法传给他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一大早,孙邈便来找我,将他昨晚拟好的两份榜文交给我过目,我见榜文写得果然很
直白,符合我的要求,便吩咐了他叫人多抄几份,到县里到处张贴。
打发了孙邈,我又找来我岳丈,告诉他现在可以开始实施他那“平乡令”了。我岳丈
十分高兴,将一早便写好了的各种行政措施交了给我,我一看,乖乖不得了,竟然有七张
之多,要颁布的命令多达上百条,这哪里是搞什么实验哦,简直就是在向全县百姓宣传那
部《平乡策》。
不过,既然他老人家都不辞辛劳写出来了,我只要照本宣科地一条条分时间颁布一下
,又有什么好抱怨的?于是将那七张纸都收了起来藏在怀里,答应岳丈明天便帮他开始宣
布后,去找蔡琰睡觉去了。昨晚忙乎了一夜,可真有够累的。
岳父大人的那些施政措施一共分为三个方面,概括起来说,便是予民生息、鼓励生产
、造福于民这三个方面。这是我第二天睡醒之后仔细看完一遍后归纳整理出来的。《平乡
策》我当年从古墓盗出来之后粗略地看过一遍,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多挖几部武功秘本,
看了之后认为这方面的知识我根本用不着,便一直将它扔在我收藏贼赃的山洞里没有再理
会,后来取出来便送给岳父大人了。
虽然只是粗略地看过一遍,印象终归是有的,我记得那上面写的,便如岳父现在列出
来的这般,都是些认为当官的应当如何如何的施政纲领。其中好象有提到要普及教育,提
高普通百姓的知识文化水平,这样的观点在战国思想百花齐放的时候,提出来没有什么大
不了的,至少不会因此掉脑袋。但是到了后来,不管是秦时还是大汉,都和当时皇室独家
奉行的法家、儒家思想相冲突,法家还好点,和儒家比起来,简直就是格格不入,都是在
反其道而行之。我曾想,幸好这书被始皇帝一把火烧掉了,要不然,丘家的后人只怕要倒
大霉。
我岳父大人终究是当代大儒,尽管他现在受《平乡策》影响已经对原来坚信的儒家思
想表示了怀疑,但终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像这次他列出来的条条框框,大都没有触及到
士族豪强的根本利益。我也暗暗放心,起码这样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乱子。我大汉自武帝
开始,采纳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以来,儒家思想便如天条一般深入人
心,信奉它的有官做、有福享,不信奉他的对不起,靠边站。所以若是因为岳父的几条命
令搞得栾川县人心大乱,那个场面,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最后确认了一下那些行政命令确实不会惹乱子之后,便找到孙邈,要他帮我一条条
慢慢颁布下去。于是这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栾川县的通告、告示榜文几乎没有怎么断过
,过不了多久就来上那么一张:减租减税的,禁止残害奴婢的,鼓励生产的,鼓励开荒的
,鼓励成婚后多生子女的,鼓励创办文武学馆的,欢迎外地人来栾川定居的,发动富豪捐
钱修桥铺路的,表彰为栾川县人民做了贡献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样一来,老百姓得
了实际好处,富豪名门得了名声,皆大欢喜,搞得栾川县里天天像过年,一时间对我歌功
颂德之声不绝于耳。连外地的人都知道,栾川县出了个名符其实的清官,因为我从不收贿
赂是出了名的。当然,那些富豪愿意出钱向我买表彰他们的榜文,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
了那么一点用在军饷上面。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得虚名,我得钱财,何乐而不为
呢。
因为鼓励文武学馆的开设,魏达他们也找到事情做,在我的那道榜文还没有张贴出来
的时候,他便拉着丁力和周仓在县城里选好了地点,一到榜文公布,他的武馆也开了业。
虽然他断刀门最忌将武技私下乱传,但他在我身上掏到了不少好东西,所以还是可以过把
师傅瘾的。加上周仓在这里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才开馆那天,送自己孩子前来学习
的人便几乎踏破了门滥,只是令魏达有点尴尬的事情就是,那些热情的学武少年拜师的对
象竟然全是冲着周仓而来的,对他这个正式的馆主却不怎么理会。这确实令魏达有些哭笑
不得。
而我岳父和我在这时候也乐开了怀,因为蔡琰和我的第一个儿子出世了,我当爹了,
哈哈哈,十八岁多一点的爹,你见过没有?
按照先前我和岳父约好的,这个孩子姓蔡,岳父大人为他取名为云,说是不好真的由
蔡家独占,所以姓从娘,名从父。还说,若是第二个是个男孩,便叫刘炎,若是女孩,便
叫刘琰。他是岳父他最大,当然他说了算,我还能发表什么意见?
倒是我这个儿子蔡云,确实是我一个宝,满周岁做酒的那天,满县民众不管是穷的富
的,几乎全送了贺礼来,富人送的当然是黄金珠玉,穷人送的也有一只鸡。可怜我吃鸡吃
了快一年,上餐是鸡,下餐也是鸡,吃得我都快反胃了。
不过我还是十分高兴,因为这个宝贝儿子让我着实发了一笔小财。他满周岁我所收的
贺礼,价值实在可观,后来用蔡信专业的目光估计了一下,起码在六万贯以上,一个小孩
满周岁,收的贺礼如此之多,确实是一个异数。我不禁佩服我岳父起名的技巧,蔡云,不
就是财运吗?哈哈哈......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光和四年十月,我任栾川县令之职也眨眼过了三年了
。栾川县经过这三年治理,已经再不是当日我刚来时的那副萧条景象了。一切都显出一番
政通人和的气象,以前荒芜的大片良田,现在也已经全部恢复了生产,加上三年来搬迁到
栾川县的外来人口,栾川县的人数也直线上升,三年便突破了十万人口。这一切看得我和
岳父大人都很有成就感。
这天我处理完一些政事后,正在后进院子里练习赵叔传授给我的枪法,张辽、魏延和
常秀三个人突然联袂而来,说是他们三人今年都已经满了二十,要请我帮他们取个字。
我想了半天,刚要说话,他们三人突然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我头上看,接着突然三人
猛朝我撞了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头顶近劲风袭来,一物已经砸在我头上
。接着魏延等三人也已经撞在了我身上,我骤不及防,登时被他们撞得飞了起来,摔出好
远。
片刻的晕眩过后,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见魏延他们三人居然整齐地趴在地上,他
们的身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全身光洁溜溜的少年。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简直令人难以
置信,我使劲擦了擦眼睛,然后再看,不错,就是一个光溜溜一丝不挂的少年,头发不知
道为什么只有一寸来长,一根根都朝天竖起,还被修剪得齐暂暂的。相貌长得也很英俊,
身高应在八尺左右,双目紧闭,显然晕了过去。
这时魏延他们三个突然一声怪叫,推开压在他们身上的那个少年,齐齐跳了起来,撒
腿就往外面跑。我连忙叫道:“喂,你们怎么了?”
“刘叔,我们被鬼压到了,去找黑狗血洗洗晦气。”魏延大声答了一句,跑得不见踪
影。
我摇了摇头,上前几步,走到那少年面前仔细检查起来。这少年应该不会武功,因为
他脉象虽然正常,却全无内息,不知道为什么要从空中跳下来砸我,却反而被我护身气劲
震得晕了过去。或者,他根本就是被人打晕迷了之后扔来砸我的,那么是什么人跟我有仇
,想拿个人砸死我?那这人也太小看我了,而且他扔什么东西不好,偏偏扔个大活人来砸
我,这岂非有点太过匪夷所思?或许是有人恶作剧,想跟我开玩笑。但也不应该拿这少年
出气啊。想了半天,我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疑点实在太多,只好作罢,这个少年处处透
着古怪,还是先将他救醒过来再问他吧。
当下我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在我书房的床上,然后运功为他疏通气血,过不多久,那
少年便幽幽醒了过来。
“*#¥(—*(……”那少年刚一醒来便开口了。
我却听得全然不知所云,听他的口音,确实是栾川这一带的,可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我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不过从他迷茫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在说“这是哪里”的意思吧
。
我试探着说道:“这里是栾川县县衙的后进院子,我是栾川县的县令。”
那少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仿佛才发现我似的。接着他又“啊”了一声,抓
住我的手又是一阵唧唧呱呱的乱讲。
这次他说得又急又快,我就更加不知道他在念什么经了。只好失望地摇了摇头,表示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少年说了一阵,仿佛也意识到了这点,沉默下来,躺回床上,眼神变的松散起来。
我安慰了他几句,为他盖上棉被,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想什么,但我的这个
动作应该可以使他安心一点,接着我就走出书房,找张辽他们去了。刚才他们那惊骇的表
情说明他们应该是见到了那少年出现的前后经过的,问这个少年既然等于对牛弹琴,便只
好从目击者的口中了解一下,看能不能猜出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花了好长时间,我才在城里张屠户那里找到了这三个家伙,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
正泡在黑狗血水里,见到我后,魏延道:“刘叔,你也被鬼压了一下,快过来泡泡。”
我骂道:“你才被鬼压了,你听说过有鬼会大白天出来的吗?那个压你们的是个大活
人。”
“大活人?那就不是鬼了!啊,这黑狗血真臭!”说完,魏延第一个从桶里爬了出来
。跟着张辽和常秀也出来了。
“魏延你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看到什么古怪了?”我等他们穿好衣
服,便问道。
“刘叔,你还别说,刚才那一下子可真够吓死人的,我们看到那鬼,噢,那人突然凭
空便出现在刘叔你头顶一丈来高的地方,就好象鬼现形一样,接着他就朝你掉了下来。”
魏延说完,连吞了几口口水。张辽和常秀也连连在一旁点头,附和他的说法正确。
我听得眉头皱起,如此说来,就不是有人将那少年脱光来砸我的了,难道真的有鬼?
可是那少年明明有血有肉啊,怎么会是鬼呢?
“刘叔,你说他会不会是......神仙?”张辽小声地问道。
“神仙?见鬼的神仙,你有听说过神仙出现的时候有昏迷着还光着身子的吗?而且那
少年一点内息都没有,他要是神仙,那岂不是全天下的普通人都是神仙了?”我没好气地
道。
张辽忙点点头,说道:“刘叔教训的是,我乱说的,您别在意。”
我看了他们一眼,道:“走吧,回去,那个少年很古怪,明明是本地人,却说一口希
奇古怪的话,以后你们便和他做伴,教他说我们的话。啊,有了,他的话我听不懂,我的
话他也听不懂,我去试试写字给他看,这他应该懂了吧,希望他不要不识字才好。”说完
也不等他们三个人了,一马当先便跑回县衙去了,留下那三个在那里面面相觑,暗呼长气
。
回到县衙,我便迫不及待地到了书房,哪知到书房一看,却发现那少年竟然已经在磨
墨写字了,还写了好多张纸。见到我回来,他朝我笑笑,将那几张写好了字的纸交了给我
看。
我连忙接过看了起来,刚看了第一列,便傻眼了,他写的字我大部分都认得,可是连
在一起看,就又不知所云了。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少年的手伸了过来,用手指
在纸上横着划一下,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横着看的,难怪看不懂了。
于是我连忙又看了起来,却见那纸上写着:你是谁,这是哪里等一大堆的问题,却没
有半个字是说他自己的。我看完之后,便提笔一一作了答,然后我也写了几个问题问他,
他也写上答案回复了我,只是那些名贵的蔡侯纸被我们这样一阵乱写,很快就写完了。而
我心中却还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于是带了他来到院子里,各折了根树枝,去了细小枝叶,
又在院中尘土上写划起来。
这一问一答间,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下午竟然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我收获不浅,总算
是能够和他初步沟通了,原来这少年也姓刘,名章,年仅十六,在这世上并无亲人,我问
他怎么会从天而降的,他自己也很迷糊,我只好放弃这个问题不问。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
里,他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闷闷不乐的,只有在见到我和我妻子蔡琰的时候还偶
尔会露出一丝笑容。我对这个神秘出现的少年实在很好奇,于是不厌其烦地教他说我们的
话,他很聪明,三个月后便已经可以慢慢和我对话了。他很有见识,常有惊人之语,尽管
我自诩自己十分聪明杰出,但和他一比起来,就相差得太远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永
远都不知道他一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
的奇人,时刻都能让我感到惊喜。他深深地吸引了我,(请别误会,我很爱我的妻子,我
没有断袖之僻。)使我越来越欣赏他,甚至是越来越佩服他了。我很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以便日后时时能和他相谈,向他请教,因为和他谈话实在是一种享受。于是,我决定和
他结拜为兄弟,因为在我的心中,这是一个最好的可以紧紧栓住他不离我而去的办法。但
当我跟他说我想和他结拜为兄弟的时候,他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沉默了很久,不过,他最
终还是答应了。
开香案拜把子的那天,我将赵叔请来了,还叫上我岳父为我们主持仪式。观礼的人多
达百人之众,魏达他们曾经私下里劝过我,说他来历不明,要我好好再考虑一下,但是我
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再考虑,因为我相信:刘章,绝对不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坏人。只
是,在拜把子歃血为盟的时候,却闹了个笑话,刘章居然死活不肯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
刀放血,还说拜把子便拜把子,只要向天地长辈磕头证明我们是兄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
无端端将自己划一刀。不怕痛吗?这话说得一旁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刘章知道说错了话,
而且当时我也放了血,最后被逼不过,闭上眼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却不料划得过浅,
挤了半天才挤出一滴血来。就这样,他还是痛得险些哭了出来。并在事后跟我说,他这一
辈子,再也不会和别人再拜什么把子了。
就这样,光和五年二月初二,我多了一个弟弟,一个神秘的弟弟。
拜完把子之后,刘章的性格变得开朗了很多,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一次他看我在院
子中练枪,见我将院子中的落叶激荡得漫天飞舞,羡慕地道:“大哥,你的武功这么好,
比电视里演的还要厉害,不知道你跟吕布打一架的话,谁更厉害些?”
对于他的奇言怪语,这么久以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我还是问道:“电视是什么
东西,很厉害吗?吕布又是谁?大哥我听人说过的高手之中,没有这号人物啊。”
刘章突然伸了下舌头,低声咕囔道:“唉,怎么老是说漏嘴呢?”他那声嘀咕我已经
听过很多遍了,次次他一说到什么我没有听过的希奇事物,被我一问,他就一定会嘀咕这
句话。不过我虽然好奇,但他不说,我问一句后便也不再追问。“打听别人的隐私,本不
是男儿所为,若是再纠缠不休,惹人厌烦,岂不是自讨没趣吗?”这段话,是王剑叔叔教
我的,我一直记得。并遵循不韪。
“没什么,大哥,电视是我家乡的东西,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倒是那个吕布,我们
以后或许有希望碰上,到时候,我真想看你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英姿啊。”嘀咕完后,刘
章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长枪一振,连刺了十八枪,将飞舞的落叶穿了十八片在枪尖上。刘章拍
手叫好,接着又问道:“大哥,你教我的内功我练了也快半年了,怎么老是不见长进啊,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你呢?对了,大哥,你看有什么内力速成的办法没有?”
我将长枪一抖,将枪尖落叶尽数震散,收枪道:“内力速成的法门是有一个,半年可
抵别人两年之功,只是那样的邪功不学也罢,不但练到最后害人害已,还会因此而沦入魔
道,丧失本性。你若是不耐烦,大哥以后便陪你练吧。其实,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品行好,
武功的高低又能决定什么呢?”
“武功高就能欺负人,武功低就被别人欺负,大哥你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啊。”刘
章胡搅蛮缠道。
我笑问道:“弟弟,你若是以后练好了武功,会无缘无故地去欺负弱小吗?”
“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肯定是说我武功低一些也无妨,反正有你保护我,可是
如果每次打架都是你上的话,威风都让大哥你得去了,我还混个屁啊,到时候,美女都被
你勾引去了,我一个都捞不到。”
“哈哈哈......”我持枪大笑起来,“原来弟弟想讨媳妇了,这个容易,哥哥我还有
些钱财,虽然门第不高,娶不到千金小姐,但小家碧玉绝对没问题,你说说,看中县里哪
家姑娘了?我这就帮你提亲去。”
刘章皱了下鼻子,说道:“河北甄宓,江东二乔,三个我都想要,至于貂禅,我还是
别太贪心,就让给大哥你好了。”
我一愣,倒没有料到他真能说出几个人来,他说的这些人中,除了甄宓听起来耳熟—
—因为她跟洛神同名同性之外,其他什么二乔、貂禅的我连听都没听过,更何况河北、江
东那些地方离栾川十万八千里的,这可有点为难了。
“怎么样,难住你了吧,不过现在我年纪还小,不急,等再过两年,那时候天下大乱
,以大哥的武功才能,一定会出人头地,那时候再去提亲,把握就大多了。”刘章又道。
我心中大吃一惊,他说再过两年,天下大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这个弟弟有未卜
先知的本领?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可乖乖不得了。我将长枪一扔,插回兵器架,快步走到
他旁边坐下,问道:“弟弟你刚才说等再过两年,天下大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朝
廷虽然腐败,皇上任人惟亲,宠信“十常侍”等人,但是大汉朝传承数百年,刘氏皇室威
望虽降,却也不是那些手握兵权之各方大员说反就敢反的。”
刘章突然神秘地一笑:“大哥,你听说过张角这个人吗?”
我心神大震,胸口如遭重击,咬牙切齿地道:“张角,大哥当然听说过,不但听说过
,还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接着又一惊,疑惑地问道:“弟弟,难道说那祸乱之源,
应在这张贼身上?”
刘章道:“正是,大哥现在便可以派人出去打探,那张角自创什么太平教,教众上百
万,各地都有他的信徒,若非朝廷残害民众太烈,那些老实的百姓也不会为求心理安慰,
受那张角的蒙蔽了。一个人手握如此强大的势力,便是个没有野心之人也会变得野心勃勃
起来。这些年大哥在这里施政得法,那张角的势力应该深入不到这里来,所以,大哥要查
,便要查栾川以外的郡县。那便一目了然了。”
我傻愣愣地凝望着刘章半晌,心中唉叹,这个弟弟实在太过于高深莫测了,我根本看
不透他,他有时天真,一句话可以引得人发嚎半天,有时精明,一句话能让人听得心惊胆
颤。幸好他是我的兄弟,幸好!
刘章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屁股微微在长石凳上移了移,身子缩了一下,接着又说
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大哥,我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我只喜欢女孩子!”
我苦笑道:“大哥也没有不良嗜好,大哥也只喜欢女孩子!”
“这我就放心了,你武功那么好,我刚才还担心你用强呢。对了,大哥为什么那么恨
那个张角?”刘章松了口气,口无遮拦地道。
“那张角,他为修炼邪术,杀害了很多无辜的孕妇婴儿,教我武功,待我如子的叔叔
知道了他们的这个秘密,便被他们暗算害死了。”我心情一阵低落,想到王剑叔叔惨死于
奸人之手,我的心又一阵阵痛了起来。
“原来那张角那么坏啊,难怪会那么快就......噢,大哥,有人来找你,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就走。
我愕然抬起头来,却是张进正站在院子门口,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我收拾
一下情怀,对张进微笑道:“张进,有什么事吗?”心想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栾川
县外打听刘章所说的那个太平教之事呢。
“大人,我们在城南抓到一个妖言惑众的妖道。”张进答道。
我站起身来,心道:刚才还在说太平教呢,现在就抓到一个妖道,嘿嘿,可真是巧了
。我问道:“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为什么说他妖言惑众?”
张进答道:“他自称自己是什么南华仙人的再传弟子,来栾川县是代天宣化世人的,
鼓吹他们那个什么太平道教是人间圣教,只要入教,便可以解脱苦海轮回,成仙得道。我
在一旁听了一会,见他容貌猥琐,根本不象个有道之人,便上前询问,没想到他见我身着
官服,答没两句就想溜,我觉得可疑,便叫人捉住他了。”
我心中大喜,果如章弟所言,有个什么太平妖教,嘿嘿,这人应该是那张角的徒众之
一,这下逮着条大鱼了。我望了张进一眼,道:“你这回为我们栾川父老立了大功,我会
发榜文通知全县各村的,现在我们去看看那个什么南华仙人的再传弟子。”
张进大喜,连忙转身,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引起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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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前夕
正文 第六章 风雨前夕
被张进抓到的那个道士年纪大概在三十三四之间,样貌和张进所形容的猥琐倒是有些
不符,只是满脸苍白,一看便知他是个怯懦胆小之人。我和张进到时,他已经被衙役按跪
于堂前,我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眼,走至案桌后坐下,提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堂下
何人?”
那道士吃惊堂木一吓,身子颤了一下,伏在地上,颤身答道:“小道南阳人唐周,道
号了清。”
我又问道:“你在何处道观出家?因何至此?师从何人?”
唐周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将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两旁衙役连忙配合,将手中齐
眉短棍在堂上一阵乱点,口中长呼“威——武——”,半晌方歇。那唐周又被吓得不轻,
将脖子一缩,再不敢抬头看我,回答道:“小道在南阳清风观出的家,今奉师尊之命云游
四方,代天化人,以结善缘。家师尊号人称“小大贤良师”,俗家姓名马元义。”
“你教以何为名?信奉者又是哪位天师?”
“教名太平圣教,信奉的是‘大贤良师’张角张天师。”
我一听,心道:果然如此,不想你今日落到我手里,那张角势大,徒羽众多,我现在
根本无能杀他复仇。但对像你这样落了单还主动送上门来的,我还有什么客气好讲?
正要按张进刚才所言,以”妖言惑众“之罪将这个唐周拉出去斩首,一直躲在后面偷
听的刘章这时却从后边走了出来,对我道:“大哥,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我只好将已经提到手里的令箭放回案桌箭筒中,起身随刘章进去。到了后进,刘章回
头问道:“大哥,你刚才可是想先收点利息,将那个唐周斩首?”
我答道:“正是,那张角与我仇深似海,现在我既然捉到了他一个徒孙,如何能饶他
性命?”
“大哥错了,大哥若想报此大仇,这唐周不但不能杀,大哥还要好生相待,这个人,
对大哥的帮助可大了。”刘章又神秘兮兮地道。
我不屑地道:“此妖道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不算,武功又如此低微,我想不出他能对
我复仇有什么帮助。”
刘章急道:“正是因为这人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大哥你才可以好好利用他一下,像
他这样的人,大平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大哥你即使杀了他,那张角也未必伤心,
或许,张角根本就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位徒孙呢。”
我一愣,心想:是啊,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我杀他何益?想到此,我连忙问道:
“那弟弟你说,我要如何利用此人?”
刘章得意地瞟了一眼,说道:“这个人虽然胆小怕死,但他既然能被他师傅派出来游
说百姓,可见他的口才还是可以的,而且说不定这人在太平教中的地位还不是很低,所以
,大哥可以先威胁恐吓他,将他镇住,然后再安抚他,许给他一些好处,这样恩威并施,
这人一定会乖乖听大哥的话,帮大哥做个内应。虽然他武功低,不能帮大哥什么大忙,但
正因为他武功低,太平教也不会太防备他,这样一来,他就能不时为大哥提供太平教的消
息了。”
我一听大喜,果然如此,这个唐周还真不能杀,不过,要怎么样才能控制他乖乖听话
呢?我将这个难题问了出来。
“大哥的手下中,有没有什么用毒药的高手?”刘章问道。
我摇了摇头。
“没有?那我们就只好来假的吓他了,大哥放心,我已经想到控制他的办法了。只须
如此如此,那唐周一定听命。”说完,刘章又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我怎么看怎么像
一只小狐狸。
当下我便依刘章所言,回到堂上继续审问,问了几句后,我便亲自将那个唐周从地上
扶了起来,将他请到了后进院子中喝酒,说些敬仰的话,喝完酒又打发了他一笔钱财,最
后,我脸色突然一变,吓他说他刚才喝的酒中已经被我下了慢性毒药,威胁他如果不从,
必死无疑。
那唐周果然被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呼饶命,表示只要不伤他性命,什么都可以
答应,于是我掏出一粒泥丸,喂他喝了下去。说这解药可以抑制毒性半年不发作,只要他
用心为我办事,我就可以按时为他送去解药。唐周连声答应,那些钱财也不要了,逃命似
的告辞而去。
唐周去后,我和刘章相视大笑起来,我佩服地道:“弟弟,这种手段也只有你能施展
得出来,不知道那个唐周知道他刚才吃的解药其实是一颗泥丸后,会做何感想?”
刘章笑道:“那他的表情自然是精彩万分的了,只是我担心那太平教中是否有用毒高
手呢?若是这唐周向使毒高手求救,那这个把戏一凿就穿了。”
我肯定地道:“不可能,太平教中即使有使毒的高手,那个唐周如此怕死,他也是没
那个胆子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刘章点了下头,转移话题道:“大哥,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快说来听听,你的想法一定又是个新奇玩意儿。”我好奇地道。
“就是在栾川县举办一次大型的武术比赛,全国各地的人都可以报名来参加,比武得
第一名的,重重有赏,至于赏什么,大哥你拿主意好了。其他名列前矛的,也要各有奖赏
,那样才有更多的人来参加。比武结束后,那些真有本事的,大哥可以设法将其留下,为
我所用,那样大哥以后报起仇来,有了这些人襄助,便轻松多了。”刘章道。
我听得眼前一亮,惊喜地道:“好弟弟,你简直就是大哥的福星,这样既能招揽到人
才,又能考验出那些人才真实本事的好办法,真亏你想得出来,就不知你那脑袋是什么做
的,我现在真是佩服死了。”
“我脑袋是什么做的?大哥你可真想得出来,还不是和你的一样?我能想到的办法,
你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是我比你先一步想到罢了。对了,我提醒大哥一下,我预计不用
两年,那张角必定会反,到时候,朝廷派兵围剿,就是大哥报仇的时候了。所以大哥你宜
早做准备,赵叔叔那边虽有两千可用之兵,再加上此间一千乡勇,也不过三千之数。以三
千击张角几十万教众,虽不是只有大哥一人出力,但我们手中多握些筹码,胜算自然大增
,以大哥之见,我们最多还可以招募多少乡勇呢?”刘章道。
“弟弟你既然判断那张角必反,我们何不将其揭发,让朝廷派兵早除此大患?何必一
定要等一年多,等那张角反了才动手呢?到时候张角一反,朝廷必定要派兵镇压,兵灾一
起,岂不是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我问道。
“大哥心怜百姓,小弟敬服,但大哥岂不闻‘长痛不如短痛’乎?当今朝廷统治异常
黑暗,民众受贪官欺压,年年屈死者怕不有数千之众,现在中原各地,灾害连绵;贪官污
吏,锦衣玉食,普通百姓,求一温饱而不可得。就这点来说,张角反,还是顺应民意的。
况且,大哥这次即便揭发了张角的阴谋,让其受到应得报应。但这个张角一死,难道就不
会有第二个张角出现吗?到时候,兵灾还不是照样得起吗?所以,与其让第二个更加厉害
的张角出现领导平民造反,还不如就让这个张角来领导呢,这个张角如此之坏,虽然顺应
民意,但终究会因为他为人太坏最终失去人心,他可以猖獗一时,但败亡也必定很快。而
且,借他之手,还可以给当今朝廷提个醒,不要弄得太过天怒人怨了。”刘章正色说道。
我被他说得回不上话,只好保持沉默。对当今皇上,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
些厌恶。但是,自从我听赵叔说我也是汉室宗亲之后后,便对那整天呆在宫中,受一群宦
官蒙蔽的可怜人多了丝莫名的同情。我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大汉的江山,能够多传几年
的啊。只是,章弟说得很在理,与其让已经腐朽没落了的王朝继续苟延残喘,使天下百姓
遭受无边摧残,还不如让张角干脆来一记重的,看能不能敲山震虎,使那些整天只知道享
乐的老爷们头脑清醒清醒。想到这里,我感慨地说道:“弟弟你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便
任其发展吧,大汉皇朝传到现在,确实是显得有些日暮时穷了,就由天下百姓决定,看他
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吧。”
刘章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大哥也不用这般伤感,或许经张角这一搅,能使我
大汉重新振作起来也不一定呢。”
我苦笑道:“弟弟你不用骗我,大汉传至今日,已经有三百八十四年之久,其统治确
实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经张角一搅之后,其灭亡指日可见。这段时间我受你启发开导,
见识长进不少,对很多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了,只是,自从我知道自己居然也是汉室宗亲之
后以后,便对刘氏皇族多了份莫名的关心。其实,这天下由谁来坐有什么重要呢,关键是
坐这江山的人能不能使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弟弟刚才那句‘长痛不如短痛’说得好,又
让我受益非浅,这汉朝亡了便亡了吧,以我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大哥能看开,兄弟就放心了,其实,以大哥经世之才,便是一个当开国明君的料,
只是不知大哥有没有这个想法罢了。”刘章大有深意地道。
我笑道:“弟弟别开大哥玩笑了,你可知你大哥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刘章好奇地道:“这倒是真没有听大哥说过,大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大笑道:“你大哥我,以前是个专门发死人财的盗墓贼。”
刘章一蹦三尺高,惊道:“原来大哥是个考古学家,那你有没有挖到什么值钱的古董
或者好玩的玩意儿?能不能找机会带小弟也去开开眼界?”
“考古学家?弟弟你可真会为大哥遮丑,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名字来。你要喜欢,有何
不可,我虽然洗手不干了,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再度重操旧业一次。”我笑道。这个宝贝弟
弟,果然思想别出一格,若是换了别人听说我是个专门挖人祖坟发死人财的缺德鬼,早就
对我不屑一顾了,他却偏偏能发惊人之语,让人听得心里舒服。
“那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一个墓地,在长沙附近,乃是昔年长沙王吴芮的墓穴,据说
里面的财富珍宝吓死人的多,若是我们能将它挖出来,我们就发了。”刘章说这话时两眼
放光,好象现在就已经看到那些闪闪发光的珍宝了。我被他这神态引得大笑起来。便道:
“那长沙郡距离栾川太远,况且像这类珍宝极多的墓穴,不是地点极为隐秘难找,就是墓
穴里面机关重重,以你的武功,到了里面也寸步难行,我看我们还是先在这栾川县找个墓
穴让你过过瘾,等你以后工夫练好了,再去挖那个什么吴芮的墓穴不迟。”
“大哥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这事大哥你可要记住了,找到墓穴的时候一定记得要
叫上我。”刘章认真地叮嘱道。
“一定一定,哈,弟弟你真有趣,别人一听说去挖墓,避之惟恐不及,你却跃跃欲试
,真不愧是我刘云的弟弟。”我笑道。
“我没想到大哥你居然是个盗墓高手,你也真不愧是我刘章的大哥。”
“哈哈......”
“嘿嘿......”
