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xm (日月明),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猛虎王朝》第三十二集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Mar 30 11:01:27 2005)
第一章
凯提南亚遭到了一群海上怪兽的袭击。
虽事先得到战神的提醒,但消息来得太迟,提前一两天时间,兵力根本来不及调度。城
内仅万余步兵,只能堪堪守卫四面城墙。
蛟龙军团海上舰队扫清水面,吞吐了将近十万部队在城外的沙滩上登陆。城池攻防专家
,詹鲁军团的亚农将军,率领他们在陆地上从三面包围凯提南亚。
从易卜拉辛那里,查理学会了使用拍砸吊锤直接自海面攻城,马上用于凯提南亚战役。
百余艘巨大的三桅帆舰上架起了两百多具大吊锤,仿佛恶魔伸出一支支又粗又长的巨臂,
手里握著大锤,疯狂地拍砸城墙海堤。
在水陆夹攻下,日升时舰队抵达,日落时城池也跟著陷落。
还有很多后续舰队,正运载著来自半岛的大军,在海面上飞速疾驰,赶来汇合……
在这个进攻方向上,丹西总计投入了二十六万兵力,其中猛虎军团十三万,詹鲁军团五
万,自由军团五万,熊族武士一万,胡玛轻骑一万,十字军团里留下的外籍雇佣军两万。
两盟半岛之战,出征的三十万猛虎军团只剩了十三万,十万詹鲁军团剩下五万。十字军
团则在完成任何后解散,遣返回国,丹西从中征募了两万战斗力不错且愿意效劳的人入伍
,作为外籍雇佣军使用。狄龙则比较敢于使用这种人员,总计招募了四万外籍雇佣军。
后期赶来的自由军团、熊族和胡玛纵队,因战事较少,故而编制比较完整。他们主要是
作为一种威慑力量存在,增强防御力量,并加重谈判砝码。
在战争中,猛虎自治领前后总计损失了二十二万正规军,尚不包括十字军团、半岛军团
、半岛民间义军的人员损失,倘若把这些都加总计入,其数字将高得惊人!
半岛军团没有参与对塞尔王国的战争。两盟半岛损失已非常惨重,无力派兵援助,只能
谨守国土。
诺豪军团长和邓肯副军团长收编了半岛义军,以海豚旗为帜,建立起一支约有十万人的
正规军团。帕巴特出任伊莎贝拉的经济顾问,实际掌握半岛东区的大权,一心一意地进行
内政建设,抚平战争创伤。
木棉镇,瘦猴贝叶和独臂威达率猛虎军团詹鲁驻部十万、山地军团十万,共二十万大军
飞渡剑鞘峡谷,从中路直接挺进塞尔平原!
这是一个塞尔人根本未曾想到的进攻方向,防备力量相当薄弱。由贝叶策划,威达统御
的这路大军,进展神速,一路势如破竹,塞尔守军望风披靡。
阿尔古率蛟龙军团河舰分部自北向南,查理率蛟龙军团海舰分部从北往南,横扫累斯顿
河水域。沿途塞尔王国的滨河地带,无论城市、港口、集镇、村庄,基本上都是应声而落
,组织不起什么像样的抵抗。
到了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塞尔方才如梦初醒,完全慌了手脚。
统治集团的愚行,导致中央走廊三大传统军事强国之一,经常处于领袖群伦或者坐二望
一地位的塞尔,陷入了被动挨打的绝境。
不是军事上的指挥失误,而完全是因为政治上的短视,断送了偌大的塞尔王国。
塞尔朝廷判断,丹西主导的神圣联盟部队正与沙漠帝国异教徒杀得天昏地暗,无论如何
也不可能在短期内结束战争,及时返回参战,他们可以趁机浑水摸鱼。另外,因本国军事
力量在猛虎自治领第一次卫国大战中受到严重削弱,不足以单独入侵由中央军团和自由民
驻守的中央郡。据此,他们才会上轲库里能的圈套,勾结呼兰发起战争。
基于以上错误判断,塞尔人挑起了战争,并把重心放在了中央军团和自由军团可越境杀
入的北部战线,与克鲁斯、乌丁统领的部队分庭抗礼,形成对攻之势。他们的如意算盘是
,塞尔加上呼兰以及其他走廊盟国的部队,完全可以摧毁主力部队不在本国领土而半岛征
战的猛虎自治领。灭掉这个身边的强敌后,作为首发阵容出场的塞尔,将在战利品瓜分中
获得最大的份额。呼兰人诚然值得警惕,但呼兰与自治领毕竟间隔遥远,轲库里能的能耐
再大,也不可能把猛虎自治领搬到呼兰旁边去,他们充其量多抢些钱财,土地却肯定大部
分归塞尔人所有。
然而,国际关系虽然复杂多变,但从根本上说只遵循利益至上原则,根本不会依从一厢
情愿、虚妄幻想、道德良知或宗教热忱,敌人转眼可以变为朋友,朋友随时可能反目成仇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呼兰人从幕后走上前台,从遥远的威慑背景变为现实的危害
力量时,中部大陆的各方力量迅速反应,重新分化组合。
丹西转瞬即与异教徒握手言和,回身就给塞尔人以毁灭性打击!
最可怕的是,塞尔人忘记了,轲库里能岂是替人火中取栗的主?!
错误的政治基础,必然导致失败的军事行动,即便将领再有才华,士兵再英勇无畏,也
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
当中部和南部的猛虎入侵集团出现时,塞尔人似乎还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希望:呼兰西
征集团正沿著大陆公路挺进,沿途不断有成员国的军队加入,这股海啸般的力量,足以与
猛虎军团对抗;北线麋集了二十几万国防军主力,只要能及时回防,拖延住敌军的进攻步
伐,等援军杀到,王国就能得以保全。
普内尔的厚土郡,原本重兵云集,安全无忧,此刻却是急得像火烧般的大回撤。吉卡斯
仅给普内尔留下五万守军,余部尽皆启程调离,奔赴各处战场。
中央军团和自由民部众趁势发起进攻,普内尔叫苦不迭,只能率众死守,层层设防,延
缓对方的推进速度。
幸好,中央军团是防御性的地方军团,自由民属预备役转职部队,进攻不像猛虎军团那
样凶狂无匹,普内尔虽然手忙脚乱,火烧眉毛,好歹还可以支撑一阵子,赢得一段日子的
苟延残喘机会……
莫西河口。
前线已经杀得天昏地暗,丹西却没有与大军同行,而是携妻抱子,在昆达夫妇、凯鲁夫
妇、别亚夫妇的陪同下,到这个富有纪念意义的小河口祭奠父母。
他刚满周岁时就在这个小河口遭到海盗打劫,父母双亡,幸运地被孤独的老猎人胡里奥
拾起收养。生于远东帝国的他,对故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连父母的长相都回想不起来,
是靠养父胡里奥的转述,他才隐约猜出了自己的身世。
关于那个父亲当日舍身护子的历史残片,丹西同样无从了解。偶尔在梦中,记忆深潭最
底层的一些沉积物泛上来,那个揪心的镜头方才以模糊的噩梦形式回放:一片血光!
然后自己从高处坠落!
这个特殊梦境,从童年、少年一直到青年、中年,时不时在丹西的睡梦中出现,往往惊
得他突然醒转,满身冷汗。
根据某些术士的说法,婴幼儿的无意识阶段的经历,往往影响到某个人一生的性格,即
便成年后也无法摆脱。那个红光四溅而后堕入深渊的梦境,与丹西后来展现出的冷峻严苛
而又狐疑谨慎的性格,到底有多大关联,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在遥望东方,祭奠父母时,丹西完全是一副诚惶诚恐,毫无任何伪饰的哀恸。
养父胡里奥害怕海盗杀个回马枪,捡起小孩后就赶快离去,没有时间掩埋尸体。丹西不
知道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他们的尸骸也早已化作风尘,不知所踪……
惟有莫西河水在静静流淌,满河芦苇在风中摇曳,似乎在悄悄地诉说著什么……
看著眼前的一切,丹西不觉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这哭声,与二十几年前那个一岁婴儿的哭声,是那么的相似……
那对在莫西河口游荡,不知姓名亦不知生前模样的远东冤魂,倘若能看到眼前一幕,想
必也会含笑安息了:他们的孩子不仅在残酷的异国他乡生存下来,而且立业成家,出人头
地。
在丹西身后,小美、小伊带著虎子、豹子、凤儿盈盈跪倒,面向东方的大海磕头叩拜…
…
塞尔平原上,一幅兵力快速大转移的混乱场景。
塞尔是中央走廊第一次反虎大战中损失最惨重的国家,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们死伤大半
。虽然习博卡二世重新征兵,但这些新兵蛋子训练度不足,毫无战争经验,素质较老兵们
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检验战斗力的最好方式,就是观察军队在战火临头时的表现。某些老练的军官甚至可以
据此判断出某个战士入伍几年,是否打过仗。
相较于老兵们迅捷而齐整的步伐,新兵的队伍混乱而嘈杂,行不齐,列不直,还经常串
了队伍。
有时候,几支部队抢道而行,拥挤不堪;有时候,大道上布列著完全不成队形的游兵散
勇;有时候,一匹失蹄的战马,或者一辆翻到的牛车,堵塞了整条道路,耽误了很长时间
;有时候,整支小队、整支中队跟错了队伍,甚至连兵种都有搞乱了的,步骑同行、作战
部队与后勤部队合伙,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混编部队;掉队落伍的,当逃兵的,都不罕见…
…
这回的军事调度中,相当多的塞尔部队就是这种情状。
为了救急,上头下达的都是必须于何时抵达预定集结点,否则军法处置的死命令,军官
们只能不断地催促著部下加速急行军,对于少数掉队成员或者逃兵无法顾及;数十万部队
一起进行回撤,大家哗啦哗啦地向南急奔,出现了一支支混编军,军官也没有时间整饬和
清理队伍,先拉到战场再说,免得被撤职甚至砍头;调度不仅规模大,而且行程远,最远
的从北部边境开到南部海疆,最近的也要跨越半个国土纵深,从北部赶到中部;这再加上
一些素质不合格的新兵在里头折腾,塞尔的这次兵力大挪移足以称得上是混乱无序,人仰
马翻。
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下面这支万骑纵队,就充分体现出塞尔传统军事强国雄师劲旅的夺人风采。
在一条商道上,一彪轻骑风驰电掣,绝尘而来。
开路的前锋小队一边高声吆喝,一边熟练地排开挡道者,既不影响速度,又顾及人员安
全。步兵、辎重兵等纷纷向两侧让道。
“嗨!跑这么快干嘛,想早点去送死吗?!”
有被推开的兵痞在大声咒骂。
“猛虎军团有异教徒帮忙,你们根本没戏!”
有不满骑队嚣张的人在恫吓。
“总算见到一支像点样儿的部队了,想当年……”
一个老队长嘟哝著,又开始给手下新兵吹嘘自己的“想当年”。
在旁边的战友群中,只偶尔有几声赞叹与喝采。
“弟兄们,那支部队呀?”
还有一些士兵凑过来问。
他们搞错了番号,走错了路线,结果与自己的部队失散,只好逢人就问,希望能在茫茫
兵海中重新找到队伍。
“凯提南亚骑纵!”
只有对这句话,这支精锐骑兵方才回答。
“太好了!我总算寻著了!”
蓦然,旁边突然窜出一个胡子拉茬的士兵,骑著一匹青色战马。
“你也是凯提南亚骑纵的么?”
一个杀气腾腾的军官转马出列。他的手甚至握在了剑柄上。
“不,不是,第五步纵的,”胡子兵摆手道,“但我是凯提南亚本地人。”
“你既然是步兵,为什么有战马?”
“嗨!还不是道上捡的。这一路行军,真见到不少好东西,有个弟兄还捡了一辆没人要
的马车,里头全是面粉哩!”
“那是军需品,该归还原隶属部队。”
“按说是这样,可你看这乱的,我连自己的队伍都找不著,还找得到这些东西的原主?
”
“那也是,”军官点点头,不愿再理他,“你赶快去追赶第五步纵吧。”
“嗨!别走啊!”胡子兵打马赶上,“我骑著马到处追,可怎么也寻不著第五步纵,自
己却迷路了,都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了。”
“这是京都侧路,沿著走可以直抵首都。”
“哇,那我完全走反了方向。”
“赶紧回头吧。”
“算了,反正也错大发了。你们是家乡部队,我跟你们走得了。”
“这可不符合军纪。”军官越来越不耐烦了。
“什么军纪不军纪的,我就是逃走也没人睬我,就因为我爱国爱军,才来打病猫军团的
。”胡子兵是个侃爷,叽叽咕咕的像只喜鹊,“对了,你们是回去救援家乡的吧。听说丹
西手下那伙蛟龙海军呀,真骑著蛟龙作战哩,一群恶蛟吹口气,就把凯提南亚的城墙吹塌
了!”
“我们不去凯提南亚,去保卫首都。”
军官越来越不耐烦。本想三言两语把这个“老乡”打发了,孰料这个胡子兵喜欢神聊,
你不搭理他,他也能滔滔不绝地侃下去,还像牛皮糖似的粘著这支家乡骑兵。
“首都好哇,我一直想去看……”
“咦?那边是什么?”
“什么……哟!”
军官的手朝后一指,胡子兵一扭头,后脑勺上突然挨了一计锤击,倒撞马下,跌在路旁
昏了过去。
莫西河口。
丹西祭祖立碑后,挈妇将雏,在一众卫兵的陪护下登上一艘大型运输舰,扯起风帆,缓
缓北上。
凯鲁和别亚抬著昆达到甲板上吹风散心。
丹虎丹豹尚是首次乘船出海,跟著密尔顿在船头船尾到处乱跑。
小美、小伊、卡琳尔、奈丝丽、莲娜以及小姑娘瓦莱娜,一边带丹凤、昆斯等四个小宝
宝出来晒太阳,一边在远处看著三个小家伙发疯,群雌粥粥,莺莺袅袅。
猛虎军团这个大家庭真可谓人丁兴旺,父辈英雄恰当盛年,风华正茂,下一代儿郎又开
始了茁壮成长……
丹西没有加入这场在舰只甲板上举行的其乐融融的家庭游乐会,反而走进了底舱一间阴
暗的厢房。
房内的小床上,躺著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正是血老之得意门生蓝衫儿。
与艾哈迈德讲和,必然开罪蓝衣派,引来对方的报复寻仇。这伙刺客虽不怎么起眼,却
个个精于暗杀,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猛虎军团素来是宁我负人,勿人负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旦当你是敌人,绝
不会讲任何客气。
隐伏在沙漠帝国军中的四蓝被丹西施计出卖,不仅假休伦之手除去祸害,还卖给沙漠帝
国一个大人情,表达出自己的和平诚意。
蓝衫儿则被狄龙打成重伤,生擒活捉。
丹西本意也是借刀杀人,假狄龙之手除去蓝衫儿,然后将罪责推到他头上。血老即使返
来报复,也多了一个狄龙做仇家。
让狄龙多几层顾忌,本就符合丹西的心愿,而血老仇家越多,丹西自己的人身安全系数
也就越高。因为来自刺客派的很大一部分威胁,被转嫁到了其他人身上。
殊不知狄龙亦非善类,精于算计的圣瓦尔尼领袖看穿了丹西的遗祸之计,出掌打伤蓝衫
儿却不取其性命,反将皮球踢回去,把女刺客交由丹西处置。丹西无法,只有笑纳,暂且
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对于这样一个山芋,吃吧,嘴巴会烫得起泡,肠子会烫得打结,就这么拿著吧,又实在
有些不甘心……
丹西搬条椅子,坐到床边。
这个他甚至不知道名字女刺客,此刻美眸紧闭,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如纸。
一探脉搏,丹西就知道,狄龙那一掌,几近把她拍成废人。蓝衫儿背上的护体真气被完
全拍散,全身经脉移动,穴道错位,即使能治愈,全身武功只怕也无法复原。
当然,丹西自己曾经被毒龙子打得更惨,却在与伊森进行惊险的内力较量中治好了内伤
,知道这并非不治之症。
他的体内也含有部分邪恶的氤氲黑气。虽然黑衣派、蓝衣派与红衣派的武功不同,但内
息在性质却非常相似。丹西试探性注入一股内力,立刻引起蓝衫儿体内散乱真气的强烈反
应。
这不是异质内息间的抗拒和排斥,而是一种颇为和谐的融合与共鸣。
丹西心里在犹豫。
蓝衫儿是血老自小调教出来的高足,她绝不像在皇宫深院里长大的伊莎贝拉那么容易降
服。丹西如欲趁机控制此女,弄不好会被反噬一口,为自己带来血光之灾。
这是一场非常危险的游戏。
玩,还是不玩呢?
或许是这个军官一念仁慈,或许是他怕发生命案惹出麻烦,没有要胡子兵的性命,不过
这一下掌击,也让胡子兵昏迷了很长时间,待到他幽幽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已过去了半日
光阴。
揉揉眼楮,马儿没了,路上行军的人也完全换了一拨,但士气是一样的低迷,走路的神
态是一样的无精打采。
“妈的,邪乎!”
胡子兵站起身来,回忆起昨日的怪事,胡乱地咒骂道。
或许,那匹马原来的主人也是这样被一个无良军官欺负了吧。胡子兵一边这样替自己解
嘲,一边拖著沉重的脚步上路。
没有走多远,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喝声“让道,让道!凯提南亚骑纵奉命卫护京
师,阻路者军法处置!”
“奶奶的!”胡子兵一听这名字就来火了,几步窜到路心,“喂!无耻的混蛋们,赔我
马来!”
第二章
遇到危险,有人退避三舍,有人迎难而上。
像丹西这类开国之君,基本上都是风险喜好型人物,敢于冒险,也善于冒险,否则,他
们绝不会有今日之成就。
未来就像一道道关著的门,你永远不知道开启后将出现狮子还是美女,但是你必须有动
手开门的勇气,才有可能会得偿所愿。
不然,你将在门前永远止步,艳羡著他人的成功,用苟活聊以自慰……
想了很久之后,丹西终于下定决心。
他动手把蓝衫儿温软的身躯支起来,一掌抵住她的后背,另一掌按于双乳之间。
“凯提南亚纵队的一个骑官抢了你的马?!你是不是喝醉了?!”望著这个胆敢公然截
道的胡子兵,大块头的切萨皮克颇为恼怒,“我就是凯提南亚骑纵的开路先锋官,根本没
有人会在我们的前头!比我部还要快一整天时间,绝无可能!”
或许上帝垂怜那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家庭,死了两个孩子后不忍心再让父亲丧命,青衣镇
大战中,骑兵大队长切萨皮克成为铁卫纵队里死里逃生的极少数人之一。战后,铁卫纵队
因基本被歼灭乾净,这支塞尔雄师的番号被取消,而凯提南亚纵队则有千馀人逃脱或者被
俘虏后释放,军中犹存部分骨干力量,故而得以复建。切萨皮克也转至凯提南亚骑纵任职
,当然,败军之将不可能得到提升,他目前仍是大队长军衔。
中央郡大战、丧子之痛,令切萨皮克与中央郡自由民结下了血海深仇,这位骑将成为塞
尔国内反猛虎自治领的狂热支持者。当自由民与塞尔边防军的冲突越闹越大,切萨皮克怀
著誓死复仇的兴奋之情率部赶往厚土郡驻防,准备与该死的敌人决一死战!
然而,就在老将官做好了一切准备,要以仇敌的鲜血为儿子和战友们复仇,或者光荣殉
职,追随他们而去的时候,战场形势风云陡变!政治核心层的决策失误连累了英勇的官兵
,重兵陈列的边境僵持不下,无所作为,而敌人却与异教徒迅速讲和,出乎意料地在中部
和南部两个防备薄弱区大举入侵!
李维率南方入侵集团,威达和贝叶率中部入侵集团,如一把铁钳,直扑塞尔王国的统治
核心──首都塞尔城而去!
查理和阿尔古的海河舰队则溯流而进,攻占沿岸地区,将两彪大军联为一体,并与之互
相呼应。
战火在家乡的土地上燃烧,大片大片的国土惨遭蹂躏,锦绣河山化作敌骑驰骋的沙场!
对于走廊强国塞尔来说,这是百年难遇的奇耻大辱!
切萨皮克更是怒火中烧,心痛如绞!
他巴不得马上开赴前线厮杀,与敌人拚个你死我活,可一纸军令却把凯提南亚骑纵调往
首都,卫护京师!
看得出来,塞尔统治集团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他们对前线的战局不再抱什么希望,
准备放弃西部半壁江山,在首都塞尔城附近设立防线,抵挡住猛虎军团的猖狂进攻,等待
呼兰援军的到来。
这种军略或许是明智的,但在切萨皮克看来却是无比胆怯的懦夫行径!
以骁勇著称的塞尔军人,成了耻辱的代名词!那些伟大先辈的赫赫武功与光辉历史,亦
被这种无耻的撤退所玷污!
憋了一肚子气上路的切萨皮克,半道又碰到这么个夹缠不清的胡子兵,气更加不打一处
来。他本想一剑斩了这个违抗军令的兵痞,可凯提南亚纵队的骑兵还是相当顾念老乡情分
,不仅没有一脚踹开这个挡道的家伙,反而带他来见自己,当面陈情。
“真的,我不骗您!”胡子兵信誓旦旦,揪著大队长的马辔道:“将军要是不信,就派
人到前面去打探打探,路上的步兵中,肯定有人见过这支骑队!”
“松开你的脏手!”切萨皮克举鞭欲打,“不然我把你送进大牢里蹲几年!”
胡子兵很倔强,即便挨打也不肯撒手。
“队长,我看这位老乡不像是在故意撒谎,可能真是另有隐情。”身旁的副手为家乡战
士求情道:“先派几个将士到前面去打探打探,即使他在撒谎,那时取得了证据,再重重
处罚他也不迟。”
“嗯,也好。”切萨皮克重重舒口气,“叫三个快骑好手到前面去问问情况!另外,把
这小子关押起来,倘若他胡编乱造,搅乱军情,定然按军法重重处置,不得轻饶!”
三个精兵快骑马不停蹄地飞驰而去,沿途打探昨日是否有一支打著凯提南亚纵队旗号的
部队经过此地,而胡子兵则被几名骑兵夹在中间,押著一同上路……
或许是因为伤重,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羞怯,或许兼而有之,失去武功后定力
不再的蓝衫儿,两颊和耳根处都滚烫发红。
“你凝意心台,守护心脉,其他的地方都不要管。记住,疗伤过程非常凶险,不容半点
杂念。还有,千万不要运功抵御,一切顺其自然。”丹西在女人耳边轻声说道。
女人闭目不言,长长的睫毛乱颤。
丹西吸口气,开始往她体内注入内息。
丹西当然无意把自己宝贵的真气注入到这个女刺客体内,通过降低自身内力的方式来拯
救她的性命,恢复她的武功。
这个疗伤过程类似于首饰匠修补项鍊,把被斩断的鍊条接驳起来,将一颗颗散落的珠子
重新安上去,最后形成一件完好的艺术品。不过在这里,鍊条如同经络,珠子恰似在体内
乱窜的各股内息,而最终,这件被损坏的死亡艺术珍品,又将完好如初。
当然,说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施功者需要有极强的内力才能完成这种任务。
伊森老妖内功渊深似海,故而虽真气性质迥异,依然能强行冲开丹西的经脉穴道,驱除
体内剧毒。丹西当然没有那等水平,却因体内真气与蓝衫儿有相似性质,不会受到多少抵
触和排挤,所以才能够勉强一试。
“孔狄将军,我们已经超越了所有敌军。沿著这条大道一路直行,两日后就能抵达塞尔
首都。”尖犀骑队里,曾追随孔狄一起在蛮荒草原上侦察敌情的斯塔林中队长,如今已高
升大队长职务,专门主管全队斥候。
“嗯,”孔狄默默点头,“敌人是否有所防备?”
“塞尔把大量部队派往西北部边陲,故而城内仅一万五千守军。”经历过草原斥候大战
的斯塔林,侦察工作做得极其详尽,不放过任何明细,“因南线的李维将军、中路的威达
将军进展神速,塞尔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这两个方向。”
“慑于我军威势,塞尔人也看出了两路大军的真正进攻目标。他们利用国土纵深,开始
采取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派部分兵力阻击迟滞我军,其馀部队纷纷赶往塞尔城勤王。”
斯塔林乐呵呵地眨眨眼睛,“而我们凯提南亚骑纵,是所有勤王部队里最快的一支。”
“嗯,救兵如救火,”孔狄也展颜一笑,“咱们还要继续加快速度,去卫护国王陛下、
太子殿下和宰相大人!”
夕阳下,这支连续行军多日的精锐铁骑依然飙飞如电,丝毫不减缓速度……
“吁──”丹西收功完毕,长长舒口气。
蓝衫儿睁开眼,美目恢复了动人的神采。当然,那股可怕的怒焰,几乎能把一切吞噬。
“先躺下。”丹西汗流浃背,声音里明显带著疲惫,“接下来这三天,你必须卧床疗养
,切忌不要去打斗厮杀。”
蓝衫儿事先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所为,顺从地躺倒。
“你为什么要耗费内力来救我?!”怒视丹西良久,蓝衫儿方才开口,她的话音乾涩而
激动。
丹西能感受到,切齿的仇恨,正从她的香嘴里喷薄而出。
“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浪费多少真气,只是帮你把穴脉接起来罢了。至于为什么,”丹西
满不在乎,替她掖好被子,“当然是想利用你的出色本领,继续为我效力喽!”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无知少女一样被你蒙蔽,虔诚地拜倒在你这个大英雄的脚下,任你
驱策?!”
“经血老训练出来的绝顶刺客,视痛苦为无物,不能屈之以酷刑;心硬如铁,无法动之
以情感;千面万变,不可委之以信任。这样的人物,控制不了,也无须如此,”丹西耸肩
道:“但我完全可以利用你,至少可以跟你做些交易。”
“领主的不杀之恩加上复我武功的辛劳,需要怎样的酬劳呢?”
“在谈生意之前,我们首先要端正心态。做买卖就做买卖,别把感情因素掺合进来。过
去我与蓝衣派看似合作无间,但两方的根本立场和最终目的完全不同,我无法控制血老,
血老也打动不了我,是一种纯粹的互相利用关系。这就如两个偶遇的旅伴,携手走完一段
短暂的旅程,然后心照不宣地分道扬镳,甚至在分手之前还很可能发生血拼,杀死对方以
霸占其行李和乾粮。”
看了蓝衫儿一眼,丹西续道:“我与血老合作,是一桩买卖;我与血老反目成仇,又是
另一桩买卖;今天与你再度商谈合作,则是第三桩买卖。生意场上无父子,生意场上无仇
敌,有利就成交,无利就分手,一切视乎条件是否令双方满意而定。”
“你这样背盟毁约的人,怎么可能取得信任?!凭你的诚信条件,还想跟我们继续交易
?!”
“这里我要澄清几点误解。与黑衣派和沙漠帝国讲和,实在出于不得已,否则,我就会
血本无归。消灭五蓝,只是一笔大生意中的一项小小的附带条件。”丹西缓声道:“这笔
小买卖,由狄龙献计,也由他执行,出卖四蓝给休伦老贼,擒住你,都是此人出手。”
“没有你的合作,狄龙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不错,我默许了他的行为,但也仅此而已。”
“别惺惺作态了!我听了恶心!”
或许这是冰棍般的冷美人的共同特点,情感的阀门一旦打开,就会如泄洪般难以抑制。
蓝衫儿一直极好地掩饰著内心的真实感情,从外表看不出半点波澜,可此刻因武功丧失,
定力不再,外加突如其来的剧变,一下变得非常敏感,情绪激烈动荡。
“我救你性命,复你武功,想必应该能够弥补一部分损失。当然,前面发生的一些不愉
快,会增大相互的不信任,抬高交易成本。但是,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也不可作为今后
永不进行交易的原因。你们蓝衣派是绝好的刺客,却过于偏私狭隘,在政治上很不成熟。
随时与仇敌握手言欢,随时抛弃没有利用价值的盟友,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避免成为牺
牲品。”
丹西丝毫不理睬蓝衫儿的反应,续道:“即以当前形势而论,虽然惹下仇隙,但贵我两
方并无根本性的厉害冲突。我无意干涉黑大陆宗教事务,黑衣派陷入国内矛盾而无暇顾及
海外,对于我们最为有利;你们连本土局势都应付不过来,也根本无力到这里来捣乱,即
使捣出乱子,除了复仇的快感之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斯,动荡的黑大陆形势,为贵
我双方的共同目标,自此也有了合作的基础。”
“你能提供什么?!”
“我能提供两样东西。第一,假如你们想复仇的话,我可以提供狄龙的行踪,帮助你们
完成任务。”丹西仔细观察蓝衫子的脸色,“当然,你可能不愿意被我当枪使。可第二条
,我估计你不可能拒绝。我可以提供在黑衣派内部的卧底,这些人虽然没有打入黑衣派核
心,但也能提供很多的帮助。休伦陷身本土的宗教仇杀泥潭,是我乐于看到的,也完全符
合你们的利益。”
“你真像人们所传说的那样,完全就是一个魔鬼!”
“魔鬼和神灵,犹如硬币之两面。魔鬼的另一面就是神灵,神灵的另一面则是魔鬼。两
边的行为手法都完全一样,上帝和真主都不把人当人看,而是作为羊羔一般的畜牲对待。
上帝在圣经中,真主在圣训中,都杀了不计其数的世人。当然,他们用的是大义凛然的惩
罚名义。”丹西撇嘴冷笑,“一切都在于个人的立场。站在我方立场,就是神;站在敌方
立场,就是魔鬼!”
“你好像一点也不敬神,不论是我们的神,还是你们自己的神,”蓝衫儿虽然仍是一副
憎恶仇恨的表情,但也不免露出了好奇探询,“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
“怕?有什么可怕的?在这个邪恶的世界里,”丹西笑道:“我已经是最邪恶的人了,
还需要怕谁呢?”
“嗯,你这句话倒说得很对。”蓝衫儿连连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对丹西表示赞同。
丹西神色如常,心内却在苦笑。他的自我解嘲,却总被美女们当作真理。蓝衫儿也好,
小伊也好,甚至小美都是如此,当丹西以恶人自居的时候,她们都忽闪著水灵灵的大眼睛
,一个个正儿八经地大点其美丽的小脑袋!
“好了,我的蓝衫仙子,我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谈条件了。”丹西叹口气道:“我救你
的命,复你武功,你替我办一件事。办成之后,我提供所有在黑衣派的卧底名单和联系方
式,你拿到名单后交给血老,该怎么利用,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还有一点,你们记仇
也好,不记仇也好,我都会提供帮助。如果你想找我复仇,随时欢迎。只要你办完那事,
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到底是件什么样的任务?”蓝衫儿非常警惕。
“我们出了一个大叛徒,丘根,”丹西面无表情,“替我去杀了他!”
塞尔首都,塞尔城。
与一般常见的圆堡、方堡不同,塞尔城是一座尖锐的三角形城堡,远远看去,就像独角
兽头上长的那根尖角,所以它又有一个别名──独角堡。
据古老的传说,塞尔人的祖先来到此地,看见了一头神骏丰朗的独角神兽在傲然灰鸣,
便定居于此,并按兽角的形状建城。
塞尔人依托丰美的水草、肥沃的耕地、漫长蜿蜒而又富饶的河岸线和海岸线,逐渐发展
成走廊里数一数二的大国。
塞尔的个性也与其崇拜的图腾有些契合之处,该国的人民清越灵动,敏感焦躁,推崇速
度和进攻,心思复杂而易变。这与走廊的另外两个大国,闪特刚健雄浑、注重实力,詹鲁
保守谨慎、脚踏实地、喜好防守,性格上恰形成互补。
如果我们仔细分析,猛虎自治领的巨木堡恰恰处于塞尔、詹鲁、闪特这三大强国的三角
形竞争圈的中心位置,在文化心理上受到多方面的影响,包容性强,易于综合融汇。从人
的性格上讲,三个大国民众性格的优秀一面都得到吸收和体现。
另外,颇为巧合的是,自治领的每一次向外出击,都不仅要与该进攻方向上的敌国开战
,而且必须应对外来势力。
进军诸侯割据的闪特,自治领遭到游牧蛮族和以塞尔、詹鲁为主力的走廊联军的南北夹
击;入主詹鲁,南方出现了沙漠帝国的异教大军;而此时杀入塞尔,呼兰帝国及其附庸国
部队也在催马奔来!
这也是由巨木堡的特殊地理位置所造成的,处于百战之地的中心,恰如棋盘上的天元位
置,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一旦开始大规模军事行动,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极其复
杂的军事和外交形势。
当然,无一例外的,复杂局面最终会简明化,形成两大完全对立的武装集团,以暴力手
段解决一切分歧。
现在的军事焦点,已经从两盟半岛转移到这座丘原三角堡上……
“累斯顿河水道已经被恶蛟军团控制,河岸国土尽皆沦丧。恶蛟军团的海军还在沿海岸
线行动,一路攻占沿海城镇。”
随著吉卡斯宰相画笔的移动,塞尔边境的蓝色水域被悉数染成猛虎自治领的金黄色。
“李维的南线入侵集团从凯提南亚出发,自西南向东北横扫,照推进速度,距离塞尔城
约两周行程。威达的中路入侵集团自木棉镇出发,一路急进,距离塞尔城约八天行程。”
凯提南亚和木棉镇变成两个金色圆圈,成为敌方的集结点和入侵起点,随后,这两个金
色圆圈变成两根粗箭头,直指塞尔首都。
“我国的地方守备部队,北线撤回部队的半数,正开向这两支敌军,迎击敌军,阻遏其
攻势。其馀北线撤回部众和后方勤王军队,正赶来塞尔城协防,预计总兵力约十万左右。
”
一连串的银色小箭头在地图上出现,有的对著两根金色大箭头冲去,有的赶往塞尔城汇
合。
“呼兰及其他盟国部队要两个月时间才能赶到,所以我估算,大约十万馀人依托首都防
御,必须要顶住病猫军团一个半月时间,顶住了,我们就会取得胜利。”吉卡斯收起画笔
,总结道:“当然,我个人对战局还是持乐观态度的。”
“不见得吧!”朝堂下一片低沉的嗡嗡议论中,一个响亮的声音非常刺耳,“顶不住,
恐怕塞尔就会亡国!”
在塞尔王国,一般很少有人会直接反对吉卡斯宰相,即使有,也会以委婉的口气提出。
但这一回,唱反调的人却不是塞尔本国将领,而是自治领叛徒,塞尔人过去的死敌──丘
根。
与会的塞尔将领对这个高傲的猛虎叛将多有不忿之色。
丘根或许是长期的习惯使然,总是把“我们猛虎军团如何如何”挂在嘴边,经常对塞尔
军队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这样的态度,当然会得罪不少同样也是高傲
自负的塞尔将领。
“哦?丘根将军有何指教?”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吉卡斯宰相当然不会跟武夫一般见识,他大度地一笑,神态自
如而谦和。
第三章
“猛虎军团以刚毅勇猛著称,耐苦斗,擅硬仗,尤其惯于阵地正战。如今敌人总兵力为
我方四倍有余,兵员素质远较塞尔部队优秀,因连战连捷而士气高涨,在这种条件下,想
要守住塞尔城,那完全是在做梦!”丘根提起猛虎军团总是非常自豪,虽然他的立场已经
完全改变,“我的建议是,迁都避战,保留实力!”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不战而放弃首都,本国第一大城市,祖先的发源处,本民族的圣地——塞尔城,对于大
家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即使出于民族尊严和军人的荣誉感,塞尔军队也不可能做这等耻辱之事!
“懦夫!羞于与你同伍!”
“鸟你个猛虎军团,一个走运的冒富而已,岂能与我有数百年历史的塞尔雄师相提并论
!”
“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
“是啊,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以为你还是病猫军团的高官,到塞尔来摆架子么?!
”
底下的反驳、痛斥、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大家静一静!”吉卡斯摆手压下议论声,“丘根将军来自敌人内部,熟悉对手的情况
,他的看法虽然偏激,也不失为一种观点,大家听他说完再议。”
“你们这些自负的塞尔蠢蛋!你们舍不得扔弃坛坛罐罐,最后却要连人带财,把首都连
同国家一起葬送!”大概受了下面塞尔诸将骂声的刺激,丘根火气很大,“塞尔城处于平
缓的丘原上,兵数和质量都远远少于对手,力保国都,如同自己等死!”
“丘根将军,不要激动,能否详细说说你的战略吗?”
吉卡斯及时出言,避免两边的对立情绪激化。
如何使用降将,是一门高超的艺术,需要刚柔相济、方圆裕如的很强手腕。连丹西都不
免用人失误,错信闪特降将,招致猛虎军团在死亡峡谷南口大败于戈勃特的游牧联军之手
。
丘根虽然叛变,却依然不改自己的个性风格,是一个典型的猛虎战将。有一说一,有二
说二,不留半点情面,偏生又具有相当的才华,高傲得很有些道理。
对付这样的人,既要利用其才华为本方效力,又要避免造成内部纷争的消极后果,确实
不易。
“如果死守,虽然败多胜少,但假如防御周密得当,或许也有一线渺茫的生机,”吉卡
斯宰相一直和颜悦色,丘根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卖他面子,“就像巨木堡之战一样,创造一
个守城之战的奇迹。”
丘根想缓和气氛,孰料却跟预想的效果完全相反,连习博卡二世、吉卡斯的脸上都掩饰
不住自己的不悦之色。
几年前的巨木堡之战,是丘根个人战史上光辉的一页,却是塞尔军队的奇耻大辱。这个
伤口本来已经渐渐结疤愈合,可丘根此言,却等于把愈合的伤口又给扒开来,叫人痛上加
痛!
“防御讲求周密无懈,照顾方方面面。除了南线和中部,还要仔细提防敌军从北线直接
杀入首都。”丘根浑然不觉,继续讲解自己的想法,“安多里尔老头我知道,他从来喜欢
独出心裁,于不可能处出奇兵是他的拿手好戏。我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南线和中路的时候
,北线就会被忽视,而被忽视就意味著敌人的机会。”
“别不当回事,安多里尔老头最喜欢玩这种虚虚实实的把戏。”看底下塞尔诸将没什么
反应,丘根加重了语气,“你们忘了,前一阶段的被动,是如何造成的了吗?!你们让老
头耍猴一般,被戏弄得滴溜溜转!”
丘根最后一句话又犯了忌讳。如果说刚才揭开了塞尔人埋藏心底的隐痛,那么现在,就
是在血淋淋的新鲜伤口上撒盐了。
“北线?开什么玩笑!敌人长了翅膀,可以飞越二十几万大军严密把守的防线吗?”
“猛虎军团的战将,也只有异想天开这点能耐!”
“放著敌人重兵杀来的南边、中路不管,偏偏要分兵到毫无危险的北线,简直是荒唐!
”
“这个叛将丘根,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坏事的?!”
“故意出馊主意,误军误国!”
底下诸将忍不住又议论开了。
结束了发言的丘根,懒得再去争论,干脆摆出一副睥睨众人,傲视群伦的神态。
“丘根将军的建议也不能说全无道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亦须提防,不可大意。”端
坐于王位上的习博卡二世清清嗓子,缓声道,“大家要注意收集前线军情,发现异状立刻
汇报。这样吧,今天的军议到此结束,具体防卫策略,待形势明朗再议。”
“真是如此?”
切萨皮克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很多人都见过这支打著我军番号的骑兵,人数足有万人,以极快的速度向
首都进发。”
“蹊跷!”切萨皮克来回踱了几步,转过身来,“马上向首都驻防部队发送信鸽!”
马蹄围。
八骏部落的胡玛骑手身负弯弓,手控马缰,三大家族的熊族武士挺胸腆肚,背扛大斧,
正在举行出征海亚尔前的誓师大会。
飞马军团和暴熊军团是胡玛与熊族领地的常备武装力量。因穆斯塔法与古格各率一支万
人纵队增援半岛战争,后被丹西调往塞尔南线战场,故而参加此次出征会师的,有胡玛轻
骑四万,熊族武士四万,总计八万战士。
统率熊族武士的是熊王班哈,掌管胡玛轻骑的是族长帕维亚,两边的兵力也完全相等,
故而丹西指派红发右相席尔瓦出任这个分战场的统帅,总领这支全部由第三作战序列——
藩属国兵员组成的部队。闪特军团副军团长乌姆则被抽调过来,与蛟龙军团副军团长赫辛
配合,共同主掌奔流河西岸的防御事宜。
面对轲库里能率领的呼兰西征集团,猛虎自治领称得上精锐尽出,丹西、安多里尔、席
尔瓦、李维、贝叶及大部分名将都转向了东方战场,誓与战神及其麾下名将一较高下!