这场谈话在一片欢快的笑声中结束,却使我解开了一个心结。而这个心结的解开,也
使我在武道上受益非浅,在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便惊奇地发现,我的武功又大有长进
,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境界明显提高,心胸也豁然开朗了许多。这些都拜这场谈话所致,自
此,我更加疼爱这个处处透着精灵古怪的弟弟,更不惜损耗功力,为他多次伐筋洗髓,希
望能用人力挽回他失去的宝贵练功时间。
光和六年春末,经刘章提出并策划的“栾川县第一届比武大会”正式开幕,由于宣传
得力,前来报名参加者多达三百人之众,除了栾川县本县的三十来个报名者以外,其他的
,天南海北各地均有,其中又数荆襄宛城两地最多,几乎占了参赛人数的三成。
武者好名,这是古往今来千古不变的一种奇怪心态。所以比赛才开始,就显得异常激
烈,经常有人受伤。不过因为刘章严格规定了“参赛者双方不得伤人性命,违者取消比赛
资格”这样一条规则,倒是没有人因比赛而丧命。但是,因伤致残这种情况就难免了。可
是即使这样,刘章仍然无法接受。比赛进行的第一天,刘章的脸色便因经常看到有人受伤
而变得十分难看,在一个参赛者被对手一刀砍下整只左臂之后,他便再也忍不住,居然冲
上了擂台指着那胜利者问道:“刚才他明明已经弃枪认输,你为什么还要补上一刀将他左
臂砍下才放手?”
那使刀者姓雷名薄,本是宛城郡的一个狂人,他战胜了对手没有得到欢呼已经很不爽
,居然还有人上来对他指责,他将刀一横,不屑地道:“这人如果自知武功低微,便不应
该来参加比赛,现在他既然已经到了台上,表示他对自己很有信心,那么受些伤便不应该
怨天责人,我那一刀,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你又是谁?竟然敢来教训我。”
刘章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他又自知不是那雷薄的对手,便将求援的目光望向了我
,兄弟有难,我自然不能不出面。于是我站起来道:“他是本县义弟,心性善良,从没见
过流血场面,所以一时冲动跑到台上来了,这点请雷兄见谅。不过,本县举办这次比武大
会,一来是因为本县爱武,想借这次大会结交些武功高强的江湖朋友,以便日后向其请益
;二来也是想宏扬我大汉尚武精神,提拔推荐能为国出力的人才。所以,我并不想参赛的
各位因为争夺名次而相互结仇,造成令人遗憾的血案。雷兄庄子刀法虽然精妙,不过刚才
那一刀确实有些太过。希望接下来的比赛雷兄还是能饶人处且饶人,以和为贵才好。”
“既然是大人吩咐,雷某敢不从命。”接着他转过身去,朝刘章抱拳道:“刚才雷某
不知先生是刘大人义弟,言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刘章哼了一声,袍袖一拂,跃下台
来。
我一见,心中暗叹,这雷薄的庄子刀法已经甚有门道,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高手,瞧他
对我如此恭敬,我要收他为手下,易如反掌,不过,既然刘章不喜此人,看来只有放弃他
了。
刘章走到我旁边坐下,还是一副气嘟嘟的样子,看着还在台上耀武扬威的雷薄,他突
然对我说道:“大哥,我十分讨厌这个人,你快帮我看看,那些参赛选手中有什么人是可
以稳胜他的,我好重新安排一下,在下一轮比赛时挫挫那姓雷的的锐气。”
我的目光依言朝那剩下的两百多个参赛者看去,目光从那些老少皆有的人身上一一扫
过,却大失所望,这些人中,能与这雷薄斗个旗鼓相当者不少,但是能够稳胜雷薄的,以
我的目光来看,却是连一个都没有。看完之后,我正要转首对刘章示意没有发现能稳胜雷
薄者,就在我目光游移,扫过擂台正面的围观群众之时,却被一人身形牢牢吸引住了。那
人身高近丈,几可与魏达比肩,肩膀宽阔,背插大刀。面相之威猛,可比周仓,气度之沉
凝,犹如赵翔。站在一众围观者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我打量此人良久,暗自惊叹:此
人是谁?武功只怕不在赵翔之下,得此一人,胜过雄兵一千。
那人仿佛也感应到我打量他的目光,正在不屑地望着台上雷薄的目光突然朝我移来,
我朝他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那大汉却突然脸色大变,双手分开人群,转身便走。
我微微一怔,不知他为何变脸,但我很想留下此人,当下不禁起身惶急地喊道:“壮
士请留步!”
那人身形微微一顿,接着加快速度,疾步而去。我心中不由微微一怒,这人好生无礼
,你不肯见我,我倒偏要追上你好好会会。当下吩咐刘章继续主持比武,飞身纵起,朝那
大汉追去。
那大汉步法似缓实快,只这一耽搁,已经去得好远。不过,我王剑叔叔传授给我的轻
身工夫乃武林一绝,多亏这工夫,我才多次死里逃生,那大汉步法虽然奇妙,但说到速度
,和我的身法比起来却稍有不如,最近我功力又有进境,这一奋起直追,小半个时辰之后
,那大汉终于被我赶上。
那大汉见甩我不脱,干脆停了下来,回转身来,闷声问道:“大人穷追不舍,意欲何
为?”
我心里一咯噔,刚才气愤这大汉居然不理我,一气之下便追了上来,追的时候又只顾
憋足了一口气狂追不舍,到真没有想过追上后要如何开口说话,这时被大汉这么一问,我
登时无话可说,不禁暗骂自己愚蠢:人家和你非亲非故的,又不认识你,不愿和你见面自
有人家的理由,你干吗穷追不舍呢?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心虚道:“我见壮士威猛,心中仰慕,好生喜欢,便想和壮士结
交,不想壮士一言不发便走,我惶急之下发足追来,实在唐突,还请壮士见谅!”
那大汉眼中惊奇之色一闪而过,抱拳道:“大人折节下交,本是在下之荣幸,奈何在
下乃一布衣粗人,大人却是朝廷命官,身份悬殊,在下实在不敢高攀,多谢大人好意,如
无他事,在下便要告辞了。”
我愕然望着那大汉,心想,我看重你一身本领,确实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既然
不愿,我再勉强你也没有意思。也抱拳道:“即如此,真是刘某之大憾,不知壮士可否将
名讳相告?”
那大汉犹豫了一下,接着便道:“陈留典韦!”
我将“典韦”二字暗暗念了两遍,再拱手道:“多谢典兄将名讳相告,如此,典兄一
路好走!”
典韦也拱手道:“大人,典某告辞!”说完双足就地一顿,以一个美妙之极的姿势飞
身后退,飞到中途的时候身形一折,落地时已经在三丈开外,接着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
往南疾步而去,片刻工夫,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我大失所望,呆呆地望着典韦远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方才垂头丧气地往栾川
县城赶回。
待我慢慢走回到比赛会场时,第一天的比武却已经提前结束了。原来我那刘章老弟因
为受了雷薄之气,故意使坏,原本大赛规定:每位参赛者每比试完一场,胜利者可以得到
一柱香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对一个内功颇有修为的人来说,只要没受重伤,便完全可
以恢复体力再战。但是我那宝贝弟弟因为瞧雷薄不顺眼,便偷偷对表示休息时间的线香使
了手脚,使得那线香燃烧得比平时几乎快了一倍,如此一来,那雷薄便因为休息时间不够
,加上在第四场又遇上了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对手,不但因此败下阵来,还被那胜利者在
脸上割了一刀,算是被毁了容。
我从赛场又折回县衙的时候,刘章便得意洋洋地向我讲了他这“光荣事迹”。我听得
哭笑不得,又不好说他,想到那雷薄莫名其妙倒此大霉,心中也一阵好笑。
刘章说完这事,便又问我追那大汉追上没有,我点点头道:“追到是追上了,可惜不
知道为什么,他好象对我深怀戒惧,不肯与与我结交。”
刘章“哦”了一声,道:“那大汉看起来又高大又威猛,好象很厉害的样子,啊,对
了,大哥你问他的名字没有?”
我道:“问了,他说他是陈留郡人,叫典韦。”
刘章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怪叫道:“什么?典韦?大哥,你怎么不留住他?你怎
么可以不留住他?哦,我的天呐,居然是他,大哥,他去什么地方了?我们快追!”
“弟弟,你这么激动做甚么?”我被他突然这么激动的大叫吓了一跳。
“大哥,你不知道,那典韦......唉,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我们现在快去追吧
。”刘章急道。
“他现在早就跑得没影子了,又没有说要去哪里,还怎么追?而且即使追上了又能怎
样?先前我不是白费力气了吗?他武功很好,若是不愿意跟我们结交,难道我们还能将他
强行捉回来不成?而且我捉不捉得住他还在未知之数呢,弟弟,强扭的瓜不甜,我看算了
吧。”我道。
刘章颓然在椅子上坐下,唉声叹气地道:“唉,可惜啊,如此人才,竟然失之交臂。
”
我奇道:“弟弟,你怎么好象很了解那典韦似的,可是你刚才明明都不认识他啊。”
刘章道:“大哥,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他,又没有真见过他的人,当然不认识了,我先
前要是早知道是他,怎么着也不会让他就这样走了。”
我被他这话说得脸上一热,心道:那你还能怎么样?我看你也就是好言相待,可是人
家不信任咱们,硬是要走,若是到最后弄到大打出手,交友不成反成仇家,岂不糟糕?
不过我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并没有说出来。见他一副泱泱不乐的样子,便道:“那
典韦可能身有要事,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所以才行色匆匆,急急离去。弟弟,你对他如此
看重,下次碰到,我们再想法挽留就是。即便是以后再无机会碰到他,但天下像他这般的
豪杰之士虽不多见,却也不少,以后我们碰到一个便笼络一个,总有人能抵得上他的。”
刘章眼神一亮,连声说道:“是是是,大哥真是说得对极了,以后我们见一个便拉一
个,若是能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许褚、庞统孔明等这些人全部一古脑找来,那我
们岂不是大大的发了?到时候,哇哈哈哈......我简直不敢想象了。”
我听得满头雾水,全然不知所云。刘章口中提到的这些人,除了赵云我听赵翔叔提到
过是他弟弟之外,其余的,我便连一个都没有听说过了,应该是些并无什么名气的人。但
刘章说到这些人时,却几乎连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又显然这些人全是本事非凡之人。不禁
疑惑地问道:“弟弟,那个张飞关羽是什么人?我怎么都没有听人说过?”
刘章得意地道:“大哥,他们的本事可大了,我看我们也不要举行什么比武大会了,
现在就派人出去找这些人来,若能幸运找到几个,那就真的发了。”
我见刘章又说出如此孩子气十足的话来,不禁头痛。我这宝贝弟弟,有时说话语惊四
座,有时说话却又像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行起事来,也但凭兴趣所致,从不考虑什
么后果。以前我便经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现在见他又旧病复发,只好耐心劝道:“弟弟
,比武大会宣传如此之久,实在是我栾川县百年来的一大盛事,怎么能说不比就不比了呢
,那岂不是让那些前来参赛的武人心寒,便是对栾川百姓也无法交代。所以这比武大会是
说什么也要继续比下去的。至于派人出去找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我看还是算了吧,除了
那赵云,我曾听赵翔叔叔说过是他的弟弟,现在居于翼州常山郡之外,其他的,我们不但
连他居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这些人又没有什么名气,天下如此之大,你叫我如何派人
去找?”
刘章突然气鼓鼓地道:“那大哥你是信不过我了?大哥不派人去找,我自己一个人去
找。”
我急忙道:“不是不去找,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无法去找,你别生气啊,我什么时
候不信你了?我依你还不成吗?”
刘章这才欢喜地道:“真的?那好,比武大会我是不想去理会了,省得瞧着那些人生
气,从明天开始,大哥你就专心主持比武,找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好了。”说完,兴冲
冲走了。
我望着他几乎是蹦跳着离去的身影,半晌无语。对这个弟弟的胡言怪语,我不是不好
奇,只是每当我一追问,他便乱以他语,转移话题。有时候实在难以自圆其说,撒的谎连
他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的时候,便干脆装糊涂,或者说时机未至,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为什
么。对这样一个迷雾重重的人,我本不应对他如此信任有加,推心置腹的。但他不知道有
什么魅力,就是能“骗”得我对他死心塌地、爱护有加。我是一个十分相信自己直觉并喜
欢按自己直觉行事的人,因为多年的盗墓生涯,我就是凭着一身过人的轻身功夫和自己的
直觉多次死里逃生的。这使我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当初第一眼见到刘章,我就对他有
一丝亲切之感,(这或许是因为他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我眼前,让我相信他坦城一片、对我
无害的缘故)后来接触得久了,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最终忍不住和他结拜为兄弟,在
此后相处的日子里,我对他的感情日进,越来越喜欢他,那种喜欢,甚至已经到了溺爱的
程度。生怕他不高兴,有时甚至还故意讨好他。这种心情,真是怪异到了极点,却也使我
的心暖融融的。他就像我一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弟弟,虽然处处透着古怪,但他在我的心
中,就像我的宝贝儿子蔡云一样的重要。有时候我不禁心想:每个人,都会有他生命中的
克星,这刘章,只怕就是我生命中的克星吧。
比武大会连续进行了十九天,终于赛完,最终取得第一名的人,却是一个从西域番国
千里迢迢赶来我大汉寻求富贵的胡人,他为自己取了个汉名叫管亥,本来的名姓却被他弃
之不用。这管亥能使一把重达六十四斤的镔铁斩马刀,长得牛高马大,神力惊人。我在将
第一名的奖品发放给他的时候,他却睁着一双蔚蓝的眼睛只顾看我,不肯接奖品,弄得我
好不尴尬。到最后我只好问他想要什么。他却弃刀伏地跪拜不起,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
语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我能赏他个官做。我在长安生活达三年之久,对胡人并不陌生,也
不像中原之地的人那样对胡人畏之如鬼,这管亥刀沉力猛,武勇过人,实是一位难得的武
将,我便答应了,让他在我刚上任时招募的那一千乡勇中任了个都伯之职。那管亥感激零
涕,断断续续地向我说了他这些年在中原各地的遭遇。
原来这管亥是在光和二年春到的长安,一到长安就向族人打听如何才能在大汉朝当上
官,族人都说他是神经病,因为大汉的官员,是不可能轻易由一外族人担任的。管亥千里
迢迢而来,为的就是在他仰慕的大汉朝谋个一官半职,自然不会因为族人的劝阻而轻言放
弃,于是在中原各地到处奔波,从京城求到州郡,又由州郡求到县尉,本想仗着一身本事
谋个官做,不想中原官吏见他貌丑如鬼,避之惟恐不及,哪还会给他什么官做。加之管亥
又无钱财可送,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所以奔波三年,一无所成。更有甚者,有些官吏还说
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这个管亥伤透了心,最近听人说栾川县在举行比武大会,夺
到头名者不但有丰厚的赏金,如果愿意在栾川县任职,县令还可以安插职位,管亥一听大
喜,连夜赶路,奔来此地,果然让他如愿,自然对我感激莫明。
我见这管亥遭遇如此不平,心下很是感叹。我大汉自立朝以来,每每以惟才是举自诩
,不想到了现在,却沦落至此。这管亥一身本事,又一心仰慕我大汉文化,不远千里而来
,不想遭此冷遇,这不是寒了很多有才之人的心吗?宦官弄权,果真是害国不浅啊。
温言安慰了管亥一番,让他在此安心呆下,我便继续为第二名等人颁发奖品,没想到
那些人奖品接下,却也请求我赏他们一个官做。我见那些人虽然本事也不小,却都没有管
亥那么诚意十足,便只让他们在乡勇中当了个什长。有十余人或不满我厚此薄彼,或不满
我所给职位太低,拿了奖品后便离去了。我也并没有出言挽留,任其离去。
至此,这次栾川县第一届比武大会终于圆满结束,参赛者三百人,前一百名者除了雷
薄早在比赛第二天便衔恨离去外,竟然只离去了十八人,其余的,便全部被我安插在那一
千乡勇中,任职什长或伍长。这些人在比赛中都至少战胜了一人,战胜三人者都得到了奖
品,虽然让我大大破了一次财,但我也得到了一批武力杰出的部下,还通过这次比武大会
,使我声名大嘈,南阳荆襄一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栾川县有我这号人物。
三个月后,即光和六年七月,河南一带开始持续高温不降雨,各地田中作物缺水灌溉
,相继旱死,眼见一场旱灾就要光临,各地官员却不思救济,放任不管。栾川县经我四年
多刻意经营,不仅县城粮仓藏粮甚多,而且农户家里也还富实,虽然田中作物也是损失惨
重,却不虞饿死,外地有聪明者见机得早,携妻带子逃来栾川,我都尽心接纳,到九月末
,逃来栾川县者竟然达两万之众,我不禁微微心慌起来,虽然栾川藏粮丰富,却不是取之
不尽,食之不竭。突然间增加这么多张嘴问我要饭吃,便是粮山食海,不用多久也将耗尽
,可是又不能不接纳那些可怜的百姓,我只好连夜派人到荆襄各郡搜购粮食,可这样仍然
入不敷出,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到处张贴榜文,发动全县百姓节衣缩食,救济逃难之人,
幸好我这些年颇施仁政,很得栾川百姓人心,榜文一出,自动将家中粮食往官府送者不在
少数。我感动之余,都将那些送粮之人通过榜文大肆表扬了一番,又按灾前市价折算了钱
财给他们作为补偿。这样一来,前来县城送粮者更多,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光和六年十月末,和旱灾水灾总是联袂而来的瘟疫开始在河南各地流散,我的头开始
痛了起来,不禁在心里大骂那些百无一用的贪官,若非他们防治不力,中暑或者因饿致死
者又怎会如此之多?死人不多,这瘟疫又哪会流传如此之快?不过大骂归大骂,这瘟疫可
不能不管,一旦流传到栾川县来,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片两片甚至几十片了。
这日我正在内进书房为瘟疫之事头痛,张进来报:“外面有一位自称华佗之人求见!
”
我一听之下大喜,那华佗是当世名医,他以弱冠之龄行医天下,至今已历十余年之久
,十几年来,这华佗行走大江南北、中原各地,活人无数,被人称为“扁鹊再世”。我闻
其大名久矣,早思一见,这次河南瘟疫流行,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此人。只是他行踪飘
忽不定,想要找他,实在难度太大。所以前几天我只好派人去请在荆襄定居的张机,想让
这个与华佗齐名的张机帮我想想办法,没想到,派人去请的人没到,没派人请的却到了。
大喜之下,我顾不得自己衣冠不整,慌忙迎了出来。
那华佗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浓眉利目,颌有黑须,精神十分健旺;长得却并不
高大,大概和周仓差不多高度,只是比周仓要瘦些,一件青色麻布制的短打上衣上满是风
尘,想来是一路赶来栾川未做停留便直接到县衙来了。
“神医造访,本县有失远迎,还请神医恕罪。”我恭身施了一礼,连忙告罪。心想:
张机不一定能请到,这和张机齐名的华佗可不能得罪了。
华佗利目中异彩一闪,目光灼灼地打量了我一下,呵呵笑道:“华佗闻河南一地,疫
气流行,所以兼程从翼州赶来,又闻刘大人仁政爱民,故来拜访,不想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河南民众有福了。”
“神医夸奖,云愧不敢当,神医此来,云无忧矣,神医,里面请!”谦逊了一句,我
连忙将华佗请了进来。
在客厅分宾主坐下,华佗突然问道:“敢问大人,以前是否到过墓地?”
我心中一惊,我当盗墓贼时因为自觉愧对王剑叔叔的教诲,行事一向低调,虽然在行
内有些名气,但那些人自不会乱嚼舌根。洗手之后,除了张辽、魏达、王季三人知道我以
前身份,我便只告诉了刘章一人,此事连我妻子蔡琰都不知道,这华佗为什么突有此问?
不过看这华佗好象并无恶意,我还是点点头道:“确有去过。”
“那大人是否在墓地遇到过什么离奇之事?”华佗又问道。
我心中更惊:这你也知道?茂陵遇“鬼”之事,我可是连魏达他们都没有和他们说的
。华佗这么问到底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不明华佗此问何意,见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好象在确定一件什么事,于
是半真半假地道:“神医神目,可是发现云身体有什么不妥?不瞒神医,当年我为仇家追
杀,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在逃无可逃的情况下,只好胡乱躲避在一片乱葬岗中,半晕半
醒中确是遇到过一宗神秘难解之事。”
华佗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连声道:“大人可是见到一团人形白光将您包住,事后
身上伤势豁然痊愈?”
我惊得从椅子上跳了上来,心中狂震,指着华佗道:“你......你怎么知道?你当时
......当时也在?”
华佗突然看着我哈哈大笑了数声,接着道:“大人勿惊,华佗当时并没有在,只是这
样的白光,华佗十五年前曾经亲眼见过一次,还受过它的恩惠,所以今日我第一眼见到大
人,见大人全身光华隐隐,生机之盛,有如汪洋一般,好奇之下,才有此问。”
我暗中松了口气,重新坐下,道:“原来神医曾经亲眼见过,我还以为神医当时就在
我旁边呢。当时情景之诡异,我想起来就心惊胆颤,还以为我被鬼附身了。只是事后我的
伤势不但痊愈,连武功也因此大进,所以心中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神医既然见过,可否为
云指点迷津。”
华佗点了点头,道:“大人福泽之深厚,是华佗生平所仅见。那团白光,在《青囊札
记》中有记载,先贤不知其本名,只好用‘神光’名之。这‘神光’,本是秉天地生机孕
育而成,一般都形成在生机旺盛、人迹罕至的世外福地,由于极难孕化,孕化之后又极难
成长,所以实是天地间最难得最珍贵之物。大人能得它眷顾,今后不但无病无灾、大富大
贵,便是偶受小伤,也能自动痊愈而无须药石。”
我心中大喜,没想到当年在茂陵遇到的那只“鬼”竟然是个天地间至为难得的宝物。
如此说来,我当日身受重伤而能不死,都要拜这“神光”之功了。不过,这“神光”既然
孕育成型于世外福地,他那天跑到茂陵里面来干什么?难道是专门为了来救我一命?那我
真是有福气啊。想到这里,自我陶醉了一阵后,终是觉得这实在不太可能,于是将心中疑
问道出。
“大人有所不知,那‘神光’有一样特性:就是见不得它身周十丈方圆之内的生物生
机衰竭,一旦碰到,无论它道行多高,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自身生机注入那生机衰竭的生命
体内,若是在它身周的生物只是小恙,那么‘神光’自身的损耗不会很大,但若是它身周
的生物有生命危险,那么‘神光’也只有全力以赴,直到消耗尽自己为止。这可能是因为
他的形成是来自于它周遭生命之功,所以‘神光’一旦孕化,便会不由自主地帮助它周围
的生命,这也是他为什么孕化后又很难成长的原因。也正是因为‘生命光华’有如此特性
,所以偶尔有“神光”离开它的孕化之地,到别处生存。墓地的生机早绝,可以使他不用
担心自身生机外泄,便成了它的最好栖身之所,大人当年所遇,应当就是其中一个离开孕
化之地,栖身于乱葬岗的‘神光’。”华佗笑着解释道。
我不禁肃然起敬道:“如此伟大的生命,云实深心敬佩,即获垂青,当以有生之年,
为天下造福,方不负它对云之眷顾之恩。”
华佗抚掌大笑道:“大人说的正是,华佗弱冠出师,刚出师门不久便得‘神光’眷顾
,因此发誓以有生之年行走天下,治病活人。方能不愧对‘神光’眷顾之恩。”
我望着华佗半晌,突然起身对着他跪下,纳头便拜。华佗大惊失色,慌忙起身相扶,
口中道:“大人何故突然如此,快快请起,真真折杀华佗了。”
我正色道:“神医仁心仁术,十余年来行医天下,活人无数,云当以师事之。这一拜
,是敬神医为人,代天下人拜。接下来,才是云拜师之礼,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礼。”
说完,潜运内力,倒头又拜。华佗勃然变色,伸手拉了一下没有拉动,终于叹了口气,端
坐椅上,受了我三磕九拜的大礼。
礼毕,师徒名份便定。照理像这种拜师大事,应当请长辈相陪在衬,不过刚才我要是
不立即打蛇随棍上,只怕华佗多所推脱,只好急就章了,按刘章弟弟的话说,这叫‘先上
车,后补票’。现在拜师之礼已过,我连忙吩咐人去请我岳父出来作陪,又请妻子蔡琰出
来见过师傅,至于义弟刘章,早在几月前便带着周仓和魏达,出去请他上次提到的那些‘
高人’去了。
岳父当朝大儒,名气不在华佗之下,现在虽为一介庶民之身,却仍为人敬重,出来陪
我师傅,再也恰当不过。岳父和娇妻得知我拜当世神医为师,着实为我高兴,我儿蔡云如
今也已四岁,幸喜聪明乖巧,缠着师尊“爷爷爷爷”叫个不停,听得师尊很是高兴喜爱。
师尊华佗在县衙休息一日,第二天便和我去其他地方观察瘟疫情况去了,有了这位神
医师尊,我省力不少,防治瘟疫的处方由他来开,我只管出钱买药便成了。
只是我的力量毕竟太过单薄,救得了这里救不了那里,只好抱着能救多少便救多少的
心态安慰自己。年底,瘟疫终于没能得到有效控制,开始扩散开来,南往荆襄,北往河北
,迅速扩散。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便是我治理的栾川县,也有很多人感染了。
本应是热热闹闹的新春佳节,却因为瘟疫肆虐,弄得到处一片天愁地惨。我也只能尽
力搜购药材,力保栾川,再无余力兼顾其他地方了。
光和七年一月中旬,义弟刘章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他的身后
,除了魏达周仓,再无别人,想来是出去大半年,毫无收获。
我安慰了他一阵,又介绍我师尊华佗给他认识,这下可不得了,他张口就要向我师尊
学习什么“五禽术”,我师尊被他问得一愣,师尊武功内力虽然不凡,但也就和魏达差不
多,比我都稍有不如,那个什么“五禽术”更加不会,这要他怎么传?最后不了了之。
我问起刘章此行收获,刘章起先不乐,接着却又得意起来,原来他这大半年竟然到过
涿郡、常山、北海、长沙、南阳等地,见到的人不少,但愿意跟他来的却没有一个。我取
笑了他两句,他便跳起来道:“大哥,你知道什么,我这次虽然没有邀请到这些人物,却
赢得了他们的好感,这叫先打好感情基础,以后行起事来,就方便多了,况且,我也不是
一点收获也没有,我和很多人做了拜把兄弟。”
我一听晕倒,他这次出去居然和别人拜把子去了,那我这个哥哥算什么?还不知道他
在外面结交了些什么牛鬼蛇神呢。我欲哭无泪,最后只好自认倒霉,谁叫他吃定我了呢。
光和七年二月初,上次被我拿住,后又被逼成了我卧底的唐周终于发挥了作用,送来
一条重要情报。原来太平教决定趁着这次席卷全国的瘟疫,引开了官府注意重心的良机,
定于三月五日举事。我连忙叫他趁随马元义进京贿赂宦官之机将其告发。这下子可捅着了
马蜂窝,张角心腹大将‘小大贤良师’马元义被官兵在京师当场抓住,车裂于洛阳菜市口
。张角见事情败露,派出杀手将唐周“咔嚓”了之后,便在二月中旬匆促起事,由于张角
做准备已经做了十多年,所以虽然起事匆促,但响应者仍然很多,短短一个月间,杀官造
反的人数竟然达到三十万之众,而且还有不断递增的趋势。
听到这个消息,师尊和岳父摇头叹息,义弟刘章却变得十分兴奋,我也知道报仇时机
已到,便派人通知了埋头在伏牛山中锻炼新兵的赵翔一声,要他赶快来县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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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神拳
正文 第七章 五禽神拳
得信后,赵翔连夜赶来。出乎我意料之外,赵翔竟然带来了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那人正是我在比武大会时未能留住而忍不住扼腕长叹,并急得刘章直跳脚的陈留典韦。
我一见之下大喜,连忙起身备问原由。原来,赵翔叔当年游侠天下、快意恩仇时,曾
路经陈留郡巳吾县,闻得巳吾县有一戟法名家姓典名宗,一手家传的“问天戟法”使得出
神入化,便前往拜访,顺便切磋一下武技。当时我赵叔已经出来云游了两年,枪法大有进
境,竟然和年近四十,功力深厚的典宗斗了个旗鼓相当,惺惺相惜之下,两人结为了忘年
好友,相互切磋武技两月有余,赵翔叔才告辞典宗而去,他的身影,留给了当时才十四岁
的典韦深刻的印象。
后来典宗因病去世,只留下了典韦和他的一弟一妹,典韦和他弟弟典雄十分豪爽侠气
,颇有乃父之风,但他那个妹妹典秀却是个在巳吾县出了名的捣蛋美人,十六岁那年被巳
吾县尉李成的公子看中,本想聘为妻子,不想典秀心中不愿,还故意捉弄了一下那个李公
子,李县尉表面没有什么,其实怀恨在心,欲思报复。他先提拔典韦做了巳吾县的游徼(
治安官)一职,然后便派了个差事给典韦,将武功直追典宗的典韦派到了外地。等典韦从
外地完成任务回来,等待他的居然是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兵士、典雄的人头和典秀的尸体。
典韦悲痛之下大发神威,那些兵士一者敬重典韦的为人和武勇,二者同情典韦的遭遇,并
不全力阻拦,结果典韦将李成全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而后放把大火扬长而去,逃亡江湖
。直到在栾川县听说赵翔在伏牛山落草,他深敬赵翔武功为人,便径往投他。因为身背数
十条命案在身,他对一切当官的都十分戒惧。所以当日我想留他时虽然语气诚恳,他却不
敢与我相交。
“当日我到赵叔那后听说大人和赵叔有旧,便想下山向大人告罪,但赵叔却要我留在
山中帮他训练士卒,所以延误至今,才得向大人陪罪。”典韦备述经过,然后道。
我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哥哥说哪里话来,当日我一见哥哥,便惊为天人
,极思结交,不想今日相见,却原来是一家人,我有一义弟,对你仰慕已久,我且唤他出
来,和哥哥见过。”说罢,回头吩咐人去叫刘章。
赵翔半夜赶来,刘章平日睡得早,此刻早已睡去,闻听典韦到了,连衣服鞋子都没穿
便跑了出来,见了典韦,惊喜异常,又叫又跳,说没两句,便要和他拜把子。他昔日所立
绝对不和别人再拜把子的誓言,此刻却不知被他仍到哪里去了。
我和赵翔相视苦笑,却挠不过他,只好同意,当下摆起香案,拜起把子来。待到要歃
血为盟的时候,我故意笑意盈盈地望着刘章,想看他出丑闹笑话,没想到刘章早有准备,
不知道被他从哪里弄来一只鸡,一刀斩下,鸡血长流。然后提起鸡来将血滴到三个酒碗里
,拿起来便一口喝干。赵翔做为见证者,对他这招混水摸鱼看不惯,便问道:“贤侄,今
日你们三个结拜成为异姓兄弟,怎可用鸡血替代,这岂不太没有诚意吗?”
没想到刘章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赵叔,圣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
毁?若为结拜,就在自己身上割上一刀,此为大不孝也;而且,结拜之时互相喝兄弟之血
,与结拜之义大相违背,此为大不义也,今以鸡血代替,即不伤发肤,又不损兄弟大义,
正是两全其美之法。赵叔怎么说没有诚意呢,愚侄认为,结拜之诚在于各自心中,若是忠
义者,喝鸡血人血无丝毫区别,若是不忠义者,便是喝了人血,最终也是貌合神离,不欢
而散。”这段话他说得十分流畅,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显然是这大半年来在外面
乱拜把子时练就了的。赵叔本不是善辩之人,登时便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好默许了
。
我见赵翔并不反对,加之心里也十分认同刘章刚才所言,便也端起来喝了,典韦见我
们两个人都喝了,他望了赵翔一眼后,再不迟疑,也端起喝了。
刘章见典韦也喝了,连忙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哈哈,我现在有两个叔叔、四个
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干爹。都是天下一等一厉害的人物,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让他吃
不了兜着走。”说完,又是一阵长笑。
我听得几乎就此跌倒,他前些天回来,就说过他结拜了很多拜把兄弟,我问他一共结
拜了几个,他笑而不答,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却料不到他不但结拜兄弟如此之多,连干爹
都跑出来了。十个月时间被他跑遍了五个郡,还给我拜了三个不知姓名的兄弟和一个莫名
其妙的干爹以及叔叔回来,他可真是够‘厉害’的。
赵翔叔听得也是一阵发蒙,全然不知所云,看了我一眼,我会意,转首追问:“弟弟
,你那些个结拜兄弟我先且不问,那两个叔叔和一个干爹又是怎么回事?”
刘章一下子得意神气起来,胸膛一挺道:“二哥,哦,不,现在应该叫你二、三、四
,四哥了,四哥,你可真笨,赵翔叔叔既然是我们的大叔,那么他的弟弟赵云自然是我们
的第二个叔叔了,这次我第一站便专程跑到常山真定认亲戚去了,赵云叔叔接见了我,知
道我是赵翔叔叔的侄子,又听到了赵翔叔叔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还给了我老大一份见
面礼。可惜他不肯跟随我来见你和赵翔叔叔,说是赵爷爷现在身体不怎么好,他不能离开
......”
“什么?我爹他身体现在怎么样?你回来怎么不派人通知我?”赵翔身影鬼魅般地一
闪,双手抓住刘章的肩膀急声问道。
刘章挣了一下,没有挣脱,疼得连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连忙上前将他们分开,劝道
:“赵叔,我弟弟年轻不懂事,你别急,听他慢慢说。”转过头来,我对刘章道:“弟弟
快说,赵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刘章揉了揉肩膀,委屈地道:“赵爷爷身子骨十分硬朗,就是变天气的时候全身疼痛
,我知道这是关节炎,离开的时候,就帮赵爷爷开了副去风湿的药方子,我爸以前也有这
毛病,后来就是那副方子吃好的。”
赵翔闻言,松了口大气,但他为人骄傲,辈分又比我们大,要他低声下气向刘章道歉
,那是不可能的了,偏生刘章吃不得一点亏的,我怕他们就此闹僵,连忙岔开话题道:“
弟弟你接着说。”
“我刚才说到哪了?”刘章现在快十八岁了,却还是小孩心性,被我一岔,果然不再
找赵翔的麻烦了。我暗暗松了口气,提醒道:“你刚才说到赵云二叔暂时还不能离开真定
。”
“哦,是了,赵云二叔说他要在家照顾赵爷爷,暂时不能离开,所以我就转道去了涿
郡,离开的时候,赵爷爷拉着我说,要我以后有空多去看看他,不要像他那个不孝子一样
一去就十多年不回家,还连个信都不托人捎回。我点头答应了,便告辞赵爷爷,去了涿郡
找张飞三哥去了。”说到这里,他翻着白眼看了赵翔一眼。
我心中苦笑,这个宝贝弟弟,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刚才赵翔只抓疼了他的肩膀,他
立即便借赵翔他爹爹之口将赵翔臭骂了几句。我还以为他不在意了呢,恩,这个宝贝弟弟
我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免得以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翔却并没有因为刘章借他爹爹的口骂他而生气,他好象当这是真的了,听了刘章的
话之后,神色黯然,眼中也泪光隐隐,好象想起了什么心事。我不禁在心里暗叫侥幸。连
忙催促刘章道:“弟弟,你接着说。”
刘章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到了涿郡涿县,在那里找到了张飞三哥,原来我三哥家
真是个做肉生意的,他手下有百来个人,都是靠杀猪宰羊维生,我找到张飞三哥后,和他
斗智赢了他,他便要拜我做大哥,我见他年纪大了我快五岁,却要做我弟弟,觉得怪别扭
的,就还是让他做了我哥哥,然后让他打发手下到处去找还在涿县卖枣子维生的关羽二哥
,找到之后,我又和他拜了把子,本来我邀他们一起来栾川,他们都答应了,可是三哥他
爹爹不同意,说什么他就三哥一根独苗,要是随我去了,他那庄子以后怎么办?我一气之
下,便叫关二哥也住在三哥那里,带着魏大哥和周大哥便去了北海黄县,找六弟太史慈去
了。到了那里后,我很快就找到六弟的家,又认了六弟的妈为干妈,干妈很喜欢我,说六
弟太史慈远赴辽东跟那个什么‘松针枪’金什么桥的大师学武去了,还没有回来,等以后
他艺成归来,干妈一定叫他来找我。”
我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吃惊的是那个太史慈居然是‘辽东枪王’金步桥大师的弟
子,能被公步桥大师看中的人,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那个太史慈一定非同一般。好笑的是
,刘章还没有见到那个太史慈的面,就六弟六弟叫得亲热得不得了了,人家日后认不认他
这个便宜哥哥还不知道呢。不过,现在最关键是引开刘章的注意力,免得他口无遮拦,弄
得赵叔下不了台,那就麻烦了。于是我赶忙问道:“弟弟,你还没有说你那个干爹是怎么
回事呢。”
刘章不悦道:“四哥你急什么?就要说了。”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给了很多钱
给干妈后,就到了长沙郡。费了好大的劲,才在那里找到了黄忠,也就是我干爹,干爹是
个老实人,看上了他家隔壁的李寡妇,却又不敢开口向人家示爱,我便帮了他一个大忙,
终于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干爹有了老婆就忘了义子,我叫他们和我一起回栾川
,他们却说世居长沙,不想离开。什么嘛,分明就是那个李寡妇不想搬,干爹又成了妻管
严,什么都听她的。我说不动李寡妇,一气之下又离开了长沙到了南阳郡,本来还想在水
镜老儿那里找诸葛亮、庞统和徐庶他们。没想到到了他那里一问,他居然说他从来没有收
过这三个学生,真是气死我了。(懒虫按:诸葛亮出生于公元181年,其时才三岁不到,还
和他爹诸葛圭在山东,根本没有到南阳,刘章凭着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去找他,自然碰了
一鼻子灰。徐庶和庞统的年纪虽比诸葛亮大,但也应该不足十岁。呵呵~这就是自以为是的
害处了。)我没有办法,和水镜老儿聊了一会之后,便兼程赶回来了。四哥,我这大半年
就这样了,可为你挖到了不少人才,以后我们打起仗来,都不要我们自己动手动脑筋,全
交给我们的拜把兄弟就行了。既轻松又愉快,四哥你现在怎么感谢我?”
我心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简直就是乱七八糟,你兄弟亲戚认了一大把,却没有一
个肯同你前来的,现在张角作乱,正值我报仇用人之际,这些人现在不来,以后也甭指望
了。而且,这些人中除了赵云二叔和太史慈两人的功夫可以从赵翔叔和金桥大师身上猜出
个大概之外,其他的,我连听都没听过,想来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亏你还将他们夸得
天花乱坠,恩,当务之急,是纠合人手,和张角他们去干上一架,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先
别理会了。
我望了得意洋洋的刘章一眼,又看了看神游物外的赵翔,轻声道:“弟弟先别急着要
奖赏,现在我们的报仇时机已至,你帮我想想,怎样才能破贼?”
“还用想什么?赵翔叔那里现在不是有将近三千人马了吗?加上栾川县的一千乡勇,
合兵一处,我们去杀他妈的就是。”刘章大大咧咧地道。
我听得眉头大皱,太平教徒成千上万,单是河南一地,从张角反者人数便在十万之众
,而且还在继续增加中,要不是栾川地处偏僻,年来我又极力阻止太平教势力进入栾川发
展,只怕现在栾川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杀他妈的’,说得容易。
“栾川县富名在外,必定成为他们攻击的重要目标,栾川县城城不高,墙不厚,不利
防守,且城中地方狭小,无法将城外民众尽数迁入城内加以保护,所以我们只有主动出击
一途,将来犯之敌歼灭在栾川县境外。弘农太守是个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草包,指望他
派兵协助是不可能了,所以敬德你宜早做决定。”赵翔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说道。
栾川隶属弘农郡,乃弘农郡治下六县中面积最大的一个,我到栾川上任不久,太守张
酃和他手下督邮便不停地向我索要贿赂,我不胜其烦,又不想弃官而去使岳父的实验半途
而废,便叫蔡信每年按时送了些钱财与他。张酃得了贿赂,倒是没有再对我多所干扰。现
在太平教徒杀官造反,张酃贪生怕死,自然不会将手中的兵力派到各县来了。
我望了厅中三人一眼,刘章呵欠连连,显然又犯困了,典韦木无表情,一副无可无不
可的样子,只有回过神来的赵翔叔双拳紧握,定定地看着我,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只
要我说现在杀出去,他就会纠集人马杀奔南阳郡了。
外面梆子声响,竟然已到五更,我问赵翔道:“赵叔,你那里可战之人现今共有多少
?”
赵翔信心满满地答道:“经我亲手指点调教的枪兵人数现在已经增加到八百,这是我
们手中最精锐的一支人马,另外还有五百由山下猎户子弟组成的弓箭兵,四百仆刀手,骑
兵由于马匹欠缺,只有三百左右。剩下没有编组的那些人还有六百左右,这些人年纪还太
小,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我那里可战之兵刚好在二千左右。加上你这里的一千人,足有
三千兵力,绝对可以和那些乌合之众一战。”
我点点头,三千兵力虽然少点,不能和张角他们的主力正面硬撼,但消灭张角的一些
羽翼还是有把握的,至于张角的主力,自有朝廷派兵围剿,我只要抽冷子将张氏兄弟干掉
就算给王剑叔叔报仇了。恩,就这样了。我抬起头来,道:“来人呐!”
两名衙役应声而进,恭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速去将张进、张瑾、孙邈、魏达、周仓、丁力、魏延、张辽、常秀等人叫来,
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我道。
两名衙役应声退下,过没多久,九人便陆续而来,我叫他们分别坐下,先将典韦向大
家介绍了一下,见礼毕,我接着道:“今天下午,探马来报,说是各地太平教徒兴兵作乱
,贼势浩大,官兵莫能挡。这事下午的时候大家都听说了,我栾川县这些年励精图治,颇
有钱粮,太平教徒定有所闻,我想他们不日便会前来攻打,只是栾川县城城小墙低,不利
防守,所以我决定在栾川境外御敌,你们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我的话才落,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了刘章和孙邈两人。刘章大大打了个哈欠,含含糊
糊地道:“你们望着我做什么?我对栾川地形不熟,又不知如何用兵,四哥,赵叔,这事
你们看着办吧,你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意见,啊,好困,我再进去睡会。”说完,
也不管我们同没同意,起身就往里面走了。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好笑,我对着刘章背影摇了摇头,他一向我行我素惯了,我
也拿他没法,只好回过头来问孙邈:“子才,你怎么看?”
孙邈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栾川南靠伏牛,北望熊耳,两山相连,实已为我栾川
提供三面高墙,贼众若来,必从东面进攻。我栾川今有民众十万,多受大人之恩,常思报
答,大人只须登高一呼,应者云来。学生认为,大人可一边多派探马于栾川东面,打探贼
众动态,一边贴出榜文,招募护乡勇士。如此,贼势虽众,不足虑也。”
我点头道:“子才考虑周全,如此甚好。”又转头问赵翔道:“赵叔,你怎么看?”
赵翔道:“就依孙先生所言。贼众若来,我伏牛山两千好汉,愿听贤侄调遣。”
我又转头对其他人道:“诸位还有什么补充没有?”众人摇头,于是我道:“即如此
,周叔!”
周仓起身道:“在!”
“天亮后,你便和文进、文长、文远三人随我赵叔返回山寨,协助我赵叔。”我吩咐
道。
常秀字文进,魏延字文长,张辽字文远,他们三人的字,是我请我岳父为他们取的。
这时听到我的话,三个人都起身和周仓一起应道:“是!”
我又对孙邈道:“子才,榜文的事,就交给你了。”
孙邈起身道:“学生遵命。”
“宣文、宣武,你们这几天多派探马去东面,打探太平教徒动态,同时开始组编新来
的乡勇,加紧对他们的训练。”
张进、张瑾起身道:“遵命!”
“敬初兄,现在你那道场中有多少弟子?”我问魏达道。
魏达答道:“一百八十五人,其中满二十者不足五十人,大都只有十四五岁。”
我道:“这次应募而来的乡勇我想只保留一千,如果你那道场中的弟子愿意到新军中
供职,那么我可以安排他们当什长,你和仲宣(丁力的字)回去跟他们说说。”
魏达和丁力道:“我们理会得。”
我看了看典韦,道:“我想留兄长在身边请益,所以这次兄长就不用随赵叔回山了。
”
典韦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也已经大亮,于是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各忙各的去了。我携着典韦去了内进,叫出岳父、妻子和蔡云,和典韦相见。岳父本是
陈留人,母逝才移居长安的,因此和典韦算是同乡,一番交谈,两人都不胜感慨。原来岳
父和典韦之父典宗竟然相识,虽不是什么深交,但也算熟悉。此番见我和故人之子结拜为
生死兄弟,很为我高兴。
我也很是欢喜,当日一见典韦,我便心生结交之意,如今终于如愿,自然心情很好。
一家人用罢早餐。蔡琰便带着儿子回房去了,典韦也被章弟拉走。岳父蔡邕近年开始动手
编写汉史,难得和我相谈一次。这次也不例外,吃完早餐,便回书房整理资料去了。
我一个人闲得无聊,便也回自己书房看那册《天道手札》去了。我盗墓五年,在前秦
古墓中共盗得三册古卷,一册叫《平乡策》,主要是记载一些为官一方应当如何如何的方
法,已经送给岳父了;一册叫《持节论》,这篇竹简我在盗出墓来的时候便已经腐朽不堪
,字迹更是模糊不清,根本无法阅览了。后来我收藏的方法也不妥当,从熊耳山再搬出来
的时候都快完蛋了。最后一册便是对我的武道大有裨益的《天道手札》了,《天道手札》
上记述了前秦那位武术宗师的练功体会和感悟,共分五篇,前面的‘初始篇’和‘后天篇
’对我帮助很大,后面的‘先天篇’、‘玄化篇’和‘天道篇’由于我并没有达到那种境
界,尽管手札中描写的这些境界十分诱人,但我看起来总觉得寓意模糊,令人费解。为了
充分理解这份手札,多年来我不停地搜购各家典籍阅读,甚至连域外传来中原的佛家典籍
也有所涉猎,就是希望能早日达到手札上所述的先天境界,从而进一步进军手札中所提到
的天道,但努力了这么多年,除了知道个“天道无处不在”的谬论和功力日见精纯之外,
却始终无法突破后天境界进入先天境界。
我在书房中捧着手札看了一个上午,又无所得,只好暂时放弃。出得书房,却见到师
尊华佗正在院中演练一套奇怪的拳法,四肢舞动间,像极了一只扑食的老虎。
我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心中惊奇,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尊,您练的这是什么拳法?
如此刚猛绝伦,像极了山中王者。”
师尊听到我的话,收势笑道:“三年前为师路径太行时,无意中见到一只老虎在追扑
一只山鹿,为它扑食时的雄姿启发,灵机一触下模仿老虎的几个动作胡乱创的,虽不算什
么高深武技,但对强身健体、舒筋活络却很有帮助。”
我赞叹道:“师傅太谦了,我观师傅刚才这路拳法,攻时中宫猛进,大开大阖,威猛
绝伦;守时绵绵密密,杀招暗伏,滴水不漏,实在是进退有度、法度谨严的拳法绝学,不
知师傅可否让小徒一窥全貌?”
师尊突然感慨地道:“像这般模仿山中野兽所创的拳法,我本只创有三套,分别命为
虎扑、熊抱和猴戏。前些时你那兄弟说要向我学‘五禽术’,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便去
问他‘五禽术’到底是什么绝技。他一说,我才明白他所说的‘五禽术’原来就是我这虎
扑、熊抱和猴戏,只是我暂时只得此三种拳法,只能勉强说为‘三禽术’,他便劝我一定
要继续将鹿奔、鹤舞两路拳法创了出来,合成‘五禽术’,又说这样一来的话,才能将虎
之气势、熊之沉稳、猴之活泼、鹿之速度、鹤之轻灵尽融于一炉,使‘五禽术’不但成为
健身强体的良方,而且为我大汉武术再添瑰宝。对你这位兄弟的赞誉,为师愧不敢当,但
他的远见卓识确实令为师佩服不已,你能有这样一个兄弟,为师确实为你高兴。因此,为
师决定等这里瘟疫得到控制后,便遍游大山,一定要将那鹿奔和鹤舞两路拳法创了出来,
不负你那兄弟所望。你要学这路拳法,就等我将‘五禽术’创齐之后,再传你吧。”
我听得心中又惊又佩,惊奇的是我那宝贝弟弟竟然如此先知先觉,神鬼莫测。佩服的
是他在武术方面的见解如此独到,竟然让我师尊这当世大名医也对他服气不已。惊叹佩服
之余,我点头道:“既如此,那么徒儿在此预祝师尊早日将那鹿奔和鹤舞神拳创出来。”
师尊呵呵笑道:“希望能如你所言吧,哦,对了,你那兄弟刚才见你在书房中看书入
神,便没有进来打扰你,出去的时候托我告诉你,他和你那典大哥带了一支人马出城打探
消息去了。”
我大惊失色,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兵慌马乱的,太平教徒随时有可能杀过来,他
却还这么贪玩,我急忙问道:“师尊,我弟弟什么时候出去的?”
师尊见我神色焦急,安慰道:“你别担心,有典韦跟着,你那兄弟不会出事,他们是
个多时辰前离开的。”
个多时辰?我一阵心惊肉跳,栾川县城在栾川偏东,打马往东走不用半个时辰可出县
境,若是不幸碰上造反的太平教徒,后果不堪设想,我心中大急,匆匆同师尊告辞了一声
,便发足朝外面奔去,同时心道:“弟弟,你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可是世事往往很难尽如人意,你越是希望某事不要发生,它便偏要发生。等我调集了
人手,打马出城去寻找刘章他们那队人马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小队匆惶逃命的残兵和
一大片头缠黄巾的人马。看着在眼中渐渐变得清晰的景象,我肝胆欲裂,因为那一小队逃
命的残兵,正是我那一千乡勇中唯一的一个百人骑兵队,此时已经差不多快死绝了,典韦
飞舞着长刀断后,将后面飞蝗般射来的利箭不停拨开,当先的几匹马上横伏着几个人,不
知死活,其中一个,正是令我心急如焚的刘章。
我厉啸一声,长枪一举,大喝道:“列队!弓箭手预备!”
身后乡勇如斯响应,刀盾兵站在最前排,长枪兵列在第二队,后面的弓箭兵立刻就地
弯弓搭箭,静待敌人前来。
“管亥!”我又大叫道。
“末将在!”管亥拍马应道。
“你领本部人马,尽力挡住追兵片刻!”
管亥应了一声,拍马舞刀,带着两百枪步兵绕过逃回来的那十多个残兵,朝着潮水般
追杀过来的太平教徒截杀过去。
“敬初兄,请你去支援一下我大哥典韦,他一个人挡箭太吃力。”
魏达应了一声,拍马冲了上去。我望了丁力一眼,道:“仲宣,这里麻烦你了!”
丁力点了下头,示意我放心,我又长啸一声,纵马跟着魏达冲了上去,长枪轻颤,将
飞来的箭矢往两旁拨开,断喝道:“刘云在此,谁敢一战。”
这一喝我运足了全身功力,声震数里,奔在最前面的那些太平教徒首当其冲,有两人
骑术不精,登时被受惊的战马颠下马来,片刻间被后面赶上的战马踏成肉酱。
欢呼声在身后乡勇中响起,我方士气大振。奔涌而来的太平教徒也慢慢缓下脚步,终
于在离我半箭之外处停住。魏达和典韦双双从后面上来,一左一右停马在我身后。管亥也
指挥长枪兵渐渐后撤,退到我身后站好。
我低声问典韦道:“大哥,怎么样?”
典韦答道:“我没事,张进死了,张瑾也受了重伤,五弟中了一箭,不过不是要害,
现在晕过去了。”
我心中大恨,正要叫人先送刘章他们回城给师尊看看,对面敌阵中突然弛出两骑。左
边一人秃头鹰鼻,满脸阴郁,一身黄色盔甲,坐下也是一匹土黄战马,整个望去黄佗佗的
。右边一人相貌平常,装扮和左边的秃头差不多,只是身下坐骑是匹黑马,看上去要比左
边的顺眼一些,修为也比左边那人要高。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一言不发。
“嘿嘿,对面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刘云刘大人了,刘大人一声大喝断送了我两名兄弟的
性命,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左边秃头阴阴地道。
我想到张进那张年轻的笑脸,从此再也看不到了,胸中怒意勃发,重重哼了一下,道
:“你是谁,报上名来。”
那秃头想不到我如此不客气,愣了一下才得意地道:“大贤良、天公将军座下别帅,
南阳大方张芝便是区区在下。”
“张角是你什么人?”我又冷冷地问道。
右边那人突然喝道:“放肆,大贤良的名讳岂是你这狗官可以叫的。”
我胸中杀机涌起,看了那人一眼,没有理会他,又冷冷望向那个张芝。
“大贤良乃张某师尊。”张芝被我看得心中发毛,答道。
“那你去死吧!”我大喝一声,纵马持枪冲了上去,赵翔叔压箱底的绝技——‘落雁
八式’中的“惊雁式”从我手中展开,长枪枪尖厉芒一闪,惊电般划过长空,往张芝胸前
击去。
五年前魏达和赵翔叔相斗,赵翔叔所使的第二枪便是这凶厉万分的‘惊雁式’,当时
若非我青焰剑气及时相救,魏达便险些死在这一式枪法下。今日这‘惊雁式’经我之手重
现,比起我赵翔叔来火候虽有不足,差得却也不太远,何况我此刻胸中杀机满腔,再没有
留余力,求的,便是想要一枪将那张芝毙于马下,为我那些死去的部下和张进报仇。
“大帅小心,是枪气。”右边那人惊叫道。
张芝大骇,他想不到我说打便打,更想不到天下有如此隔空杀人的枪法,手中长刀还
没有举到胸前,厉芒便已经击到他的胸口,惨呼声传来,张芝胸前洞开,一股血箭从胸前
伤口飚出,喷得马前半丈之地一片殷红。
我将长枪一振,大声喝道:“杀!”
典韦、魏达、管亥最先回过神来,连忙打马冲了上来,接着后面的六百兵士也持枪舞
刀冲上前杀去,那伙太平教徒被我刚才神来一击吓破了胆,虽然人数比我们多了数倍,但
再也无胆接战,和张芝一起上来的那个敌将想抢张芝的尸首,被典韦一刀劈得身躯狂震,
再也不敢恋战,回马便跑。那帮太平教徒中除了张芝,显然就以此人身份最高,他这一逃
,别的人更加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撒开了脚丫子往后便跑。
我将枪驻在地上,勉强稳住自己身形不致掉落马下。‘落雁八式’枪枪追魂夺命、威
力惊人,却最是损耗内力,我的内力虽然雄厚,却始终停留在后天境界,一枪发出,往往
再继无力,那种贼去楼空的感觉使我很难受,也是促使我一心想突破后天境界进入先天境
界的动力,因为一旦进入先天境界,即使八式连发,要恢复起来也比现在快得多。
“大人,您没事吧。”
一个在比武大会中名列前十的什长经过我的身旁,见到我虚弱的样子关心地问道,我
记得他的名字叫王彪,在此人人奋勇杀敌立功的时候,这王彪竟然还能注意到我的状态,
这份细心比起别人来要强多了,我不禁对他略生好感,摇头答道:“你是王彪吧,我没事
,休息一会就好,你快去杀敌吧。”
那王彪见我记得他的名字,十分激动,摇了摇头,停下步来,手中钢刀一摆,站在我
身边激动地道:“现在敌人已经崩溃了,杀敌也不缺我一个,我还是留在大人身边保护您
的好。”
他这话可能有拍马屁之嫌,不过却确实听得我心中一暖,朝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王
彪大喜,站在我的旁边,认真戒备起来。
“王彪,看你拿刀的姿势,你是衮州反手刀王家的弟子吧?”身边的手下一个个奋力
追敌去了,我百无聊奈,问王彪道。
王彪眼神四顾,注意着有无流矢,同时恭敬地答道:“大人神眼,小人确实是王家的
弟子。”
我道:“那么衮州‘反手刀王’王仙大师和你是什么关系?”
王彪黯然道:“本是小人师祖,不过小人是王家弃徒,现在和他老人家没有什么关系
了。”
我点点头,算是理解,衮州王家是当地世家大族,身为王家嫡传弟子,却来参加比武
大会,还肯屈就一个小小什长之职,若非身含隐情,便是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王彪说他
是王家弃徒,那么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这王彪是比武大会的第四名,反手刀法虽然精熟
,可惜内力不足,若非如此,第一名非他莫属。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说道:“不管你
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为王家弃徒的,到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兄弟,你反手刀法精纯无比,想
必平时曾花了不少苦功吧。”
王彪点了点头,苦涩地道:“我在王家习艺三年,用功很勤,师祖见我勤奋,曾亲自
指点过我两次,不想因此招致同门嫉恨,因我是王家的私生子,他们便经常借故欺辱我,
我百般忍让,他们却总是不肯放过我,后来在一次同门试艺中,和我对打的一位同门想借
机废掉我,我被逼不过,只好奋力自保,想不到因此失手伤了对方,因此被王家逐了出来
。”
我心中怜意大起,故意问道:“那你还想再回王家吗?”
王彪道:“不想了,以前我之所以百般忍让,就是想熬过最初的三年,学到王家的运
刀心法,但最后还是没能如愿。我被逐出来的时候就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创一番事业让王
家那些欺辱我的同门看看,私生子并不比他们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差。我十一岁被逐出王家
,八年来我拼了命地苦练,却因为不知道运刀心法,刀法进展很慢。直到在这里见到大人
,我才看到了希望,我知道如果跟着大人干的话,即使武功刀法差些,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的。”
我奇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王彪不好意思地道:“这只是小人的直觉,大人待人宽和,治军严谨,栾川县在大人
的治理下,比别的地方要兴旺富强得多,这里的每个人脸上时时都挂着满足的笑容,不象
别的地方的人那样,时时要为温饱发愁,一年到头难得笑一下。像大人这样的人,将来一
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我能在大人这样的好官手下做事,便是以后混不出个名堂来,我
也甘心效命。”
我笑道:“你放心,你以后一定会混出个名堂来的。你的刀法之所以进展不大,不全
是因为你没有学到王家的运刀心法,而是你根本就没有好好练过内功,天下的刀法千百万
种,王家的反手刀虽然有名,也不过就是在‘奇’‘诡’上稍占了点上风,你要是愿意,
我有办法使你在五年内成为刀道高手。到时候,你即使不跟着我干,也能混出个名堂来的
。”
王彪大喜,激动万分地道:“莫说大人肯如此栽培小人,便是没有,小人也会立誓一
辈子跟着大人做事。”说着,他竟然就在马前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我这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见状连忙跳下马来,将王彪扶起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比我小四岁,今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只要你肯努力,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你将来也
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何用行此大礼?”
王彪道:“这是应该的,大人如此看得起小人,小人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之情,只
好向您磕头了。”
我不悦道:“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不是说我们以后兄弟相称吗?既是兄弟,我照
顾你一些,也是应当。”
王彪却说什么也不敢叫我大哥,最后他让了一步,学张辽他们那样叫我刘叔,他执意
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唉,我只好又多了个便宜侄子。
经此一闹,时间过去了很久,典韦已经带着俘获的俘虏回来了,我一听俘虏竟然有三
千之众,不禁大感吃惊,那些太平教徒也太逊了,被九百都不到的人一阵追杀,最后竟然
还被俘虏了三千,如此素质,怎么跟朝廷大军对抗?看来,我要报仇,得加快行动步骤了
,要不然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张角都让别人给宰了。
我就地对手下嘉奖了几句,然后押着那三千狼狈不堪的俘虏朝县城赶回。刘章的伤势
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张瑾,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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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人
正文 第八章 原是故人
光和七年三月初,太平教徒和各地百姓从张角反者激增至五十万之众,攻城掠地,势
不可挡。黄河南北和长江流域各地,许多重要城地相继失守,各地贪官污吏、豪强地主,
授首者逾千。连京师重地,眼看着也很快便处于太平教徒包围之中。因太平教徒皆头裹黄
巾,以示象征替天行道的天兵天将,所以朝廷又藐称之为黄巾盗。
四日,各地州郡告急文书像雪片似的飞往京师,因为情况太过危急,‘十常侍’等人
亦心感惶然,虽然以前收了张角不少好处,也不敢再继续欺君惘上。直到此时才知道情况
严重而显得惊慌失措的灵帝刘宏,急诏国舅爷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要他领军镇压黄巾叛
乱。何进领命,一边屯重兵于京师都亭,分别在函谷、广城、伊阙、大谷、轘辕、旋门、
小平津、孟津八地置八关都尉官,协助京师防守;一边又遣北中郎将卢植征讨巨鹿郡张角
,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征讨颍川郡张梁张宝,同时请旨拜侍御史王允为豫州刺
史,总督黄巾军闹得最凶的豫州军务。灵帝一一依其所奏,传旨天下,要各地州郡郡守国
相募兵守御,并力讨贼立功,又怕党锢文士与张角相合,壮大黄巾军势力,便听了中常侍
吕强和左中郎将皇甫嵩所言,将党锢之众尽皆赫免,想避过倾巢之危。
圣旨传到栾川县,我忙将喜讯告诉了岳父,岳父却只是笑了一笑,说:“若是四年前
我听到这个消息,或许会欣喜,现在嘛,赫与不赫都无所谓了。”
对于岳父大人的豁达,我由衷佩服,于是积极招兵买马,训练士卒。旬余时间,不但
栾川兵力增加到五千之众(包括赵翔所练的那两千精兵)。并且数次率军击溃想为张芝报
仇的南阳黄巾新任渠帅张曼成部。
这日我正在城外校场看管亥王彪等人训练新募士卒,衙役来报,说是朝廷派使者来了
。我连忙吩咐了管亥等人继续操练,自己带人回到城里县衙来。
朝廷派来的使者叫虔舒,是张让的亲信手下,当然,这个人也是个五肢不全的宦官。
我虽然从心底里讨厌这种贪财媚上的小人,但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我现在身为朝廷命官
,得罪这种人,吃亏的毕竟是自己,于是强装笑颜,好好招待。虔舒酒足饭饱,又在我这
里索取到了满意的贿赂,宣示了圣旨后,便说他回去一定在皇上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他是否帮我美言,我根本不在意,倒是那道圣旨却让我大喜。原来,朝廷派那个王允
出任豫州刺史,镇压闹得最凶的豫州黄巾。王允便上表要灵帝帮他征辟几个名士担任他的
从事,近年来我治理栾川颇有功绩,在民间很有些威望、名声。加上我去年听刘章建议搞
的那个全国闻名的比武大会,连京师之人都有耳闻,王允这家伙便打起我的主意来了,他
上表指名要的所谓名士中,我刘云便排在第三位。
我正在愁不知怎样找个名目杀到巨鹿找张角去报仇,这王允这么配合,我当然很是喜
欢,瞧起那个虔舒来,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便又打发了他一笔钱财。送走虔舒之后,我
便点齐了三千军马,带上典韦、赵翔和已经伤愈了的刘章等人,取道鲁山,直奔豫州。至
于栾川,自有孙邈和魏达丁力他们领兵镇守,南阳郡五万黄巾这些日子被我连连重创,现
在只剩那个张曼成还在苟延残喘,南阳太守褚贡又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人,有他领军牵制张
曼成,栾川自保应该无事。
一路上我和赵翔叔都显得很兴奋,因为盼了五年的复仇日子终于到了。沿路所遇的小
股黄巾,都被我所领的三千精锐尽数击溃降伏。本来按赵叔的意思,是要一体将之灭绝,
在报大仇前先收点利息;刘章却次次相阻,不让他大开杀戒,说报仇找主凶就是,干吗将
怒气发泄在这些可怜的人身上。最后争论起来让我评理,一个是我相当敬重的叔叔,一个
是我极为爱护的弟弟,我两方都不好得罪,夹在中间难做人,只好要两人各退一步:杀了
小部分趁火打劫的首恶,放了大部分无知盲从的百姓。如此者,到三月底时,总算是一步
步挨到了豫州治所汝南。
王允是个十分务实精干的人,样貌长得十分顺眼不算,而且文才武艺都是一流。他对
我还是相当客气的,见了面之后便久仰之声不绝,立即委任我为兵曹从事,帮他掌管汝南
兵事。对王允如此信任欣赏我,我也很是感动,便也没有客气,当即便答应了。
赵叔性傲,在王允接见我时他便神情木然,一言不发,倒是刘章对王允很感兴趣,在
我旁边直盯着王允一个劲地猛瞧。回来后还跟我说:“四哥,你一定要跟这个王允搞好关
系,我听说他有个养女叫貂禅,是个不得了的美人儿,说不定他心情一高兴,便会将貂禅
嫁给你呢。”
我听的哭笑不得,难怪刚才他一个劲盯着人家猛看,原来是想人家的女儿来着。我正
色道:“五弟,大丈夫立身处世,当以建立一番功业为目标,像你这般整日打人家女儿的
主意,岂是好男儿所为?何况我和你嫂子恩爱非凡,此生不会再做它想,你若有意,天下
太平之后我帮你去提亲就是,现在天下大乱,我们的心思应用在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出力
上,不应该花在这些方面啊。”
刘章不屑道:“四哥你别说得这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俗话说,手快有,手慢无,
不早点下手,等再过几年,黄花菜都凉了,那美人儿也早不知投到哪个的环抱中去了。今
儿个我们哥俩商量一下,四哥你是大汉皇室宗亲之后,身份非同小可,加之你的人又天资
绝逸,仁厚宽和,简直就是个开国明主的胚子,以后兄弟我呢,就帮你拉人才,出主意,
造器械,练精兵,早日扫平天下,为百姓谋福利,到时候,江山归你,美人归我......”