其次,胡玛、熊族皆是最高首领带本族兵出征,无论任命谁担任统帅,另一方都不一定
会服气,不一定会听从号令,弄不好反而引发摩擦和矛盾,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红发右相席尔瓦深沉老练,谙熟韬略,文武才具齐备,政治手腕圆滑,军功卓著,足以
胜任指挥一个独立方面军,迎战任何凶恶的敌人。席尔瓦官任自治领右相高职,为仅次于
丹西、安多里尔的第三号人物,地位完全可以凌驾于两大藩属国首领之上,而他在第一次
卫国大战中立下的辉煌战功,也足以镇得住班哈与帕维亚,令两人甘任副手,诚心听命。
让席尔瓦担纲北路一军统帅,除了摆平内部关系,保证自治领能有效控制藩属国兵力之
外,也是仔细考虑了对手的情况后做出的慎重选择。
海亚尔虽文弱不武,但好歹有接近二十万国防部队,在第一次卫国大战中,武索虽然徒
劳无功,却把入侵胡玛草原的主力大部成功地带回国内,未受太大的战争损耗,保证了兵
力的完整。现今,武索父子虽然被架空了靠边站,但掌握军权的塞尼与戈缔斯翁婿同样久
习军旅,惯于征战。胡玛轻骑和熊族武士的战斗力虽远高于对手,但兵力较少,又是主动
入侵,能否取胜,殊难预料。
最关键的是,轲库里能不会坐视猛虎自治领并吞有“走廊粮仓”美称的海亚尔王国,让
对手控制这片资源要地。据来自呼兰军队的内线消息,轲门四老之一,帝国著名骑将彭萨
,将率领十万呼兰骑兵和五万走廊东部各国协从军,一共十五万联军增援海亚尔。
与这样的对手交锋,无论帕维亚还是班哈,份量都远远不够,非得请小盗匪出身,深沉
阴鹜的红发恶魔出马不可。
在帕维亚、班哈及一众部族头目的陪同下,红发席尔瓦纵马检阅三军。
“图拉!图拉!”
这是胡玛牧民野性的怒喊。
“吧呀!吧呀!”
这是熊族山民蛮勇的咆哮。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席尔瓦身披暗红色文官袍,跨骑枣红骏马,从头到脚一片赤红
,恍如一团跃动的火焰,在阵前驶过。
他的手里高举著大剑“深海之神”,那是丹西从大海盗雷米手中抢来,随后又转赠爱将
的宝刃。
在秋日的晴空下,“深海之神”闪动著令人眩晕的迷离蓝光,给一团烈火般的红袍统帅
罩上一圈神秘色彩。
一边畅意驰骋,一边观察底下将士的神色,席尔瓦心中暗暗颔首。
胡玛骑兵和熊族武士,确实是天生的勇猛战士。在出征之前,在这个斗勇拼力、猎取功
名的伟大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焕发出兴奋与渴望的动人神采。
虽然产自黑岩城的优质武器和贴身轻甲,给将士们披上一层文明的外壳,但根植心底的
野蛮本色,与生俱来的嗜血性格,还是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
八万个半野半蛮的战士,组成一个巨大的方形军阵,八万个杀人略地、夺国灭家的欲念
,形成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杀气,弥漫散射,笼罩了数平方公里的土地!
从质量上讲,海亚尔边防军绝非这支雄师劲旅的对手,错误估算形势的海亚尔统治集团
,也与塞尔王国一样,必须为其轻率衅边行径,付出惨痛代价!
微风撩起红发,如情人一般轻柔地抚弄席尔瓦的面庞。自治领右相转过马头,面向东方
。
此刻已是秋季。
秋风起,战马肥,正是牧民整装出征的好时候。秋风起,稻浪黄,却是农夫必须放下其
他工作,弯腰收割作物的季节。
选定在这个时候进攻,不仅能打乱农业国海亚尔的兵力部署,也使得出征部队可以因粮
于敌,就地获取粮草等战争资源。
“前进!”
“深海之神”有力地前挥。
白骏部落酋长怀特率一万先锋骑队开拔。
海亚尔侵略战正式打响……
“狄龙的部队已经在卡丹城集结完毕,计有圣瓦尔尼部众五万,半岛自卫军三万,外籍
雇佣军四万,共计十二万人。圣火国和捷斯兰都非常紧张,在南线边境大举增兵驻防,谨
守关口。”
猴族侦察兵首领菲尔躬身汇报道。
此次进军半岛,因军政事务繁忙,丹西无法抽空前往香果森林巡视,为此感到非常遗憾
。丹西指派菲尔作代表,给长老候伯以及猴族送去了丰厚的礼物,并亲笔手书旨令,香果
森林成为猴族永远的乐园,自治领不仅豁免其一切义务,还负有对该处属地的保护之责。
当年追随丹西踏上征程的三十六名猴族战士,刺探讯息,侦察敌情,为自治领立下了汗
马功劳,但在频繁的战争中也损伤过半,只有包括菲尔在内的十名老战士,仍活跃在烽火
遍布的沙场战地。
菲尔此次返乡,不仅又带来两百名渴望出外见世面的年轻猴族战士,还顺带察探了一下
狄龙辖区的军情战报。
“难道狄龙真是要进攻圣火国么?”丹西沉吟著。
狄龙窃得了两盟半岛西区的一半领土,可动用资源剧增,国势大盛,但他也有自己的苦
衷。
两盟半岛与圣瓦尔尼、不里埃之间并不连通,隔著许多国家,等若两片飞地。行政辖区
、军事部署和经济交往被割裂开来,兵力、粮草等调度极不方便。
虽然根据协议,作为神圣联盟一员的圣瓦尔尼也拥有在詹鲁的永久通行权,但詹鲁的军
政大权已经完全控制在丹西手中,过境必须十分小心。此外,过了詹鲁后还要穿越中央郡
的一段路程才能抵达铁杆盟友所拉密公国领土,在中央郡这个暴民基地上行军,更让人忐
忑难安!
现在,狄龙和丹西似乎是好得无以复加的盟友,丹西又必须应付战神轲库里能,当然不
会出什么问题,可一旦丹西缓过劲来,就难保会发生什么问题了。借著猛虎自治领与呼兰
帝国开战的时机,奋力扩张,攻占西部走廊诸小国,把国境连为一体,对狄龙来说,不仅
这个欲望非常迫切,而且也恰如其时,不会受到周边强国的掣肘。
假如能一举消灭圣火、尤达两国,那么不仅圣瓦尔尼、不里埃、半岛西区领地能够完全
连通,而且国土面积和控制人口也将再度大幅跃升,整体实力已不逊于占有闪特、中央郡
、胡玛草原、熊族山区和半岛东区的猛虎自治领。如果能进一步,趁著丹西与轲库里能较
劲的时候,把捷斯兰、米海尼亚、洛兹等走廊西部各国和所有独立城市拿下,那么在实力
上已经反超猛虎自治领,丹西必须完全并吞詹鲁、塞尔和海亚尔等国才能继续保持领先地
位。
当然,狄龙这个如意算盘要想实现,也有相当的难度。
丹西虽然不敢在与轲库里能交手的时候去撩惹狄龙,却同意沙漠帝国二皇子马赫迪在小
小的鲨鱼岛驻军八万并供应粮草,隐隐威胁两盟半岛西区领地,牵制了他在半岛地区的军
事行动。
一旦全面侵吞走廊西部各国,必然与在此拥有巨大利益的东教廷发生正面冲突,引来教
皇的报复。
可以说,狄龙同样是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扩张,需要应对错综复杂的局面,前面的道路
不会是一片坦途。但此人很善于走钢丝,懂得如何多方讨好,分阶段实现目标。他这次把
首攻目标选定为圣火国,不仅是连通国土的第一步,继续扩大势力,可以打破圣火国和马
赫迪驻军对半岛西区隐然形成的南北夹击态势,而且会赢得东教廷的大力喝采,中部大陆
基督徒的敬仰崇拜。丹西亦不敢反对,还会鼎力支持,他害怕狄龙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
让圣瓦尔尼人陷身另一场战争而无暇东顾,可以增强本国西境的安全系数,放心地抽调席
尔瓦出来应对东线战场。
当然,对于这个狡猾的盟友,丹西是不可能会放心的。他既惧怕狄龙与轲库里能东西合
击本国,希望圣瓦尔尼被另一场战争牵制住手脚,又不愿让狄龙走得太快,在西部走廊建
立一个强大的联合王国,给本方带来长远的威胁。
丹西一方面鼓励狄龙进军圣火国,命令查玛手下的白衣教派给盟友以大力支持,另一方
面又在谨慎地监视狄龙的行动,并悄然密谋,给他使坏。
“狄龙目前有两个进攻方向。一是与呼兰人合击我国。该国本土有圣瓦尔尼、不里埃及
所拉密盟军约二十万军队,在西线对闪特军团构成了二比一的兵力优势。在半岛地区,卡
丹城集结了十二万大军,半岛西区其他地方驻扎了八万自卫军,对十万人的半岛军团同样
形成了两倍兵力优势。”
昆达躺在一架特制靠椅上,缓缓讲述自己的思路。自从残废后,他就调入参谋总部就职
,替丹西出谋划策。
“从本国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狄龙不大可能做此选择。他反戈一击,当然会让我国陷入
危急的困境,但圣瓦尔尼人同样讨不到好去。损兵折将后,再去面对轲库里能,无异于自
行送死。当今形势下,依然是和则两利,战则双亡。”
“第二个选择就是全面入侵西部走廊,吞疆并国,扩张势力。这是该国的最优选择,也
完全符合狄龙避实就虚,惯于钻营的个性。当然,他也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关键问题是,
既促使狄龙做第二个选择,又要给他增加阻力……”
“呵,我早已想好了,”丹西点头插话,朝身后一指,“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盟友
。”
舱帘卷起,马赫迪出现在门口……
“丹西加紧对塞尔和海亚尔用兵,军事进展十分顺利。”利祖汇报道,“呼兰大军一路
西进,即将与猛虎军团正面踫撞。”
“查玛教宗送来书信,”博格腾道,“白衣派在圣火国掩伏的义士将全力配合我军的攻
势。”
“波拉丁离开首都,亲率八万异教大军前往南部边境,”雅辛斯克接话道,“这个狂妄
的家伙放言要生擒大将军阁下,雪洗当年之辱。”
“嗯,现在与轲库里能进攻丹西,确实不合时宜,抓紧时间在西部走廊扩张方为正道。
进攻圣火国,已成定局。”狄龙冷笑道,“但各方势力不会坐视我国壮大,虽不敢公然反
对,却会多加阻挠,暗中拆台。让我军陷入战争泥沼,才最符合丹西的利益。”
“马赫迪在鲨鱼岛的八万人马,丹西不会白白出钱供养他,这个狡猾的帝国二皇子也不
会甘心蜗居小岛。白衣派也是丹西豢养的帮凶,说翻脸就会翻脸。西部走廊虽没有强大的
国家,但仍拥有相当数目的国防力量,我国实力有限,亦不可掉以轻心。”狄龙伸出手指
,在地图上向西滑动,最后在钦斯尼亚定住,“最关键的是,东教廷对我们的西扩不会喜
欢,甚至有可能进行武装干涉。”
“那还不如与轲库里能联手保险一点,至少获胜可期。”利祖暗吸一口凉气,“呼兰人
,还不至于那么无耻,干掉丹西后马上就跟我们开战吧?”
“你错了,我国暂不具备独立与强大势力正面硬撼的实力,除非你愿意一辈子当跟班小
弟,安心做大国的附庸。把西部各小国联合成一个强大的国家后,我们再不惧任何威胁,
才可以大张旗鼓地与群雄对垒,一统富庶的走廊!”
“相较丹西与轲库里能,费文就好办得多了。与强敌周旋,关键在于如何牵制,”狄龙
抬起头,扫望众人,“那帮无耻的神棍,我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他们!”
“威塞克!”
“在!”
“严密监视半岛水域,尤其要防止马赫迪的异教大军突然登陆!”
“遵命!”
“利祖!”
“在!”
“你为前锋大将,启程迎战波拉丁!”
“是!”
“雅辛斯克!”
“末将在!”
“严密监控几位白衣派异教徒,防止他们蓄意捣乱!”
“遵命!”
“博格腾,”狄龙转过头去,“詹鲁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乌雷已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大将军下令!”
“丹西和我们暂时不会正面交兵,但他会不断地在我们脚底下使绊子,”狄龙嘴角含笑
,“既然如此,我也叫你尝尝被暗算的滋味!”
第四章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战争怒潮在两盟半岛退潮后,却在更广的范围内席卷各地,在整个
大陆上汹涌蔓延。
呼兰帝国时隔近三十年后首次介入走廊纷争,引发了如雪崩一般的不可遏制的连锁反应
。
丹西和安多里尔合击塞尔,掀起一轮扩张兼并战争的狂潮。
席尔瓦紧随其后,大举入侵粮仓海亚尔。
狄龙率领大军离开了卡丹城,出半岛西北隘口,北进圣火国,吹响第三声号角。
狼烟遍地,鼓号急传……
密布的战云遮蔽了日月,躁动的潜流暗暗泛涌,列强一波接一波地卷入其间,为霸权而
战……
大半个世界,成了野心家追权夺利、争城占地的棋盘,兵卒互拱,车马纵横,策士各展
奇谋,主君夙夜难眠……
塞尔城。
虽然猛虎军团大军压境,铺天盖地般朝首都开来,但城内军民并无太大的恐慌。城防卫
戍部队诚然是戒备森严,枕戈待旦,城内民众的生活却依旧平静,没有出现什么逃亡迹象
,甚至连青楼妓院也照常营业,夜夜笙歌。
这与塞尔长期的强国地位有关。
走廊地区数一数二的军事大国,首都很少遭受兵祸,即使出现大战,也最多在边境和内
陆省份发生,不会波及到千里之外的首都来。长期的和平生活,已经令首都军民养成了这
种思维惯性。
这也与习博卡二世和吉卡斯发布的安民告示不无干系。
前线打成一片狼藉,战局危殆,士气低迷,民众蜂拥著逃难避祸,面对两股巨大的入侵
洪流,大城小堡里的守将和政务官自知自事,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有的举手投降,有
的弃城而逃,还有一些早就与自治领暗通款曲的人自动献城,只有少数英勇无畏的将领和
官员,带领部下誓死守城,捍卫家乡。不过,就如小石阻不住激流,螳臂挡不住马车,这
些零散的抵抗,瞬即就淹没在一片兵海中。
恐慌的情绪在全国蔓延,塞尔统治集团必须遏止。由宰相亲笔书写,盖有国王金印的告
示被送往全国各地,首都城内更是到处张贴。
告示称,塞尔军队已经前去抵挡敌军并初步稳定了前线局势,更有数十万勤王部队赶来
首都增援,不日即能抵达城下。而来自呼兰等盟国大军正飞马赶来,侵略者必败无疑,云
云。
在李维与威达不断挺进的前线地区,这当然变成了一则笑话,刚刚粘贴的告示,浆糊未
乾,马上就被猛虎军团的安民宣传单所覆盖。不过,在首都地区,却成功地欺骗了大多数
百姓,把激荡的人心安定下来。
有从前方逃来首都避难的人说,路上确实见到有本国部队朝首都进军,预计五天内就会
抵达塞尔城。这更加坚定了本城军民的信心:家大业大的塞尔王国,不可能这么快就灭亡
,这回杀来的猛虎军团虽然凶狂,却与以前的闪特、詹鲁侵略者一样下场,最终会被英勇
的塞尔将士逐出边境,甚至被反攻回去。
会仙楼是塞尔城里的一处高级风月场所,成立时间虽然不长,却发展很快,与几大老牌
妓院并称为首都四大销魂基地。
在一间豪华包厢里,丘根正开怀畅饮。
在十九名角斗士里头,丘根被公认为花心指数第一,在巨木堡期间就是勾栏瓦舍的常客
。丹西用人也从来是取其大者,只要你不耽误军政事务,业馀时间怎么打发,那是你自己
的事情。
当然,到这会儿,自治领又来了一套讲法。安多里尔以丘根为例,告诫手下文臣武将,
切勿纵欲过度。按老头的说法,丘根是典型的老二控制了老大,在巨木堡的妓院里把俸禄
花得精光,呼兰情报机构以金钱和美色诱惑,用香饵把他钓上钩。好端端一个有为青年,
一位很有前途的战将,就这样被肉欲俘虏,被人拖下了水,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云云。
叛离自治领后,抵达塞尔的丘根依然不改英雄本“色”,闲时就往风月场所钻。尤其在
塞尔军中,丘根仅有虚衔,并无实职,空暇时间比之军务繁忙的巨木堡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很快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今天的包厢里,除了豪饮的丘根,依偎劝酒的美姬,还有另外一名久违了的人物──鲁
道夫。
呼兰情报机构确实很会搜罗,把所有与自治领有仇的家伙都捏巴到一块来了。鲁道夫比
丘根来得早一些,也挂了一个军职,塞尔城北门守将。不过,他跟丘根一样的极度不满。
他俩都属于外来将领,受到塞尔军界的排挤和忽视。丘根是副军团长级别的高官,而鲁
道夫更曾位居圣瓦尔尼最高军职──大将军,结果到了这里,一个挂著高级参谋的虚衔,
一个仅为城门看守,虽然军衔很高,待遇丰厚,但根本没什么实权,比之当年的神气,不
可同日而语。
除了对塞尔军方的不满之外,两人又都与丹西有仇隙,共同语言非常多,故而很快就打
得火热,沆瀣一气,几乎无话不谈。
“鲁道夫大将军哪,”丘根带著醺醺酒气道:“咱俩跑到塞尔干嘛来了?!来受那伙蠢
蛋们的气吗?唔……”
会仙楼的“花酒”不是平常喝法,先由美姬啜上一口,然后以嘴对嘴的方式灌入客人口
中。这种劝酒方式,难怪进来的客人个个都会放开豪饮,不醉不归。
“塞尔人也好,病猫军团也好,最好同归于尽,都给老子死翘翘!要让老子给他们卖命
,没……唔……”
鲁道夫也被一张口含烈酒的小嘴堵上,他一边尽情地吮吸,一边伸手入怀,抚弄侍酒女
郎胸口那对半裸的玉兔。
就在这淫靡无边的时刻,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塞尔传令兵跪倒在门口,“鲁道夫将军,
信鸽送来前线急件!”
“拿上来!”兴致正浓的时候蓦然被人打断,鲁道夫火气极大。
传令兵将一封标有“特急”字样,用火漆封口的邮件放在桌上,然后飞也似的离开。
他又岂敢逗留?
房内的旖旎春光,让还是“童子鸡”的年轻塞尔传令兵面红耳赤。而鲁道夫火毒的眼睛
,简直要择人而噬!
“我说鲁道夫,你还真把这芝麻小官当回事呀!”丘根含糊的话里充满讥讽与嘲弄,“
一个堂堂大将军,干这看门狗的活计,深夜还得加班,哈哈,哈哈!”
“去!老子才不给塞尔蠢驴们去做牛做马哩!”
鲁道夫本来已经把信拿起来,准备拆封,听得丘根的话,恼怒地把信掷到桌下!
刚饩投月铮骨鸶恼频溃骸咐矗梦颐羌兑幌陆裢淼慕靠停醋院衾嫉木兰讶耍?
br/>随著丘根的掌声,珠帘掀起,两位身穿呼兰民族服装的玲珑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进屋
内。
“这不仅是正宗的呼兰产异域珍品,”丘根凑到鲁道夫耳边道:“还是没开封的原装货
哩!”