我险些被他这番话吓死,不等他说完,便连忙将他的嘴捂住,低声道:“好弟弟,你
这是要害死我吗?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心里想想就算了,怎么还能在嘴里说出来?万
一被不相干的人听到,天下虽大,将再无我们立足之地了。”
刘章“呜呜呜”地挣扎了一阵,一张脸涨得都快变紫了,我连忙将手松开,刚才情急
之下,将他的口鼻一齐捂住了,险些使他憋过气去。刘章大口喘了几下气,跳起来对我就
是一拳道:“四哥你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
我尴尬地笑笑,连忙赔礼道歉。过了一会,刘章才道:“四哥,这可是你说的,这事
我们心里想想就是,我以后不会再说了,你我以后心照不宣,我这就写信给关二哥和张三
哥他们,叫他们快来这里帮你,还有,我现在先透露点天机给你,颍川郡那里有几个不得
了的人才,一个叫郭嘉,一个叫荀彧,还有个叫荀攸的,具体在颍川郡哪里我不知道,他
们现在多大了我也不清楚,不过,四哥你干掉张梁和张宝两个人后,一定要记得派人细细
打听他们的下落,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将他们收为手下。”说完,也不管我答没答应,
转头就走了。
我听的心中又是一颤,荀彧我是听岳父说过的,他是颖川大族荀家的神童,今年才二
十二岁,和我年纪相若,他的叔父荀爽和我岳父是朋友,荀爽曾经常当着我岳父的面对他
这个侄子赞不绝口,所以岳父对他印象很深。那个荀攸我也听岳父说过,他十三岁时便曾
有出色表现,帮助他叔父荀衢破获过一宗大案,名声大躁,因为他父亲荀昙早死,他在家
族中失去依持,后来便更加发奋努力,名气比荀彧还要大得多。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不
可多得的人才了,刘章提起他们,不足为奇,只是那个郭嘉,又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同
荀家二子相提并论,这个刘章,足不出户,年未弱冠,却对天下之人,了若指掌。他说帮
我拉人才,出主意,造器械,练精兵,刚才他临走前说的话,应算是帮我拉人才了,只不
知他帮我出主意、造器械、练精兵时,又是一番什么景象?真是令人期待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赶了个大早起来,带上刘章和典韦便朝刺史府赶去,赵翔叔对
此类无聊的会议没有丝毫兴趣,便没有跟来。
刚到刺史府门口,迎面便碰上簿曹从事荀爽,他是我岳父的朋友,是我的长辈,名望
也比我高得多,我连忙恭敬地见礼:“荀大人,早啊,小侄刘云给您请安了。”
荀爽身材高瘦,面容清攫,一双眼睛很亮,为人很是和气。年纪虽已过五十,但望去
犹如四十许人。昨天王允给我介绍他和孔融的时候,孔融对我满脸轻鄙之色,显然以为我
出身低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荀爽却对我特别注意,曾仔细地看过我好几眼。现在见我
竟然对他如此客气,呵呵笑道:“刘大人多礼了,你我职位相当,毋须如此。”
“这是小侄应该的,大人是家岳好友,家岳每提起大人,都夸大人是当世管仲,对您
赞不绝口,说荀家有八条神龙,大人则是八龙之首。小侄每每念及,常恨不能亲自见您一
面,受些指点,昨天本应来拜访您的,却因为天晚不好打扰您休息,只好现在向您请安了
。”我恭敬地道。
“哦?不知令岳是......”荀爽满脸疑惑地道。
“家岳名讳上蔡下邕。”我道。
“啊!原来你是伯喈之婿,不知伯喈兄这些年可安好?”荀爽惊讶地道。
“多谢大人记挂,家岳这几年随小侄在栾川县,每日以看书调琴著史为乐,过得还好
。”我答道。
荀爽道:“伯喈兄经世之大才,可惜不为宦官所容,真是大汉一大损失。”叹了口气
,他又道:“敬德年轻有为,近年听说栾川在你治理之下井井有条,伯喈兄有婿如此,也
足安慰了。”
“大人过奖了,这都是家岳指点所致,小侄不敢居功。”我道。
“我听人说,你在栾川数次大破南阳黄巾贼,可有此事?”荀爽问道。
“不敢,亏得小侄手下兵士用命,曾侥幸击杀得南阳黄巾前首领张芝,其首级我已经
交给弘农太守张酃大人了。”
“壮哉!那张芝是张角亲侄,张梁之子,为黄巾八大别帅之一,却不想被你击杀。”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下四周,低声道:“如此,张角等定恨你入骨,今后与黄巾决战,
你当小心其派人行刺。”
我听得一愣,张芝竟然是张角亲侄?这可是太好了,当日幸亏没有让他跑掉。心中欢
喜,口中也感激地道:“多谢荀叔关心,小侄理会得。”
荀爽点了点头,对我叫他一声荀叔很是满意,望了我身后的典韦一眼,微笑道:“你
手下有如此高手,难怪有持无恐。是我多心了。”说完,转身朝刺史府走去。
身后刘章用手戳了我后腰一下,我回过头来,他低声道:“四哥,你快问问,那荀彧
现在在哪里?”
我点了点头,快步追上荀爽问道:“荀叔,不知文若兄现在可好?”
荀爽停下脚步,笑道:“他啊,最近在家里闭门苦思,怎么,你认识他吗?”
我道:“我曾听家岳提起过他,与他神交已久,这次若有机缘,我想请荀叔帮我个忙
,带我去见见他。”
荀爽道:“好啊,你们年纪相若,一个英雄了得,一个见解不凡,他一定和你谈得来
的。”
我大喜,再不多言,跟在荀爽身后,直往里面走去。
王允看来也是个起得早的人,我和荀爽到的时候,他已经衣冠整齐地在厅堂等我们了
。见到我和荀爽到来,王允笑道:“慈明、敬德真敬职之人也,我有两位相助,何愁黄巾
不破?”
荀爽和我都谦逊了几句,荀爽突然道:“子师公,你还不知道罢,我这敬德贤侄,却
原来是伯喈兄的贤婿。”
王允大惊,问道:“当真!”接着又笑道:“伯喈公目光独具,敬德人中之龙,得此
佳婿,伯喈公无憾矣。子师恨无佳女,不然也要敬德为婿。”
荀爽哈哈大笑起来,刘章却突然道:“我闻大人有女名貂禅,堪称人间绝色,何说无
佳女?”
一句话,听得厅中众人勃然变色,我心中大急,这个宝贝弟弟,可真会为我添乱。我
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大人,我义弟年幼无知,出言无状,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
过他这遭。”
王允精光闪烁的利目中寒芒一闪即逝,接着呵呵笑道:“我年前果然收养得一小姬,
小名便叫貂禅,今年年方十岁,因长得还算讨人喜欢,这次来豫州上任,便带在身边伺候
。若是敬德喜爱,送你便是。却不知这位小兄弟从何得知?”
我心中一急,刚欲推辞,刘章又抢先道:“大人慷慨,孟尝不及,小子刘章,代四哥
谢过大人了。”说完便下跪拜了一拜。
王允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快快请起,区区一个歌姬,不用行如此大礼。等会我便
叫人送到敬德之处。”
王允何等身份,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的可能,这一下铁板钉钉,
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我心中将刘章大骂了一阵,只好无奈道:“长者赐,不敢辞,大
人如此厚爱,敬德感激不尽。”同时心中暗暗庆幸,幸好那个什么貂禅今年才十岁,要不
然让蔡琰知道了,非把家里的醋坛子打得稀巴烂不可。
“好一个长者赐,不敢辞,敬德真英雄也,既如此,敬德亦可算我半个女婿了。”王
允又哈哈笑了数声,正笑间,厅外一个声音道:“子师公,何事如此开怀?”却是别驾从
事孔融到了。
王允大笑答道:“文举来的正是时候,我今日将宅下养女貂禅赐与敬德为妾,获其应
允,使我平添一佳婿,心实喜之。”
“啊!?如此,恭喜子师公,恭喜刘大人了。”话音未落,孔融胖嘟嘟的身子已经跨
入厅中。目光在厅中众人身上一扫,接着向王允施礼道:“文举来迟,还请子师公恕罪。
”
王允笑道:“卯时刚至,何罪之有!”接着脸容一肃,道:“现在人已到齐,该谈正
事了。今张梁、张宝拥众二十万,与朱将军、皇甫将军僵持在颖川阳翟,张角拥众十五万
,与卢将军对持于巨鹿广宗。贼众势大,朝廷短日不得胜。豫州乃黄巾叛乱最严重的地方
之一,朝廷既委我等以重任,当尽心报国,去此大患,诸位有何高见,尽管道来。”说完
,看了我一眼,显然是要我先说。
我望了荀爽一眼,见他向我微微点头,心中一暖,接着又看了孔融一眼,见他脸带不
屑,我心中微怒,心道:“我一向不曾见过你,自然也不曾在哪里得罪了你,你虽是当今
名士,却也无须处处显得不屑于见我。当下胸膛一挺,道:“张角所依者,不过徒众众多
,然行军打仗,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张角徒众虽多,却尽是未经训练之乌合之众,仰仗人
多行事,势顺则气势如虹,一旦一战失利,则必定一溃千里,一发而不可收拾。今朝中三
位将军牵制了黄巾大部兵力将领于颖川、巨鹿。豫州一地,所余者不会超过十万,我汝南
有朝廷精兵将近四万,以四万精兵,击散处各地的十万乌合之众,以精锐击平庸,可稳胜
。豫州叛乱一平,我们便可与朱将军、皇甫将军对颖川的张梁张宝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贼
众首尾不能相顾,其势必败,击溃张梁张宝后,可与两位将军合兵一处,前往广宗围剿张
角,张角邪术虽然厉害,却并不知兵法,兵力相当而战力又差我们太远,张角必灭。张角
灭,则全国贼众无首,其势必四分;势分,则力不聚。如此,可一一围而剿之,若无意外
,两年之内,不愁黄巾不灭。”
王允和荀爽对视一眼,接着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他们笑什么,难
道我刚才的话,不切实际吗,对于剿灭豫州的太平教徒,我可是很有把握的。
“敬德之言,深获我心,豫州若定,你当记首功。”王允大笑之后道。
我心中暗放:还以为说错什么了呢,弄得我不上不下的。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
”
“你之才能,我初进京便有所耳闻,临来豫州上任时,便又听说你一战斩了南阳黄巾
别帅张芝的脑袋,因此特意上表,请圣上将你征为豫州从事,现在看来,你果然没有使我
失望啊。”王允道。
我知道现在是感激的时候了,连忙跪下道:“多谢大人厚爱提拔之恩。”
王允将我扶起道:“敬德不用如此多礼,你的才能有目共睹,即使没有我,你日后照
样会成为大汉肱股。好了,你刚才说,以精锐击平庸,豫州可平,我深以为然。今豫州六
郡,除汝南、陈国两郡还在朝廷控制之中,其他四郡,颍川为大军决战之地,梁国、沛国
、鲁国均被控制在黄巾手中,你领本部人马三千,我再让你在城中三万五千兵士中挑选出
七千精兵,合兵一万,平定沛国、鲁国黄巾之事,就全交给你了。一切行事方略,你均可
便宜自处。”
我心中感动,这王允用人,也算得上‘用人不疑’了,于是大声应道:“敬德一定竭
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王允又勉励了我几句,要我奋勇杀贼,尽心报国。我自然只有连连点头的份,怕刘章
再口无遮拦闯出什么祸来,便趁王允和孔融荀爽商量粮草钱财之机,告辞出了刺史府。
回到下脚之处,刘章便想趁机开溜,我一把将他抓住,拖入房中,苦笑道:“五弟,
拜托你以后不要给我添乱了行不行?若非王大人有借重我们之处,今天你这小命可能就不
保了。”
刘章嘻嘻笑道:“四哥,现在不是没事了吗?那王大人是个做大事的人,不会斤斤计
较这些的,在他眼里,一个四哥,胜过百千个现在的貂禅,我们先下手为强,免得以后横
生枝节。现在我帮四哥将貂禅弄到了手了,四哥什么时候才能将‘河北甄宓、江东二乔’
三个美女给我弄到手啊。”
我心中气急,却又拿他全无办法,只好站在他面前猛翻白眼。过了一会,我叹了口气
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甄宓二乔的,我确实听都没听过,你自己既然知道,何不亲自去找
她们?”
刘章突然跳起来道:“四哥,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无钱无势,找到了她们能顶个
屁用。这鬼地方,又没有自由恋爱,结个婚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真是气死我了
,所以,四哥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官做得越大越好,势力越强越好,到时候只要你一句话
,我的老婆就有着落了。”
我不禁气结,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气苦道:“原来你这么落力帮
我,是为了你找老婆着想,我还以为你真的想为百姓出力呢。好好好,你既然这样,看来
我们这兄弟也做到头了,你这么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去做大官?到时候还不是可以遂了你
的心愿?”
我这一发飚,刘章立马就焉了,颓然坐下道:“四哥,你别生气,我帮你,也不全是
为老婆着想,天下太平了,大家都好不是?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大官我是做不来的,我
武功低微,官场上尔虞我诈的场面我也应付不来,所以才寄希望于你,希望我们兄弟携手
,创出个太平盛世出来。你要是不喜欢我做你兄弟,我离开就是。”
瞧着他满脸委屈的模样,我心中暗暗好笑,口气放软道:“五弟,你别胡思乱想,我
刚才也是说的气话,你这么好的兄弟,我怎么会不要呢,难道我们当初结拜的时候所发的
誓言都当放屁吗?恩,就依你所言,让我们兄弟携手,创出个太平盛世出来。到时候,天
下的美女随便你挑,就算没有娶到那个什么甄宓二乔,但天下美女这么多,还怕其中没有
胜过那甄宓二乔的女子吗?”
刘章斜眼偷瞧了我一眼,见我脸色温和,大喜,跳起来笑道:“我就知道四哥对我这
么好,刚才说的一定都是气话,四哥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我现在就帮你去
挑选精兵。”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我望着刘章雀跃着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暖,这个弟弟啊,都快十九岁了,却还像个孩
子一样。
刘章去后,我在房中站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便也朝外面走去,刚走到院中,手下
来报,说是王允送给我的那个貂禅已经被人送来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出去迎接,送貂禅来的是王允的一个家仆,向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
女孩交代了我是她现在的主人之后,领了赏钱后便回去了。
那个小女孩一直低垂着头,只在王允的那个家仆向她介绍我的时候微微抬头望了我一
眼,因为她年纪幼小,我便没有注意细看她,集中精力去好生应付那王允的家仆去了。待
得那家仆告辞离去,我才细看了貂禅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得我就此呆住了。
这个貂禅,竟然跟我十一岁那年从洛阳城中拼死救出的耿妮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比我
印象中的耿妮高了差不多一尺,其他的地方,跟耿妮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我心神大震,忍不住惊呼出声道:“耿妮!”
貂禅身子也是一颤,抬头猛地盯着我,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重,我又忍不住道:“我
是刘聪啊,耿妮,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当年救你出洛阳的刘聪哥啊!”
貂禅脸色突然大变,娇小的身子连连颤动,显然也激动到了极点,接着她猛地扑到我
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片刻之后,竟然哭晕过去了。
我慌忙将她抱起,放回我卧房的床上,伸指在她人中穴上轻按,我输了道真气进入她
的体内,想将她弄醒。没想到我的真气才进她体内,竟然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了。我心
中大奇,又输了道真气过去,却还是一样。我心中奇怪,接连又在她身上各个重要部位试
了好几次,竟然都和第一次一样,毫无反应。我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只好放弃。看来只有
等她自己醒转了。
晚餐时分,貂禅终于幽幽醒转过来,一个下午我都没有离开过她半步,她一醒来,我
自然立刻知道。轻轻将她扶起,然后问道:“耿妮,张风呢,你师傅‘莲花圣母’呢?都
快十一年了,你怎么会还是这个样子?你又是怎么成为王大人养姬的?”
耿妮美丽的大眼中泪珠簌簌而下,半晌之后,她才又恨又惧地说出她这些年来的一段
骇人听闻的经过。
原来,当年我们在蓝田遇到的那个‘莲花圣母’,并非泛泛之辈,她还有一个别名,
叫做‘南华圣母’。是黄老道统的继承人——‘南华仙人’于吉之师妹,也算是黄老道统
的继承人之一。于吉谨守师训,信奉‘阴阳五行、天人感应’之道,主张一切顺其自然,
无为而治,整日在山中勤修苦练,对世事不闻不问,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得道成仙,羽化而
去。而他这位师妹‘南华圣母’却不以为然,观点和于吉背道而弛,她不但野心勃勃,希
望通过自己之手将黄老道统发扬光大,盖过沛国丰县人张陵在西蜀鹤鸣山创立的‘正一道
’(即五斗米道)。同时修炼之道也尽走僻径,所使的,全是些损人利己的邪门法子。于
是她经常一面下山周游各地,媚惑人心,一面顺便搜罗资质上乘可供她修炼的鼎炉。
耿妮就是被她在下山巡游时看中的鼎炉之一,可惜当时我年纪幼小,还没有真正领会
到世间险恶,被她美丽慈祥的丰姿所迷惑,便哄得不愿和我分离的耿妮答应了她,没想到
,这表面慈祥、内心邪恶的‘南华圣母’在回山的半路上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她嫌一直跟
在耿妮身边的张风碍眼,便将张风害死了,不小心被耿妮知道之后,她便干脆用摄魂大法
将耿妮控制住了,然后喂服了耿妮很多药物,又教了耿妮一种为她人做嫁衣的功法,利用
耿妮修炼成仙之术。只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耿妮的精神意志力竟然有异于常人,八九年
后,竟然被耿妮慢慢恢复了神志,被她窥到一个空隙,趁‘南华圣母’再次下山之机逃了
出来。
逃跑出来后的耿妮担惊受怕,受尽了世人欺凌,被很多人口贩子卖来卖去,可怜她虽
练过一些内功,却全然无力反抗,只好逆来顺受,直到年前,被人卖给在并州刺史邓盛手
下当别驾从事的王允,才安定下来。只是这王允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物,他花钱买这些十来
岁的漂亮女孩当养女,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以后用来拉拢帮手,巴结权贵好升官掌权用的。
今日若非刘章鬼使神差地突然开口向王允提起什么貂禅,那么耿妮以后的命运只怕也好不
到哪里去。
耿妮幽幽将这些说完,已经是两更时分了,我听得又惊又怒、又悔又恨。当日若非是
我一力赞成,张风也不会跟我一起劝耿妮同意了。尽管当年如果我们不答应的后果很可能
是我和张风都死于非命、耿妮被掳,情况比现在更遭。但我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害得耿妮遭此厄运、张风死于非命的帮凶,就是当年少不更事的我。
“大哥你不用自责,这事怪不得你的,一切都只怪我命苦。”耿妮见我自责,柔声宽
慰我道。我听得又是一阵心疼,努力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妮妹,你先好好休息
一下吧,大哥我现在拜了个神医为师,就是那个江湖人称‘再世扁鹊’的华佗,有我师傅
在,你现在这病我想我师傅一定有办法帮你治好的,以后,你就跟着大哥过日子吧,大哥
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任何人若敢再动你一跟头发,大哥就要他后悔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至于那个‘南华圣母’,大哥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说到最后,我胸中杀机涌起,房
中霎时变得寒意袭人起来。耿妮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显然感受到了我的杀意。我
连忙将杀机收敛,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道:“我先躺会,大哥帮你熬汤去。”说完微微
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以前在长安时,我闲暇的时候除了看书练武,便是在望月楼的大厨那里偷师,虽然学
得并不到家,而且到栾川上任后便再也没有进过厨房,但熬碗汤还是可以的。当我端着亲
手熬好的乌鸡汤送到耿妮面前时,耿妮双目一红,说不出话来。我连哄带骗,一边说着笑
话,一边将鸡汤一口口喂她喝下。望着耿妮喝完汤后安然睡下的俏脸,我暗叹了口气,退
出房来。
第二天才起身,我便立即赶去刺史府亲向王允致谢,若非这王允为人还算慷慨,或许
到老,我都不能再见耿妮一面了。所以这次道谢确实是出于我内心感激,诚意十足,全不
若昨天般口是心非。
对于我慎重其事、诚意十足的感谢,王允自然看得出来,所以显得十分高兴。他府中
像貂禅这样的女子收养甚多,送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歌姬而能赢得我的好感,对他这
样有野心的人来说,当然是觉得十分值得的。说话间便也显得比昨天要亲热得多了,称呼
也由‘敬德’改为了‘贤婿’。
和王允拉了会家常,不久荀爽和孔融便到了,荀爽还是昨天那样子,对我显得十分亲
切爱护,到是孔融的态度却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对我显得亲切热心起来,这让我
感到十分纳闷,后来才知,这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岳父是蔡邕的缘故。我不禁在心中暗叹
,所谓的当世名士,其实不过如此。
商议结束后,王允留我们和他共进午餐,我挂念耿妮,本不想留下,但又不好驳他面
子,只得留下,席间王允高谈阔论,说的都是他年轻时的一些抱负和得意之事,我心中有
事,对此便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偏又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还要做一副听得兴趣盎然的样
子,这顿饭,吃得别提有多辛苦了。
回到下处,刘章便央我带他去见见貂禅,我见他一副跃然的样子,心知要是推辞,他
一定十分失望,而且,若非是他,我今生恐怕就要和耿妮再见无缘了,于是便同意了。带
他进了耿妮的房间,才一进去,刘章就两眼放光地直盯着耿妮猛瞧,口中啧啧赞叹之声不
绝,还念念有词地低声道:“果然不愧是四大美人之一,才这么小就美成这样了,长大了
还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呢,幸好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
他这些话虽然说得极为小声,不虞耿妮听见,但我功力深厚,又站在他旁边,自然听
得一清二楚,对他这样的胡言乱语,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耿妮现在看上去虽然很小,但
实际年龄其实已经快十八岁了,被一个少年这样盯着看,她自然会生气了,我怕刘章再弄
出什么花样来,连忙向耿妮介绍道:“妮妹,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结拜兄弟刘章,若
不是他,我们兄妹恐怕就要错过再见之机了。”
我的话说得两个人都是一愣,耿妮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轻薄无礼、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猛瞧的人就是我的结拜兄弟,刘章想不到的却是我居然早就和‘貂禅’认识。他怪叫了一
声道:“四哥,原来你早就和嫂子认识的,你怎么早不说?”
我苦笑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叫耿妮,并不叫貂禅,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十一年
前我曾救过一个妹妹,就是现在你眼前的这个貂禅了。我和她分别的时候,她才七岁。”
刘章跳脚道:“十一年前?她七岁?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驻颜术再好,也不应该是
这样的啊?难道是和‘天山童姥’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返老还童一次吗?”
我听得一愣:天山童姥?那是什么人?能返老还童的,那一定是仙人了。想不到我这
个弟弟连仙人都认识,难怪不但出现的时候这样神秘难解,还时不时表现出未卜先知的神
能,我虽然十分好奇想追问他一下那个天山童姥是什么仙人,但知道他一定又会含糊其辞
混淆过去,便将心头疑问拼命按下,忍住没有追问,只是连忙将耿妮这些年的悲惨遭遇复
述了一遍。刘章听完,怒容满面地道:“原来是个妖女害得嫂子成这样的,我以后捉到她
,一定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耿妮被他的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刚才的不快登时一扫而空,起床福身道:“多
谢叔叔关心,不过不用这样麻烦了,跟我同样遭遇的不幸姐妹在‘圣母’修炼的地方还有
十四个,以后叔叔抓住她之后,记得将这些不幸的姐妹解救出来,耿妮就感激叔叔不尽了
。”
刘章听得眼中光芒大放,乍舌道:“还有十四个?那她们都有嫂子这么漂亮吗?”
耿妮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回答道:“有些姐姐因
为被折磨的时间太久,已经显得骨瘦如柴了,我离开的时候,比我漂亮的姐姐还有六个。
”这当然是耿妮的谦逊之辞,不过被‘南华圣母’挑中的鼎炉,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刘章听到这话,一双眼睛中光芒更盛。转头对我道:“四哥,那个张角既然宣称自己是那
‘南华仙人’的弟子,那么他和这个什么‘南华妖女’必然有些关系,我们报完仇后,再
顺便将这个‘南华妖女’灭掉怎么样?”
我心中一动,是啊,还是刘章的脑筋转得快,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上面去?望了耿妮一
眼,见到她也是一副回忆思索的样子,便没有回答刘章,问耿妮道:“妮妹,你在‘南华
圣母’那里那么久,可有曾听说过张角这样一个人?”
耿妮抬起头来,迟疑地道:“我被‘圣母’用摄魂大法控制的时候,对外界是一无所
知的,恢复神智后,又急着想逃命,只记得逃离那里的时候,偷听到几个‘圣母’的弟子
提到‘圣母’那次离山是因为她的一个师侄准备要干什么大事了,请圣母去主持什么仪式
的。圣母的师侄好象是姓张,至于是不是叫张角,我就不知道了。圣母和南华仙人修炼的
地方并不在一起,南华仙人的弟子我一个也不认识。南华仙人的事情我也只是在准备逃离
的时候听到她弟子说的。”
耿妮的话使我几乎就此肯定了张角就是南华圣母的师侄,耿妮曾说南华圣母野心很大
,一直想将黄老道发扬光大,可是她只是个女儿身,很多事情不好亲自出面,因此他便挑
中了他师兄于吉的徒弟张角做她的代言人,或许张角的那些邪术,就是这个野心勃勃的南
华圣母传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于吉应该还被他们蒙在鼓里,或许知道了却无力去阻
止。因为耿妮说她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经常听到南华圣母骂她师兄死心眼,就知
道修炼,一点也不为道统着想。
想到这里,我朝刘章笑道:“多亏弟弟你提醒,现在既然知道他们其实就是一伙人,
那就好办了。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对了,你昨天帮我去挑兵丁,挑得怎么样了
?”
刘章得意地道:“四哥,我办事,你放心,经过我挑选出来的人,自然一个个都是打
仗不怕死的好汉。”
我笑道:“七千人,便是一个个数也要数半天,你这么快就挑好了?而且还要保证他
们是打仗的好手。”
“笨蛋才去一个个挑呢,我自然有省事的办法。”刘章不屑地道。
“哦?那你用的是什么办法?”我好奇地问道。
汝南共有三万五千驻军,王允将他们按大汉中央军的编制,分为屯骑、步兵、越骑、
长水、射声、翊军、积弩七营,每营都是五千人,分驻汝南城四面。其中有两营轻骑兵(
屯骑营、越骑营),一营重装步兵(翊军营),一营轻装步兵(步兵营),一营长枪兵(
长水营)和两营弓箭兵(射声营、积弩营)。每营都有一个都尉统领,其下还有部将、司
马、曲长、都伯等十多个,要想将七千人挑齐,又要兵种齐全,非一个个营地跑到不可,
汝南城这样大,一天之类要跑遍七个营就要半天工夫,何况还要选人。他要真在一天之内
挑全了,那质量我可得好好看看才行。莫要到打仗的时候给我闹笑话。
刘章眨了眨眼睛,诡秘地笑了一下才道:“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所以
挑精兵不一定硬要一个个亲自去看,只要看带他们打仗的将领怎么样就行了。昨天我带着
兵符离开这里以后,就派人分别通知了四面各营,要他们其中每个营中曲长和曲长以上的
长官都骑快马赶来接受我的挑选,经过一轮仔细的筛选,我很快就从他们当中挑出了一个
中意的骑兵都尉和七个部将司马,本来还想挑一下曲长的,不过想到这样一来可能打乱他
们的编制,便没有再挑了,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我就挑好了,然后我又到那个被我挑中了
的都尉所管的营地去看了一下,确实发现他带的兵都行,便没有再一一去细看了。不过我
相信我的眼光,这些人带出来的兵,打仗一定行的。”
我心中微讶,这样挑人确实是个即省事省力又可以保证质量的好方法,这样的话,所
挑出来的兵由于都是老上司带领,根本不用再花多少时间去熟悉磨合,便可以很快收到如
臂使指的效果。刘章真是好样的,我大喜之下,夸赞他道:“弟弟,真有你的。”
刘章得意地一挺胸膛,道:“那是当然!”
对刘章的孩子气,我在心中感到好笑的同时,也为有这样一位好象永远长不大的弟弟
高兴,又和耿妮说了一阵话,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之后,我便和刘章退出房来。
出了房门,我先前按下的疑问再次涌了上来,望了刘章一眼,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好弟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所说的‘天山童姥’,她是何方神圣?”
刘章脸上一个诡秘的笑容一闪即逝,接着迟疑地问道:“四哥,真要我说吗?”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道:“如果弟弟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不说也无妨。”
刘章思索了一下,才正色道:“你是我哥,又对我好得没话说,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天山童姥,她其实是我亲奶奶,我就是因为淘气,惹得她老人家生气了,害怕她责罚,才
逃到这里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你武功蹩脚,见识却如此不凡,原来仙人子孙的缘故。”我心道。
注:天山童姥——是金庸老先生巨著《天龙八部》中的著名人物。可怜‘天山童姥’
直到死的时候还是处女一个,她要是知道有个叫刘章的臭小子竟然敢冒认她为他的亲奶奶
,损毁她的名节,不气得从地里爬出来给他种上几张‘生死符’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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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的葛陂
正文 第九章 倒霉的葛陂
刘章挑中的那名都尉姓王名谦,三十余岁年纪,身材魁梧,容貌伟岸,长得极为彪悍
,一看就知道是个直肠直肚、脾气火暴的猛将型人物。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心中便微微有
些奇怪,像他这样的人居然能官至领兵五千的屯骑都尉,实在是个异数。后来我问刘章为
何选这么一个人,刘章的回答很绝:我瞧他顺眼,有点像张三哥。
我无语......
不过幸好刘章所选的那七个部将和千人司马,都是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对于行军布阵
,均经验丰富,我也略为放心。(王允将平定沛国、鲁国两地黄巾的重任交给我,我自然不
能让他失望,虽然我很信任刘章的眼光,但我觉得还是自己确认一次来得安心些。)确认了
这些人中确实并没有草包充数之后,我又在汝南城中呆了十天,直到一切准备充足,我才
正式向王允请求出战。
光和七年四月初九,我带着刘章帮我挑选出来的七千精兵,加上我自己带来汝南的三
千本部人马,在王允荀爽等人的相送下,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地朝沛国而去。
由于汝南境内的大部分黄巾军现都被张宝带到颖川和朱儁将军他们干仗去了,所以汝
南境内现在相对豫州其他郡县反而要平静安宁得多,行军四日,沿路无阻,到四月十三日
上午,我们一万大军已经抵达汝南郡前治所——大县上蔡。
这次我带兵平叛,王允一早就传谕汝南各县乡亭,要他们沿途接济供应我这支军队的
粮草。现在我手掌大军,又有一切便宜行事的特权,官衔也是三级连跳,从一个小小的九
品县令一跃成为六品的一州兵曹。所以这四日走来,沿途乡县的长官莫不拼命巴结,让我
着实过了一把大爷瘾。这上蔡县的县令姓余名涂,我在昨天就已经派人先行通知他了,满
以为我到达的时候,余涂也会像沿途的乡长县令一般准备好了犒军物资等我前来,没想到
大军都到了城下,这上蔡县城竟然仍是四门紧闭,不纳一卒。
我瞧得心中大怒,将昨天派去送信的那名行军司马叫来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
回事?”
那名行军司马也是满脸疑惑,此时回答道:“禀大人,小的昨天来送信的时候,县令
余大人已经将物资都准备妥当了,只待大人到来,今日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小的实在不
知,请大人责罚。”
王谦这时站起身来道:“刘大人,依属下看......”王谦话还没说完,大帐外一个传
令兵已经在高声报道:“报!大人,城里出来了一队黄巾贼,现正在我军前邀战。”
我皱起的眉头一松,原来上蔡县城已经落入黄巾手中,那就难怪会这样了,心中疑惑
一去,我心情登时轻松起来,起身对帐中诸人道:“随我出去看看!”
从上蔡县城中出来的黄巾军人数在四千到五千之间,除了百来骑骑兵,剩下的,便全
是甲胄不全的轻装步兵了。这些人大都衣甲简陋单薄,手中武器也是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
,有少数人手中甚至还是握着削尖了的木棒竹棍等极为简陋的武器,与我在南阳所见的那
几支黄巾军比起来,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这支黄巾军真可以说得上是‘乌合之众’的典范
了。
不过虽然这支黄巾军的武器装备不怎么的,但战斗欲望和信心却显然比别的黄巾要高
些,因为他们的首领现在就在我大军营前一箭之地外大呼小叫,刮噪不休。显出一副不可
一世的样子。
我站在军营中高处打量了这人一眼,心中暗感好笑:这人皮肤的黝黑程度,竟然比魏
达还要黑上三分;他的长相也很凶狠,横肉满颦,一看就知道是个横蛮无理的主;可惜的
是武功虽好,却是个毫无头脑的莽夫,看他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想来是这些日子吃‘软
柿子’吃多了,将他惯成这样的。
我冷眼看了身周众将一眼,淡淡地道:“谁可替我将此人擒来?”
话音未落,我身边已经跪倒一片,王谦、张辽、魏延、常秀、周仓等一个个争着要出
战,赵翔叔和典韦大哥两人虽然没有跪下请命,但脸上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因为
多日未动手,他们的手也有些痒了。
我望了刘章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一动,有心要试一下他这两年多来
的武功进境,刚想开口要他出战一试,刘章已经抢先开口道:“四哥,我看此人有勇无谋
,可以趁机利用一下,若贼人上当,上蔡城可一战而下。”
“哦?你快说,怎么个一战而下法?”我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连忙追问。
这个来邀战的家伙显然不是这支攻占上蔡的黄巾军的主将,因此我即使可以将这五千
人尽数歼灭在城外,但城内黄巾只须紧守城门,上蔡城以前是豫州治所,城高河宽,城内
粮草极多,我想短期破城,并非易事。刘章却说一战可下,一时间我还真是有点不相信。
“四哥只须如此如此......就行了!”刘章站到我旁边,低声说道。
我听完之后大喜,连忙按他的计策行事。于是先任那黄巾首领在营外叫骂了一个上午
,我只是不理,一边吩咐兵士早早埋锅造饭,一边严密注视那五千黄巾动向,到了中午时
分,那黑脸汉子终于骂累了,只好收兵回城,我窥准时机,传令击鼓开营,单人匹马冲了
出去,运功大声喝道:“兀那黑脸贼,休走!”
那黑脸汉子骂了将近一个上午,不见我理会,正憋了满肚子火气,现在突然见我开营
应战,“哇呀呀”一声大叫,勒转马头,挺枪来战。
这时那五千黄巾军有一小半已经入了上蔡城,大半还留在城外,我这一开营出战,登
时弄得他们不知所措,见到首领转身迎战,于是都停下步来,转身就地列了个方不方、圆
不圆的怪阵——先看看首领的战果再说。
黑脸汉子的武艺着实不错,不但力气大得出奇,而且枪式精妙,几乎都快赶上魏达的
身手了,应该是在丁力那种水平,先前幸好没有叫刘章出来应战,要不,说不定会让我后
悔一辈子。我扬枪和他硬拼了一招,试出了他的身手之后,便不急不徐地和他游战起来,
那些列阵的黄巾兵卒见只有我一个人出来酣战,放下心来,一边为他们首领呐喊助威,一
边细细观赏起来。
这样你来我往地斗了一会,上蔡城右边的小山头一声清越的长啸传来,我心领神会,
卖了个破绽给那黑脸汉子,假意装作气力不济的样子,回马便跑,黑脸汉子不虞有它,一
声爆喝,打马追来。
他身后那些黄巾兵士见状大喜,也欢呼着跟着他们的首领追杀上来。就在这时,密密
麻麻的骑兵从上蔡城右的那个小山头上出现,接着风弛电絷般地朝城门处的黄巾杀来,这
一下变起匆促,那些黄巾士兵追也不是,退也不是,霎时间乱成了一团,偏偏吊桥上了这
时站满了黄巾士兵,城门楼上绞拉吊桥的黄巾兵士根本无法将沉重的吊桥拉起。就这片刻
工夫,赵翔王谦他们领着的那四千骑兵已经像一股洪流般冲进城前黄巾的阵营中,展开了
斩瓜切菜般的屠杀。
那黑脸汉子见此变故,脸色大变,再也无心追我,勒马便往回跑。可是世上哪有如此
便宜的事情,我长枪一举,营寨中早就等待多时的战士如洪水决堤般蜂涌出来,跟在我身
后往前杀去。那黑脸汉子见事不可为,干脆放弃一切不理,挺枪朝我狠狠刺来,一副咬牙
切齿的模样,想必是想和我拼命。
我一声长笑,手中钢枪如疾风般连连刺出,赵翔叔所传的“飘絮枪决”在我手中发挥
得淋漓尽致,只片刻工夫,便将那黑脸汉子一枪刺于马下。然后打马朝城外那些乱成了一
团的黄巾军战士杀去。
一面倒的屠杀只进行了片刻,那将近五千的黄巾便被彻底击溃,四散奔逃,我叫张辽
领了一队人马继续追击,然后和赵翔叔他们冲进了城里。
上蔡城里的黄巾还有一万多人,不过他们的首领却是个机灵角色,知道和我正面在城
中硬撼占不到半点便宜,便开了上蔡北门,带着剩下的大部分人马先一步溜了,我在县衙
的大牢中将余涂救了出来,这家伙对我感激淋涕,孝敬了我一大把钱财,我自然是毫不客
气地收了,然后问他为何莫名其妙地被人将城市占了,于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我道出
了原委。
原来汝南黄巾军分为两部,一部人马将近四万,由渠帅彭脱率领,现在和波才、张宝
他们一路,正在同皇甫嵩将军他们在颖川阳翟一带打生打死;一部人马两万余,由副渠帅
葛陂率领,游荡转战在汝南各乡县。这葛陂不是那种只知道一味烧杀抢掠的土匪型首领,
从这次他知道收买上蔡城里的县尉,兵不血刃地夺取上蔡城就可以看出来,他还是有些头
脑的。而且他决断力也够,像刚才那样,说走就走,连上蔡城里的财富也不带就轻装走人
,毫不拖泥带水,实在算得上一个人才。
“这样的一个人才,我一定要将他收服了。”听完余涂的哭诉之后,我心道。于是好
生安慰夸奖了余涂几句,叫他写了安民告示,便在上蔡略做休整。
这次战斗我军一共损失了五十八名士兵,那是在冲城时被黄巾守城箭手射死的,还有
百多个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不过黄巾军的损失比我军就惨重多了,死伤失踪人数超过一千
不算,还有将近五千成了我军俘虏,连黑脸大汉那样的猛将的也被我一枪刺死了。
我一直在上蔡停留了两天才将那些俘虏处理完,在俘虏中了挑选了两百多名勇力过人
的大汉补充到了我军中之后,其他的人便按以前的方法,尽数释放了。
两天后,我便整队出发了,可是大军还没有起程,我便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让我
心情大坏。那就是我原来寄予了厚望的南阳太守褚贡,竟然在三月末被张曼成给杀了。这
让我对留在栾川的家人很是担心起来,尽管赵翔叔他们都说栾川有两千多人防守,应该没
事,但我思虑再三,终是放心不下,于是吩咐常秀,叫他领着我最精锐的由赵翔叔苦心训
练出来的那八百长枪近卫队返回栾川去了。
常秀去后,我这才宽心大放,有了这八百人在栾川,那张曼成便是再厉害一倍、人数
再多一倍,也休想讨到好去。虽然赵翔叔对我将报仇的主力调去守家有些不悦,不过我有
自己的想法,相对报仇而言,家人的性命显然更加重要一些。
这个小插曲过后,大军才正式出发。沿途又击溃了几股流窜的黄巾战士,于四月二十
一日顺利到达陈国项城县一带,可是才在项城安顿下来,王允八百里加急快马军令便跟着
到了:他竟然要我折向邵陵,将驻扎在那里的葛陂灭掉。
原来四天前汝南太守赵谦在邵陵、郾城附近被葛陂率领的黄巾军杀得大败而逃,几乎
小命不保,其手下都尉王常也被葛陂阵斩,五千官兵,逃回汝南城时已不足两百了,王允
大惊之下只好自食其言,强硬地命令我先去把葛陂灭掉再说。
刺史大人有令,我还能说什么?只好连夜拔营起程,朝邵陵出发。没日没夜地赶了八
天,到四月底,我们终于赶到郾城附近。幸好我这次所带的一万兵丁中有几乎一半是骑兵
,行军速度虽快,却也没有将手下将士全弄得疲惫不堪,在郾城附近休整了一天,五月初
二,我便对在城中的葛陂发起了猛攻。
战斗一开始的时候进行得很激烈,双方有来有往,但黄巾军毕竟不能跟经过严格训练
的正规官兵相比,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依着城墙的地利优势还可以抵抗一阵,但在越来越多
的官兵登上城墙之后,战斗便开始有利于我方了,在兵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黄巾军根本
不是官兵的对手,只稍微坚持了一会,黄巾军便开始溃败,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令我恼火的是,这次竟然又被葛陂给溜掉了。由于王允大人下给我的命令是将葛陂消
灭,没奈何,我只好咬紧了牙关死命穷追,在随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我和葛陂打打逃逃,
葛陂逃命逃得固然辛苦,我可也因追他累得够戗,从汝南郾城一路追击,沿途经过商水、
周口直追到陈国(郡)郸城,我竟然仍是没能将他抓住。而让我最为气愤的就是,我虽然
每次都有将葛陂部队彻底击溃,但在下一次追上他的时候,他手中竟然又会有比上一次更
多的部队来和我纠缠,我的人是越耗越少,他的人却好象越杀越多,对这个奇怪之极的现
象,我实在是又气愤又好奇。
五月二十日,葛陂终于被我赶出了陈国境界,北上逃到了沛国。而此时,与皇甫嵩将
军他们激战于颖川长社的张梁、张宝、波才、彭脱等人,也被皇甫嵩将军一把大火烧得大
败,近二十万黄巾军战士,被一把火烧得死伤过半,连张梁和张宝都狼狈逃往了北方。我
听到这个消息大喜,张氏贼子终于被朝廷击溃了一路,我报仇的希望大增。在赵翔叔的强
烈要求下,我兵分两路,将我的本部人马二千两百余人尽数交了给赵翔和刘章指挥北上,
看有没有机会截住兵败北逃的张梁张宝兄弟,为王剑叔叔报仇。我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五千
余王允拨给我的官兵进驻沛国,继续完成王允交给我的任务。
沛国在秦朝时叫作泗水郡,汉高祖建立汉朝后,将这里封邑给了汉丞相萧何,遂改叫
沛国。沛国距离现在的京师洛阳东南一千两百余里,境内多大泽,椐传高祖斩白蛇、陈胜
吴广起义均在此郡,人口仅二十五万余,算是个小郡。
六月初一,我终于带着五千余官兵辛苦杀到了沛国谯县。
谯县是个出名人的地方,像我师尊华佗,他便是谯县人氏。但这次我军刚抵谯县,我
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待到军队进入县城一看,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座死城,城中居民,
竟然一个个全都不见了,自然,我的粮草补给便也跟着全没了着落。没奈何,我只好一边
吩咐军士在城中住下休息,一边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一天过后,探马才来回报。原来这沛国虽小,谯县却挺大,面积都快赶得上我治理的
栾川了,只是谯县县令早在黄巾起事的时候就被攻入城中的黄巾军给杀死了,城中百姓也
跟着大遭其殃,纷纷被迫出逃。黄巾军起事至今,一向是打到哪便抢到哪,奉行的是以战
养战的策略,谯县百姓经此一劫,死伤近半。侥幸留得一命者,不是外逃他乡,便是躲避
到谯县东面将近百里之外的许家庄去了。
探马这一说,倒让我想起谯县的一个大名人来,此人姓许名霸,是‘关西大风刀’的
嫡系传人,我王剑叔叔昔年在跟我介绍天下武林世家和高手时,曾慎重地提到过此人,说
他“人如其名,为人霸道,刀法高绝,势雄气猛,为当代少见的使刀高手,时人称其为‘
霸刀’”。谯县东面的许家庄,正是这位‘霸刀’所居之地。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饭也顾不上吃了,命令步兵全部留下驻守谯县县城,剩下三
千骑兵,都上马随我朝东面许家庄奔去。
有马代步,八十多里地两个时辰就到了,快要接近许家庄时,一阵震天的喊杀声便从
许家庄方向传来。情况不明,我不敢贸然介入争斗,于是叫部队就地驻扎,带了王谦和一
个叫管种的护军司马,打马弛上一个小山头,打算先看清楚前面情势再说。
许家庄依山而筑,占地颇广,庄内屋宇连绵,密密排布,怕不下四千住户;庄墙高阔
,远远望去,怡然象一座小小城池。我和王谦弛上山头的时候,一大片衣衫破败的黄巾军
战士正在对许家庄发动猛攻,黄巾军的中军大旗上,写着个大大的‘葛’字——天下真小
,竟然又在这里碰上葛陂了。
“大人您看,那个大汉当真勇猛!”王谦在我身后看了一会,突然说道。
我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许家庄庄墙的大门楼上,立着一个身高八尺有余
的虬髯大汉,虎背熊腰,生得极为威猛,此时正双手捧着一个磨盘大的石头朝攻来的黄巾
战士猛砸,那巨石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他举在手里却浑若无物,一掷之下,远及十丈,庄
墙下的黄巾士兵立时被他砸死了好几个。
我看得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如此神力,当真少见。若能将此人收归帐下,等于平添一
千雄兵。心中爱才之心一起,当下再不犹豫,对王谦道:“王都尉,你这就下山率一千骑
兵绕过此山坡,悄悄兜到许家庄所在的山后埋伏,待我领军击溃葛陂,你再将之一鼓擒拿
,如何?”
王谦立即躬身领命道:“末将遵命!”说完上马飞驰下山去了。
我在山上又看了一阵,对那个掷石大汉越发喜爱,这一阵工夫,经那大汉双手抛出的
巨石怕不下四十颗,那大汉却并没有因为连掷巨石露出半丝疲态,如此勇力,即使朱亥再
世、樊哙重生,也不过如此。我心中赞叹了两句,默算王谦应该也快到达指定地点了,于
是便和管种下得山来。对剩下的两千骑兵激励了几句,一声令下,带着两千骑兵,绕过山
坡,朝葛陂所在的黄巾中军杀去。
这段日子葛陂和他的部队可算是被我冤魂不散的追击给搞怕了,我才在快接近黄巾军
前大声说了一句“栾川刘云在此,贼子速速投降!”,正在攻打许家庄的那队黄巾便突然
一阵大乱,有的甚至条件反射地仍了武器就开始跑路。
如此良机,我自然不会放过,大叫着“投降不杀”冲进了黄巾军中,那些黄巾军战士
可能确实是怕了我了,听到我的名字便只想着跑,根本没有多少人能提起勇气对抗,战斗
在小半个时辰之后结束,在许家庄中的庄勇和我军的前后夹击下,连善于逃命的葛陂这次
也没能溜掉,在乱军中被流矢射死,王谦所伏的那一千精骑竟然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只
抓到了几条见机得快想趁乱逃命的小鱼。
战斗结束后,我受到了许家庄庄主许定的热情招待。许定是‘霸刀’许霸的长子,先
前在庄楼上大发神威的那个掷石大汉名叫许褚,字仲康,今年年方二十,乃是许霸次子、
许定之弟,由于天赋异禀,一身武功尽得许霸真传,比他爹爹许霸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
那位‘霸刀’许霸,却不幸于去年病逝了。
我对刀法所知甚少,不过王剑叔叔当年跟我提到这位‘霸刀’时,口气慎重,微微露
出过一丝敬意,以王剑叔叔的武功剑术,还对这位许霸如此推许,那么这位许霸便一定有
他过人之处。现在‘霸刀’虽然病逝了,但我作为王剑叔叔的弟子,理应代替他去吊唁一
番,于是在许定的带领下,到了许霸坟前认真地拜了三拜。
我的这个举措立刻赢得了许氏兄弟对我的好感,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许定和许褚的语
气便对我亲热多了。称呼也由‘大人’到了‘敬德兄’,又由‘敬德兄’到了‘哥哥弟弟
’。我趁着酒酣耳热之际,言语中透露出了招揽他们兄弟之意,许定武功虽然不及乃弟许
褚,头脑却比许褚要灵活多了,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一头拜下,口
呼‘愿意追随’。
我自然大喜,许氏是这里的豪门大族,在许家庄周围一带,享有崇高的威望,这里的
百姓都乐意听从许家号令。沛国黄巾军起事的时候,杀官吏、诛豪强,干得热火朝天,可
是却一直都奈何不了许家,原因就是因为许氏家族的人,无一不是以一挡百的武功好手,
许家庄周围的人,都愿意在许家指挥下奋力抵抗,这样一股让人心惊的强大势力,自然是
每个野心家都要尽力争取的。现在许氏当家的家主既然答应效忠追随于我,那么也就等于
是整个许氏家族都答应追随于我了。得此强助,以后不管世道如何变化,我都多了些保命
的本钱。
在许家庄停留了三天,许褚从宗族子弟中挑选出了武艺特别高强的八百子弟,作为我
的亲卫队,随军效力,而许定因为身为许氏家主,不能离开,便仍留在许家庄。
三天之后,我会合了驻扎在谯县县城的两千余步兵,合共六千四百余人,继续朝北出
发,扫荡在沛国和鲁国残留的黄巾军。
可是大军才行出不到百里,王允的紧急调令又来了,却是要我暂时放弃鲁国和沛国的
黄巾莫理,赶紧回师汝南,协助他破贼。
原来五月皇甫嵩将军虽然大破张梁张宝军于长社,也将张梁和张宝逼回了他们的老巢
巨鹿郡,但那些被击溃的残留黄巾军仍然数目惊人,这部分人在汝南渠帅彭脱和颖川渠帅
波才的率领下,撤退到了陈国,经过这些日子的整顿,又形成了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军队
。现在占据着陈国的项城县,对汝南够成了严重的威胁。王允怕自己守不住,只好再次要
我回师夹击。
我虽然心中极不情愿南下,但王允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不能将他的命令置之不理,
只好一面派人送信给在北方的赵翔叔,向他说明我的情况,一面领军折向南行。六天之后
,我们便到了陈国郸城,在郸城略事休整后,便继续南下,行到半路的时候,传信兵又带
来了个不好的消息:上蔡在六天前就已经被波才攻下了,王允派孔融领了两万兵马想去将
上蔡夺回,却中了波才埋伏,两万人马只剩下一千多人逃回汝南城,现在汝南城中只有不
到一万的兵马了,王允心急火燎,希望我加快行军速度,赶快回师解围。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也有些急了,孔融那个草包,居然将两万人马白白给牺牲了
,这下汝南危险了!耿妮妹子可还留在汝南城中呢,要是汝南城破......我不敢想象下去
了。于是急忙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急行军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从郸城到项城将近百里,若是按正常速度前进,步兵没有
一整天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的,但急行军的命令一下,居然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便赶到了
,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在项城外十里处扎下营盘后,我一面派细作出去打探黄巾军的消息,一面要兵士抓紧
时间休息。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各路出去打探消息的探马相继来报:黄巾颖川渠帅波
才在上蔡城外被皇甫嵩击败,波才死战得脱,逃往巨鹿去了,其余溃部四散而逃,现在大
部已经退入项城,成了汝南渠帅彭脱的手下。而今项城中彭脱的人马已经达到六万的惊人
数目了。
听完探马汇报,我眉头大皱,彭脱人马多达六万,是我的十倍,且有坚城为依持,这
叫我怎么打?思虑再三,我决定按兵不动,等皇甫嵩带兵到了再说。
三天之后,皇甫嵩和朱儁所领的五万朝廷精兵终于到了,约好皇甫嵩负责项城西面,
朱儁负责项城南面,我则负责项城北面,两天之后一起发动。他们两个是朝廷委派的剿匪
主将,可以节制沿途各郡军马,我虽然不赞成硬攻项城,可也只好听令行事。两天之后,
攻势展开,我带的人少,而且大部分是骑兵,所以攻城其实没有我的份,朱儁他们也只是
要我以佯攻牵制项城的守城黄巾。
不用去拼死力,我自然乐得清闲。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战斗才发生不久,有坚
城可依的黄巾军竟然抵挡不住官兵的第一波攻击,两个时辰不到就溃败了,彭脱带着本部
亲兵,拼死杀出项城东门,投徐州去了。
这个变化实在太出我意料之外,我完全没有料到六万余黄巾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与
韧劲十足的葛陂比起来,这彭脱实在显得太逊了。也正是由于太出乎意料,使我坐失了捉
拿彭脱的良机,让他杀出东门逃了。本来我是有机会将其擒获的。
战斗结束后,我在项城相府中见到了皇甫嵩和朱儁。朱儁的样貌没什么出奇,四十来
岁的样子,身体壮硕,面目平凡,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透出令人心悸的寒芒,表示着他的
为人并不象外表那么简单。皇甫嵩的样貌就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他竟然像个饱读诗书
的文士,面目清秀,身材也没有朱儁那么壮硕,完全与我想象的威武形象背道而弛。
虽然我现在的官职比起他们两人来要低得多,不过他们对我还是相当客气的,毕竟我
名声在外,是朝野知名的‘名士’。这几年的官一当,我的人也变得圆滑狡诈多了,以前
我是不屑于去拍什么人的马屁的,但现在我却能面不改色地说些口不对心的屁话了,因此
我在见到皇甫嵩和朱儁的时候,便尽己所能地对他们大拍了一阵马屁,因为我也算一个名
人,而且拍马屁时丝毫不着痕迹,专门挑他们的痒处‘拍’,所以他们两人还是蛮受用的
。不知不觉之下,他们便也开始对我赞不绝口,表示一定会上表举荐我的功绩。俗话说,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话说的真是不错。
将彭脱逐出了项城,汝南之围也就解了,对耿妮安危的担心也暂时放了下来,我本来
还想回趟汝南看看的,可是我还没有动身,王允的信笺就到了,先是对我大加夸赞了一番
,然后许诺说一定上表举荐我的功劳,再接着就是要我忠贞报国,不用回汝南述职了,要
我就地休整,务必要配合好皇甫将军他们行动。没奈何,我只好依言行事,另外写了封回
信,拜托王允对耿妮加以照顾。又叫了两个亲卫头领带了一百亲兵回汝南,一则向王允汇
报我的事情,二则也可以给耿妮提供保护。
这日我正在看许褚和几个亲卫头领在校场中打斗,正自惊叹许褚的‘关西大风刀法’
威猛霸道的时候,一名传信兵来报,说是朝中有使者到了,皇甫嵩将军要我去相府接旨。
这几天因为我马屁拍得好听,皇甫嵩和朱儁都对我刮目相看,有什么事也一定拉上我
去商量,关系好得没话说。听到消息,我连忙起身随那传信兵去了,刚到相府门口,便见
到一个宦官脸无人色地狼狈跑了出来。
那宦官我认识,正是上次朝廷征我为豫州从事时去栾川宣旨的那个小黄门,我记得他
好象名叫虔舒的,上次见他时他还一副扯高气昂的样子,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变得
如此狼狈了。刚要上前询问,突然皇甫嵩满面怒容地从相府中冲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明
晃晃的利剑,直朝那虔舒猛赶。
我一见之下大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搞的皇甫嵩如此火大?连忙快步上前高声问道:
“义真公,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虔舒见到我,慌忙奔了过来,躲到我身后道:“刘大人救我。”
皇甫嵩见到我,利剑归鞘,重重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大声喝道:“我前方将士在这里
流血杀敌,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生活本来已经十分困苦,朝中这帮阉人却道我杀贼缴获
了不少财物,趁宣诏之机来向我勒索钱财,明要五千万贯,如此行径,我岂能容忍,敬德
你让开,待我宰了这阉狗,以正视听。”
我一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情我可是碰得多了,我在栾川上任的第三年,便
陆续有许多官员到我那里去打秋风,上至朝中宦阉,下至郡守督邮,哪一个可以管我的不
曾在我那里勒索过一些好处?最先我也曾为这些人的贪得无厌而着恼,顶撞讽刺了那些小
人几句,几乎被弄得就地免职。后来刘章出现,他劝我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若能因
少许钱财而保得栾川一地百姓的平安富足,便是受些委屈也心安。’他那番话使我想通了
不少道理,以后便由得他们勒索了。而且还从中摸索出不少门道,像现在我的厚脸皮,便
是这两年训练出来的。
明白了缘由,我便上前小声对皇甫嵩道:“义真公,杀了这个小人,虽能解您一时之
气,但他现在身为皇上传诏使者,您杀了他,自己也麻烦。为了这样一个小人,不值得啊
!”
皇甫嵩听得一呆,想是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头脑登时清醒了许多,但要他向虔舒
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狠狠瞪了远处吓得缩成了一团的虔舒一眼,也低声道:“敬
德,这阉人交给你了,你帮我摆平这件事,以后我自会记得你的好处。”说完,便转身回
相府去了。
那虔舒躲过杀身之祸,对我感激不尽。我将他带到我住的地方,刚刚招待他坐下,虔
舒便恨恨地道:“这个杀千刀的皇甫小儿,仗着自己有些微功,竟然敢不将张大人的话放
在眼里,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告他一状,哼,我离京时,那个和皇甫小儿
一样不识相的卢值已经被小黄门左丰给扳倒,就等着倒霉了。这次我也一定要让这皇甫小
儿知道我的厉害。刘大人,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得的,回去一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
”
我自然连忙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又拿了几颗余涂送我的珍珠给他,接着劝道:“虔
大人,你现在千万不可去告皇甫将军的状,现在黄巾势大,皇上还要皇甫将军带兵平叛呢
,要是现在他倒了霉,被黄巾攻如京师,那样不是连你也跟着倒霉吗?对了,虔大人,你
这次来宣诏,皇上的意思是什么?”
虔舒两眼放光接过我递给他的珍珠,说道:“还是刘大人您会想,恩,这次就先放过
这杀千刀的,等黄巾贼子灭了之后再找他算帐。”爱不释手地抚摩了那些珍珠几下,又珍
而重之地收到怀里后,接着说道:“皇上听了何大将军的建议,要皇甫小儿去东郡、朱儁
去南阳继续讨贼平叛。另外,皇上见了张芝的头颅很是高兴,对刘大人大加赞许,这个..
....再加上我在皇上面前替您说了几句好话,便特拜您为荡寇中郎将。只是现在诏书和刘
大人的将军印绶都被那杀千刀的皇甫小儿夺去了,没有在我身上。”
我听得心中一喜,中郎将自秦汉以来均为皇帝的宿卫侍从官,分有虎贲、五官、左、
右、北、东、平难、讨逆、荡寇等不同的名目。其中虎贲中郎将为诸中郎将之首,位属正
四品,秩比两千石,在武官中已经算是高职了,中郎将位虽次于将军,但比起那些临时所
封的杂牌将军来,还要拉风得多。我想不到张芝的一颗头颅竟然如此有用,心情愉快下,
便又拿了几颗珍珠塞了给虔舒。虔舒刚才特意说他曾在皇上面前帮我说了好话,意思自然
十分明显,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虔舒对我的慷慨大方自然十分满意,夸奖我真会做官,比那个‘杀千刀的皇甫小儿’
要强多了,接着又连连拍胸担保一定会继续替我在皇上跟前美言,好让我继续升官发财。
同时考虑到自己不怎么受‘杀千刀的皇甫小儿’的欢迎,虔舒到是蛮知趣,和我谈了一会
便告辞走了,说是要回京师复旨。我也没有挽留,自然由得他去了。
虔舒走后,我连忙朝相府赶去,在议事厅中见到了皇甫嵩和朱儁,见皇甫嵩现在换了
一副担忧的样子,便笑道:“义真公,幸不辱命!”