鲁道夫食指大动,欲火焚身……
“只要攻下书香关,敌都阿拉格仑就等于门户洞开,袒露在我军斧头下。”熊王班哈的
大爪子在地图上指点著,“御前军事顾问塞尼率十七万农民军在此驻防,一副死守隘口的
态势。”
无论熊族还是胡玛,都不大看得起文弱的海亚尔泥腿子,语气中多含蔑视。当然,海亚
尔对两族亦是如此,视之为野人和穷鬼。
过去,因熊族和胡玛人骁勇善战,海亚尔地广人多,有钱有粮,双方更乐于做生意,大
多数情况下相安无事。不过,自从猛虎自治领收服两族领地后,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
熊族和胡玛不敢独自面对海亚尔,可丹西却觊觎该国的土地和财富。当然,海亚尔也是
咎由自取,该国参加第一次反虎同盟,在胡玛草原上大搞破坏,又在前阶段的边界挑衅中
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连续越境屠杀胡玛牧民。
“塞尼据关而守,人数众多,打起来,只怕我军讨不了好去。”帕维亚皱眉道:“敌都
阿拉格仑仅有万馀人马驻守,比较空虚。能不能想办法绕过书香关,批亢捣虚,直取阿拉
格仑?”
“不,”席尔瓦摇头道:“倘若如此,就正合塞尼老贼的心意。瞧瞧老贼的这个部署,
国都仅馀万人防卫,其他地方分散布兵,全国超逾八成的部队都集中到书香关,显然是有
所图谋。”
“到底意欲何为呢?”班哈挠著他那硕大的熊头,一脸的迷惑。
“管他想干啥,我军两日后直抵隘口,一举叩关!”席尔瓦负手东望,神色决然,“塞
尼日思夜想,一直渴望复仇。这一回,我就满足他的愿望!”
两个刚开苞的呼兰女人,在床榻上扭动娇喘,浪叫失声。
丘根与鲁道夫各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彷佛在进行一场性能力比赛。
两个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武夫,都以最暴烈的手法蹂躏践踏,在两具娇躯上肆意宣泄
。
身下的女人,几度昏死过去,几度被耳光扇醒,但两位落难英雄却丝毫没有罢手的迹象
。
他俩彷佛回到了早年那些令人意气风发的战役中,不知疲倦地纵马挺刺,来回冲杀……
就在丘根与鲁道夫赛得正欢的时候,第一支勤王部队,凯提南亚骑兵纵队,于深夜抵达
了首都北门。
手续齐备,关印完整,一切暗号相符。
“这帮凯提南亚的兔崽子,跑得可真快,比预定时间还提前了两天。”
值夜的守军兵士,一边打著哈欠嘟哝,一边给友军打开城门。
倘若鲁道夫尽职尽责地在场监看,虽然他对塞尔军规不熟,认识的将官也很少,却肯定
能发现问题。
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穿著普通战士装束的骑手,跟著大部队一起驶入城门,踏上城内
铺著青石板的宽阔大道。
这个曾在鸭嘴涧让自己痛失好局,自此流亡他乡的伟岸身影,就算烧成灰,鲁道夫也认
得出来!
“塞尼在书香关屯扎十七万大军,看样子,他是准备与红发魔鬼席尔瓦大干一场。”武
斯林忧心忡忡,“这对闪特翁婿,虽说在我国定居已有数年,骨子里的脾性却依然不改。
闪特是大国、强国,自然推崇进攻,可人家闪特输得起呀!海亚尔哪有那么多兵力,一次
战败,就可能丧师亡国!”
“戈缔斯年轻气盛,且与猛虎自治领结下大仇,可塞尼却没有这么简单。”武索叹口气
道:“你想想,他为什么要把全国超过八成的军队集结在书香关?为什么首都仅留下一万
人马?”
“父亲的意思是?”武斯林不由打了个寒战。
“据传,呼兰人已经答应,塞尼若能掌控海亚尔兵马并在北线分战场击败席尔瓦,则柯
库里能不仅助其复国,胡玛草原、熊族山区,还有我们海亚尔,尽归此人所有!”
武斯林的牙咬得咯咯直响,“难怪塞尼老头要拚力一搏,豪赌一场!胜了,他把闪南、
胡玛、熊族和海亚尔尽皆变为自家私产;败了,亡的只是我海亚尔,塞尼翁婿可继续迁居
逃亡,辗转他国任职!”说著,一把揪住老爸的胳膊道:“父亲,为什么不提醒国王,揭
穿其阴谋?!”
“唉,”武索神色凄然,“塞尼与奸相凯佩尔合伙欺诈,国王岂会听我的话?只怕到时
候,又会被戴上一顶嫉贤妒能,造谣诽谤的罪名!”
“那可怎么办才好哪?!”武斯林急得用手猛抓自己的头发,“对了,父亲,能不能跟
那位透露消息的贤哲一起劝谏,让陛下知晓严峻的形势?”
“那位传讯的国际友人,暂不宜显露身分。”武索叹口气道:“武斯林,爸爸老了,对
付目前的局面,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可你还年轻,今后还有很长的路……”
“爸!”听得武索近乎遗言般颓丧的口气,武斯林又打了寒噤。
“听我说,孩子。”武索抓住儿子手道:“柯库里能大举西进,丹西和狄龙全面入侵,
大灾难已经开始,任何国家都逃不脱此劫。战后不论谁胜谁败,走廊的格局都将发生天翻
地覆的变化。所谓国破家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明天就保护母亲带著妻小,离开阿
拉格仑,前往摩里王国定居,不再介入走廊里的任何纷争。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
要回来,直到有一天,某个势力统一了中央走廊为止。”
“可是,父亲……”
“我的身分不允许我离开,否则,我们全家性命不保。”武索断然从儿子掌中抽回手,
“你走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管我,我会择机跟到。”
“那为什么,”武斯林擦著眼泪道:“我们先走,您随后再择机跟来?”
“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办。”武索望向窗外那深不可测的夜幕,脑中浮现一幕幕往事,脸
上悲喜交替,“我欠人一个大恩,有人也欠我一条命。以前忙于军务,没时间料理。可现
在,我的日子屈指可数,不把这些旧债了结,入土难安呀……”
“杀,杀,杀……”
鲁道夫和丘根还在竞赛,不断抽插。
不过,他们身下已经换了一对女人。两个呼兰妓女已经昏厥过去,全身赤裸,四仰八叉
地瘫在地板上,未决胜负的两位大将意犹未尽,把两个陪酒美姬扯过来继续开赛。
此刻,两人也有点后继乏力了,却又都不愿认输,所以乾脆闭上眼睛,脑子里回忆过去
激烈的作战场景,以这种方式查找兴奋点,延长兴奋期。
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比赛。两位勇将在现实世界里做爱,在幻想世界里作战,嘴里还兀自
喃喃念叨不已……
“杀啊!杀啊!!”
遥远回忆里的厮杀声,蓦然由远变近,音量更被放大了百倍以上,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怎么回事?”鲁道夫睁开眼,尚未搞清楚身处哪样的世界。
“是啊!怪了。”丘根也是一脸的迷茫。
“砰!砰!!砰!!!”
几束火把被扔进了会仙楼,嗖嗖的火箭更漫无目的地乱窜,一下引燃了妓馆里的帷幔轻
纱。
会仙楼一下炸了锅,楼上楼下的妓女嫖客,没头苍蝇般乱喊乱窜。
“糟糕!”
两人总算醒过味来了,套条短裤,拎起刀剑就往外跑。
火光很快弥漫了整座妓院。
那封发自切萨皮克的紧急密信,静静地躺在红地毯上。不一刻,就被火舌舔上了……
第五章
“贼相吉卡斯拒捕,被我军乱刀砍死!”
“敌酋习博卡二世自刎身亡!”
“敌太子拉夫诺被擒,现关押囚房,等待审讯!”
“习博卡二世的其他三子三女尽皆伏诛!”
“在帝都的塞尔王室成员二十七人,十五人伏诛,十二人被俘!”
“俘虏敌军文臣一百二十八人,武将六十二人,斩首六千五,俘虏七千六,仅有不足千
人逃出城外!”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孔狄身披金丝甲,手拄大剑,一只脚踏在血迹斑驳的塞尔王
位上,默默点头。
灵犀骑队的这次偷袭敌都,确实打得非常漂亮。隐匿伏踪,巧妙穿插,奔驰千里,暗袭
敌后,仅一夜之间就拿下了敌国首都,塞尔王国的头头脑脑被一网打尽。
这轮军事行动,不仅神速,而且是真真切切的“斩首之剑”。自此,塞尔王国的中枢神
经被一剑割断,各地方守备部队与中央完全失去联络,成了名副其实的群龙无首,各自为
战。
这也是致命一剑。首都被夺,国王被弑,太子遭俘,宰相身亡,将令整个国家的组织体
系瓦解,士气瞬即崩溃,前方将士完全丧失斗志,非逃即降。
孔狄获得这样辉煌的战绩,当然是其自身努力的结果,也是灵犀骑队强大战斗力的体现
,但同时,这里也有一些连孔狄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比如,他手里足以乱真的调令如何
得来,为什么自治领政府对凯提南亚骑纵的部署和运动路线一清二楚等等。
“叛将丘根和贼人鲁道夫可曾抓到?”
孔狄抬头问道。
丘根竟然背叛了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自然令孔狄咬牙切齿。鲁道夫三姓家奴,一直跟
猛虎军团作对,更与孔狄结下血海深仇。这个敌将,最为孔狄所关心。
“回禀将军,尚未见到两人的踪迹。”
“哼!”孔狄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心内充满了遗憾和郁闷。
“对了,传我命令,”沉吟半晌后,孔狄记起了安多里尔的嘱咐,“将习博卡二世和吉
卡斯的首级挂于城门示众!”
“另外,向塞尔全境发布通告:习博卡二世、吉卡斯两人勾结呼兰异教徒入侵走廊,已
被我灵犀骑队击杀!塞尔各地军政大臣,受两人的蒙蔽,只要安民保土,服从命令,罪责
可予免除,自治领政府既往不咎!如果坚持邪道,与呼兰异教徒同流合污,必遭严厉惩罚
!各地爱国信徒,勇敢义士,遇到此等奸邪之徒,随时拔剑诛杀,有功无罪,必受重赏!
”
“还有,给我写上这几句,”孔狄心道,老头儿交代的事情真多,脑瓜子都差点记不全
了,“自治领政府对塞尔绝无恶意,亦不觊觎王国半寸领土,只因伪王习博卡二世、奸相
吉卡斯两人勾结异教徒,破坏走廊和平,方才奋然出剑,起兵锄奸!而今,奸宄已灭,伪
王伏诛,望各地兵民保持镇定,恢复秩序。丹西领主不日前来与拉夫诺殿下会晤面谈,扶
助太子继位大统,恢复王室卫圣护教之光荣传统,带领塞尔人民重返正道!”
安多里尔还是老一套的办法,煽动宗教情绪来对抗呼兰帝国,不过,刚刚坐船抵达海港
凯提南亚的丹西,却另有考虑。
该城守将亚农在码头恭候,而高参贝叶也乘坐快艇赶来与阔别经年的领主会面。
“听说你小子假公济私,娶了一个娇滴滴的詹鲁小妞。”丹西一下船,就和瘦猴军师拥
抱,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道,“詹鲁盆地花香水美,女娃子也个个国色天香。可你身体
瘦弱,还要节制节制,当心被掏空了身子,叫我平白损失一名重臣哪。”
“领主自己也不差嘛。”
贝叶的小眼珠瞟向丹西身后的两位玉人。
“好你个狡猾的猴崽子,”丹西笑著给了贝叶一掌,“对了,你不在威达身旁出主意,
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馊点子啊?”
“威达已经无须我的辅弼了。这是我刚接到的战报,前天夜里,孔狄攻破塞尔城,习博
卡二世、吉卡斯等人尽皆被戮,拉夫诺太子遭擒。”
“嗯,我也刚刚知晓此事。”丹西点头道,“对了,东教廷对于我们并吞塞尔的提议有
何反应?”
“这正是我赶来的原因。费文陛下对于领主与异教徒联姻,放任沙漠帝国部队撤离半岛
一事非常不满,虽然我在信中做了解释,并给费文阐述了狄龙在此事中的阴险作用,但老
东西仍余气难消。教廷表示,他们将继续谴责呼兰异教徒的入侵行径,但不会给予我们任
何实质性的援助。对于我国与塞尔之间的战争,教廷表示理解,也表示遗憾,并强烈建议
两国立刻停止敌对行动,和谈解决争端。”
“这就是说,他不会支持我们推翻塞尔王室,继续坚持习博卡家族的正统合法性喽。”
丹西脸色不佳,“狄龙进攻圣火国,倒是遂了老混蛋的意,对他青眼有加,还拨款二十万
金币作为军费。”
“跟狄龙这种蛇蝎之人亲善,费文不会有了好果子吃的!”贝叶咒骂一声,把丹西扯到
一边,放低声音,“老家伙在信中含糊地暗示,假如领主休掉伊莎贝拉殿下,出兵剿灭鲨
鱼岛的马赫迪部,他或许会重新考虑考虑。”
“呸!他倒想得美!”丹西朝地上狠狠啐口浓痰,“马赫迪是我用来牵制狄龙的一招暗
棋,岂能就这样轻易弃子?!”
“安多里尔左相也对于您擅自与异教徒联姻一事……”
“他的意思我知道,”丹西打断贝叶的话,“你的看法呢?”
“我认为,”贝叶艰难地咽口唾沫,仔细地斟酌用词,“老军师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小伊是我的老婆,她也是两盟半岛名义上的所有者,怎可以?”
“所以我们才需要跟教廷弥合分歧,修补关系。”
“虽然东教廷给了我们不少帮助,但也总是受其挟制,长久下去,必有麻烦。”丹西吁
口气道,“王位的合法性,是他教皇决定得了的吗?!”
“王位的合法性,当然是由刀剑拱卫的。不过,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刀剑,不惧怕任何威
胁。很可惜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你并没有绝对优势的武力,而这个时候,教皇那纸敕
令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贝叶耐心地解释道,“教廷的认可,等于凭空多出来几万把钢
刀呀。”
“是谁给了这帮神棍如此大的权力?能不能加以改变呢?”
“您的意思是?”贝叶惊讶地望向丹西。
“不能总是受制于人,必须想点其他办法。”丹西冷狠地点头,“这次在两盟半岛,我
听说那里出现了一个秘密流传的教派,叫做疯宗。”
“疯宗?他们被人们称作疯子,才有了这个疯宗的雅号!”贝叶大吃一惊。
“这个教派提倡教权自由,主张信仰平等,在上帝与信徒之间不存在任何其他东西,信
徒可直接与上帝进行心灵交流。他们认为,不需要神职人员赐颁救恩,搞什么繁琐的圣事
仪式,信徒凭借信心,通过圣灵的工作,就能得到救赎。”丹西政治敏感度非常高,对于
下属搜集的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情报,往往能从中发觉出人所忽视、实际上却颇为重要的东
西,“他们大力抨击教廷的腐败堕落,认为他们只是一伙神棍掮客,把圣事当作上帝与人
之间的一种交易,把上帝的恩典卖给信徒,又从信徒手里获得钱财,以满足教廷人员的个
人的贪婪欲望……”
“这可是异端思想,受到教廷的严令禁止,一旦发现,须处以火刑哪!”
“管他什么异端思想,只要他们能替老子反向挟制教廷就成!”丹西撇撇嘴道,“我们
自治领政府以开明著称,除非触犯国家法律,否则任何人都有按自己意愿生活的权利。”
“可教廷方面责怪下来?”
“我们当然不提倡什么疯子宗派,在教会中也有康坦诺夫这样的好人,几大主教对自治
领的发展也做出过重大贡献,我们必须继续支持这些对我国尽忠竭力的好牧师。对于东教
廷,我们也会保持礼节上的尊敬。”丹西盘算道,“但教廷的影响力实在非同小可,我们
必须找到另一股制衡力量,削弱它对我们的威胁。”
“教廷的威力源于它于对人的思想的钳制能力,我们把疯宗推出去跟他们论战,无论谁
胜谁败,教廷对思想的控制力、影响力都将被大大削弱。”丹西慢慢地梳理思路,“我们
不掺合进去,但我们也无须为难疯宗等异端宗派,不要跟随教廷一起剿杀他们,而要允许
他们存在和发展。什么疯宗也好,狂宗也好,让他们出现,让他们发展,让他们跟教廷在
思想领域交锋接战,让他们互相拆台,互相打口水仗。他们之间闹得越凶,我们的政权就
越安全……”
丹西出于狭隘的个人利益做出的决策,却带来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深远影响。
当猛虎自治领崛起的时代,中央走廊地区正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分裂。这不是以往
的国家、民族对立(中央走廊一直就是四分五裂、国家林立),而是社会层面的大裂变。
农业文明的发展和商业贸易的扩张,呼唤中央走廊的统一,丹西出于个人野心,猛虎自
治领出于扩张欲望,独霸走廊的意图昭然彰显,却无意中暗合了这股思潮。
各国王室长期沿袭的传统的统治方式,也遭遇到新兴的自治领开明政权的有力挑战。当
其他国家的民众看到了自治领民众低税率、高宽松度的生活型态,不免会逐渐觉悟,并萌
发改新欲望。
几股潮流汇合在一起,使得按社会经济地位划分的阶层矛盾超越了国家矛盾、民族矛盾
成为斗争的主导,并以暴虐惨烈的扩张兼并战争方式表现出来。
社会变革虽然总是和战争交织在一起,但影响要更加广泛深远。两者往往互动、互促、
互为因果,不断往复,最后导致翻天覆地的剧变。
变革一般都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而宗教这种似乎离神最近、离现实生活最远的东西,
却往往成为野心家、改良家、革命者操纵的最有力道具。
这一方面是因为宗教仅仅是思想领域的斗争,不会直接地、立刻地触犯权势阶层的既得
利益,引起的戒心较小。另一方面,思想控制人心,人心左右战局,战争的胜负可以打破
一切桎梏,带来各方利益的完全而彻底的重新洗牌。这个神秘连锁反应中,只需要一个小
小的初始推力,到了后期却能以百倍、万倍的方式扩大和蔓延。
这是一种神奇的政治魔术,可就连耍弄它的魔术师也控制不住后果,不知道最终会变出
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来……
白手起家却要与各老牌强国、根深蒂固的各家王室争雄,丹西不得不施行开明统治,以
打破施加在下层民众身上的枷锁,充分释放其能量,并借助这股破坏性的力量来打击对手
。
开明的制度,不仅带来军力强盛、经济繁荣、文化发展,也因其海纳百川的包容性,会
带来思想领域的百家争鸣。
囿于狭隘的利益之争,为了削弱教廷对本国民众的影响力,丹西决定放开教义论争,允
许一些受到压制的异端小派在民间活动,与教廷进行针锋相对的思想论战,最后却不料在
思想界、宗教界、文化界引发了一场十二级大地震……
当然,这个结果,丹西未曾预料,也没能看到。
当时包括疯宗在内的这些小教派,此刻仅仅是流传范围极窄、到处隐匿藏踪、被人视作
邪教的秘密组织,在丹西当政时代,他们仍处于萌芽阶段,只获得有限的发展,仅为皇室
用来在思想领域制衡教廷的一颗棋子。
不过,在自治领这片自由的沃土上,它们深深扎根,开花结果,历经数代人的不懈努力
,直面现实的教义击溃了经院哲学,理性光辉战胜了神秘主义,世俗化的教堂打败了不食
人间烟火的修道院,最终,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思潮,引发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
丹西和贝叶尚不知道这次漫不经心的谈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历史影响,当两人兀自在一旁
叽叽咕咕的时候,霍夫曼疾步赶来。
“詹鲁军部大臣甘斯特发来急报!莱德国王失踪,生死难卜!”