皇甫嵩见我这么快就搞定虔舒,很是吃惊,望了我一眼,说道:“刚才之事,确实是
我太冲动了。我没想到这帮阉人的手段这样厉害,我刚才接到消息,说是北中郎将卢子干
将军现在已经被罢官押回京师,听候审讯。现在黄巾贼闹得这样凶,那帮阉人不思为国出
力,为皇上分忧,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勒索钱财,陷害忠良,真是我大汉千古罪人!”
我点了点头,一边也义愤填膺地大骂了那些阉人几句,又一边安慰着皇甫嵩,要他不
用担心,我已经帮他搞定那个虔舒了,卢中郎的事绝不会在他和朱儁身上发生。皇甫嵩一
听,脸上的担忧之色总算去了一些。
皇甫嵩忧虑一消,话也变得温和了:“敬德,这次皇上要我去东郡平叛,要公伟去南
阳,东郡贼势浩大,我想请你和我一同齐往,你可愿意?”
这事我刚才已经在虔舒那里知道了,但我不想跟皇甫嵩一起去东郡,我还要去巨鹿找
张氏兄弟报仇呢,但又不好驳皇甫嵩的面子,望了皇甫嵩一眼,只好说道:“义真公如此
看得起敬德,敬德无有不愿,只是敬德现在身为王豫州兵曹从事,没有他的首肯,敬德不
敢擅自做主。”心想,王允虽然要我配合好皇甫嵩的军事行动,但也应该是不会答应让我
跟皇甫嵩远去东郡的,毕竟最近汝南的兵力损失惨重,我这里带的兵算是王允手中的主力了
。
哪知皇甫嵩和朱儁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我正感莫名其妙的时候,朱儁突然从怀
里掏出两张帛绢来,接着喝道:“豫州兵曹、栾川令刘云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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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血仇
正文 第十章 了却血仇
朱儁突然来这么一下,让我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接着连忙跪下。朱儁见我跪下,展
开手中一份黄帛,宣读起来。
果然与虔舒告诉我的一样,诏书的大意是因为我治政、讨贼有功,特拜我为荡寇中郎
将,希望我继续杀敌立功,早日为朝廷平定黄巾叛乱。
诏书读完,朱儁将黄帛卷起,连同一颗将军印绶,交到我面前,我慌忙双手接过,小
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站起来后,朱儁和皇甫嵩便向我道喜,我谦逊了几句,便又望向朱儁
手中拿着的另外一份绢帛。朱儁笑了笑,将那份绢帛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心中一沉,原来那份绢帛,竟然是王允写的一道手令,大意是要我听从
朱儁和皇甫嵩的调遣,协助他们破贼。难怪刚才皇甫嵩和朱儁笑得那么暧昧,原来王允早
就将我‘卖’了。
“这是王豫州今天上午派人送来的,王豫州既然首肯,敬德可愿意随我一同齐往东郡
讨贼?”皇甫嵩笑道。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皇甫嵩便整顿兵马,告辞了朱儁,和我一起出发前往东郡。
从陈国项城前往东郡,一路要经过陈留郡,军行十五日,到七月初三下午,我和皇甫
嵩带着三万多人马到达了陈留郡和东郡的交界地带。如果没有意外,预计再过四天,也就
是七月初七,我们便可抵达东郡治所濮阳。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很难顺心如意,你
最不希望他出现意外的时候,他偏偏要跟你来上那么一下,六月二十八日晚上我们刚刚在
一条小河边扎下营盘,便遭到了黄巾军东郡渠帅卜已的突然袭击。
卜已是黄巾军中八大别帅之一,与波才、彭脱、张曼成等齐名,是黄巾军中最著名的
将领之一,他的手下也是黄巾各部中战斗力最强的,由于我和皇甫嵩根本没有多做准备,
加上卜巳来势猛恶,所以我们的部队损失相当大,虽然没有被卜巳将队伍冲溃,但也死伤
严重,恶战一夜,直到天明卜巳退去时,三万多精兵,竟然只剩下两万人不到了。
不过令我庆幸的是,由于卜巳是从北面进行突然袭击的,而北面又是由皇甫嵩所带的
军队驻扎,所以我带的六千余人马损失不大。也正是由于我这支精锐部队的存在,帮助皇
甫嵩勉强稳住了崩溃的局势,才得以撑到天亮时分,要不然,说不定皇甫嵩就在这一战中
牺牲了也不一定。
还没有踏入东郡境内,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这叫近月来连破黄巾大军、正意气风发
的皇甫嵩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天亮后稍事整顿,皇甫嵩便勒令军队出发,说是无论如何也
要捉住那个卜巳报此大仇。
说句实话,皇甫嵩的军事指挥才能还是相当不错的,要不然昨晚三万大军就要全线崩
溃了。但是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冲动,像上次在项城的时候,他一气之下竟敢公然
提剑追杀朝廷特使,便可见一斑,这次他便又不顾我的劝阻,执意盲目突进,我现在职位
比他低得多,他既然不听劝告,只好由他。心想:有许褚保护我,加上我自己的武功也不
差,即使中伏,应该也能逃得一命才是。于是一面派了大批探马前行打探消息,一面在心
中暗暗祈祷各路神灵保佑。
或许是我的祷告灵验了,我们顺着卜巳退去的方向追赶了三天,竟然没有遇到卜巳的
埋伏,而经过这几天的追赶,皇甫嵩也慢慢冷静下来了,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
折道向濮阳进发。
濮阳,是古时昆吾氏的聚居之地,原叫昆吾国,后来昆吾氏在其首领颛顼带领下南迁
至商丘,这里便逐渐荒废,直到春秋时改名为濮,才又渐渐兴旺起来。现在濮阳城门外的
广阳亭仍然留有古帝丘‘颛顼頉’。
我和皇甫嵩到达濮阳的时候,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天。东郡太守郭典这段日子被
卜巳搅得坐卧不宁,日夜盼望我们北上帮他破贼,现在终于等到了,自然大喜过望,一边
准备粮草犒军,一边大排宴席,款待我们。
席间郭典免不了有些阿谀奉承之词,只是郭典说得太过露骨,听起来便不免有些矫情
。我到是没什么,反正全当他在放屁就行了,自顾自只管喝酒吃肉。皇甫嵩就不同了,他
这些日子被我不着痕迹地拍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马屁,心理上已经有些自我膨胀了,所以尽
管郭典拍马屁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皇甫嵩还是听得很开心。
接风宴结束,皇甫嵩喝得醉醺醺的,便留在太守府住下了,我却不想呆在太守府受罪
,郭典只好帮我另外安排住处。到傍晚时分,传令兵来报,说是皇甫嵩将军已经酒醒了,
招我去商议破贼的事。
我和王谦赶到太守府的时候,皇甫嵩已经全身铠甲,威风凛凛地坐在首位,郭典等一
干文武官员分两边站立,整个太守府议事厅中显得一片肃穆。
我告罪一声,走到皇甫嵩左手第一位,与郭典打了个对面站好。论官位品级,我比郭
典还要低上一品,本来我这位置,应该是郭典站着才对。但现在是战乱时期,以武官为重
,所以我反而站在皇甫嵩左手第一位。我刚站好,皇甫嵩便开口了:“刚才郭太守接到探
马消息,那黄巾东郡渠帅卜巳现在驻扎在东北方向、离此八十里外的仓亭,贼党人数大概
在一万五千人左右,与我们兵力大致相当,我决定连夜出发,杀卜巳一个措手不及,敬德
,你认为呢?”
我心中盘算了一下,上次被卜巳半夜偷袭,皇甫嵩兵力损失过半,现在只剩下一万人
左右了,我带的六千多人现在也只剩五千不到,兵力上并不占优势。那卜巳的手下人人骁
勇善战,战斗力极强,所以我们在战斗力上也并不占优,偷袭无疑是一个破敌的好办法,
于是点了下头,道:“将军此计甚妙,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我们也给卜巳来一下阴
的!”
皇甫嵩仰天大笑道:“好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敬德此言,深合我意,我想请敬德率
我军五千骑兵先行出发,我领余下步兵随后便至,敬德意下如何?”
我单膝点地跪下道:“末将遵令!”
计议停当,当下皇甫嵩将他军中所余两千七百余骑交付给我指挥,合上我所率领的两
千两百余骑,刚好凑足了五千,我所部剩下的两千三百多名步兵本应留下给皇甫嵩指挥,
但许褚执意要跟我一起出发,没奈何,我只好将他带上,许褚骑术不精,所幸他的神行之
术惊人,竟然可以徒步跟上骑兵速度。我们酉时末(下午七点)从濮阳出发,到寅时初(
晚上三点)便已经赶到了仓亭。因为是夜中摸黑行军,因此骑兵速度其实与步兵速度快不
了多少,我所领的五千骑兵到仓亭不久,皇甫嵩所领步兵便也到了。寅时末,正是黎明时
分,也是一个人最犯困的时候,这给我们的偷袭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在皇甫嵩一声领下,
我率领五千骑兵,发一声喊,当先朝卜巳营盘中杀了进去。一路上遇人杀人,见营挑营,
真个是当者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卜巳军根本没有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守,我带领的五
千骑兵便已经在营中杀了个对穿。
劫营成功的后果,对于失败方而言是灾难性的,尽管卜巳军十分强悍善战,但在如此
雷霆般的打击之下,根本连有效的抵抗也组织不起来,杀戮不到半个时辰,卜巳军的斗志
便被彻底瓦解、全线崩溃,在被点燃的营帐光火映照下,一张张绝望到了极点的脸孔在火
光中时隐时现。军营中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黄巾战士,在那里盲目地挥刀乱砍,但往往一
刀劈完,就迅速被潮水般涌过的铁骑踏为肉酱。
卜巳的运气不是很好,他在逃跑的时候碰到了我和许褚,被许褚三招就生擒了下来。
卜巳的被擒,加速了战事的结束,最后统计战果,卜巳一万五千手下损伤过半,伤、亡了
八千七百余人,大部分都是在睡梦中被我带领的那五千骑兵斩死、砍伤的,剩下的六千多
人有四千左右成了俘虏,另外两千余人趁乱逃得一命,流窜他方去了。
战事结束后,皇甫嵩对我在这一仗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功劳薄上立首功者,写的便是
我刘云的大名。体衅士卒,不占部下功劳,是皇甫嵩为将的成功之处,所以皇甫嵩的手下
将士都乐意为他效死命。上次破颖川黄巾时,他曾上表报功,本来那次立下首功的是他,
但他偏偏将这功劳让给了朱儁,朝廷派来帮他破贼的骑都尉曹操也因他这一表奏,不过在
追击张梁溃军时略有斩获,便被朝廷迁为济南相。弄得朱儁和曹操对他感激得要命。这一
着收买人心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值得我学习。
东郡势力最大、闹得最凶的黄巾军,便是卜巳一部,现在卜巳被擒,东郡黄巾便也基
本上被平定了,因为我一心记挂着去巨鹿找张角报仇,因此在其后的二十多天里,几股人
数几百或上千的流寇也全部被我领军迅速踏灭,到八月初,东郡便完全看不到黄巾军的身
影了。
而我这样辛勤地劳动也终于换来了收获,八月初七,朝廷终于遣使到东郡,诏令皇甫
嵩和我再接再励,移师广宗,往讨张角。另赐我和皇甫嵩缣各三千匹、禄进一级。进封皇
甫嵩为槐里侯,食邑两千户,进封我为曹阳亭侯,食邑五百户。东郡太守郭典讨贼有功,
迁东郡、巨鹿两郡太守,原巨鹿太守冯翊破贼不力,就地降职、带罪立功。
诏书一下,皆大欢喜,郭典喜的当然是升了官,皇甫嵩喜的,是朝中阉人没有从中作
梗,使他不至于重蹈卢中郎覆辙。至于我,当然是因为终于可以去广宗找张氏兄弟报仇了
,赵翔叔和章弟他们已经两月没有送信过来了,不知道他们这两个月怎么样了,我还真有
些担心。
八月二十日,我和皇甫嵩,还有被皇甫嵩邀同齐来的郭典领着三万不到的将士到达了
距广宗南面一百六十里外的广平县,在广平县休息了一天,便继续往广宗进发,郭典一路
上不停地偷偷问我可有把握破贼,我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可是被他这样多次在耳边刮躁,
不由得也有些迟疑起来,巨鹿郡是张氏兄弟的老巢,这里被他们经营了十多年,整个巨鹿
郡的百姓几乎有一半是他们太平教的徒众,可以说是民心稳固。以卢植之能,将张角逼到
广宗之后便再无寸进,后来朝廷走马换将,调来骁勇善战、战绩辉煌的河内太守董卓整军
再战,也被张梁旬日之间杀得大败而逃,不但将官位丢了,听说连小命都差点丧掉。皇甫
嵩虽然连月来打了好几场大胜仗,但现在我们的兵力比起巨鹿的十几万黄巾军来实在显得
太少,一个轻敌,说不定也会栽在这里。想到这里,我不禁更为章弟和赵叔他们担心起来
,都这么久了,他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八月二十四日,我们终于抵达黄巾军的老巢——广宗。
在巨鹿郡诸城中,广宗城应该算得上一坐坚城、大城了,城高墙厚,护城河又深又宽
,真个是易守难攻,我们两万余将士在广宗城外五里许处扎下营盘,吃过食物,皇甫嵩便
派我领了五千人马去邀战。我在城下大呼小叫一阵,过不多久,城里便出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者目光阴郁,身着一身黄袍,胯下一匹黄瞟马,身后大旗上书着五个大字——人公将
军梁。不用说,这个一身黄的家伙一定是张梁无疑了。
张梁的身边,一共有三员骑着战马的大将,让我看得吓了一跳,险些就此从马上载了
下来。
张梁左边一人,豹头环眼,黑黑的一张脸上满是虬髯,手提一根长度几达两丈的铁脊
蛇矛,坐在一匹全身黑毛的高头大马上,气势雄浑,一看便知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我在凝
神仔细看他的同时,他也瞪大了一双眼睛在看我。张梁的右手边则有两员战将,其中那个
靠近张梁的战将,长着长长一张马脸,颌下有一部美髯,长达五寸,微风拂过,将他的美
髯尽往一边吹去,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他的脸上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呢还是
练了什么奇功的缘故,一双眼睛比张梁左边的那黑脸要细小得多,手中提着把流光逸彩的
大刀,一看便知是件神物,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也在细细打量我。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可以和典韦、许褚相媲美的高手,但我自持武功不会弱于他们,还
不足以将我惊吓得几乎掉下马来,我吃惊的是,张梁右手边的第二员战将,竟然是我为他
担心了两月有余的宝贝弟弟刘章。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了。
稳定了一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再往刘章看去,只见刘章一脸古怪之极的表情,正在
朝我连连使着眼色,我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知道其中可能另有别情,并非我想象
的那样糟糕,只好将这个闷葫芦生生吞下,扬枪喝道:“大汉荡寇中郎将、曹阳亭侯刘云
在此,逆贼张梁还不速速下马束手就擒!”
我这一声喝,喝得对面四人齐齐一愣,接着黑脸、红脸和刘章脸上都有喜色掠过,只
有张梁愣了一下之后,突然仰天大笑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哪位为本将军将此人擒下,本将军重重有赏。”
“我来!”刘章等的就是这句话,张梁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拍马冲了出来。我知道刘
章一定有什么秘密话跟我说,便故意将马速放缓,慢慢迎上,好使他离张梁远些,方便说
话。果然,刘章才一上来,便举枪火扎扎地朝我刺来,利用长枪震动发出的杂音掩盖,低
声问道:“四哥,你怎么才来?”
我一阵气结,挑开他刺来的长枪,错开一个马位,趁着张梁见不到我的正面之机,也
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弄什么鬼?”
刘章勒转马头,复又一枪扎来,他身形比我矮些,被我挡住了张梁视线,不虞被张梁
看见他正秘密跟我在交谈。趁机道:“这事以后再向你解释,现在张角练功走火入魔,全
身都瘫痪了,张宝在下曲阳驻守没有回来,城里只有张梁,有我和......”说到这里,我
们两人已经错开,刘章连忙改口大声喝道:“狗官好武功!”
张角练功走火入魔?我一听大喜,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将枪一收,趁两
马相交而过时低声问道:“城里有多少自己人?”
这时刘章长枪横扫,被我隔住,于是我们假装比拼气力,两条枪相交在半空,刘章趁
机回答道:“有八百人,其他人跟着赵叔去太行山找‘南华妖女’去了,四哥,现在张梁
很信任我,今天这一仗你先诈败退走,我回去后秘密叫人在城里撒播张角已死的谣言,等
到城里城外的黄巾军军心不稳时,我再通知你们杀他一个回马枪,一举除掉张梁。”
我点了点头,同意了他这妙计,这样一来,就没有必要辛辛苦苦地去攻城了。于是将
手中长枪一摆,力道回缩,慢慢引着刘章长枪望我头上扫来,最后我假装力气不济,被刘
章一枪将我头上头盔扫去了。“哎呦”一声,我回马拖枪便跑——败下阵来了。
黄巾军中立即欢呼之声大起,大旗摆动间,张梁带军趁机如潮水般掩杀了过来,所幸
这次张梁带出城的黄巾战士人数不足一万,虽然士气很高,但我所部的五千官兵都是身经
百战的精锐之士,尽可抵挡得住,双方缠斗了个多时辰,各自损失了数百人,尤自不分胜
负,皇甫嵩怕我有失,连忙鸣金收兵。
回到营盘,我忙朝中军帐中走去,皇甫嵩这时正独自坐在帐中愁眉不展,显然是见到
张梁手下善战,而人数又多出我方数倍,胜算不高,是以发愁。我见状微微一笑,对他道
:“义真公,大喜!”
皇甫嵩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道:“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我军几无胜望,喜从何
来?”
我笑道:“义真公别急,我有两喜,义真公你听了一定高兴。”
“哦,那你快说来听听!”
“一喜者,张角练功走火,命不久矣!”
皇甫嵩‘霍’地站起,急声问道:“此事当真?你从何得知?”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又道:“二喜者,张梁军不足为滤,我保证十日之内可
破。”
刚刚坐下的皇甫嵩又站了起来道:“敬德可是已有破贼妙计,快快说来给我听!”
我在皇甫嵩左手坐下,半真半假地微笑道:“三月前义真公大破张梁军于长社、逼得
张梁张宝逃回他们的老巢时,我便派遣了我一位得力手下带人北上,本希望截杀张梁张宝
于半路,没想到我那手下慢去了一步,被张梁张宝先一步逃回巨鹿来了,我见机会已经丧
失,便干脆叫他趁机加入到了黄巾军中,希望能从内部瓦解黄巾军,现在三个月过去,我
那位手下终于不负我之所望,打入到了黄巾军高层内部,有我这位手下做内应,不愁张梁
不灭。”
皇甫嵩一听大喜,问道:“你那手下,可是刚才跟你交手的那位少年英杰?”
我点了点头,忙将刘章和我刚才商量好的计策告诉了皇甫嵩,皇甫嵩听得连连点头,
赞了一句‘强将手下无弱兵’之后,便吩咐立即拔营起行,退到广宗城外十五里处下寨。
一边紧闭营门,命令士兵好生休息,一边大派探马,密切监视张梁军的动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九月初三,这段时间皇甫嵩不断派小股部队去骚扰
张梁军,张梁军中却丝毫不见动静,这天皇甫嵩明显已经失去耐性,将我叫到中军帐中问
我那手下到底可不可靠,我只好极力向他保证,事实上,我也开始担心起来,我到不是怕
刘章背叛我投靠黄巾军,我是害怕刘章在黄巾军中搞鬼的时候被张梁识破机关,那刘章的
处境就会变得有些不妙了。
由于我的极力保证,皇甫嵩终于勉强将焦躁的心情按了下来,两天之后,探马来报,
说是黄巾军中的士兵突然开始骚动起来,料定是城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而久无音信的刘
章也派了个送信的人出来,通知我们今晚五更动手。
接到消息的皇甫嵩迟疑了一下,但在我坚定的目光鼓动下,终于也下定了决心,于是
吩咐全军将士,‘三更造饭,五更攻贼’。全军将士依令部署,待至当晚鸡鸣时分,便一
古脑全部杀了出去,像上次夜袭卜巳一样,骑兵由我指挥,皇甫嵩亲自督领步兵,直奔广
宗城外的黄巾军阵营。
张梁手下不愧是黄巾军最精锐的部队,在军心不稳,骤遭打击,措手不及的恶劣情况
下,竟然还有很多地方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许多黄巾战士衣服也顾不上穿,提了把刀便
爬起来开始拼命,从黎明时分一直撕杀到天色大亮,黄巾军竟然慢慢扳回了劣势。就在我
和皇甫嵩暗自在心中叫苦的时候,广宗城的南门突然大开,从城里奔出一队如狼似虎的战
士。如尖刀般直刺入黄巾军后阵中。为首一人,正是得意洋洋的刘章,他身后跟着四员将
领,除了那天我见过一面的黑脸和红脸之外,还有周仓和管亥两人。
“刘渠帅,你失心疯了吗?”张梁的声音在乱军中响起。
“叛贼张梁!你害死大贤良,今日我要为大贤良报仇!”刘章也立即回应道。
这句话一说完,黄巾军阵营中立即一阵大乱,许多黄巾战士登时不知所措,望望张梁
,又望望刘章,不知怎么办才好,张角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前些天便有消息传
出来说大贤良中人暗算,身染剧毒。这个消息已经让人心理失衡,现在这极得张梁信任的
刘渠帅又突然和张梁闹窝里反,他们帮哪一方面都不是,更何况,该死的官兵现在还在对
他们猛攻。
“休要听他胡说,儿郎们先将这犯上作乱的逆贼诛杀了再说。”张梁大声喝道。
“张梁阴谋篡位,下毒将大贤良害死,你们也要跟着他造反吗?”刘章也大喝道。说
完,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举起来,继续道:“天公将军印在此,逆贼张梁阴谋篡位
,凡击杀此獠者,赏黄金千镒,美女十名,授‘人公将军’之位。”
这句话的效果是明显的,黄巾军阵营中除了张梁的亲信部下,其他人几乎都将矛头指
向了张梁,这下张梁有些慌了,气急败坏地道:“放屁,我大哥明明只是练功走火入魔,
根本没有中毒,姓刘的,枉我平日这么信任你,没想到到头来你反而这样污谬我。”
刘章‘悲痛万分’地道:“大贤良临终前告诉我,说他悔不该将练功罩门告诉了你,
让你有机会暗中使坏,要不然大贤良全身刀枪不入,又怎会英年早逝,大贤良的练功罩门
只有你和地公将军知道,地公将军一个月前就去了下曲阳,能害大贤良的人只剩你一个。
可惜啊可惜,今天要不是汉军来攻,使你不得不出城迎战,让我得见大贤良一面,几乎就
让你阴谋得逞了,你平日对我虽好,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连亲兄弟都可以狠心害死的禽
兽,像你这样的人,人人可得而诛之。你们这些人还等什么,还不快将逆贼张梁擒下!”
这一下那些黄巾战士再无怀疑,并力朝张梁杀去,我朝皇甫嵩使了个眼色,皇甫嵩会
意,连忙指挥着官兵退出战场——先让他们自己人打一场再说。
张梁被刘章一番话气得差点吐血,可是偏偏急切间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反驳刘章,
现在刘章手举天公将军大印,等于是黄巾军的最高统帅,那些盲目的黄巾战士哪能分辩出
事情的真相。一番混战下来,张梁和他的少数亲信片刻便被乱军杀死了。
张梁既死,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刘章手掌天公将军印,在红脸黑脸他们的帮助下
,很快便将混乱不堪的局面控制了下来,将几个桀骜不逊的渠帅和头目处决了之后,其他
的人便乖觉多了。最后一声令下,宣布归降朝廷,愿降者留下,不愿者放其离去,然后大
开广宗城门,将我和皇甫嵩迎了进去。至此,百万黄巾大军,三亭中几乎去了两亭,而轰
轰烈烈的黄巾大起义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广宗城里,兄弟相聚,自然都十分高兴,从刘章口中了解到,那红脸原来便是关羽,
黑脸便是张飞,两人都是我的便宜结拜哥哥,关羽年纪比我大三岁,今年二十有五了,张
飞的年纪则和我差不多,只比我大四个月,他们两人接到刘章的书信之后,便连忙起程南
下,经过陈留郡的时候,正好碰上刘章,于是便都留在刘章身边帮他。
这次刘章和赵翔领军北上,由于时间上晚了一步,没有截到张梁他们,于是刘章提议
,由刘章带领关、张、周、管四人,领八百人马去黄巾军中卧底,本来赵翔也想混进去好
刺杀张氏兄弟报仇的,但他昔年曾和张氏兄弟照过面,刘章怕他被张氏兄弟认出来,便鼓
起如簧之舌,劝他带着典韦、张辽、魏延、王彪四人,领着余下人马去了太行山,搜寻那
个‘南华圣母’的巢穴,直到现在。
了解了这三月来的大致情况,尽管现在刘章无病无灾地站在我面前,我仍然不禁为刘
章的胆大妄为捏了一把汗,他居然敢亲入虎穴去当间谍,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要是不慎
被查出身份,那是要死得惨不堪言的。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一个冷丁。
刘章将他的经历介绍完,便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开始追问我这几个月的情况,我自然毫
无隐瞒地对他说了,当他得知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的大汉叫许褚的时候,一下子便从椅子
上跳了起来,‘哇呀呀’围着许褚一阵怪叫,在弄的众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之后,他那乱拉
人拜把子的毛病就患了,死活缠着要和许褚结拜为兄弟,许褚被他缠得哭笑不得,最后将
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这个时候我怎么好拂了刘章的兴头呢?这次他可是帮我立下了大功
的。于是我也奏趣似的参和了进去,闹到最后,许褚没有办法,便也只好由得他了。于是
,我、关羽、张飞、许褚、刘章便又在绎馆的院子中摆上香案,拜起把子来了,不过,由
于广宗久历战火,城里不要说鸡了,便是连条狗都看不见了,而按照刘章的‘不伤发肤理
论’,自残身体又是万万不可的,所以搞到最后歃血为盟时便只好用马血代替。我不知道
以后刘章还要拉多少人来拜把子,但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我估计到我死的时候,一百个
那是绝对少不了的,因此为了有备无患,我看我要开始考虑是否以后要多养些鸡了。
拜完把子后,许褚仍然显得十分木纳,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谨守本分。到是张飞
和关羽变得开朗多了,起先他们还碍于我的身份,对我毕恭毕敬的,但见到刘章在我面前
飞扬跳脱、肆无忌惮地乱说乱讲都不见我责怪他时,他们便也放开了,这就是刘章的人格
魅力,有他在的场合,那里便一定有欢乐的笑声。若非是他这些年的潜移默化慢慢地改变
了我,我想,我不会像现在这般开心快乐、心胸广阔吧。
聚完了兄弟之情,皇甫嵩便将我们都叫了过去,他先开口赞了刘章他们几句,接着便
交了个麻烦而且艰巨的任务给我:要我收编那十多万降卒。
收编降卒是件烦琐得要命的事情,主要是心性的考验特别麻烦,因为要是不慎在收编
的时候混进了敌方的高级间谍,那对收编方而言,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我现在仍然归皇甫
嵩节制,尽管我心中极不愿意接此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只好听令而行。不过幸好有刘章
他们帮忙,毕竟他们在黄巾军中呆了三个多月,对那些黄巾战士比较了解,在刘章等的帮
助之下,这个麻烦到了极点的任务终于在第十天完成。十二万降卒,收编了其中我们认为
最忠诚、最精锐的三万,皇甫嵩分了两万,我分了一万。其他的人便都让他们解甲归田了
。不过刘章他们存了个私心,那一十二万降卒中素质最好的人,都被他们偷偷补充到我的
部曲中去了。
随后,皇甫嵩便和我兵分两路,皇甫嵩经东鹿、安乡北上,我则经宁晋、蒿城北上,
夹击驻扎在巨鹿下曲阳的张宝军。
张宝军人数上虽有让人吃惊的一十五万,但大部分都是由这几个月被朝廷击溃的散兵
构成,相比起张梁所领的那久经战阵的十多万黄巾精锐来,张宝这所谓的十五万人根本不
够看。这次北上,因为是分兵北进,所以我在行动上便相对自由了些,由于我一心想快点
将张宝杀死为我王剑叔叔报仇,行军速度便比皇甫嵩要快上很多,幸好我现在手中多了四
位猛将,所以我虽然在行动上和皇甫嵩已经脱了节,没有很好地配合进攻,但我仍然是一
路顺利地推进的,真可以说得上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到十月二十日的时候,皇甫嵩
的大军才刚抵安乡,张宝却已经被我亲自斩杀在两军阵前了,总算是为我王剑叔叔报却了
大仇。
就在我斩杀张宝的当天,消失了四个多月的赵翔叔突然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
南华圣母’的踪迹,要我立即派人赶去太行狼牙山帮忙。刘章听了这个消息,立即叫上了
关、张、周、管四人和一千三百多名精锐手下,连夜就出发了,他对于英雄救美这类事情
好象特别热心,自从上次耿妮告诉他说南华圣母那里还有十几个被南华圣母抓去当练功鼎
炉的可怜女子后,他对这事便念滋在滋,这次他为了拉人帮忙,连许褚都不放过,若非许
褚执意要留下来保护我,便也要被他拐去英雄救美了。不过虽然许褚没有被他拐去,他那
八百从许家庄带出来的子弟兵却被刘章拐走了将近五百人。
十月二十二日,皇甫嵩终于抵达下曲阳,与皇甫嵩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位朝廷派来的
宣诏使,这位宣诏使者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弹骇卢植,害得卢植现在还在天牢‘颐养天年
’的小黄门左丰。对这一类人,皇甫嵩一向瞧他们不起,除了接诏时跪拜如仪之外,别的
时候便对他丝毫不假以辞色,对此我亦无可奈何,只好在左丰暗地里骂皇甫嵩的时候为他
多说些好话,另外便是多送一些珍玩之物给左丰。
我的乖巧,现在这些小黄门大都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左丰在接过我送上的珍玩时,便
眉开眼笑地问我道:“刘大人年轻有为,年纪轻轻便已经官至四品的平北将军,(写者按
:汉朝的将军,素有四征、四镇、四安、四平之称,品级因方位不同和军事任务的重要性
而有所调整,大多数时候,品级都以‘西’为最高,应该便是因为西边胡人犯境频繁而使
战事太多的原因吧,平北将军在和平时期为六品将军衔,但现在北方黄巾肆虐,所以这里
的平北将军便被定为四品。?是吗)不知刘将军是希望在京城供职还是希望外放呢?现在
将军斩杀张宝的大功还没有报上去,等过几天朝廷得知将军战功,上卿或者州牧之职是唾
手可得啊。您现在给我透个信,我也好帮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上两句话啊。”
我听得心中一动,这次皇上下诏,主要是得知张角和张梁被我和皇甫嵩所灭,所以迫
不及待地派了使者来这里封官进爵,鼓励我和皇甫嵩继续北进消灭张宝,没想到的是朝廷
的宣诏使还没有到,张宝便被我给灭了,所以这次封赏之后,很快便应该有第二次来,那
么我究竟是想呆在京师,还是想去地方当官,现在便应该拿定主意了,要是等皇上诏书一
到,那便是想改也不是短期内就能改得成的。留在京师当个上卿绝不是我想要的,因此我
道:“多谢左大人费心了,刘某年纪太轻,各方面经验都不足,京城是天子居住之地,到
处都是我刘某人惹不起的达官权贵,若是在京为官,恐怕会一不小心便掉了脑袋都不一定
,所以还请左大人帮我在皇上面前说说话,我想还是当个地方官保险些。”说完,又从怀
里掏出几颗珍珠给了左丰。
请不要怀疑我怀里为什么会有掏不完的珍珠翡翠——太平教在十多年前开始兴起的时
候,便已经着手收敛民间财富了,直到今年二月黄巾起义爆发,毁在黄巾军手里的豪强田
庄、地主富户、州郡府库何止万千,偏生黄巾军是宗教性质浓厚的组织,教徒搜刮抢掠到
手的财富都要上缴到天公将军张角手里,然后再统一支配,因此到张角张梁被消灭为止,
广宗这个黄巾老巢中所累积的财富已经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了,(我估计有相当一部分
已经被秘密转移到了南华圣母那里收藏起来了,)刚好刘章这个鬼精灵又在广宗卧了这么
久的底,还赢得了张梁对他的极度信任。因此对黄巾军所收敛的财富十分了解,当日我和
皇甫嵩进驻广宗时,那些财富一早便已经被刘章给私吞了,皇甫嵩根本就不知情。事实上
,皇甫嵩以前在剿灭黄巾军时,并没有缴获到多少财物,以后他便也没有再注意这方面的
事情了,而朝中宦官又认定皇甫嵩等众位将军一定有所缴获,只是不想分些给他们,所以
才这样怀恨在心,处处刁难,找他们的岔子。而皇甫嵩也因此大为恼火。(皇甫嵩:他妈
的,老子拼死拼活,屁都没捞到不算,你们这帮该死的阉人还问我要,我砍!!!)我起
先也很怀疑黄巾军是否真的没有抢掠到什么财物,后来到了广宗,刘章秘密地带我参观了
一下城外那个秘库才知道,那里的珍宝钱财,还真不是普通的多。所以现在,我才有大把资本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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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丰得了大把好东西,自然欢喜得心花朵朵开,于是抢着拿了张宝的人头,要代我向
皇上报功。走的时候,还古古怪怪地朝我笑了笑,就在我被他这一笑笑得全身不自在的时
候,他却扔下一句让人回味的话走了。
十一月十日,我和皇甫嵩率领大军到了离洛阳不远的河内牧野平原,对着这个古战场
,皇甫嵩大发感慨,诗啊赋啊是一首接一首,听得我大感佩服。正当我们两人都大感兴奋
的时候,一个传信兵来报,说是朝廷又派使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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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心斗角
正文 第十一章 勾心斗角
与我料想的一样,这个使者是来‘帮’我们加官的,因为黄巾军的三大巨头都是死在
我和皇甫嵩手里,皇上也因为黄巾军暂时被灭而心情十分高兴,所以我们这次被封的官都
十分大,像皇甫嵩,便被封为左车骑将军,位比三公,只比何进低那么一点点了,不仅如
此,还让他兼领翼州刺史,食邑也在原来槐里县的基础上,增加了美阳县,合计八千户。
如此浓恩厚眷,当场就令皇甫嵩对刘宏感激得一踏里糊涂,当然,他越是感激刘宏,就会
越讨厌蒙蔽刘宏的那群宦官,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得罪了这帮阉人,就等于
得罪了刘宏,唯一的结果,就是等着倒霉,因为刘宏今天一高兴可以将这些给你,但明天
不高兴了就可以将这些又一古脑全收回来的。
至于我所受的封赐,也不差,不但不差,还好得令人诈舌,(这次那个左丰收了我的
大礼,想必从中出了一点力,)刘宏竟然拜我为征西将军,领雍州刺史,督雍、凉两州军
事,持节。进封汉兴侯,食邑五千户,另赐将军府邸一座,黄金千镒,美女十名。虽然我
后来知道,这征西将军不是那么好当的,是个几乎要了我小命的苦差事,但在乍一听到如
此丰厚的奖赏时,我心中也很有些激动。这对‘要想做官就要宫中妃子帮忙出钱去西园买
’的刘宏来说,实在算得上是大手笔的封赐了。要知道我今年二月的时侯还仅仅是个九品
的小小县令,短短九个月间,就从九品县令跳到了二品州刺史,疯长七级不算,还没有为
此花多少钱,简直就是个升官的奇迹,虽然皇甫嵩和朱儁他们也连升了三级,但他们的基
础毕竟比我要好得太多,因此与我比起来,他们这种升官速度简直不值一提,要说这大汉
第一幸运儿,非我莫属。
自我得意了一会,同时我又暗暗心惊,照说即使我的功劳再大,也没有理由升得这么
快的,唯一可以解释这不合理现象的,便是朝中有宦官在帮我出力,但那些死宦官为什么
会这么落力帮我呢?是因为我懂得送礼、比朱儁和皇甫嵩他们乖巧些吗?还是别的什么原
因?不管是什么原因,朝中那些宦官中有人帮我,那是一定的了,刘章常说,‘该送礼时
就送礼’,这话说得还真是对,我这不是就升官了吗?这真是又应了刘章的另一句名言—
—年年多送礼,好处看得见。呵呵~不过反过来想,以左丰和虔舒这种小角色,恐怕还没有
这么大的影响力吧,那么这帮我的人便有可能是‘十常侍’中的人了,听说虔舒和左丰分
别是张让和赵忠的心腹,那么一定是这两人在暗中帮我了,他们一个是刘宏的‘阿父’,
一个是刘宏的‘阿母’,影响力是绝对够了,可是他们这么齐心帮我,究竟是图我的什么
呢?
想啊想,我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只好暂时放弃不理,打算到京
师后再找左丰或者虔舒问问清楚就是。无论这帮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等我这躺进京面完
圣,便脚底抹油,溜他妈的,京城里那些勾心斗角、狗皮倒灶的事情,我才没有闲心去理
会呢。想通了此节,我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突然间觉得这世界也变得美好多了——尽管现
在到处有人饿死!
十一月十八日,我和皇甫嵩终于领着五万大军到了京师洛阳外围,将大军就地驻扎之
后,便各领本部亲兵,朝京师进发。令我和皇甫嵩都意想不到的是,刘宏竟然带领着诸公
百官在洛阳郊外亲自迎接我们。皇甫嵩固然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便是我,也有些感动了
。
近距离看着刘宏这位言行荒诞的昏君,我不禁在心中暗叹,大汉朝出了这么一位皇帝
,难怪天下要大乱,今年才二十八岁的刘宏,望去竟然有如四十多岁的人了,脸上覆着一
层极不健康的死灰色不说,鱼泡眼中的目光竟然也已经微见散乱,这一切显然都是这十几
年的荒诞帝王生活给折腾出来的。
不过我一点都不同情他,千百万人曾为了他这个位置抢破了脑袋而不可得,他祖宗好
不容易帮他打下的这片大好河山,他却丝毫不知珍惜,将这好好的大汉皇朝搅得污烟瘴气
,害得我大汉子民颠沛流离、衣食无着。虽然这当中宦官和外戚‘功不可没’,但没有刘
宏这样的昏君支持,这些人也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所以说,这大汉第一败家子,非刘
宏莫属,而败家子,是不值得我们去同情的。
一番烦琐的礼节过去后,一梆子无聊人士便簇拥着刘宏回转皇宫,我在众官中找不到
王允,不禁有些发急。我在下曲阳时,王允还给我来过一封信,一来祝贺我升了官,二来
也是通知我,他要回京述职,顺便帮我将耿妮带到京师去了,按说王允应该早就到达京师
了,以他的功绩,捞个上卿干干是绝无意外的,但偏偏来郊外迎接我们的百官中,就是没
有王允在其中,不但王允不在,连荀爽和孔融都不在。这使我本来很好的心情被破坏无宜
,走在路上都在为耿妮担心——要是王允倒了什么霉,那等待耿妮的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
结果。
而事实上,我的担心在回到京城不久便应验了一半:原来王允那个头脑发热的白痴,
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那些被抓获的黄巾将士中抄查出了一封中常侍张让的门
客写给颖川黄巾副渠帅的机密书信,信中涉及了一些朝中阉宦与黄巾军相互勾结的内容。
王允以为抓住了张让的痛脚,可以趁机将张让扳倒,于是一回京便头脑发热地一家伙告到
了刘宏那里,他也不想想张让是何等狡诈圆滑的人物,又岂是一封书信所能轻易扳倒的?
莫说那封书信只不过是张让的门客所写,便是张让亲自写的,那又如何?张让今天的地位
可不是白混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刘宏被张让一番唱做具佳的表演给轻易蒙混了
过去,不但如此,张让还趁机颠倒黑白,反而说王允是因为忌妒他张让,所以仗着有些微
功造伪证陷害于他,若非现在天下大乱,不能随便杀戮功臣,恐怕王允不死也要脱层皮。
即便是这样,王允也因此事而被官贬三级,打回原形,仍然当他的侍御史去了。
这些事情,是我回京后找到王允本人才了解到的,当然,王允在向我说到这些事情时
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全天下人都欠着他十万贯钱似的。殊不知我这个听众却在为
他的不智哀叹:要想做忠君报国的义士也要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和当前的情势才行啊,
就那样盲目地往刀口上扎,自然会碰得头破血流了。我安慰了王允几句,又感谢了他帮我
将耿妮带来京城,便问他荀爽和孔融的消息,王允告诉我,大将军何进本想征荀爽为掾史
,但荀爽不愿做官,王允回京述职后,他便回到颖川荀家去了,并托王允转告我,要我有
暇的时候去颖川颖阴县找他谈谈。至于孔融,则和王允一样,在京任侍御史之职。
我听了不禁又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世上毕竟还是有一些真正清高的人存在啊,像荀爽
,帮完了朝廷的忙,便拂了拂衣袖潇洒地回家了,对权力富贵一点也不贪恋,是真正值得
我佩服的人。我想,等过年的那段清闲时候一定要去趟颖川,听岳父说荀氏一门,都是些
见识不凡的博学之士,好歹要去弄他几个来,充充我这将军府的门面。
王允和我谈了一会,便一副抑郁不得志的样子离去了,他现在成了张让的眼中盯,迟
早还有霉运降临在他头上,我现在便是想帮他的忙,也不知从何下手,看来只有等刘章他
们回来再想办法了,刘章鬼点子贼多,应该能想出办法来的,不知他们去狼牙山找那个南
华圣母的霉气怎么样了,有赵、关、张、典这四大高手在,我想就是于吉亲自出马也应该
占不到什么便宜才是,何况听刘章的口气,还要到真定拉上赵云叔去趟这浑水,应该是万
无一失的。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位家将来报,说是黄门侍郎荀攸来访,我一听之下大喜,连忙
跑去迎接,这荀攸,可是海内名士之一,乃荀家著名的智者,我在汝南向荀爽问起他时,
荀爽曾跟我说荀攸被何进征辟,现在在京师任六百石的黄门侍郎。我刚才还在想怎么去荀
家挖人来充门面,现在荀家的人就自动送上门来了,真好!
荀攸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虽然身量不算高,但剑眉星目、胆鼻朱唇,生就得一副
好容貌,我出来迎接的时候,他正鹅冠博带地静静站在将军府外等待传唤,见我竟然亲自
出来迎接他,他眼中一丝异彩闪过,接着嘴角边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听说公达兄来访,敬德迎接来迟,让公达兄久侯了,恕罪恕罪!”我站在府门前的
台阶上语气十分诚恳地连声致歉,接着伸手道:“公达兄请!”
荀攸眼中惊异之色更盛,我以朝廷二品征西将军之尊,亲自降阶相迎一个六百石的小
官,即便荀攸是海内知名的名士,我也大可无须如此,在某些人眼内看来,我这是学人家
沽名钓誉,故意做作,但我相信荀攸绝不会这样认为,我相信他应该可以听得出来,我说
的话,都是语出至诚。
荀攸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他只是满脸笑意地朝我抱拳点了点头,便毫不客气做作地大
步朝府里走去了。我这征西将军府虽然是皇上御赐,但比起大将军府、左右车骑将军府就
要差得多了,不但占地面积要小得多,而且里面也没有搞什么装饰,听说这是以前一个洛
阳富户的宅子,后来因为吃官司家道败落,所以这宅子就被充公了,年久失修之下,现在
已经有些破落,乍一看去,不过就是一个大点的大杂院而已。
先前我才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骂刘宏小气,本朝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崇尚节俭,对
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可惜他子孙不屑,没有学到祖先的本事不算,还小气得要命。当今的
皇上刘宏就是典型的例子,自己奢靡享受,搜刮天下钱财大建庄台楼榭,赏给臣子的却尽
是些破烂。那些当官的为了住得好点,吃得好点,便拼了命地搜刮民脂民膏,又为了避免
招摇,于是暗地里都在全国各地建造富丽堂皇的私宅,弄得到处都是贪官污吏。象我这破
将军府,便连我在长安居住的张记都比不上,简直有辱朝廷体面,但后来我一想,这不过
是我在京师的临时住宅,顶多居住个两三月就要走人的,没有必要在这方面计较太多,气
便顺得多了。
荀攸显然也发现了这大杂院的破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今天刚住进来,
还没来得及打扫装修。”
荀攸点了点头,便继续前进,到厅中分宾主坐下后,荀攸终于开口了:“将军,公达
三天前接到家叔祖慈明公的家书,里面曾言及将军大才,对将军颇多赞誉之词,并说将军
是可使公达一展生平抱负的雄主。”说到这里,荀攸突然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才又继
续说道:“因此公达这次冒昧打扰将军,还请将军勿怪。”
我听得心里一咯噔,心道:荀爽对你说我是能使你一展生平抱负的雄主?他这话是什
么意思?难道荀爽仅仅只凭我和他在汝南相处的那么一段短时间里对我的了解,便断定我
是个有大野心并有可能取得成功的家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荀爽的眼光实在是太令人
恐怖了,想道这里,我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好尴尬地笑道:“慈明公谬赞敬德了,这
实在让敬德愧不敢当。”
与此同时,我脑袋急转,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荀家是颖川的士族大阀,在这些门阀
的眼里,家族利益永远是被摆放在第一位的,只有在不损伤到他们家族利益的前提下,他
们才会有兴趣为朝廷出力,要不然,为什么以前朝廷多次征辟荀爽,他鸟都不鸟,但黄巾
起义一爆发,他便屁颠屁颠地跑去给王允当差?还不是因为黄巾军触及到了他们这些门阀
的利益,荀爽才这么卖力的吗?而现在,在这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盗贼四起的时期,荀家
仍然不得不为自己的家族利益继续努力奋斗,于是,荀家像荀爽那样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的长辈便开始到处物色能在以后对荀家有所帮助的豪雄,以期能在以后可能出现的乱世中
为荀家找一个稳定而强有力的依靠。而像我这样的一个有野心的战争贩子,便正好符合他
们荀家择人的一切条件,所以,荀爽才特意叫王允托口信给我,叫我有暇的时候去他们荀
家一趟,又专门写信给在京师当官的荀攸,要他来跟我套近乎。嘿嘿,‘荀家八龙、慈明
无双’,这荀爽果然厉害,确实算得上是荀家第一人。
“将军不必过谦,刚才我一见将军,便觉我此行不虚,慈明叔祖的眼光一向为公达所
敬服,他老人家既然向我推许您,自有他的道理,不知我可否问将军几个问题?”荀攸听
了我的话,摇头笑道。
我心道:来了!像荀攸这样既享有盛名,又身怀真才实学的人,不但对自己要求严格
,对他们认为值得投靠辅助的人,也是十分严格的。荀攸口中说得客气,骨子里还是考验
我来着,所以他的问题只怕不简单,只要我一个回答不当,那么即便荀爽再对我赞赏有加
,这个荀攸以后也不见得就会鸟我。
我将笑脸收了起来,严肃地点了下头道:“公达兄尽管请问,敬德保证知无不言!”
荀攸的脸容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不过还是客气了一句,才发问道:“公达听说将军
在就任栾川令的时候,每有奇思妙想,施政时灵活多变,栾川经将军治理五年余,至今以
成为我大汉少有的富庶安定之地,对将军的手段,公达十分佩服。但公达要说一句十分失
礼的话,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现今朝廷如此情况之下,难保将军日后不会失
势,一旦以后将军失势,只怕将军辛苦经营起来的乐园,终会随将军的失势而回复原状。
另外,公达窃以为即使日后将军得保地位不失,但那也仅能治理得一方安宁富足,却不能
从根本上改变我大汉日益积弱之势。对此,将军您有什么对策呢?”
他妈的,这个荀攸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个问题就这样刁难我,解决的办法我是有
的,那就是将全天下都置于我的治理之下,那么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可是那办法实在
大逆不道,我心理想想就行了,可不能宣之于口,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豁出去了,荀攸
这样问我,摆明了是在试探我的胆识,看我有没有称雄一方的野心,我若是遮遮掩掩,不
惟他对我失望,我也会痛失拉拢他的良机。不过,我也留了一手,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
是从茶杯中焦了点茶水先在桌上画了个大圈,然后又在大圈中画了个小圈,再然后我便将
小圈慢慢添大,最终覆盖了整个大圈。荀攸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画这些圈圈的意
思。要是日后他出卖我,谁能说我在桌上画了几个圈就是表示我要造反?
荀攸望着桌上茶水画的圈圈慢慢干去,久久不语。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来道:“将
军思虑周密,原来确实是早有打算,那么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向将军请教,不
知将军可否指点我一二?”
我笑道:“什么指点?我刚才不是说过知无不言吗?公达兄你尽管问!”
荀攸这才道:“以黄巾贼百万之众,不过旬月即被将军等扑灭,可见朝廷的实力还是
相当强大的,而当今皇上正当壮年,虽然大权已经旁落,可是汉室积威数百年,深得民心
,将军若以一州之力行事,恐怕力有未逮吧?”
我眼中厉芒一闪,周身气势突然而发,望荀攸潮水般逼去,荀攸竟然只是脸色微微一
变,接着便镇定下来,然后睁着一双星目,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静待我的回答。
“公达兄好深厚的‘书生意气功’啊!”我将气势收敛起来,哈哈大笑道。
“将军过奖了,微末之技,不值识者一讪。”顿了顿,又悠然说道:“将军还没有回
答公达的问题呢。”
我尴尬地笑了几声,望着荀攸道:“本朝自和帝以来,皇权便日益积弱,朝中大权,
交替把持在阉宦和外戚之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一百余年之久了。但是到如今,这种
情况不但丝毫未见改善,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那些宦官阉党,只知拼命敛财,中饱私囊
,置国事于不顾,而外戚如何进之辈,也是恃宠生骄、目空一切,全不把各王公大臣放在
眼里。奸佞当道之下,徒使许多有志之士,欲报国而无门。贪官酷吏横行,又使百姓惶惶
不可终日,思求一饱而不可得,终导致了这次的黄巾大乱。”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见
荀攸丝毫没有反应,便继续道:“我大汉朝堂经此打击,其实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而阉宦
和外戚,还在为了一己之私利,在那里斗得不亦乐乎,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到最后,必定
是两败俱伤。朝中有远见的臣子为了不陷入这个争斗的旋涡好明哲保身,不是请求外放,
便是辞官还乡,那些有野心的,也一个个借机到外面发展去了,而这次的黄巾动乱,又恰
好为这些人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公达兄,以你的眼光,难道看不出来,不久的将来
会天下大乱?我想这种情况出现,最多不会超过十年,所以,我只需要等待十年,机会便
到了,到那时,我根本无须与朝廷去争斗,我的对手,不过是很多个和我一样拥兵自重的
对手罢了,等我一个个将这些人消灭掉,还怕栾川的富庶不再、汉武时的盛况不重现吗?”
我这番偷师自刘章的话说得荀攸突然之间脸色大变,头上冷汗津津而下,过了好半天
,荀攸的脸色才恢复到正常状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庄重地朝我跪下道:“颖川荀攸荀
公达拜见主公!”
我大喜之下连忙将荀攸扶了起来,至今为止,我所有的手下中,这荀攸是第一个开口
叫我为主公之人,欣喜之下,我当即便秘密地加封荀攸为我征西将军府长史,俸禄一千石
。并与荀攸约定,一旦我离开京师赴长安上任,他便立即辞官跟随我走。这一刻,我对我
的野心再无掩饰。
既然已经确定彼此之间的主从关系,荀攸也立即便投入到他现在扮演的角色中来,当
即就在厅中为我出谋画策起来,他建议我在京城中一定要注意保持低姿态,特别是在面对
张让他们一伙和何进他们一伙时。同时要暗中拉拢一些可用的人才。说到人才两个字的时
候,荀攸叹了口气,我连忙追问他为何叹气,于是荀攸立即便倒出一大堆牢骚来。
本朝的人才选举,是通过地方官员的举荐来实行的,所谓的举孝廉、举茂才,指的便
是这种选才制度,荀攸对这种可笑的人才选举制度十分反感,他认为这种制度是相当不合
理不公平的。因为这种制度使人才的晋升途径完全控制在地方官的手里,一旦一个地方官
员心生贪念,只认钱财不认才能,那么这个官员管理的地方,便一定会有很多有真才实学
的人才因为地方官的无能而被埋没,而许多家里有钱、肚中无货的蠢材,便可通过贿赂地
方官而平步青云。这样一来,等这批蠢材当了官后,便又会为害一方,继续埋没有用之才
,推荐无用的蠢材。正是由于这种弊端的存在,民间很多有才能的人士,便不得不多方设
法,通过别的途径获得晋升——或者拜在某个名气很大的大儒门下,通过同辈间的清谈以
扩大自己的名气,等待朝廷中真正识才的官员征辟;或者依附在某个门阀世家下面,通过
为阀主出谋画策获得阀主的赏识,从而被阀主推荐;或者干脆看破世情,隐居泉林、孤芳
自赏了事。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大汉才子们的一大悲哀。
荀攸就是属于那种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过他比别的人要幸运得太多,因为他本来就是
出身于门阀世家,荀家历代都有人做过大官,或在朝中,或在地方,这些做官的荀家长辈
,对自己门阀中的子弟自然会多加照顾,时不时便将自己的后辈子弟向别人推荐介绍,所
以荀攸、荀或等人才能年纪轻轻就名闻海内,成为‘名士’。但即便是这样,荀攸仍然对
这种落后的人才推荐制度深恶痛绝。十分同情那些有真才实学却不能被朝廷录用的人。所
以他曾想过很多的办法,希望能改变这种状况,但至今为止,他也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切实
可行的办法,因此只能在熟人好友面前发发牢骚,聊以泄愤罢了。
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因为从三皇五帝至今,这种人才推荐制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了,早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制,我想即使是有办法改善,也不是短期就能改变过来的,何况
我们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看来这事情,只好等刘章回来再问他了。反正他是神仙之后,
什么都知道的。
有了熟悉各项公务的手下,我办起事来就轻松多了,而且多了个聪明人帮你,那种踏
实感实在是爽,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自从荀攸认了我为主公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严肃起来
。我想和他开开玩笑,他就提醒我要注意将军的威仪,真是‘不解风情’,看来我有必要
将他交给刘章帮我培训几个月才行。
另外,我还从荀攸口中知道了一件事——这次在朝中帮我忙的人,果然是张让和赵忠
两人。荀攸在京师呆得较久,告知了我这个情报之后便条分缕析地帮我分析了一下朝中各
派的争斗情况。
原来那张让一党和何进一党的争斗现在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何进仗着现在大
权在握,公然在公共场合骂张让等人没一个好鸟,还暴露出了要杀张让他们的动机。可是
张让他们也不是好惹的,虽然不敢公然和何进硬碰,但也在暗中培植可与何进分庭抗礼的
势力,他们最先挑中的是皇甫嵩和朱儁,但皇甫嵩是皇甫规的侄子,皇甫规又是被张让他
们害死的,皇甫嵩对张让他们一帮人恨之入骨,还怎么会听他们摆布,张让借故向皇甫嵩
要钱,明着是贪财,其实也存着试探皇甫嵩的意思。朱儁在颖川时受过皇甫嵩的救命之恩
,后来皇甫嵩又将破颖川黄巾的大功让给了朱儁,所以朱儁现在对皇甫嵩是感激不尽,两
个人基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至于那个卢值是出了名的痛恨宦官,所以张让根本没有考虑
他,结果卢值就第一个倒了血霉。
张让他们在皇甫嵩和朱儁那里碰了壁回来,知道朱儁和皇甫嵩不可能为他们所用,便
只好忍痛将他们放弃,将目光转投向了官位比朱儁他们低得多的我和曹操。曹操一向和宦
官们走得近,他爹爹曹嵩又是中常侍曹腾的干儿子,所以本来曹操是最好的培养对象,可
是曹操在出任洛阳北部尉时,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把小黄门蹇硕的叔叔给活生生打死了
。后来蹇硕渐渐得到刘宏的宠信,蹇硕不愿杀叔仇人曹操坐大,便暗地里从中作梗,结果
曹操便被匆匆封了个济南相了事。曹操一去,四个侯选人中只剩我一个了,张让他们没有
办法,只好选择了基础最差的我,起先他们不是很了解我,还不是很落力帮我,认为我成
不了气候。可后来见我十分乖觉,便认为我可以大大利用一番,于是便有了我后来的升官
蹦级跳。又为了防止皇甫嵩回京后和何进他们连成一气,还故意请皇上加封皇甫嵩为翼州
刺史,希望将皇甫嵩外放,隔开他和何进之间的距离。张让他们为了战胜何进的外戚党,
可谓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了。他们打的这算盘本来满活络的,可是京城里也不是真个完
全由他们说了算,这事情慢慢地被何进觉察到了,于是也有样学样地来了个釜底抽薪,请
皇上加封我为雍州刺史,其意十分明显——你张让既然能将皇甫嵩支开,我何进难道就不
能将那个刘云支开吗?
他们这样斗来斗去,得便宜的自然是我,荀攸将这个情况慢慢为我分析完后,再一次
强调要我务必以低姿态撑过在洛阳的这段时间,好生在两党相争的这个夹缝内周旋。我自
然连忙虚心接受他这宝贵的意见。但是我的心里,却老是觉得不怎么塌实——以张让和赵
忠他们那种惟利是图的性格,绝对不会有‘施恩不望报’这种事出现,可是直到现在,除
了左丰在下曲阳宣诏时略微向我透露过一些信息之外,张让他们都没有派人来明白向我示
过恩。他们就这样放心我一定会听他们摆布?当然不会,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们手里
已经抓住我的什么把柄了,可以随时致我于死地,所以不怕我不听话。
至于何进那边,我想也不会像荀攸说的那么简单。我现在成了朝中手掌重兵的新贵,
像我这样一个人物,自然也应是何进一派极力争取的对象,他不可能还没有试探过我,就
将我往死里打压,皇甫嵩和朱儁的为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对宦官和外戚都没有什么
好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忠臣,只要张让他们不将他逼急了,皇甫嵩和朱儁是不会轻易和
何进同流合污的。何进一旦知道联合皇甫嵩和朱儁无效,便会将极力拉拢的目标转向我,
这样一来,我便又可以趁机混水摸鱼了。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张让他们握住了
我的什么把柄,仔细回想起来,我除了杀过几名羽林郎禁军卫士,当过几年不光彩的盗墓
贼,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唉呦不好!张让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我曾当过几年盗墓贼,并掌握
了有力的证据,才会这么有持无恐,不怕我耍花样。要知道盗墓可是重罪一条,只要他们
将这事捅到刘宏那里,我不死也要掉层皮。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出卖我的?这家伙一定
是不想在盗墓界混下去了。王季、魏达和张辽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别的
同行出卖了我,唉,都是名声累人,当年要不是很多盗墓同行都知道盗墓界有我刘云这号
人物,今天也不会留下这么个把柄让张让他们来抓了。
思前想后,我都办法将这一笔帐给抹杀,看来暂时只好听张让他们的了,等到老子出
镇长安,我们再慢慢玩,我就不信斗不过这几只阉狗。
第二天上完早朝,张让他们终于按耐不住了,散朝后小黄门虔舒找到我,说是张大人
请我过府一聚,我自然连忙答应,不及回府,便立即匆匆赶了过去。
张让的府邸位于长秋宫外,大长秋这个官职,是秦朝时设立的,不过在秦朝的时候不
叫‘大长秋’,而叫‘将行’,到汉朝时才改叫‘大长秋’的,主要是作为皇后的宫官,
职掌奉宣皇后诰命,引见、给赐宗室外戚以及充当皇后出行随行,通常由宦官执掌,权威
很大,相当于皇后的代言人,是属于那种两千石的高官——也就是宦官中的最高职位。张
让挑这么个和内宫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作为居所,是有其深意的。因为皇帝刘宏在张让他
们的刻意从恿下,最近几年养成了个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欢把自己扮做洛阳市集上那种摆
地摊的商人,不过他的商品很怪就是了,是汉朝文武百官的官职。为了好玩,刘宏便要宫
中的妃子都来向他购买这种奇怪的‘商品’,那些妃子也是些玲珑人物,为了讨刘宏的欢
心,自然赶来奏趣,不但如此,还故意和刘宏讨价还价,弄得皇宫西园中跟个闹市没什么
两样。这样一来,张让他们自然大发利市,许多家里钱多得发霉的富翁为了弄个官做,都
纷纷来找张让帮忙,希望通过张让要那些妃子在西园帮他们买官。如此奇事,古往今来恐
怕也只有刘宏这个‘绝人’才能搞得这么有声有色。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的存在,所以张让
的府门前几乎天天都门庭若市,前来送礼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我在虔舒的带领下来到张府
外面的时候,张府门前已经停靠了许多马车,还有很多送礼的‘礼客’顶着寒风大雪缩手缩脚地站
谀抢铮却湃玫慕蛹
我叫许褚领着十来个侍卫在府门外等我,然后便跟在虔舒身后朝张府走去。毕竟不愧
是张让的府邸,就是比我那破征西将军府气派多了,单是府门前那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
,摆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迫人气势,更不用说那府门上高高挂着的‘张侯府’金
字牌匾了。我和虔舒走上白玉石铺成的台阶的时候,一个前来送礼的‘礼客’正连滚带爬
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手拿皮鞭、横眉竖目的家伙,口中还在叱骂不休:“回去告诉
你主子,叫他知情识趣一点,就这么个破玩意还想劳动我家张侯去帮他说话,他未免将自
己看得太......”骂到这里,想是已经发现了我和虔舒,连忙闭嘴,不再理会先前那位‘
礼客,迎了出来。
我刚下朝,现在身上还是穿着一身代表身份的将军朝服,这人既然在张府当差,眼光
自然是有些的,何况这人还认识虔舒,所以他的脸色也立刻便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刚才还
一副横眉竖目的样子,现在已经是笑脸开花了:“唉呦,是什么风把虔公公您给吹来了,
不知这位将军是......?”