书香关。
粮仓海亚尔土地肥沃,民间殷实,知书达理,文化发达。书香关既是本国的西部重镇,
又是著名的图书集散地,有成百上千家作坊,终日印制书页,装订成册,然后销往大陆各
地,该地也因之得名。
在海亚尔的历史上,书香关很少遭遇兵祸。因为胡玛和熊族基本上与他们保持睦邻关系
,反是东部的呼兰、南部的塞尔,每当势力膨胀,都会发兵来犯。
当然,自从猛虎军团崛起后,一切都倒过来了。海亚尔的主要威胁,不再是塞尔和呼兰
,不再来自南方和东方,而是来自西方的猛虎自治领。
军旗猎猎,兵阵如云。
塞尼和席尔瓦摆开了架势,在关前对垒。
席尔瓦将两族的八万联合入侵部队悉数调来挑战。
塞尼则令一万人留驻关隘,其余十六万大军尽皆出关迎敌。
两者都选择了堂堂之师,煌煌之旅,进行毫无花巧的正面交锋。
但这个选择又远非眼前所见的那么简单。
塞尼的整体防御部署,其实存在著不少致命的漏洞:兵力过多地麋集一处,头重脚轻,
已成典型的冗兵;没有形成梯次防御格局,后方和侧翼虚弱,空档甚多。
偏生席尔瓦像个普通蛮夫一般,对这些空档和漏洞视而不见,大咧咧地开向敌人的主力
集结点。
军事上的乖张反常,往往是出于特殊的政治目的。
塞尼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不会甘做海亚尔朝廷的忠臣孝子,他把绝大多数兵力抓到自己
手里,露出空档给席尔瓦钻。一旦亚希米德丧命于席尔瓦之手,他可以摆脱弑君罪名,打
出堂而皇之的旗号成为一股独立势力。席尔瓦敌前分兵,本就人数不多的入侵部队分作几
路,力量更显单薄,此时,实力雄厚的塞尼方才率部杀出,可以各个击破,竟收全敌之功
。
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可惜,不知道席尔瓦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像个愣头青一
样发兵叩关,让塞尼的一番心血白白付诸东流。
“席尔瓦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诡计?”戈缔斯狐疑道,“好歹是震惊走廊的红发魔鬼呀!
”
“到了这等时刻,且有何等奇计怪招可用?!”塞尼不满地瞪女婿一眼,“堂堂之师,
正正之旗,生死决战,勇者无敌。到这样的关口,你却还在疑神疑鬼,下不了作战决心,
只会堕入敌人的彀中!”
“席尔瓦虽狡如狐兔,战功卓著,但纵观此人用兵,守城为长,野战为短,奇谋为长,
正战为短,”塞尼冷哼一声,“他既然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今日就给他尝尝厉害!”
在海亚尔边防军对面,飞马军团和暴熊军团也已部署完毕,严阵以待。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31 19:59:36编辑过」
2005-1-31 19:55:14 云霄阁恭祝各位朋友新年快乐!!!
羊羊
等级:小飞侠文章:1544经验:2883魅力:3033现金:3810注册:2004-10-2第 2 楼
选择阅读字号:11pt
第六章
阵而后战,兵法之常。席尔瓦似乎也无意去突破这个兵法常规,玩什么花哨的名堂,他
布置的是一个循规蹈矩的阵势:班哈率四万暴熊军团局中,帕维亚、怀特各领两万胡玛轻
骑护侧。整个军阵呈笔直的一字型,方正平衡,毫无出奇之处。
海亚尔方面,因其人多势众,阵形布置得要复杂一些。
塞尼把部队编组为两个攻击梯队,并行排布,第一梯队略短,兵力七万,第二梯队略长
,兵力八万五千,总体呈一个“二”字型状。另有五千骑兵作为后军,护卫塞尼本阵。
海亚尔为农业国,战马匮乏,而胡玛人自从归附丹西后,马匹交易权被自治领政府垄断
。对于这类极其重要的战争资源,自治领政府当然会控制流向和销量,施加诸多限制,导
致海亚尔等敌对国家无法获得,或者必须付出难以承受的极高价钱。源头被卡断,再加上
过去的战争损耗,致使海亚尔的战马数量严重不足,十六万大军中仅有五千骑兵可供驱策
。
战场上的兵力对比是二对一,海亚尔十六万,胡玛熊族联军八万。两边的阵形布置也是
二对一,海亚尔成两个梯队摆列,而胡玛熊族联军仅有一个梯队。
这种态势显然是有利于塞尼一方的。因为席尔瓦因兵力不足,竟然没有保留预备队,把
全部军队都投入了一个梯队,准备一次攻击搞定对手。而海亚尔“二”字军阵的第二横就
是其预备队,可根据战场形势决定何时投入兵力,投入到哪个作战方向。老将塞尼已经考
虑到两军在作战素质上的差距,准备利用人数优势,分批投入部队,以分阶段、无间歇的
持久攻击打败精锐剽悍的敌人。
另外,两方的军阵编组方式也存在巨大的差异。出身闪特军界的塞尼,久历兵争,持重
老练,而海亚尔步兵也秉承了走廊各国步兵的一贯特色,以重甲集团为核心,布列密集阵
形,形成巨大的向前突击能力。
与之相反,熊族和胡玛都属于走廊里的非正规作战体系,重视个人勇猛,以血缘、亲族
关系等为纽带维系全军,激发士气,而不是倚靠纪律来制约。
骑兵的占地面积本就远大于步兵,加上胡玛轻骑的半游牧特性,令其布阵更加松散,朝
两翼舒展得老长老长。
熊族武士原本属于比较特殊的强力突破型轻装步兵,经丹西用优质武器和甲胄改造后,
成为一支半重装部队。他们身著特制轻甲,手提巨盾、巨斧,自我防护能力成倍提升。由
于熊族武士是半轻装类型的武器配置,又兼身高体阔,还喜欢使斧头等长柄战具,需要有
一定挥舞武器的空间,故而前后左右的间隔距离较大,阵形也远较普通步兵疏散。
从这一点上说,虽然人数仅为对方一半,但两方占地面积却差不了多少,是小“二”对
大“一”。胡玛熊族联军一方,是一个笔画很粗、颜色较淡的“一”字,而海亚尔方面则
是一个较密、较浓、较深的“二”字。
“咚!咚!!咚!!!”
红日爬升,激荡人心的战鼓开始擂响。
一直在阵前观察对手情况的席尔瓦,回头扫望几眼身后的部队,然后又再次转头,望向
前方。
关于大陆上某些军事评论员说自己长于守城,拙于野战,擅奇谋而不善正战等讲法,红
发右相也有所耳闻,并对此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或许是那场举世震惊的巨木堡攻防战太出名了,以至人们忘记了红发魔鬼并非什么名门
大阀之后,而是盗贼小头目出身,穿山越岭,跨河渡江的时间,远比在城堡里窝著的时间
要长得多。野战能力,那是因形势所迫,未曾得到过什么表现的机会,没有怎么打过几仗
。塞尼今日嚣然出阵,就正好拿他来试刀!
“出击!”
遥望远方烟尘飘荡,席尔瓦一甩红发。
熊王班哈亲自挥动王旗。
书香关决战正式打响。
詹鲁东部山区的一片偏僻森林,除了一条小径外,无任何通往山外。如果我们踏著碎石
小路一直往里走,就会发现,在森林的里头,在重重叠叠的树木掩蔽下,竟然有一座颇大
的房舍,外墙金壁辉煌,室内装修气派,用品奢侈豪华。
这就是詹鲁国王莱德隐居的行宫。
平常你肯定没有机会探得这么远、这么深。在山外的小路尽头就有站岗的兵士把你截住
,礼貌地劝你离开。猛虎自治领和圣瓦尔尼各在此驻扎了五百军士,把行宫周围监控得严
严实实,滴水不漏。除了莱德国王、国王的几名近侍、两个盟国派出的医生以外,只有手
持贝叶、威达两人联合签发的特殊堞文的人,才有资格经历道道关卡,进入行宫与国王会
面。
然而今天,一向平静得如同一块化石的行宫,像炸了锅般热闹。
无法行走,需要在轮椅上度日的莱德国王,突然失踪不见!
找遍了四周各处,方圆数里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自治领和圣瓦尔尼的卫兵们指斥争吵,医生与近侍们互相推卸责任。
但很快,灾难降临到了所有人的头上。他们都被詹鲁王国军部大臣甘斯特收监关押,刑
拷审讯。
来自詹鲁各地的捕快,来自自治领的武林好手,特意请来的专家,在行宫周围逡巡徘徊
,一寸一寸地搜索……
在这种战云密布的形势下,傀儡国王失踪,不仅影响到詹鲁本国的安定,引发国内各种
潜在冲突,还让本就兵力不足的猛虎自治领,更感捉襟见肘。甘斯特手下的十万詹鲁军团
战士,只能勉强控制住局势,而猛虎自治领欲增派军队入驻,丹西手下已无可用之兵。
莱德的失踪更令丹西有苦难言。因东教廷的不配合,丹西预备在塞尔重演詹鲁之故事,
立拉夫诺为傀儡,扶持自己人执掌实权,待来自呼兰的威胁解除后,再名正言顺地合并该
国。孰料,新傀儡尚未竖起,旧傀儡已然失踪,民间议论纷纷,塞尔人更会借此抬高要价
。因轲库里能即将杀到,丹西必须做出比对詹鲁更大的让步,而发生了莱德这事,他们会
怎样地狮子大张口,殊难意料……
“不管是谁偷走莱德,无论轲库里能、狄龙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将对我们极其不利,”
丹西把手里的酒杯捏个粉碎,“可现在,我们连正主是谁都不知道!”
“大权旁落的君主,只要一天不当政,影响力就会减弱一分。詹鲁谁都知道实权掌握在
我们手中,莱德是个傀儡而已,时间已过去一年,真正想反叛的已然不多,就剩那几个不
甘心的老贵族而已。”贝叶缓缓做个手势,“我在出发之前,就已下令将那几个老顽固监
控起来。现在,我们可以收网捕杀,几刀下去,就干脆利落地除掉了詹鲁国内的不稳定因
素。”
“莱德和詹鲁国内的旧式贵族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关键是,”丹西端起另一盏酒盅,“
莱德要是被某个居心叵测的厉害家伙揪到了手里,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詹鲁的事就难办
了。”
“莱德确系轲库里能、狄龙等人对付我们的一张王牌,但我也不是毫无防范。由于莱德
目前尚未逃出詹鲁边境,有被我们擒拿的可能,所有那只幕后黑手现在还不敢把这张王牌
甩出来,”贝叶笑道,“可如果这张王牌在此之前被毁掉了呢?如果莱德陛下在逃亡途中
突然身故呢?”
“哦?”
“微臣已下令,叫我国医师在给莱德熬制的药物里加入慢性毒药,损害其肌体健康,让
这个家伙尽早离开人世,省得将来碍手碍脚。”贝叶冷声道,“在我追随威达将军出征之
前,我已命令医师们加大用药剂量,绝不让他活过这一个月。”
“真有你的。”丹西似乎漫不经心地看了贝叶一眼,“可你能下毒,其他人就能解毒。
”
“没这个可能。”贝叶摇头道,“厄尔布大师调制的毒药,杀人于无形,除了我们,谁
也没有解药。”
“假如这次是狄龙干的,那就有意思了。”贝叶笑得非常冷酷,“狄龙会两次栽在这种
毒药上头!领主还记得狄龙的老婆索菲亚是因何身亡的吧?”
丹西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对阵两军同时启动,迅速进入序战阶段。
布成疏阵的巨大“一”字,布成密阵的“二”字之第一横,呐喊著向前冲锋。
在主力军阵的前方,还出现了一道轻细朦胧、疏落有致的虚线,冲锋速度明显快于身后
的母体。
在主力交锋前的序战中,对垒两方一般都会在主力本阵之前,置一条轻装散兵线,以投
射武器杀伤敌军,力图在接刃之前,干扰对方的行进,打乱对方的阵形。塞尼出动的是海
亚尔轻步兵,席尔瓦则排遣胡玛轻骑充当这一角色。
“嗖嗖嗖!”
箭似飞蝗,漫点如雨。
两方的散兵线在互相厮杀,在朝敌人后方投射箭弩、标枪、手斧。
在他们身后,疏散的熊族武士方队、奔腾的胡玛骑阵,咆哮著向前猛冲,密集的海亚尔
重甲方阵,轰轰地踩踏著鼓点节奏,如压路机一般向前拱来。
完成了骚扰任务的散兵线开始向后退却。
轻骑散兵逃逸速度快,而海亚尔的轻步散兵则弱了不止一个档次,很多人尚在跑路的途
中就被胡玛骑手、熊族武士追上砍倒。
两箭之远的距离很快消失,两边最前排的将士们已在二十米外瞪视对手!
冒著箭雨冲锋的熊族武士和胡玛骑手,速度更快,动能更大,而海亚尔人的军阵更严整
,更结实,更钢硬。
海亚尔人的重甲方阵,经过塞尼等人的训练,确实像模像样,但如果仔细观察,他们与
其他强国的步兵仍存在相当的差距。这种差距体现在非常细微的地方,但这些地方却非同
小可,往往决定了战役成败。比如眼神,与猛虎军团重步兵的那种直视前方、全神贯注不
同,海亚尔士兵的目光是闪烁不定的,狐疑地左右瞟窥,显示出自信心的明显不足。
当然,敌人的强悍姿态也给他们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骑兵以一匹战马获得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地位,胡玛骑手控弦弯弓,马刀闪闪,箭似连珠
,劈砍凶狠。
熊族武士则更加可怕,他们体躯庞大,满脸是毛,黑岩城做工精巧的甲胄,掩不住那一
身山莽野气、嗜血杀气!吧呀吧呀的叫声震得耳朵失聪,寒光亮的斧头骇得肝胆俱裂!面
对这样的敌军,仿佛不是在与人作战,而是在跟野兽交锋!
海亚尔人边跑边下意识地往中间靠,似乎与同伴依偎在一起就能增强膂力,壮大胆略。
当然,这也是正确的,团结就是力量,面对胡玛轻骑和熊族半轻装武士,重甲步兵越密集
,越是挤成一个刺猬状,防护能力就越强,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吧呀!吧呀!”
在距离敌军十米左右的时候,熊王班哈运足中气,发出自己最高音的嚎叫,恍若一只受
伤的熊在哀鸣!
“哗啦!”
“当!”
“轰隆!”
成千上万把手斧从熊族军阵中掷出,呼啸著钻入海亚尔军阵中,引发一波接一波的可怕
混乱!
重甲步兵钢筋铁骨,一般情况下自不惧轻装、半轻装对手的正面挑战,但这些海亚尔人
忘记了,当年在自己的首都前,熊族武士曾迎著塞尔铁骑对冲并取胜!那时候,熊族尚无
这么好的装备!
或许只有切身之痛才能记忆深刻,在这次塞尔入侵战中,古格率领的熊族纵队开到哪里
,哪里的塞尔人就闻风丧胆,望风而逃。相反,当年是跟熊族结盟对付塞尔,倒霉的是塞
尔入侵军,故而海亚尔人很快就患了健忘症,把那段历史丢到脑后。直至今日,他们才又
一次重温当年塞尔人的噩梦!
为这次作战,班哈令手下人准备了很多手斧,而且一直隐忍到阵前十米才发力投掷!
臂力无穷的熊族是玩斧头的天才,小手斧在十米内的距离投掷,破坏力大得骇人,足以
与集群发射的投石机媲美!
想像一下,成千上万架小型投石机一起发射,对方又是拥挤密集的重甲方阵,这是何等
的可怖!
巨盾也好,钢盔也好,护胸也好,披肩也好,都挡不住手斧集群冰雹一般的砸击!
尖利的斧刃借助强大的投掷力,以惊人的速度飞入军阵,在巨大的动能驱使下,嵌入甲
胄铁板,把一排排的士兵钉死在荒野上!
当海亚尔鬼哭狼嚎,东倒西歪的时候,熊族武士已经冲到了近前!
被手斧群破坏得歪歪斜斜的阻击面,根本挡不住这伙森林野兽的狂野冲击!
莽汉们抓住矛头一拨,海亚尔兵就趔趄著躺下一串……
对著阻路的巨盾一踹,前方就裂开一个大口子……
巨大的战斧一劈,肉泥血浪就开始翻腾滚溅……
如泛上堤坝的洪水一样,熊族武士轻松冲破盾墙,在乱成一团的敌阵中横冲直撞,畅意
屠杀……
当中路的熊族武士进展顺利的时候,两翼的胡玛轻骑却在败退。用轻骑直冲重甲方阵,
素来是吃亏的买卖。虽然熊族武士的手斧群造成了很多缺口,但胡玛人似乎有些束手束脚
,冲进敌阵进行近身肉搏决心不大,在前两排将士未能成功后,扔下千余具人躯马尸就打
马转身,边跑边回身射箭。
海亚尔人抓住敌人惊慌图逃的机会,立刻发起反击,朝敌人猛追。
胡玛人的回射技巧确实高超,箭枝又狠又准,追来的海亚尔士兵被一片片射倒。
倒地的伤员尚来不及挣扎起身,后面冲上来的战友又把他们踩倒在地,践踏成泥。
“该死的海亚尔蠢猪,叫他们不要去追骑弓手,一到临阵接锋,就全忘了!”看到胜利
场景的塞尼,反倒暴跳如雷。
确实,有作战经验和没有经验的战士,一支部队战斗力的强弱,区别就在这些看似不起
眼的细微之处。真正的劲旅,能够一丝不苟地执行作战指令,再大的诱惑在前,也毫不动
心,坚定不移地按既定战术行动。
“怎么办?”戈缔斯问道。
“第二梯队上!”塞尼手指女婿,“你亲自带队!”
海亚尔军阵的第二横开始前移。
中部顺利挺进,两翼飞驰败退后,熊族军阵已经与胡玛轻骑脱节,深深扎入敌阵中心。
虽然胡玛人的败退带有诱敌性质,但海亚尔部队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了对熊族部众的包围。
塞尼知道,对付熊族这样使用疏阵冲击,但又极其强悍的部队,一个重要破敌之法就是
四面合围,不断缩小他们的作战空间,让他们挤成一团,连挥动武器的余地都没有。到那
个时候,熊族就如被困在猎网中的狗熊,力气再大,也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胡玛轻骑必然会干扰这个猎熊过程,故而塞尼要及时增强前线实力,形成一个铁
桶般的包围圈,把熊族和胡玛人截成内外两部,分而食之!
塞尼能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确实堪称老练圆通,但这一头的席尔瓦,嘴
角也挂上了一丝微笑。
与塞尼不同,红发右相把所有将士派出去作战,后军本阵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外加两个
传令亲兵。
胡玛熊族联军的“一”字军阵已经被分解成三部分,中部的熊族军阵奋勇向前,两侧的
胡玛骑手飞马撤后。海亚尔的“二”字军阵,第一横变成了“U”型的弯曲线,第二横继续
前推,与第一攻击梯队重叠,试图加粗加厚,形成一个完整的“O”型包围圈,把熊族武士
囫囵一口吞掉!
“反攻!”
“深海之神”向前斜指!
中军大旗急遽地左右摆动。
“图拉!图拉!”
胡玛战士一齐鼓噪出他们的传统战号,飞奔的战马嘶鸣著进行今日的第二次转向!
兴冲冲追杀逃敌的海亚尔人,这下子见识到了胡玛轻骑的真实作战水准:狐狸般的狡诈
,野兔般的敏捷,闪电一样的速度,炸雷一样的爆发力!
就像河水分岔,洪流改道,本来边射箭边后撤的胡玛骑兵,猛然变作几十支,转身杀往
已经因向前冲奔,因反复挨箭而损伤惨重、阵形不整的敌军。
这个返身回杀,不是简单的直线条进退,而是周旋游进,迭次曲击。四万骑兵瞬即化整
为零,变成几十支分插骑队,如一只巨大的章鱼伸出无数长长的黑爪,尽情张开怀抱,要
把所有敌人揽入怀中扼杀!
这是一轮全方向的回马捅刺,无论海亚尔的第一梯队还是第二梯队,无论东西南北哪个
作战方向的敌军,都被纳入了胡玛轻骑的反击范围。
这个反击不仅非常突然,而且时机选得非常精准。
第一梯队的海亚尔步兵,中路被熊族武士砍得节节败退,立不住脚,两翼受诱发足猛追
,收不住脚。这只所谓的铁刺猬,毛发缤纷零乱,空档漏洞层出不穷。
第二梯队的海亚尔步兵刚刚赶到。中路刚与友军接触,被熊族武士逼得一起后退,两军
互相推怂,没有完成队列的磨合。两翼尚在做曲线环绕运动,未能与友军汇合。
这本来是战场上的常态。战争很难打得像时钟那样精确无差,尤其是战斗力较弱的部队
。然而,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这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刹那,却被红发右相抓个正著!
正兵对攻,决定战役胜负的,往往就是那几个不经意的瞬间……
第七章
熊族武士在畅意地狂劈猛砍,他们的巨斧起起落落,血肉翻飞,金铁闷鸣。踫著人,人
死,踫著盾,盾破,踫著枪,枪折!
军阵散乱的海亚尔人,被砍得哭爹喊娘,被推得跌跌撞撞,被吓得失魂落魄!他们只有
不断地踉跄后退。
按理说,熊族这会儿功夫已经成了网兜中的猎物,但大熊岂是容易降服之物?!撕咬掌
拍,来回撕扯,想要其就范,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得了的。弄不好让它破网而去,倒霉的
就是网外可怜的猎人了。
倘若没有外面的胡玛狼群,海亚尔刺猬凭借其雄厚的兵力优势,合理运用以柔化刚的太
极手法,猎熊却也不无可能。
像胡玛人这样轻骑部队去冲击海亚尔重步兵方阵,确属不智之举。第一次的试探性攻击
吃了暗亏,就是明证。这就类似于狗咬刺猬,愣是下不了嘴。
但席尔瓦却算无遗策,早等著那个特殊战机的出现,而素称机敏的胡玛骑手也很完美实
现了预定战略战术。他们恰等在两个敌方梯队未完成汇合的当口,死咬著对手露出来的命
门,觑隙而进,对著刺猬肉多皮嫩的地方,狂捅乱刺!
战场上呈现出一种非常特殊的作战态势。
两军形成了一个三环同心圆,熊族居中,海亚尔人包外,而胡玛轻骑则借助游移的马步
,在最外层反包围。这又是一张三层夹心饼,里头是熊馅,中间是刺猬馅,外圈是狼皮。
海亚尔很广,很厚,但处境却相当糟糕。熊族武士在内圈的肆意破坏已经把他们折腾得
够呛,但最致命的打击,还来自外圈的胡玛骑手。
这些游牧战士已经撕开了海亚尔人的防护层,如游龙般钻捅挺刺,捅得海亚尔人皮开肉
绽,刺得他们体无完肤!
中间环其实正在遭受内外夹击,许多地方已被咬碎,整个军阵岌岌可危,随时会被人捅
烂。就如一件样式颜色都不错的衫子,已经出现了几个大洞,还有无数破绽在滋生,不出
一个小时,就会被割裂成一块块花花绿绿的碎布片。
席尔瓦确实称得上胆大包天,把胡玛骑兵的机敏灵活优势运用得出神入化,竟敢以半数
兵力合围敌军,而且还取得成功!
塞尼的五千骑队也已经启动,想要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
不过,此刻,熊王班哈率领身边的亲兵爱将,也已到了即将实现中央突破的边缘。
两位熊将莫贺、爪拿,五百名嗜血的熊兵,全都环绕在熊王周围,与首领一同冲锋。
前面提过,熊兵熊将,这些弟兄可全都是圣熊的直系子嗣!
有著熊一般的体魄,杀伤力比之普通的熊族山民十倍剧增。这样一个恐怖的作战集团,
是任何与其对垒的军队之噩梦!
同等人数交锋,只怕连丹西的亲卫纵队、教皇的圣堂武士队,这些声名显赫的超级精锐
,亦得要拱手认输!
若说一支擅打硬仗的劲旅面对他们,或许还能好歹支撑一段时间,可软脚蟹海亚尔人遇
上这伙真正的“暴熊”,那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
“哇!哇——”
詹鲁山区,乌雷带著一伙弟兄正在崎岖的小道上艰难行军。
这是一条只容一人一马行走的山路,四壁悬崖,极其难行,而这些人除了自己走路之外
,还得要轮流抬著半死不活的莱德国王前进。
偏生这个莱德还不争气,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脸色惨白,时不时呕吐,饭不香,睡不
好,身体一天天孱弱下去,就剩了个皮包骨头,一对眼楮无神而空洞。
乌雷心中气苦。
好不容易,想尽办法把这个残疾傀儡偷出来,漂亮地完成了狄龙交付的使命。可现今这
样子,如何突破詹鲁人的边防国境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这个莱德废物,要人抬著走也
就罢了,身体还如此虚弱,瞧这情形,还没出边界,他自个儿就会两腿一伸,仙游而去!
“哇!哇——”
呕吐声还在继续,乌雷嫌恶地啐口痰,然后无奈地甩头。
“乌雷将军!乌雷将军!”
为了照料这个傀儡国王,乌雷此行特意带了个医生同行。谁料到,还是出了事。
“怎么啦?”
乌雷压住内心的烦躁,走了过去。
“陛下开始吐血了。”
地上,除了刚吃过的早饭、肠胃里的酸水之外,还有一滩滩令人触目惊心的猩红……
崩溃,大崩溃!
满山遍野到处都是惶惶乱窜的海亚尔逃兵。
塞尼的最后突击仅能救出自己受伤的女婿戈缔斯,连关门都回不去了,只好往东落荒而
逃……
亲眼目睹关外这场大屠杀惨剧的书香关守将,手脚冰凉,完全被敌军的威势吓破了胆。
他心里清楚,自己手里仅有万余守兵,对方不仅悍勇无比,而且人数也多出本军七八倍
,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经席尔瓦一番关下喊话,做出绝不扰民的庄严承诺之后,守军献关投降……
塞尔城。
灵犀骑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城门口,孔狄持剑挺立,面向西方。
被俘的太子拉夫诺,身穿朝服,也肃立一旁。
还有很多胆大的市民,跑到城头或者郊外的道旁,想看看那个被称作魔王的丹西,究竟
怎样一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远处的官道上漫起一片烟尘。
丹西一路飞奔疾驰,终于抵达了这座历史名都。
望月海岬。
二十艘悬挂蛟龙军团旗帜的三桅帆舰,护送一支打著半岛海豚旗庞大的商业船队,劈波
逐浪,飞速北上。
中央走廊鏖战未休,正是用兵之时,可这多达二十艘的巨型战舰和万余水兵,却被查理
腾出来去充当半岛某个大商人的保镖,颇令人觉得诧异。
某艘货船的舱帘被掀起一个小角,一双锐利的眼楮在茫茫的海面上四处扫望。很快就有
海员过来干涉,强行把舱帘闭合严实。
“去你妈的!”大胡子乘客对著海员的背影狠狠唾一口痰,“该死的邪教徒!”
“忍著点吧,这是威塞克海盗舰队控制的海域。”身旁一个声音说道,“再过几天,我
们就能靠岸,不再受这种禁闭式的折磨了。”
厢门打开,丹西跳下马车。
接著,他又把老婆小美,丹虎、丹豹、丹凤三个孩子,还有密尔顿、瓦莱娜等小鬼,一
一抱下车来。
出乎大多数塞尔人的意料,那个传说中凶神恶煞的魔王,只是一个中等身材,体魄健壮
的青年人。
他今天也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素淡的褐色便服。如果不是身后战将卫兵众星拱月般簇
拥在身旁,乍一看,此人跟一个串门走亲戚的普通人毫无两样。
身旁的老婆可就比他漂亮多了。美芙洛娃天仙般的容貌,吸引了大多数市民的目光,丹
西反而成了配角。两个小男孩也非常可爱,拉著父亲的手,左顾右盼,兴奋不已。
惟有伊莎贝拉被丹西“雪藏”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没有露面。因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不
宜在这种场合出现。
普通老百姓喜欢盯望美人养眼的习性,自然无可厚非,但他们不知不觉中就被丹西俘虏
于无形。
今趟来此,丹西需要低调行事,以成功塑造他的亲民形象,而绝对禁止任何以征服者自
居的傲慢姿态。
当然,陪伴太子出来迎驾的一众塞尔官僚和将领们跟老百姓不同,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
平民装束的自治领领主身上。
这个人,才是一言九鼎,可以决定他们生死存亡、贫富贱贵的关键人物……
“丹西领主。”
拉夫诺脱帽鞠躬。
这是一个模样清俊的年轻人,身体有些瘦弱,一双灰色的眼楮,看不出喜怒哀乐,把内
心的情感掩藏得密密实实。
“拉夫诺太子,”丹西微笑著回礼,“我只是到你这个朋友家里来串串门,走访走访,
不必讲什么外交客套。”
“来,”丹西搀起拉夫诺的手臂道,“这是你的家,该你尽地主之谊,带我参观参观。
”
“这边请。”拉夫诺一摆手。
丹西带著老婆孩子跟在他身后,真的就如探望亲戚一般,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走进了塞
尔首都的城门。
“你这头该死的病猪!你这个下地狱的烂货!”
乌雷气得抓起莱德的尸体一通猛打,可是,那具断了气、已经冰凉的病躯,再也没有任
何反应。
其他的十几个特别行动队成员,都肃立一旁,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乌雷抱著脑袋,坐在悬崖边痛哭失声。
他当然不是为小儿麻痹症患者,傀儡国王莱德的离世感到悲戚,而是郁积在胸中的累累
怨愤,实在找不到其他发泄途径。
费尽心机,搜肠刮肚,终于成功地偷出莱德,然后沿既定路线,一路顺利地翻山越岭。
可就在抵达边境前两天,这个历经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莱德,却莫名其妙地病死了!
在即将成功的当口,一切化为乌有,变做泡影,灰飞烟灭!
简直是上帝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
“乌雷大人,现在怎么办?”
“烧了吧,带著这具死尸回去,只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塞尔王宫的密议室里,丹西与拉夫诺分主宾位落坐。
自治领和塞尔高级军政首领分列左右,相对而坐。
刚才在城内的大街上,丹西的脸上洋溢著热情的笑容,如今却僵硬得像一块化石。
“北部厚土郡的敌人已被安多里尔左相击溃,普内尔只骑出逃,生死不详。但各地仍有
残余部队在进行抵抗,”李维说道,“主要集中在塞尔王国东部边境一带。”
“我国东部与苏来尔王国接壤,东北与海亚尔交界,这两个都是反猛虎派国家,必然趁
机插手干涉。在这些地方出现一些动荡,也是情有可原的。”拉夫诺缓声解释道。
“反抗,说明他们不服,可以煽动暴民闹事,与中央政府对抗。”丹西点头道,“所以
我们要马上扶立太子登基大统,重定乾纲。自此之后,即便发生抵抗,我们也可以名正言
顺地出兵剿灭。这件事一定要抓紧,越快越好。我看,明天就办!”
“拉夫诺王子早日登基当然是好事,可我担心莱德事件在塞尔重演哩。”
塞尔副相法兰德阴恻恻地说道。
“莱德陛下突然失踪一事,确实蹊跷,但绝对与自治领无关。”贝叶接过话头道,“詹
鲁王位,我们将虚设一年,恭候莱德陛下回归。如若超过一年,将在王室旁支中择取优秀
人选担任,自治领绝无其他异心。”
“拉夫诺太子与莱德完全两样,莱德因健康原因无法执掌政务,必须安心疗病,”丹西
缓缓说道,“至于拉夫诺太子,完全可以亲政。”
“我的身体也有些虚弱,只怕……”
“这没问题,”丹西打断拉夫诺的推辞,“我给你配备最好的政务助手。贝叶先生曾在
闪特、詹鲁等多个国家辅政,经验丰富,完全可以胜任大国宰相一职。”
“可这……”拉夫诺望望法兰德,欲言又止。
“法兰德副相才华横溢,调任自治领政务顾问,享受宰相待遇。”丹西道,“我给你一
个人才,你还我一个人才,咱们等价交换嘛。”
“军队事务如何处理?”拉夫诺继续问道,“是否重新组建塞尔军团?”
“按道理,需要对塞尔军务进行一次集成,完成集成后,猛虎军团全数撤离塞尔国境。
”丹西沉吟著,“不过呢,目前呼兰异教徒大举西进,我们必须保持驻军。我的建议是,
贵我双方签订驻军协议,在把呼兰异教徒赶出走廊前,猛虎自治领有权在塞尔驻扎和通行
。战争结束后,我军立刻离开。”
“军部的负责人,领主是否已有人选?”
“我推荐凯提南亚总督齐诺亚先生出任军部大臣,掌管全国兵马,兼任塞尔军团军团长
,”丹西看了拉夫诺一眼,“在新国王的领导下,负责军队的集成筹建事宜。”
“各牧区主教呢?”
“塞尔大牧区主教已然身故,我将推荐合适人选。至于其他的分牧区主教,暂不变动。
”
“政务、军事、宗教,所有的一切都被贵方挟制,”法兰德忍不住道,“塞尔本国主权
,被置于何处?!”
“我们只是友好邻邦之间的官员交流互换,谈不上什么干涉主权吧?”丹西冷笑道,“
政治、军事、宗教等一切权力,都源于国王陛下,也忠实执行国王的指令,我们又怎能挟
制得了?!”
“丹西领主,”拉夫诺问道,“呼兰人的威胁如何解决?”
“这是我和轲库里能之间的恩怨,塞尔王国不必参战,只需为我军提供后勤保障就行了
。”丹西缓声说道,“打仗的事,猛虎军团自有筹划。”
第八章
黄金之都。
这个城市的名字是如此诱人,以至于一提起来就令人向往不已。
没错,这就是苏来尔首都,大陆最大的金矿所在地!
黄金之都里的金矿,不仅储量丰富,而且是绝世罕见的富矿、易选矿,开采容易,采矿
成本低廉。
在任何时代,黄金都是财富的代名词。与巨木堡的军事掠夺、萨格尔的海上交易、洛兹
的精细手工、阿拉格仑的农业劳作等不同,黄金之都的致富方式非常简单,脚底下就埋著
一座似乎取之不竭的巨大宝藏,挖起来就发了财。
钱来得太容易,人也就懒惰而不思进取。苏来尔坐拥宝藏,全国富得流油,但却无所作
为,依然是走廊里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国家,影响力也比较有限。当然,该国也在努力扩
大自己能量,比如现任国王乔克斯既是苏来尔君主,同时也是中部大陆最大的高利贷金主
,很多的国家和大商人都从他那里借钱周转。
苏来尔属丘陵、山地和沼泽交织的地区,以矿业立国,农业以梯田为主,仅能堪堪养活
本国人口,一遇到天灾人祸就必须向外购粮,故而该国与海亚尔的关系很密切,是传统盟
友。
地形不平,行军就困难。浩浩荡荡的呼兰大军一路西进,终于抵达了这个梦幻般的城市
。
大队人马在城外各处扎营,轲库里能及其麾下猛将则被乔克斯延请入城,设宴款待。
东大陆战神刚入城,就接到了一连串坏消息:塞尔战败投降,丹西立拉夫诺太子为新王
,并与该国建立永久军事同盟,从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等各方面完全控制该国命脉,
呼兰失去一位强大的盟友;塞尼在书香关大败,席尔瓦跨越门户,开进黑土平原,直扑阿
拉格仑而去,海亚尔岌岌可危;狄龙在圣火国初战告捷,波拉丁败退;东教廷向狄龙和丹
西两位圣徒颁发荣誉奖章,并谴责呼兰异教徒的入侵行径,严厉斥责库姆奇、苏来尔、海
亚尔等国勾结异教徒的恶行……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轲库里能却毫不在意。
酒宴后,他还特地抽暇接见了自塞尔狼狈逃出来的三名败军之将:丘根、鲁道夫和普内
尔。
“塞尔王国的失利,是习博卡二世和吉卡斯的失误,倒也怨不得你们,”望著下头的三
个垂头丧气的败将,轲库里能缓声道,“诸位已经尽力了,不要过多自责。”
“过去的就不提了,”丘根狠声道,“我希望大将军给我一份上阵厮杀的差使,好让我
跟丹西了结仇怨!”
“不要著急,报仇的机会,会出现的。”轲库里能含笑点头。
“假如抓到孔狄,请一定交给我处置!”鲁道夫跟孔狄之间的私怨越结越深。
“嗯,我会考虑的。”
“丹西立拉夫诺为塞尔伪王,与帝国为敌,我们是否应该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
普内尔在试探,看呼兰人是否在自己筹码尽失的时候,仍愿意遵守昔日承诺。
“当然会采取行动,但如何行动,且待商议再定。”轲库里能含糊其辞,既绝掉普内尔
不切实际的幻想,又留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三位一路辛劳,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轲库里能站起身来,“老夫估计,我们
和丹西之间很快就能相会了。”
阿拉格仑,一座享誉大陆的历史文化名城。
深秋时节,谷麦成熟,是“粮仓”海亚尔的收获季节。
首都的市民当然无须下地做田,一般到此时,其他地方忙著收割粮食,首都则总会举行
很多的庆典活动,欢庆五谷丰登,祈求风调雨顺。
但今年的秋天,与往年完全两样。阿拉格仑全城都笼罩在一片悲戚、压抑、紧张和慌乱
的气氛之中。
书香关战报消息传来,上到国王亚希米德,下至普通百姓,全都被惊呆了。
汇集全国主力的十七万兵马,竟然一役尽殁!御前军事顾问兼前敌总指挥塞尼,仓惶奔
逃,不知去向。书香关守将肝胆俱寒,开门献降。暴熊山民、胡玛轻骑,轻松穿越隘口,
冲上富饶的黑土平原,呈扇形展开兵锋,直朝阿拉格仑扑来!
刚接获战报的时候,凯佩尔还想隐瞒下来,给自己两天缓冲时间,想法子替自己洗脱举
荐塞尼为帅的罪名。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扫荡万里、吞噬一切的战火。任这位奸
相如何在权力场上翻云覆雨,只手遮天,他也掩盖不住这个巨大的血窟窿。
红发魔鬼席尔瓦进兵神速,占领书香关后,不稍事停留,次日即动身启程,继续东侵。
胡玛战士更发挥出他们的特长,风驰电掣,势若奔雷,一路夺城占市,扫州掠郡。肥沃的
黑土平原上烟尘翻滚,富饶的海亚尔腹地一片接一片地落入飞马军团手中。
当海亚尔宰相凯佩尔接获前线败绩的第二天,他尚未向亚希米德汇报此事,还在揣摩国
王的心情,还在思索如何推卸责任、嫁祸他人、保住自己,阿拉格仑西门外就出现了大批
难民。
那是从战区逃来首都的避祸的老百姓。
到了第三天,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终于确证了。
白骏部落马术冠军麦耳斯率一支五百人的前锋踩点骑队在城下现身。这些人远远地绕城
一圈,又掉转方向,绝尘西去。
这支部队的人数不多,给阿拉格仑兵民心头造成的震骇却是异常巨大。山林暴民和草原
强盗,将在那个可怕的红发魔鬼带领下大举来犯,而海亚尔再无足够的兵马与侵略者抗衡
!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继黑土平原西部战区之后,阿拉格仑又掀起了逃难大潮。市民们
携家带口,蜂拥离城,官吏们不理政务,挂印而走,城内守军每天都有不少人开小差,当
逃兵……
下面乱成一团,政令、军令和圣旨都失去了效力,但朝堂里却还在争吵不休。
历史总是非常相似,每到这种时刻,每逢国难当头,臣子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分裂为投降
、逃跑、和谈、抵抗四派。除了投降派不敢声张,披上各种伪装混在人群中间之外,其他
三派都振振有辞,一副全为社稷江山殚精竭虑的样儿。但要真正认识一个人,并非语言而
是行动,并非庙堂擘画之时,而是兵临城下之际。
强大的外国侵略军是考验一个人是否真正忠勇的试金石,谁贪生怕死,谁奋不顾身,谁
只考虑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谁为了国家和民族竭心尽力,略经一试,便清清楚楚,纤毫
毕现。
不过,那些亡国之君,却总是看不透这个简单的道理。
在海亚尔王宫,目前主要是主战派和主逃派在争议。
凯佩尔与以前的冒险主义相一贯,是主战派首领,他请亚希米德留驻京城,激励军民死
守阿拉格仑,等待呼兰盟军来援。为了说服陛下,宰相大人豪言壮语,信誓旦旦,甚至磕
破额头,以示自己肝胆可照汗青,忠心可昭日月。
因塞尼失踪而复起的大将军武索,是主逃派代表。他详细剖析形势,理智地估算敌我力
量对比,指出阿拉格仑守军根本无法与席尔瓦侵略军抗衡,也撑不到彭萨大军来援。留得
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国王暂避灾祸,待时复国。
两方争持不下,甚至到了恶语相加,互相指斥,翻历史老帐的地步。此时,亚希米德发
话了。
要说这个亚希米德,除了性格懦弱,优柔寡断之外,倒也不完全是个笨蛋。他的决定,
差点没把凯佩尔吓瘫痫过去。
“朕欲东去省亲,武索大将军也有此意,就由大将军率五千禁军护驾同行。凯佩尔宰相
忠勇可嘉,就由阁下带领剩余兵马驻守京城,与侵略者一决生死。”
圣火国南部边境,烈火熊熊。一队队圣瓦尔尼兵士在残垣断壁间搜索前进,而身穿圣火
国将士们则在远方仓惶撤退。
“在上帝光芒的指引下,我军节节胜利!”