“本朝新迁征西将军刘敬德刘大人!张财,你的威风不小啊!”虔舒笑道。
那张财脸色变了变,接着尴尬地笑了一下,点头哈腰地道:“虔公公您说笑了,啊,
将军快请进,刚才我家侯爷还在念叨将军怎么还没到呢。”
虔舒也笑了一下,回身道:“将军请!”
我也朝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客气了一下,便朝里面走去。
张让府里,真不啻于帝王庭园——庭院里各种奇花异草遍布,现在虽是冬季,可还是
有许多不知名的青草和梅花开放,其间假山曲池,亭榭回廊,还有花园里几只在雪地上到
处蹦嗒的麋鹿,无一不显示出这里与众不同的繁庶与富贵。外府和内府之间,是一条极长
极高、用玉石砌成的照壁,在高耸的松柏掩映之下,一些枯腾像网筛般覆盖在其上,可以
想见,一旦春天来临,这里一定是一片绿意怏然的景色。经过内府回廊时,我发现池塘之
水的表面虽然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但在薄冰中间,竟然有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刺破薄冰,迎
着漫天而下的大雪吞吐摇摆,绿意昂昂,让人看得心下大畅——与这里相比起来,皇甫嵩
和朱儁的车骑将军府只能说是勉强可以住人,而我那将军府则只能勉强拿去当茅坑。
就在我大饱眼福,看得心理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虔舒回过头来对我说:“后堂到了
!”
然后,我就看见了张让!
本书转载于西陆论坛,如侵犯了您的版权请给我来信,以便及时更正—正文 第十二章
小气的张让
正文 第十二章 小气的张让
张让四十多岁年纪,长得很高大,身高只怕不下八尺,浓浓如墨的眉毛,锋利若刀的
眼神,直挺似笔的鼻子,厚薄适度的嘴唇——说到卖相,他应该算是极佳的。如果不是因
为作为男人最重要的部位他已经失去,我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可惜,
就是由于失去了这最重要的一点,这本来满好的一切让人看上去就有些失调了。
我见到张让的时候,他正懒洋洋地躺在锦榻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正在帮他锤腿的
锤腿、揉肩的揉肩、磨指甲的磨指甲,将张让伺候得像个帝王一样。见到我来,张让也丝
毫没有起身见客的意思。说到官位,我其实是要比张让高得多的,张让虽然被刘宏封之为
列侯,呼之为‘阿父’,但其正职也不过就是一个负责掌侍左右、顾问应对的千石宦官罢
了,他之所以敢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摆谱,所持者一不过有刘宏为他撑腰,二不过是抓到
了我的把柄。或者,他这也是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试探我是否肯向他低头。荀攸昨日言
犹在耳,我自然不会因小不忍而乱大谋。于是满脸带笑地上前,双膝着地,拜了一拜道:
“末将刘云,见过侯爷,听说侯爷为刘云升迁之事在皇上面前耗尽心力,刘云在此多谢侯
爷提拔之恩。”说完又向他拜了一拜。
一阵刺耳到了极点的笑声突然从卧榻上传来,听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时候,张
让正身坐起,挥手斥退了那几个侍女,然后走下卧榻,亲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连忙
顺势站起。
“小舒每次出外宣诏回来,便对你赞不绝口,本侯原本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你果
然是一表人才,没有令本侯失望,你既然猜到是本侯在皇上面前为你说话,说明你是一个
聪明人,而本侯是最喜欢聪明人的了,你确实值得本侯为你花那么大的力气!恩,很好!
很好!”张让尖细的声音在我耳畔不断传来,继续考验着我的承受能力。我忙装作一副感
激莫名的样子信誓旦旦地道:“侯爷如此看得起我刘云,云虽肝脑涂地,也难报侯爷大恩
于万一,今后侯爷但有所命,云莫敢不从!”
“好!好!刘将军这话本侯爱听,不过,刘将军啊,本侯还要提醒你一下,不要说的
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哦!”
“末将不敢,末将对侯爷之心,惟天可表,日月可鉴,绝不敢口是心非!”我老实地
回答道。
“嘻嘻,好!刘将军这样说,本侯就放心了。”顿了一下,张让又好像漫不经心地问
道:“本侯听说刘将军是汝南郾城人,但为什么在长安户籍薄上的记录却是弘农栾川人呢
?”
我心中暗惊,不知张让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而我也不知张让到底掌握了我多少底
细,万一回答错误,那就得不偿失了,望了笑嘻嘻的张让一眼,我低头含糊其词地道:“
那是因为我父母是汝南郾城人,而将我抚养长大的叔叔却是弘农栾川人的缘故,所以,我
在长安户籍薄上的记录就成了弘农栾川了。”
“哦,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将军其实应是汝南郾城人才对,不知那位抚养将军长
大的叔叔可还安在?若在,本侯亦当安排他一场富贵。”张让又问道。
“多谢侯爷垂爱,可惜我那叔叔命苦,在我十一岁时便故去了!”想到王剑叔叔因为
替我出去调查身世而死于非命,我心中一痛,鼻子登是又有些发酸。
“哦,那真是不幸,将军请节哀。不知将军可认识一位叫王腾的人?”
我心中猛地一震,终于确定是谁出卖我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让提到的这位王腾
。说起这王腾,我原是认识的,他是王季的同祖兄长,王季去邺城卖皮毛,一时忙不过来
便要他家乡的亲友去帮忙,王腾便是王季那些亲友中的领头人。光和元年,也就是六年前
,我和魏达来京师见过我岳父后,曾顺道到过邺城,在邺城见过这位王腾一面,他留给我
的印象是一个精明厉害的商人,处事也相当稳重。王季的盗墓贼身份虽然隐秘,但对一些
自己人却没有刻意隐瞒,这王腾既然是个精明人物,自然可以从我和王季的关系上猜得出
我也是一个盗墓贼。只是这王腾为什么会出卖我,那就暂时不得而知了,张让在这个节骨
眼上突然向我提起王腾,自然是想提醒我:你刘云给本侯乖乖的,不要耍什么阳奉阴违的
花样,你的底细本侯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略定,我原本担心是以前的同行告密,现在既然知道了出卖我的人
,那就好办了,因为事隔多年,张让应该没那么大本事搞到物证,如果仅仅只有王腾这个
人证的话,那么只要王腾一死,他就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我的了。不过,戏要做就做全套,
于是我假装认真地想了想,才装做终于想起的样子道:“王腾?侯爷,我记得我有个朋友
叫王季,他的哥哥就叫王腾,在邺城做皮毛生意。侯爷说的是不是这个人?”
张让眼中的戏谑之色一闪而过,点头道:“正是这个王腾,他和赵大人在邺城别宅的
管家赵福很熟。将军的记性可真好,连多年未见面的朋友的哥哥都记得。”
我笑道:“侯爷过奖了,我这人别的强处没有,就是记性比一般人要好点。”
张让也尖笑道:“将军过谦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东西了,只要将军心里有数就行
,将军是聪明人,现在应该猜到本侯提拔你上来的用意了吧?”
我立即回答道:“如果末将没有猜错的话,我想是因为何大将军的缘故吧,我听说此
人现在仗着圣上的信任,越来越嚣张跋扈,根本不怎么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嘻嘻,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既然你已经猜到本侯的用意,那本侯现在就有
件事情要你帮我去办!”
“侯爷请吩咐!”
“何进这个人,是依靠裙带关系才爬上大将军位置的,不像皇甫嵩和你,靠的是真本
事一刀一枪地拼上来的,所以他最怕别人在这方面说他的闲话,总想着怎样立些功劳封别
人的嘴巴。朝中一些心怀不轨的逆臣贼子,便趁机挑唆他和我们作对,这个蠢材居然也想
借机扳倒我们好独揽大权,偏偏三公九卿中还有人在帮他,所以,我要你假意接近他,尽
量获得他的信任,好帮我们在暗中办事。”
张让这话听得我心中一喜,这样一来,我以后的行动就会自由多了,但我知道要是立
刻答应一定会让张让起疑心的,便迟疑地道:“何进好象已经知道我是侯爷提拔上来的,
只怕他不会轻易相信我!”
张让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皇甫嵩昨日一回京,便进宫奏请圣上减免翼州一年
赋税,圣上虽然表面同意,但心里其实是很不痛快的,所以责令皇甫嵩三日之后离京去翼
州赴任,便是怕皇甫嵩再仗着功劳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来。皇甫嵩一去,何进自然会重视
朱儁和你,可是朱儁这人胆小怕事,一向惟皇甫嵩马首是瞻,皇甫嵩都走了,我再给朱儁
施加点压力,朱儁自然也会找借口离京,所以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取得何进的信任,
等会我便安排一场戏和你演。”说到这里,张让将脑袋凑了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等
会你我故意弄得好象不欢而散,明天我会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当然你不用担心,即使何
进明天不借机向你示恩,赵忠也会暗中阻止的,你绝对不会被削职,这样的话,你便可以
趁机靠拢何进,你是聪明人,其中的方寸要如何把握,不会要我再教你了吧。”
张让身上不知道撮了什么香粉,他将头凑过来的时候那股怪味便一个劲往我鼻子里钻
,闻得我差点作呕,我又不好在脸上表示出什么不适来,只好蹦直了身子强忍,张让说完
,我连忙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大赞张让‘妙计’。
接下来,由张让一手导演并由他和我主演的戏便开场了,先是张让突然大骂我不识抬
举,接着我便神情愤慨地离开张府后堂,朝前堂走去。接着就是张府的下人听到张让在后
堂大发脾气。这第一场戏码演到这里本来应该差不多了,但偏偏有个跑龙套的不知死活—
—就是先前我进张府时见到的那个张财,他竟然为了讨好张让追出府来对我出言不逊,就
差没拿鞭子打我了,这本来不是张让安排的,但张财既然这么配合,我自然不会令他失望
,便朝早就怒目圆睁的许褚使了个眼色,许褚得到我的允许,哪还会客气?冲上前去三拳
便打得那张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这一幕自然被那些前来送礼的人看见了,登时便炸开了
锅——在这洛阳城中,敢如此公然不给张让面子的,我刘云算是第一个。
等我回到自己住处不久,荀攸便第一个气急败坏地匆匆而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主公,您怎的如此不智?”
我在心里暗暗好笑,便开玩笑地道:“那张让实在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说
着说着,我竟然笑出声来。
荀攸这时自然知道不对了,便问道:“主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这才附耳低声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荀攸,荀攸听完,哭笑不得,望着我苦笑道
:“主公,这下那许褚恐怕要性命不保。”
荀攸这句话说得我悚然一惊,是啊,我怎么会这么蠢?张让为了假戏真做,虽不至于
真个害我,但许褚打了他的下人,若是不拿去当替死鬼,那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我和
张让在做戏。还怎么去获得何进的信任?我头上冷汗津津而下,望着荀攸问道:“公达,
是我错了!你可有什么计策救许褚一命?”
荀攸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诧异,因为我居然向他说‘是我错了’这
样的话,这句话对他来说是极具震撼力的。几乎每一位身居高位者,都是些死要面子的顽
固,为了自己的面子,即使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当面承认,而是干脆一错再错死撑
下去。不过这一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奇怪的,我早就被刘章训练出来了。我想荀攸要是
被刘章训练三个月,就不会这样惊奇了。
“这事恐怕有些麻烦,皇上对张让极为宠信,就算不会降主公的职,也一定会将许褚
斩首。要想保许褚一命,除非三公何进他们求情,可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又怎么会去为
主公的一个护卫求情?即使他们肯,许褚也不会安然无事,被发配边疆或者关进大牢等死
几乎已成定局。”荀攸低声道。
我颓然坐回座位,望着厅外的白雪呆呆出神,没想到一个思虑不周,就要害了一位忠
心耿耿的兄弟。这京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将军!侍御史王允王大人求见!”厅外一个侍卫禀报道。我精神一振,站起身来道
:“快快有请!”
不一会,王允便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一看见我便笑道:“敬德,没想到你一来京师
还不足两天,便做了一件如此大快人心的事,子师佩服!”
“子师公说哪里话来,我现在正为了这事情发愁呢!”我苦笑着将王允引进厅来,荀
攸为了避嫌,早在侍卫禀报时便躲到内堂去了,现在厅中就我和王允两人。
王允望了我一眼,笑道:“这事情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现在黄巾虽平
,但天下盗贼仍众,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那张让虽然跋扈,却也不一定能拿你怎么样,顶
多就是降你的职。”
“降职到没什么,我担心我那兄弟,可能就要性命不保了。”我颓然道。
“可是那一拳打晕张家奴才的壮士?敬德可以将他叫来让我见见吗?”王允道。
“有何不可!”我答应一声,便叫侍卫去唤许褚来见。
过了一会,许褚大踏步走了进来,见了我抱拳一礼道:“四哥,你叫我?”
我点了点头,道:“王允大人要见见你,唉,兄弟,是我害了你啊。”
许褚转身朝王允拱了拱手,道:“征西将军府护军司马许褚见过王大人。”说完又转
身问我道:“四哥,你怎么就害我了?”
我叹了口气道:“今天你打的那个人,是打不得的。”
“怎么打不得了?他辱骂四哥,出言不逊,可惜俺没多加一拳打死了他。”许褚哼嗤
哼嗤地道。
“唉,我跟你说,那家伙是张府的人,张让是谁你应该知道吧,他要找回面子,一定
会到皇上那里去告状的,现在皇上对他言听计丛,我们都要倒霉了。”我解释道。
许褚‘哦’了一声,站到我旁边,不吭声了。王允这时才道:“真是一员猛将,古之
朱亥亦不过如此,真是可惜了!”
我听得心中不禁有气:他妈的,还以为你要见我兄弟,是帮我想办法呢,‘真是可惜
了’,这是什么狗屁话?我......
“这次我来,是帮人来做说客的。”王允‘可惜’完,继续道。
“恩!?”我回过头去,望了王允一眼,见他一脸诡笑,不禁好奇道:“子师公竟然
肯为人做说客,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王允笑道:“阉党祸国,由来已久,秦有赵高,今有张让,秦因赵高假诏历两代而亡
,今因张让蒙蔽圣听而使朝政大乱,这其中的诸般害处,我也不必细述,敬德久阅圣贤之
书,想必比我要更加清楚才是。子师非为某人而做说客,实为我大汉四百年天下做说客耳
!”
我心中冷笑,大汉朝走到今日,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一个政权若是连根都已经
彻底腐朽,又岂是杀一两个阉宦奸臣就能挽救的?这当中的道理,早在一年前刘章给我分
析天下大势的时候,我就认识得非常清楚了,也坚定了我执干戚以济天下的决心。这王允
道理说得冠冕堂皇,目的也十分明显,就是希望我和张让他们对着干,至不济也希望我不
要和张让他们连成一气,可是你既然为人家做说客,总得有点实际表示才行啊,若连一点
甜头都不给我,那不是太没有诚意了吗?不过王允昔日多少对我有些恩惠,我不能不卖他
一个面子,假装考虑了一会,便道:“子师公,您是忠心为国的大汉良臣,敬德早就敬服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刘云一向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自会对他更好,谁要是对我
不怀好意,说不得,豁出我这条命也会和他拼到底。我和张让他们本来就没多少牵扯,虽
然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升迁和张让他们脱不开干系,但明眼人也应该看得出来,张让他们
这样做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更何况我这次和张让撕破了脸皮,张让固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子师公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张让他们搅到一起去的。”
“敬德果然深明大义,如此,子师便放心了,实不相瞒,这次要我来做说客的不是别
人,乃是司徒袁隗袁大人和司空张温张大人。今天敬德和张让反目之事,相信现在已经传
遍京师,我这就去袁大人和张大人那里回话,请他们明天为敬德辩护,那张让就是再受圣
上恩宠,有袁大人和张大人为敬德说项,张让也应该不能拿你怎么样。”王允说完,丝毫
不做停留,满脸喜色地告辞走了。
王允刚走,荀攸便从后堂走了出来道:“主公,我已思得一计,可保许司马性命。”
我正在考虑是否先叫许褚一走了之,听到荀攸的话,登时大喜,连忙追问道:“计将
安出?”
荀攸道:“明日主公上朝时,不管圣上要如何处置许司马,主公只管将一切责任尽数
拉到自己身上便是,如此一来,圣上必不会将许司马斩首,最多责备一下主公御下不严,
将许司马关押起来了事。等过些日子这事稍稍平息,主公再以天下承平、黄巾贼灭为借口
趁机奏请圣上大赫天下,圣上必定应允,这样的话,许司马便可以放出来了。”
“此计大妙,张让现在还需倚重于我,必不会在这事上纠缠不清,只是这样一来,可
要委屈五弟一段时日了。”我喜道。这荀攸果然名不虚传,才这么一会工夫,就想出了这
么一条妙计。
“四哥,俺坐几天牢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咱再将这场子找回来就是!”许褚道。
我点了点头,对荀攸感激地道:“公达,这次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可就要后悔一辈子
了。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搞到的,无有不允。”
荀攸望了我一眼,有些激动地道:“为主公谋,本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又怎能奢
求主公赏赐。我辈庸才,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遇到一位明主,能一展胸
中抱负。主公信任公达,能用公达之计,这便是对公达最好的赏赐了。”
我望着荀攸良久,心中感慨,半晌方道:“公达当世奇才,我敬德何其幸也,竟能得
公达相助,我有公达,往后无忧了!”
“天下像公达这样的人,多如牛毛,比公达厉害得多的,也不在少数。但像主公这样
胸藏天地、果敢明决的雄才,却如凤毛麟角,公达今生能遇到主公并蒙主公不弃,应该庆
幸的人,其实是我公达才对啊!”荀攸也感慨地道。
“好了,我们也不用各自拍对方的马屁了,公达你既然不要什么赏赐,那我便送你一
样你绝对拒绝不了的礼物,你稍待我一下,我这就为你取来。”说完,我也不待荀攸回话
,便朝书房走去。在书囊中拿出那份昔年盗墓所得的《持节论》残简,便兴冲冲又走了回
来。
荀攸其实对我所说的‘绝对拒绝不了的礼物’也很好奇,待我将《持节论》交到他手
中的时候,他才看了两行,便连手都开始发颤起来。对一个遍览群书、爱书如命的读书人
来说,这篇残简绝对称得上无价之宝,也难怪荀攸会激动成这样了。他将那残简小心翼翼
地收在怀里,然后对我跪下道:“多谢主公!”
我哈哈大笑,不等他真个跪下,便将他扶了起来,说道:“这篇东西落到我手里,可
谓明珠蒙尘,今日为他找到真正的主人,我也很高兴。”
荀攸的‘书生意气功’虽然深厚,但这种功夫偏重修炼心性意志,对武功搏击却无大
用,他被我双手扶住,试了几下见跪不下,只好放弃,哽咽道:“主公如此厚礼相赠,公
达......公达......”
我打断他的话头道:“我刚才说过,我这不过是为明珠找一个主人罢了,你若有心,
好好研看完后,便多抄录几份,择一二好友相赠,免得再让瑰宝失传。”
“公达遵命!”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刘宏果然问起我‘纵容手下殴打张府下人’之事,我
连忙跪下谢罪,自承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许褚不过是听令行事,请圣上开恩,饶过许褚
,并重重责罚我。这一着果然大大出人意料之外,满朝文武都想不通我为什么要为了保全
一个手下将罪责全弄到自己身上来,这不是在自讨苦吃吗?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个部下而
保全自己,是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刘宏,也被我的话搞糊涂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
下决定。我虽然不知道张让和赵忠曾跟刘宏说过些什么,但也可以猜到一部分,那就是张
让先去告状,刘宏自然大怒,要降我的职,于是赵忠便劝谏说降我的职不妥,还是杀了那
打人的许褚算了。本来这一切都商量得好好的了,只要照着唱本唱下去就是,但出乎他们
意料的是,我竟然不识好歹将‘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让刘宏一时间好生为难——人家
刘云都说了,这一切是他指使的,许褚不过是听令行事,不可能将过错全归于那许褚,要
是降刘云的职吧,为了一点小事就降有功之臣的职,好象不妥,但不降他的职吧,张让的
面子又讨不回来,唉,难啊!
不过这个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打破了,居然是皇甫嵩第一个开的口:“
启禀圣上,臣有话要奏!”
“爱卿请讲!”
“臣曾听人说,昨天刘将军拜访张大人时,因为意见不合而和张大人有言语争执,刘
将军遂告辞而出,不料张大人府中的下人张财因为听到主人和刘将军争吵,所以追刘将军
至张府外,并出言辱骂刘将军,这事张府外面很多人都曾听见看见,按本朝律法,当众辱
骂朝廷大员,当处以掌嘴拔舌之刑,情节严重者,当斩!这张财身为张府下人多年,深明
朝廷律法,却还是知法犯法,罪不可赦,刘将军为正肃朝廷纲纪,体罚了那张财一下,乃
是出于对朝廷的忠心。所以,臣以为刘将军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请圣上明察!”皇甫嵩
说完,斜眼望了我一下,微微一笑,退了回去。
有皇甫嵩带头,别的人胆子便壮多了,很多想看张让笑话的大臣纷纷出来为我说情,
指责那个张财胆大妄为,居然敢当众辱骂朝廷二品大员,实在该死。刘宏本来还在为有人
出来替他解围而高兴,可是后来却越听越不对,本来是想为张让找回面子的,这下倒好,
反而是张让成了御下不严的那个人了。
我听得心中好不快慰,至今为止,为我说好话的除了左右车骑将军,三公之中已有两
个,九卿之中占了四位,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哪一个人的发言刘宏都不得
不考虑一下,刘宏虽然昏庸,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好一意孤行,违背众意。最后只好含
糊其词地将这事暂时带过,说以后再议。
退朝之后,我特意追上皇甫嵩,向他表示谢意,皇甫嵩却含笑道:“刘老弟,当日在
东郡时若不是你拼死将卜巳杀退,皇甫嵩早就没命了,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
在意。”
“怎么能够不在意呢,将军一言,保全了我兄弟性命,刘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以后
将军有事,只要托人稍个信来,我刘云绝不会使将军失望!”我道。
皇甫嵩望着我笑了笑,道:“刘老弟既然这样说,我皇甫嵩承你的情便是。张让今天
吃了个暗亏,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这事恐怕还没有完,今后你可要小心了,明天我就要
出发去翼州上任,不能再帮你说话,你可要多多保重啊。”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片刻之后,马车已经弛到一条十字街口,车骑将军府和征西
将军府一在南,一在北,我向皇甫嵩告辞一声,下车而去。
回到家里,荀攸已经在那里等了,见我回去,忙问道:“主公,怎么样了?”
我心情愉快之下,学着刘章的招牌动作举起右手,叉开右手食、中二指,表示一切顺
利。荀攸瞧得莫名其妙,全然不知我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一脸疑惑,我这才醒起荀攸根
本就不懂这个‘刘章手语’的意思,连忙道:“一切比预想的还要好,现在许褚连牢也不
用坐了。”说了这句,又将刚才在朝上的情况详细向他说了一遍。
荀攸听我说完,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喜色,这个表情使我有些奇怪,照说现在朝中有这
么多人帮我说话,他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怎么反而一副就要大祸临头的霉像?我心中奇怪
,口中便问了出来:“怎么了?公达,有什么不妥吗?”
荀攸抬头看了我一眼,叹气道:“主公,您太乐观了,像张让这种人,是根本不能用
常理去忖度他们的,这种人心理极易反复,疑心病特重。今日主公在朝中为众多大臣所看
重,让张让公然吃了个大亏,您想一下,他心里会怎么想?他对主公的信任,完全建立在
主公假意对他的顺从和乖巧上,一旦他觉得主公有失去控制的可能,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
您毁掉,免得让他在朝中又多出一个对手。这样一来,主公便危险了。”
我听得一愣,是啊,像张让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死阉狗,身上少了个重要零件,心理
严重变态自然一点也不奇怪。今日我这样受朝中重臣们的看重,特别是皇甫嵩竟然这样挺
我,大出张让意料,张让心理一定不舒服,以他多疑的性格,定会认为我有可能脱离他的
控制。他们这些阉人和外戚之争,现在还并没有激烈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白热化程度,
狠狠心将我除掉,以后还有机会再培养一个比我靠得住的人出来。而张让欲致我于死命,
只需要在刘宏面前添油加醋的将我是盗墓贼一事捅出来就是,现在王腾我还不知道他在哪
里,根本无法灭口,以刘宏对张让的宠信,自然是信张让不信我的了。不行,我得马上去
将张让稳住才行,只有将张让稳住了,我的生命才能多一分保障。
想到这里,我回身便走,荀攸看见,不禁道:“主公,您这是?”
我头也不回地道:“公达,你的话我越想越有道理,我现在就去张让那探探口风,想
法稳住他再说。”他妈的,这鬼京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才来这里两天,我就有点心力交
淬的感觉了,比跟黄巾军干架还累。
等我换过衣服秘密赶到张让府前的时候,已经是未牌时分了,与昨天比起来,今天张
府前的车马人迹明显要少了很多,我将张让昨天给我的‘可以自由出入张府’的腰牌拿在
手上,趁人不注意,便径直往张府里面走去。两个张府的下人见了我连忙出来阻挡,我将
那腰牌一亮,那两个下人神色一愣,登时便乖觉多了。我也不理会他们,毫不停留地往里
面走去。
在内堂见到张让的时候,张让大吃了一惊,想不到我在这时候找上门来,连忙屏退左
右,我不待张让开口发难,便跪下道:“侯爷,刘云特来向您请罪!”
张让一声冷笑,尖声道:“刘将军今天好大的威风,竟然能让满朝文武为你作保,你
现在是维护朝纲的大功臣,又何罪之有?”
我心中大骂:张让你这死阉狗,心眼竟然真的这样小,这鬼主意本来是你自己想出来
的,你不怪你自己管教不严,却将责任揽到我身上,现在你才不过失了一点面子,便这样
对我怀恨在心,以后要是真吃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亏,还不立刻把我整死?他娘的,早晚有
一天,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心里这样骂,我口中越发恭敬道:“侯爷明察,今日在朝上
,末将本想配合侯爷演好这出戏,不想皇甫嵩念着我昔日破黄巾时曾救过他一命的恩惠,
竟然多事出来替我说话,以致有损到侯爷金面,末将罪该万死!”
“哼,皇甫嵩出来替你说话,早在我意料之中,你不要将过错推到皇甫嵩身上。我问
你,你今日本来只需要认个错,将责任推到你手下那个许褚身上,杀了他便什么事也没有
,皇上既不会降你的职,也可以替我保着面子,但你偏偏要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这不
是摆明了跟我作对吗?你就不怕我将那个王腾引见给皇上?”
我心中大恨,这阉狗,果然使这招来逼我,幸亏老子有个荀攸帮忙,要不然这次真不
好收场。心中虽恨,却也全无办法,我只好尽力装做诚惶诚恐地道:“侯爷请息怒,末将
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讲!”
“侯爷不知,那许褚虽是我的手下,却也是我的结拜兄弟,况且他数次救过末将性命
,是末将的得力帮手,这次若因此被杀,非寒了我那帮手下的心不可,到时候,我手下无
可用之将,无可使之兵,就帮不上侯爷您多少忙了!”
张让听了,一阵哑然,过了一会他才道:“你们这些混江湖出身的,就知道讲什么义
气,依本侯看,莫说那许褚仅仅是你的结拜兄弟,就是亲兄弟,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
唉,你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你以后给本侯机灵点,别什么事都自做主张,知道吗?”
我连忙站起身来点头道:“多谢侯爷宽宏大量,末将感激不尽。”望了张让一眼,见
他满脸不愉之色仍在,心知他口中说算了,心里其实还是记着这件事的,以后一旦有机会
,定会暗中报复,在这个时候,我可不想张让时刻惦记着我,看来,仍只有委屈许褚一下
了,狠了狠心,我又道:“末将想到一条计策,不但可以挽回侯爷颜面,而且可以更快获
得何进他们的信任。”
张让眼睛一亮,问道:“哦?是什么计策?”
“我那手下打伤侯爷下人,本来罪该万死,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却不好杀他为侯
爷赔罪,明天皇甫嵩就要离开京师,不会再来多事,侯爷可以请皇上降罪,将许褚先关起
来,等过些日子再放出来就是,这样一来,侯爷的面子保住了,而何进他们也一定认为侯
爷和末将的仇怨越结越大,自然会对我少掉很多顾虑猜忌,我便可以更快取得何进他们的
信任了。”我将荀攸的计谋改了一下说了出来。
张让一听,果然大喜,脸上也眉花眼笑起来,说道:“刘将军智计过人,此计果然大
妙,恩,刘将军这样忠心,我会记在心里的。”
“侯爷过奖了,末将愚鲁,本来是想不出什么计策的,不过这两天受侯爷提点启发,
脑袋便灵光多了,能为侯爷办事,真是刘云的荣幸。”
“嘻嘻,刘将军可真会说话。你既然这样为我着想,我也不会亏待你。那许褚被关起
来后,你的将军府就少了一个好帮手,这样吧,过两天我推荐几个禁军虎豹骑的勇士充当
你的手下怎么样?”
我心中一懔,这张让真他妈的不是个好东西,你推荐几个禁军虎豹骑的勇士给我当手
下,这不是摆明了找人来监视我吗?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搞鬼?可是又不好明着推辞,脑筋
一转,我说道:“侯爷厚爱,末将感恩不尽,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会引起何进他们的疑心
吧?”
“说的也是,那这样吧,等明儿那许褚被关起来后,你便跟皇上说你将军府的掾属、
官骑等人手不够,恳请皇上让你到虎豹骑中去挑人,有我和赵忠为你暗中说项,皇上自会
应允,你是二品的将军,按规矩可以挑掾属令史三十人,鼓吹官骑二十人,不过你不要全
部都在虎豹骑中挑,你挑四十五个左右就行了,余下的几个名额,我会暗中安排我别院中
的门客到你那里报到的,保证不会让何进他们发现什么破绽。”
我知道推辞不过,便答应了。这样也好,让张让安排几个人在我身边,我的行动虽然
会受些限制,却也可以使张让对我放心一些,不会有事没事拉我的后腿。以后只要我行事
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以后你就全力去巴结何进他们一帮人,务必获得他们的信任,你有什么事情要报告
或者要我帮忙的,也不必亲自到我这里来了,只要告诉我安排给你的那几个门客就行了,
他们自会有办法告诉我的。”张让又叮嘱道。
我自然也只有答应的份,最后张让又说了一些要我注意的事情,便要我从张府后门离
开了。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张让稳住,暂时让他消失了对我的疑心,我的心情也变得轻快
些了,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荀攸已经离去了,他有职责在身,不可能长时间地呆在我府上
的,我也没在意。找到许褚,向他说了我的计划,许褚得知只需要坐几天牢,便满口答应
下来。
搞定这一切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陪着许褚练了一会功夫,天色便完全黑了,
晚餐的时候,荀攸又偷偷地过来询问消息,我将在张府的经过告诉了他,他仔细考虑了一
遍,也认为没有什么纰漏,便放心离去了。
一夜无话。
--
o Battle , and Victory !!! You are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of the b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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