利祖兴奋地嚷道。
“不可大意。”狄龙摇头道,“敌人只是被击退,并没有遭到毁灭性损失。”
狄龙与波拉丁是老相识了,狄龙的成名之作——苏兰姆湖畔大捷就是从波拉丁身上捞取
到手的,而“精灵之眼”更在波拉丁脸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痕迹。
此次入侵,狄龙虽然连连得手,取得很多胜利,但也看得出来,波拉丁的主力完好,并
未受到沉重打击。以狂热死战闻名的圣火教徒,也一改自己的风格,遇到挫折后就返身回
撤,不再坚守。这种战法令狄龙不能不起疑心,对方在诱敌深入,以空间换取优越作战条
件,酝酿某种阴谋。
不过,狄龙素来谨慎小心,行军布阵无懈可击,根本不会给对手留下什么机会。如此打
下去,圣瓦尔尼将不断地积小胜为大胜,最终把波拉丁手下的圣火狂徒彻底消灭。
其他国家在本国吃紧的时候可以利用外交手段争取盟友,突然改变两方的力量对比,而
圣火国不同。该国因宗教和历史原因,外交回旋余地几乎没有,不可能有谁会冒天下之大
不韪来援助这个异教国家,连丹西这样敢作敢为的人都不会出此下策。
那么,波拉丁究竟想干什么呢?
难道他一直这么消极地打下去,直到被自己逼入死角,最后来一场悲壮的天鹅绝唱么?
如果这样,狄龙一点也不怕,反而非常欢迎。
但是,异教徒会如此甘心这样么?
狄龙越想越觉得蹊跷……
深夜,圣火国西海岸。
一支庞大的舰队在此登陆。战马、武器、粮草,还有一批批的黑袍武士,从船上卸下码
头,然后趁著夜幕掩护迅速离去。
没错,这就是由一支蛟龙分舰队护航,从鲨鱼岛赶来援助教友的马赫迪部众,足有五万
援军。
半岛大战后,威塞克的海盗舰队也缴获了两艘三桅帆舰,从而让圣瓦尔尼人攫取了这一
海战利器的制造技术。但由于获知时间较晚,狄龙又无法像丹西那样投入巨额军费,故而
新船厂正在规划,新战舰正在设计之中,尚未来得及建造。不过,瓦尔芹海盗确是海上骄
子,威塞克舰队除防卫本方领海外,还配合对圣火国的陆地进攻,连续两次打败异教海军
,并封锁了该国大部分海域。
蛟龙军团以护送大商队前往钦斯尼亚进贡为名,偷偷从鲨鱼岛运走沙漠战士,走一条偏
僻航道,绕开瓦尔芹海盗防区,向西飞驰。为迷惑世人耳目,他们刻意先向西行驶数日,
远离圣火国海域,然后悄悄返头,在安全水域卸下这五万雄兵。
在当今时代,各大势力矛盾重重,勾心斗角,互相拆台,外交局势异常的复杂。宗教矛
盾、民族矛盾、国家矛盾、社会阶层矛盾,缠绕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互相制约,很难
归结出一个简化的固定样式。
仅以宗教为例,基督教与圣火教的对立是一条矛盾主线,但基督教内部东西两大教廷不
和,圣火教内部四大主要教派互相斗争,这再加上教廷与世俗君主争夺本国教会主导权,
各国神职人员、文官官僚、军事贵族之间的分分合合、明争暗斗,局外人很难看清楚浑浊
而涌动的水面下到底掩藏著什么东西,有几条大鱼在争食。
即便是决定所有一切的利益主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分明。国家、民族、教会、君主、
国内不同势力和集团等,各方的利益关系也在不停地变化,不断根据形势作出调整。不是
核心决策圈的高层人物,根据浮现出来的真真假假的表象,根据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很
难理清个头绪,遑论拨开团团迷雾,剥去层层外壳,看到事物的真正内核。
这真是一个黑暗的世界,盟友之间的关系很不牢靠,敌人与朋友的角色区别也模糊不清
,诚意缺失,欺诈横行,背信弃义和卖主求荣,如家常便饭。
当然,一切问题都要辨证看待。
对敌仁慈,就是对己残忍。不论虚伪狡黠,胡诌扯蛋,还是赤裸裸地威胁,恶狠狠地敲
诈,抑或无耻地落井下石,充其量只是一个个人品德问题,而这些“缺德”“没品”的行
为,如果都是为了本国本民族的利益,那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德”,很高的“品”,
不应受到斥责,反要大力褒奖。
外交活动的职业特性就决定了它只顾公利,勿论私德。那种为了个人道德圆满而诚实待
人,把本国情报和盘托出,怜恤敌人苦境而收拳罢手的家伙,不是真蠢猪,就是假道学。
尤其以后一类人为多,打出所谓的道义幌子,行出卖国家民族利益之实,这样的人,才
是真正的“缺德”“没品”之人。真正的政治家,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他们会利用
敌方的叛徒,他们会跟三姓家奴做交易,但绝不会施以信任……
从目前的走廊局势来看,丹西与狄龙之间仍是盟友,保持著表面上的和睦与亲热,但随
著半岛瓜分完毕,结盟的利益基石被抽空大半,相互间拆台破坏,偷施暗算,再度成为两
国关系的主流。
双方虽然不愿意进行两败俱伤的战争,但也不愿看到对方顺利地获胜,他们都希望对方
陷入无法自拔的战争泥沼,而自己却不断发展壮大。为此,狄龙策划了莱德失踪这桩无头
公案,而丹西则设计了一出“异教徒跨海增援”的好剧。
阿里掌控本土大陆,马赫迪主管新大陆拓殖,这是艾哈迈德和休伦定下的基调。老皇帝
也给二皇子留下八万精兵,作为立业之基。
马赫迪手上有相当的实力,不可能情愿蜗居小岛,仰人鼻息,他一直鼓动自己的妹夫丹
西,两人协力消灭狄龙,然后平分其地,而最迫切的,是首先夺回半岛西区的狄龙辖地,
让他在大陆上获得一个立足点。
丹西显然不愿跟狄龙和轲库里能两面开战,联合异教徒进攻狄龙,在目前环境下更万万
使不得。他的建议是,由蛟龙军团秘密护送一支部队前去增援圣火国,与波拉丁一起对抗
狄龙。丹西答应,只要马赫迪出兵,就同意在结束东线战役后与妻兄联手进攻狄龙。如果
马赫迪能在圣火国挡住狄龙一年时间,可获得四分之一的半岛份额,如果能拖住狄龙四年
时间,丹西将整个半岛拱手相让。
这确是一招损棋。
谁都不可能去援助圣火国异教徒,但马赫迪出兵却是名正言顺,因沙漠帝国与波拉丁早
就订有盟约。有这支部队加盟,狄龙在兵力上迅速转为劣势,陷入泥沼的可能性大增。割
让半岛的承诺,更对马赫迪有极大的激励作用。
马赫迪亦没有办法,惟有一试。他的实力尚不足以单独面对狄龙,必须找到可以联合作
战的同盟军,尤其是他手里没有海军舰队,必须有蛟龙军团配合。丹西不同意他直接进攻
半岛,他也就只有在鲨鱼岛上干瞪眼,连登上大陆的船只都没有。
进入圣火国与波拉丁并肩作战,不仅能获得在大陆上的一块立足点,而且与教胞和盟国
联手,且能获得丹西的巨额奖励。在圣火国的国土上击败狄龙,削弱其实力,即使丹西不
履约,将来以这里为基地进攻半岛,受到的阻力也会大大减轻。
基于以上考虑,马赫迪最终接受了出兵建议。
这次协助马赫迪登陆圣火国,保密性工作完成得非常好,但猛虎军团还须做足表面文章
,以便摆脱干系,不给别人留下任何话柄。
卸下异教徒后,舰队继续启航。二十艘三桅帆舰当然是立刻返航,开向战火连天的半岛
南部海域,而余下的商船则继续向西,沿著预定航线行进。商船队除运载马赫迪部众之外
,还确有一半的船只上载著货物,其中有一船半岛土特产,是丹西用来献给费文及贿赂东
教廷各位高阶神职人员的。
战舰不再护送商船而返航,理由也相当充分:离开异教徒控制的水域,进入东教会国家
领海,船队已经安全了,无须再担惊受怕。
第九章
中央走廊东部,是指包括库姆奇、苏来尔、海亚尔、塞尔东境一小部分在内的广阔区域
。除了上述涉及到的大中型国家之外,还包括一些附庸公国、封建主领地和众多独立成市
。
整个走廊东部,人们形象地用这么一句话来描绘:“两条飘带夹着三级台阶。”
所谓的两条飘带是指北部原始森林构成的绿色飘带和南部海岸线构成的蓝色飘带。
南北向的灰岩山脉与东西向的断肠山脉呈钝角相交,勾画出中央走廊的北部和东北部边
界。自两大山脉的交角处起,一路往西,直抵以铁掌坡为中心的熊族山区领地,是一条狭
长的寒温带原始森林地带,郁郁莽莽,无边无际。在地图上望去,确实就像一条绿色的长
飘带,故而它的名字就叫做“绿色飘带”森林。绿色飘带森林还有另一个别称,中部大陆
之肺。因为这片占地极其广阔的森林,起着净化空气,为中部大陆呼吸吐纳的重要功能。
绿色飘带与库姆奇、苏来尔、海亚尔三国北部和熊族领地东部接壤,但它的归属权却一
直未定。绿色飘带森林里,树木密匝,藤蔓如墙,野兽出没,如一座天然的迷宫,不存在
人迹,也没有道路。人类还在为适合耕种的优质土地杀得天昏地暗,此时的科技水平也不
足以征服原始森林,因而根本没有余暇顾及,来开发这一林区。
库姆奇、苏来尔、海亚尔,猛虎自治领代表熊族领地,四个国家都在外交场合宣称本国
对绿色飘带拥有主权,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国家真正派人进入森林大举开发,只有少数冒
险家曾进入森林探索,在外围转悠一圈就浅尝辄止了,无人能够突入绿色迷宫的核心。
蓝色飘带是指南部的濒海地区。
两盟半岛的海岸线平直而少凹凸,故而海湾和岛屿较少,优良的港口不多,非常珍贵。
这就不同于对绿色飘带那种只有口头不见行动的态度了,各国对这些优良港口的争夺非常
激烈。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除了塞尔之外,库姆奇和苏来尔都没有抢到出海口,海亚尔是内
陆国,自然也不会有。
走廊东部的蓝色飘带,除了西边的塞尔占了一小段之外,被三个独立领和一个公国瓜分
。四个狭长的沿海小国如四条蚯蚓一般霸占了蓝色飘带。最东边的是库姆奇的附庸国——
白塔公国,随后从东往西依次为三块具有独立主权的领地,红杉独立领、千湖独立领、靛
河独立领。
这种格局深刻地反映出各国对区域霸权的明争暗斗。
苏来尔虽然富庶,但并不强盛。它非常希望向南部海岸拓展空间,摆脱在贸易上受制于
人,须经他国转运的窘境,不过,三个独立领紧密团结,互相援助,共同对抗北方的威胁
,西边大国塞尔插手其间,暗中支持三个独立领,致使苏来尔人一直无法遂愿。
塞尔的国土面积和军事实力远大于苏来尔,是走廊里数一数二的强国,该国也具有自给
自足的完善的农商体系,而矿业国苏来尔和农业国海亚尔之间存在着很强的经济互补关系
,故而苏来尔又与海亚尔结盟,共同对抗塞尔。这也是苏来尔与海亚尔两国间具有长期传
统友谊的真正原因。
库姆奇距离塞尔较远,且该国需要将全副精力用于提防东部的呼兰之威胁,不愿介入西
面纠纷,故而两国矛盾不大,库姆奇通过其附属国白塔公国获得了出海口。
一绿一蓝,一北一南,两条飘带为走廊东部瓖嵌下两条明丽的边幅。在它们中间,是三
级台阶。
走廊东部的地势,大致呈阶梯状逐次降低。
东部边境的灰岩山脉和通天山脉,高耸入云,隔断了中央走廊与呼兰大草原的联系,仅
留下摩云关一个通道隘口。
往西是库姆奇高原,也是最高的一级台阶。
高原等地形都是相对于周边地区而言的,不能纯以海拔而论。海拔两千米的盆地和海拔
数百米的高原都是存在的,关键看它周围是些什么地方。库姆奇高原属于典型的矮个子高
原,海拔不到千米,比之摩里王国的云庭高原、走廊西部的不里埃高原等,不可同日而语
。
因海拔不高,地面平坦,故而这里气候适宜,空气清新,水量充足,可耕可牧。
北部是绿色飘带,自不必提。南部的蓝色飘带,大部分海岸都是悬崖陡壁,惊涛拍岸,
白浪四溅。白塔公国的整个海岸线上只有两个港口可以出海。
库姆奇高原,顾名思义,当然大部分地区都被中等国家库姆奇王国所占据。此外,这里
尚有两个库姆奇王国的附庸小国,东部与摩云关直接相连的柚云公国,南部的白塔公国。
柚云大公和白塔大公都是隶属于库姆奇国王的公爵,享有领地内的自治权,但在政治和
军事与宗主国同进共退。王室与两位大公之间以联姻方式加强血缘纽带,结为永久同盟,
三者关系非常牢固。
库姆奇高原往西是第二级台阶,是以苏来尔为主体的,一片丘陵、山地和沼泽交织的过
渡性地带。这片地区,农业以坡地梯田为主,产量不高,但蕴含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主要
被盛产黄金和各种矿产的中型国家——苏来尔王国所占据。
这个地区的海岸线稍微复杂一点,港口多一些,但蓝色飘带被红杉独立领、千湖独立领
、靛河独立领完全控制。三个独立领都位于南部地区,碾转连结,互相嵌合,恰好把南部
海岸线占满,使得苏来尔成为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内陆矿业国。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二级台阶和第一级台阶之间,紧靠着大陆公路,存在一片缓冲带。
库姆奇盯着东面的巨无霸呼兰不敢有丝毫懈怠,苏来尔揪心西边的塞尔而担惊受怕,两国
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主要精力都无法顾及中间交界处。
凡有权力真空,必有人来填补,于是乎,在这个地区冒出了很多独立的商业城市。这些
城市散落在库姆奇高原西部和苏来尔丘陵东部,大多与大陆公路相连,借助这条商业大动
脉发财致富。它们或卡住大陆公路,或占有附近某片矿区,或控制某块高效产粮地带,以
这些方式获得收入,保证本城的开支和生存。
这个以大陆公路为中轴,散落数十座小城的地区,又称为“环路城市带”。
环路城市带虽然号称是两盟半岛商业城市群落的小一号的翻版,但实际上两者完全不同
。两盟半岛的商业城市属于自由城邦体制,而环路城市带的各大小城市则基本上都是城主
一手遮天,军阀专制割据的小诸侯。
环路城市带的局势非常复杂。虽然有强硬的城主卓然中立,但大多数城主没有这等魄力
和实力。他们有的投奔库姆奇,有的亲近苏来尔,有的与呼兰关系密切,有的跟塞尔眉来
眼去,而且,根据“娘”的奶水的丰厚程度,根据各国的实力消长,不断变换着靠山。
在这些城市里头,比较著名的有:卢卡城主坐镇的白鹿城,他是一个一直保持中立的异
类,曾跟随丹西一起抢购粮食,不仅保证了本城人民的需要,还发了一笔小财;跟呼兰穿
一条裤子,靠转运东方丝绢发了大财的丝绢城;号称是远古大英雄维克托之苗裔,以饲养
水鸭起家的水鸭城;由崇尚暴力、喜欢动武的半野蛮民族吠人建立的以制砖闻名的青砖城
等。
第二级台阶再往西,第三级台阶就是肥沃的农业平原区,北部为海亚尔的黑土平原,南
部为塞尔平原之一部分。
海亚尔拥有全大陆罕见的黑土平原。它由地表植被经过长时间腐蚀形成腐殖质后演化而
成,有机质含量高,土壤肥沃,土质疏松,农作物不仅品质优良,产出能力也非常惊人,
是其它农耕地区的几倍。
南部是日照充足的塞尔平原,宜农宜牧。
相较于其它国家,塞尔拥有完整的海岸线,农牧渔商等各部门经济齐全,国土广阔,兵
势强盛,虽然特色不明显,但各方面都有比较高的平均水平。该国在走廊东部树立区域霸
权,其它国家联合反抗这一霸权,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区域外交必须与全局方针相适应,国际关系也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牢不可破的结盟
或不共戴天的对抗。根据总体形势的变化,局部利益必须有取有舍,各种力量亦在不断地
分化组合。
过去,塞尔要是跟闪特、詹鲁在走廊中心地带争霸,那里是它的主要进攻方向;如果呼
兰帝国西侵,那么所有走廊里的大国又会全部联合起来,纠集所有盟军与之对抗。塞尔跟
东部国家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一忽儿是盟友,一忽儿是敌人,没有什么固定模式。
这些年来,随着猛虎自治领在三大强国的夹缝中蓦然崛起,不仅改变了走廊中部的形势
,也令整个中部大陆的力量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猛虎军团北上闪特,力拒蛮族,突入草原;南下詹鲁,打败异教徒,瓜分半岛。第一阶
段的扩张,总体上是在走一条南北纵向发展的道路,把国境线从苦寒的草原一直推进到温
润的亚热带海域。
当自治领在第一发展阶段时,东部各国就意识到危险,垂涎于财富,曾放弃歧见,趁猛
虎军团主力北上之机齐攻巨木堡,但最终却以惨败收场。失利大损实力,但也令东部各国
的结盟关系更加牢固。当丹西陷身半岛,与异教徒对垒时,塞尔、海亚尔、苏来尔三国又
勾结呼兰,试图再次趁人之危,不意这却激起了自治领的第二次扩张狂潮。
这一次,是由西向东,横向发展。
塞尔人引火烧身,国破家亡,被迫屈服。海亚尔咎由自取,所托非人,只能仓惶逃窜。
猛虎军团乘胜追击,一直杀到两国的东部边境。
但这两个国家也不是没有破后重生的机会,因为在猛虎军团大举东侵的同时,呼兰帝国
西征集团也在一路急行,穿越各国各城领地,开始与他们正式接触。
两支相隔遥远,不仅从未交锋,也从未见过面的劲旅,即将正面踫撞……
靛河,水深流缓,河面宽阔,是塞尔、苏来尔以及靛河独立领三方的分界河。塞尔在西
,苏来尔在东,靛河独立领占据东南一小片狭长地区。
圣龙号铁甲舰带头,率领由一百艘铁甲舰,五十艘三桅帆舰,两百多艘辅助运输船组成
的庞大舰队,出现在靛河河口。
查理率蛟龙军团的庞大水师一路东侵,攻占沿岸港口城市,运送兵力抵达各处战场,终
于在秋末时节抵达了塞尔的东部边境。
到了这里,蛟龙军团远征舰队一分为二,查理带着铁甲舰队缓缓地溯河而上,阿尔古带
领帆船舰队继续沿岸东进。
靛河西岸,一支骑队排成一条金线,如梳子一般在河岸来回扫荡,那是跛子别亚麾下的
侦察骑兵在沿河搜索敌情。
靛河东岸,警钟长鸣,苏来尔的巡航河舰纷纷向码头逃离,龟缩在港口不敢出来。
岸边,蓝色战袍的苏来尔将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阵以待。
河滩上还出现了几面猎猎招展的啸狼战旗,一群身穿呼兰战甲的骑兵众星拱月般绕在一
位老将的身旁。那个圆滚滚的胖老头,正是呼兰著名骑将,轲门四老之一的盖普!
说及盖普,走廊里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恐怕都有些陌生,但三十五岁以上年纪的人绝对会
印象深刻。这位可怕的呼兰前锋,就是当年无坚不摧、无阵不破的风云猛将,死在他那柄
流星大锤下的塞尔、闪特、詹鲁等走廊各国万夫长级别以上的战将,超过了四十名!
想当年,每当谈及煞神盖普之名,人人面色沉郁,呼吸沉重。走廊里头的母亲带爱哭的
孩子而束手无策时,一句盖普来了,啼声竟蓦然而噤!
一些苏来尔边境的青年人在远处指指点点,遥望盖普和呼兰前锋骑队,嬉闹着打赌,看
到底是猛虎军团那些新锐锋将更猛,还是盖普这个陈年老货更凶。
但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却在屋檐下唉声叹气,盖普给他们童年时造成的心理恐惧仍挥
之不去,虽然现在两国结盟,但他们对呼兰人的残忍狠毒,依然无法释怀。
他们更知道,此战一旦开打,其残酷程度将超乎想象,战区的所有生灵,甚至一草一木
,都可能彻底毁灭!
最不自在、最紧张的就是靛河独立领了。凡处于夹缝中的弱国小邦,都深悉求存之道。
靛河独立领宣布在这场战争中严格保持中立,互不相帮。但两大武装集团就如两座大山一
般挤压过来,虽然没有触踫他们半分,但也把小小的独立领吓得冷汗涔涔!
两支大军的前锋部现身,让该领的边防部队紧张得直哆嗦。他们谨守边境,战战兢兢地
观察这两支在国界在线耀武扬威的部队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怠慢……
呼兰帝国西征集团与猛虎军团对阵于中央走廊东部,这个战场非常广阔,从南到北,战
线相当漫长。南部,两方隔着靛河对峙,北部,则是对战略要地——三角高地的争夺。
三角高地呈北宽南窄的倒金字塔形状,是一块面积巨大的狭长状的山区高原。它是塞尔
东北边境、苏来尔西部边境和海亚尔东部边境的交界区域,三国各控制一块,三分其地。
历史上,关于此地的争夺,几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三角高地往西俯瞰海亚尔黑土平原,往西南凝望塞尔平原的东北角,往东扼控通往苏来
尔首都黄金之都的西北大道,居高临下,傲视四方,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可以说,
控制了这块高地,就等于获得了开启敌国软腹的钥匙,有了以利刃直捅敌方心脏的机会!
三角高地西南边缘,穆斯塔法率一万胡玛轻骑现身。
席尔瓦的胡玛熊族联军已占据了阿拉格仑,丹西也把手里的一个胡玛骑兵纵队,一个熊
族武士纵队派往东北方向增援,保持这些从属国武装的建制完整,令战场配合更加默契。
三角高地西侧,麦耳斯率两千胡玛轻骑飞进。
三角高地的边防关口,海亚尔王旗随风舒展。
凯佩尔带五千人驻守阿拉格仑,根本挡不住席尔瓦大军的进攻,敌兵主力在城下现身的
第一天,凯佩尔就带头出逃。随后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象样的抵抗,当天晚上,这座历史名
都就陷入胡玛熊族联军手中。
席尔瓦根本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当即命令胡玛轻骑追杀。
在武索的保护下,亚希米德一路急急东奔,终于摆脱了胡玛轻骑的追踪,抵达了邻国边
境。
回身望去,故国已经全境沦陷,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只有可怜的五千卫士。
当然,朝前看,还是值得欣慰的。
三角高地东侧,彭萨正亲率一万呼兰轻骑狂奔。
盖普给走廊里上了年纪的民众以很大心理威慑,彭萨则远没有这么出名,不过,在军界
,在将领圈子里头,这个名字比盖普还要骇人!
彭萨长相不佳,是一个凹型的月牙脸,额头与吻部突出,中间的眼鼻敛等内陷凹入,看
起来让人颇不舒服。不过,这是次要的,跟他打仗,才真正会让人不舒服。
他阴沉毒辣,外号叫做毒蛊,杀人于无形,灭敌于无状,一旦中招,毒发致命,绝无生
还之理!
在摩里,在大荒漠,在摩云关外,这只毒蛊喷沫吐涎,竟然总共害死了超过二十万生灵
!
而今,在红发魔鬼的指挥下,草原飞马和山地暴熊连手对敌,即将再试蛊毒,一搏生死
!
第十章
敌对双方的各路前锋,纷纷抵达预定战场,开始探察地形,搜侦敌情,选择合适的营地
,为主力大军的到来做准备。
身后的各条大道上,一路路人流马队辎重车,如潮涌动,滚滚向前,朝预定战场挺进。
不过,两军统帅,丹西和柯库里能,都没有立刻动身出发的意思,两军的指挥总部也仍
然设立在后方的两座大城,黄金之都和塞尔城。
霍勒姆与柯南召集呼兰西征集团的所有参谋官开会,就着沙盘一点一点地分析形势。
安多里尔、贝叶、利瓦伊三人在塞尔王宫的密室里商议军略,他们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
比划,用直尺反复量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黑圈、红箭头、黑箭头,只看得人头晕
目眩。
两位主帅却非常轻松。
柯库里能接受乔克斯的邀请参观苏来尔最大的金矿。他饶有兴趣地了解黄金的挖掘、采
选和加工过程,甚至亲自动手尝试如何淘金。这完全就像是出国进行友好访问,似乎对即
将开始的大战毫不在意。
丹西也没有出席军事会议,而是跟小美老婆,抱着三个崽崽,在塞尔城大街小巷闲逛游
览。
自夺占塞尔以来,丹西就着力打造自己的亲民和善形象。他从未穿戎装现身,一直披着
那身舒适的便服,即便在拉夫诺的登基典礼上也是如此。
不仅衣服,连老婆孩子也成了他的政治道具。丹西成了一个让所有人交口称赞的好丈夫
、好父亲。白天陪着老婆,背着孩子,在塞尔城各集贸市场、繁华商业街、人流密集的商
铺瓦肆里转悠,给老婆买衣服、首饰,给孩子买糖果、饮料,跟老板们亲切交谈,跟身旁
的市民们笑咪咪地打招呼。
晚上他又要出席塞尔各路名门显贵举办的酒会、宴会和舞会。丹西因毒病期间养成的豪
饮习惯使他成了筵席上的酒仙,小美的翩翩舞姿则成为舞厅里当之无愧的皇后,两人身边
都环绕有一大圈年轻的贵族青年和小姐,男人们爽朗的欢闹和女人们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在
大厅里回荡。
到了礼拜日,他又成了虔诚的信徒,带着全家人到塞尔城最大的教堂里跟市民们一起做
弥撒,吃圣餐,听牧师们布道讲经。每次礼拜活动结束,他都要给教堂捐助大笔款项,给
穷苦人施舍一把一把的金币。
这些被政敌斥骂为“立牌坊”的活动,对于自治领和丹西自身的形象口碑起了颇佳的效
果。尽管来自敌对国的骂声依旧,但却成功地淡化了本方的征服者形象,驱散了塞尔民众
对本国本军的敌意和戒心。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征服,民众心理和领袖魅力方面的征服。
当然,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想控制住塞尔这样一个地域广阔的强大国家,光靠政治做
秀是不行的。统治从来是软硬兼施,军队则是最重要的靠山。
塞尔国防军被大幅裁减,组建一支仅十万人的塞尔军团。丹西对他们并不放心,将这些
塞尔部队分散到各地驻防。与此同时,他还在后方留下足足二十万的部队“协助”防御,
从而形成二比一的控制优势,保证在战争期间不会后院起火。十万人的中央军团和十万自
由民部队充当了这一任务。另外,首都塞尔城的防御也由奎尔率猛虎军团的一个纵队担纲
,将这座重要城市的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丹西能够奔赴靛河前线的部队只有猛虎军团二十二万、詹鲁军团五万、山地
军团十万、自由军团精锐部众五万、外籍雇佣军一万,共计四十二万人马。而在这个作战
方向上,敌方光呼兰军队就有六十万,再加上库姆奇盟军五万、苏来尔边防军十万,总兵
力几乎是他们的两倍。
“丘根将军,你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布朗尼轻摇折扇,“气恼郁结于心,可不是什么
好事哩!”
“那是当然,丹西连战连捷,把大片国土搂入怀中,我怎能不气?!”丘根瓮声瓮气地
说道:“你们不信任我,不让我去对付他,我怎能不急?!”
“原来如此,”布朗尼笑着递过了一盅茶,“喝口退火凉茶,消消心头怒气。”
布朗尼的手颀长白皙,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而且还打着兰花指,令丘根额头微蹙。他
接过茶盏,搁到一边。
“如果将军为此事生气,实在有些不值得。”布朗尼笑道:“丹西看似形势大好,实则
已经被套上绞索,就等着我们把绳一拉,把凳一踹,就可以把他送进地狱了。”
“丹西喜欢跳,我们就让他跳,他跳得越欢,我们也越高兴。”布朗尼揭开茶盖,轻吹
浮叶,“丹西干掉了塞尔和海亚尔,击破两国,等于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战后我国能更加
轻松地收拾残局。可以说,他灭掉的国家越多,我国今后在中央走廊的版图就越大。”
“哼哼,我发现你们呼兰人都是一个德行,吹牛皮从不打草稿。”丘根冷笑道:“柯库
里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一口气吹灭猛虎军团这支百战雄师吧?”
“丘根将军想了解我们为什么如此胸有成竹,直接问便是了,”布朗尼不以为忤,“又
何必对我使这等激将手法呢?”
他接着侃侃而谈,“丹西有四败,故灭亡可期。”
“猛虎军团在半岛刚刚打完大仗,损兵折将,尚来不及补充,又迅速投身于塞尔征服战
。刚打下塞尔,又要与我军交锋,没有一点修整时间,此丹西必败之一。”
“塞尔和海亚尔虽然尽入自治领掌控,但新占之地,军心不稳,民心动荡,必须留下大
批人马驻扎新国土,分薄了前线力量,违背了兵力集中原则,此丹西必败之二。”
“猛虎军团进展神速,连战连捷,不免起骄矜之心,无间歇地征战,虽夺占了大片领土
,但遇见我军时已成强弩之末,此丹西必败之三。”
“柯库里能大将军算无遗策,早已看透他的阴谋意图,丹西犹不自觉,此必败之四。”
“不见得吧!三角高地上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免会形成对峙。”布朗尼的分析并未
打动丘根,“蛟龙军团纵横江海,苏来尔水师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丹西据靛河而守,柯库
里能兵多,又能奈他何?”
“呵呵,我估计,丹西的水军虽强,但这回却八成要栽在这个上头。”布朗尼微笑望向
丘根道:“此战胜利后,塞尔和海亚尔很可能成为我国的行省。倘如此,我将向图克拉祖
宰相大人推荐由您出任未来的塞尔总督,将军可有意乎?”
丘根直视布朗尼漂亮的丹凤眼,长久无言……
三角高地。
呼兰、苏来尔、海亚尔三国联军驻地。
在这个方向上,归属毒蛊彭萨指挥的部队有呼兰轻骑十万、苏来尔征调部队五万、苏来
尔边防守军五千、亚希米德卫兵残部五千,总计十六万人。
彭萨与亚希米德并排居于上座,呼兰六骏之一的小将莫林和海亚尔老将武索分坐两旁,
而灰头土脸,一身泥浆的凯佩尔宰相却垂头丧气地立于帐前。
“凯佩尔,你可知罪?!”彭萨怒道。
“仅五千兵马,要抵御十数倍敌军,便是柯库里能大将军驾到,亦是有败无胜。”凯佩
尔根本不服气,“我守城失利,事出有因。”
“那你纵容塞尼防御失度,冒险出击,让席尔瓦轻松破关,随后明知不敌也力劝陛下留
守京城,”莫林道:“你又如何解释?”
“臣对军事外行,有所失算,亦在情理之中。”
“我看你是想把整个海亚尔完完整整地囫囵卖给猛虎自治领吧?”彭萨一笑起来,眼鼻
嘴就都挤到一块,极度让人难受,“你以为你跟红发恶魔席尔瓦的秘密交易,我们就不知
道了?!”
“我不仅……”
凯佩尔似乎并不害怕,欲振振有辞地辩护下去,却被彭萨厉声喝止。
“不用再狡辩了!此等叛徒,拖下去斩了!”
随着彭萨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呼兰卫兵已把凯佩尔拖下去行刑。
惨叫之声越去越远。
彭萨和莫林谈笑风生,彷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亚希米德脸部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搐,惟独武索一言不发……
圣火国中部,狄龙的兵马在飞速挺进。
这一段时间以来,圣瓦尔尼部众势如破竹,横扫异教兵马。
波拉丁接连败退,丧失了几近半数国土。不过他的主力部队保持完好,丧地而不亡军,
具有很强的韧性和反击力。
狄龙的推进谨慎而快速,布置周密,行军森严,不给老对手留下任何机会。圣火教徒面
对这种严厉的紧迫逼压,要么正面硬战,要么继续回退,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这两个选择都对波拉丁不利。除了游牧蛮族,每个国家都有不得不守御的强固堡垒,譬
如首都等地。波拉丁即将退到圣火城下,再无后路可退。即使他准备丢弃首都,在当前形
势下也无可能。因为他弒杀大祭司穆罕自立的传言,已经在国内招惹了颇多反对者,全凭
对万火寺的掌握才控制住局面。如若丢失圣地,不仅名声扫地,而且不劳政敌动手,自己
就会被部下赶下台。而硬着头皮接战,实力弱于对手,所有主力一战而殁,就等于重演塞
尼在书香关的败局,把整个国家拱手送给狄龙。
当然,狄龙形势虽好,却并不轻松。他脑子里有一根弦,一直紧绷着。
自从两盟半岛烽烟平息后,丹西与狄龙的第二轮蜜月期就结束了。两边虽然没有公开翻
脸,表面上仍维持联盟关系,但背后的小动作明显多了起来。莱德事件成为两国外交政策
转向的分水岭,丹西和狄龙各自陷身战场,无暇彼此算帐,但暗地里的互相拆台却在越来
越频繁地发生……
刚刚巡视一遍前沿阵地,狄龙正勒马回营,几名传讯亲兵已飞马赶前。
“报告大将军!利祖将军回报,西路出现了大批异教人马,足足有三万之多!”
“威塞克将军发来急报,一万黑袍异教徒自陆路突袭繁星港。瓦尔芹守军人少不敌,只
能自海上撤离!”
“博格腾将军紧急求援!他遭到一万异教轻骑的突然猛攻,抵挡不住,被迫回缩!据说
,带队的是我军的老相识,邪教败类赛义德!”
狄龙本次是正兵推进,八万主力北取敌都,四万人马在两翼卫护。慑于对方强大的攻势
,波拉丁同样把接近七万主力都集中在正面,两翼只能派出少量部众骚扰。然而一下之间
,五万大军突然冒出来,在西侧形成重大威胁,也完全打乱了狄龙的计划。
既然赛义德现身,狄龙当然知道是马赫迪大举来援。鲨鱼岛缺乏舰船,大军不可能远渡
重洋,狄龙心里也是透亮无比,知道只有谁才有这样大的运输量,有这么黑的心肠、这么
毒的手段,秘密运送马赫迪部到圣火国,在关键时候出这么大一道难题,让自己有苦难言
!
“传我命令!全军撤退,撤往锁林口集结!”
“威塞克舰队从水路配合行动,保证大军安全返回!”
“挑选一万精骑,由我亲自断后!”
狄龙是极其果断之人,根据形势变化立刻做出反应。
周围亲兵皆领命而去。
“大将军,”雅辛斯克露出不舍之色,“这……”
也难怪,退回锁林口,差不多完全撤出圣火国境,这段时间等于白费力气,任谁都有些
难以接受。何况狄龙手里的兵力虽然由优转劣,但仍属均势,完全可以一战!
“丹西希望把我拖在这里,至少也要让我军承受重大损失,没有余力他顾,可我偏不让
他遂愿!”狄龙充满信心地一笑,“马赫迪与波拉丁,呵呵,等着瞧吧!”
“凯佩尔当然会跟丹西私下勾兑,但肯定也与呼兰人有过交易,不然彭萨不会这么急着
杀人灭口。此外,还有塞尼,恐怕两人之间也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武索道:“就像
那可恶的奸商,准备一主三卖,谁出价高就把陛下出卖给谁!”
“勾结丹西倒有可能,但呼兰和塞尼?”亚希米德狐疑道。
“说实在的,凯佩尔这样的狐狸不可怕,可怕的是猛虎军团和呼兰帝国这样的虎豹熊罴
,还有塞尼这样充满狼子野心的军阀。咱们恰位处夹缝当中,我深为陛下担忧呀!”
“这个无须过虑,”亚希米德道:“我的老朋友乔克斯已做出保证,打败丹西后,我可
以返国复位,海亚尔也将获得战胜国的一切待遇。”
“苏来尔人?他们到时候只怕自身难保!”看看无法说服亚希米德,武索只能摇头叹息
。
“「乌龙棍」本就是猴族先辈大英雄侯圣之神器,江湖人士垂涎其神奇功效,你争我夺
,频繁转手,却个个都不受其利,反蒙其害。对于没有福缘之人,得之无益。”丹西摩挲
着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兵器,神色凄然,“师父秦从大盗卡拉曼手里抢来此物,试图窥破
其中奥妙以向柯库里能报仇雪恨,却最终惨死角斗场。我承袭之后,无暇思索,亦是多年
一无所获。”
“我也想通了,这件神兵或许跟我也没什么缘分。”丹西递给菲尔道:“转送给侯圣的
后人,希望这位远古先辈九泉之下有知,能赐圣物以祥瑞,托福泽于今生,让你解开这道
千古谜题,凭此物永佑猴族,卫护自治领!”
“领主大人,”菲尔慌乱地连连摆手,“不不不……”
今晚丹西招他来,他以为又是有关侦讯察探的事情,却不意丹西要将一直使用的趁手兵
刃赠送。乌龙棍,已如同丹西的另一只手臂,成为领主的认旗和象征之一,现在却将如此
珍贵的上古神器赠送,菲尔当然不敢接受。
“猴族是继十九名角斗士弟兄之后第一批跟随我的勇士,为自治领的成立与发展立下了
巨大功劳,也牺牲了很多将士,受之无愧,而菲尔将军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丹西道:
“乌龙棍乃侯圣传下的神器,现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拿着它,不过是拿着一根奇长奇重的铁棍,但对有缘人,却可以凭此光耀青史,垂
名四海。既然如此,我何必非要霸占此物,而不是让它发挥更大的功效呢?”丹西将乌龙
棍硬塞进菲尔手中,“菲尔,拿着它!”
菲尔颤抖着接过乌龙棍,手举过头,跪地领受神物。
“菲尔,我有两事相求……”
“领主但有吩咐,尽管向菲尔布置!”菲尔忍不住热泪簌簌下流。
“第一,猴族得到圣物后,未来某一天或许再不惧熊族之威力。猴熊两族皆为自治领同
生共死的伙伴,历史仇怨虽深,今后却绝不许再生报复之心。第二,自治领自诞生以来,
就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直为周边势力所嫉恨,所觊觎,稍有机会,他们就会煽风掀
浪,颠覆破坏。我在世时,或许能苦撑住局面,可谁又能预料到将来是怎样一番……”
“领主大人,猴熊两族恩怨,早已一笔勾销,猴族已安居香果森林,绝不再做收回圣果
岭之幻想!”菲尔抹去纵横涕流的眼泪,打断丹西的话,坚定地说道:“猴族与自治领永
远同进共退,互相支持,若违此誓,人神共忿,天地不容!神器乌龙棍,就是永远的见证
者!”
“好,”丹西扶起菲尔,“「青龙剑」由库巴持有,没事的时候,要多跟他交流、亲近
。”
--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慕,无花无酒锄作田!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http://bbs.hit.edu.cn·[FROM: 172.16.66.173]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1,642.49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