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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wenwei (莫文蔚), 信区: Fantasy
标  题: 第一章  英雄之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2日17:24:37 星期六), 站内信件

第一章 英雄之心 
 
“不好了！” 
庇推尼城中，提米乌斯和众将领的凯旋队伍前，一道强光突现；其中的法术士，更在周身
光晕未散以前，高声呼喊起来，令人不禁担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传送法阵？”西比奥看着，心里想：“这么耗法力的技巧，如非情况紧急，绝不会用，
是哪里出了事？……慢着，那人好重的塔兰托口音，莫非……可是，这怎么会？”

塔兰托、庇推尼，原本都是独立的小国，分别于五十八年和三十一年前先后加入卢姆联盟
，成为卢姆联盟七大城邦之一。时至今日，原以同盟方式建立关系的卢姆联盟诸城邦，虽
已质变为一个在军事、外交、经济上均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与一个统一王国类似。不过，
各城邦的特色、荣誉感与良性的竞争心依然存在，政治上的“城邦代表共和制”，以及体
育上二年一度的帖撒罗尼迦运动大会，就是卢姆联盟特殊生态的最佳写照。

与庇推尼不同的是，塔兰托并不与他国接壤，位于卢姆联盟中部的它，几乎不可能有外敌
入侵，屯驻的兵力，传统上绝不超过一千人，这也是西比奥在听见法术士的塔兰托口音时
，会如此疑惧的最主要原因。

西比奥心念电转间，法阵中的法术士已因法力耗尽而跪倒在地，口中却还声嘶力竭地说：
“不好了！歌蒙顿军三十架魔法飞艇空袭塔兰托，众位将军救命啊！”果然不妙。一架歌
蒙顿飞艇，通常搭载有十名法术士和四十名训练精良的重装步兵，配合飞艇本身强大的魔
法攻击力，守军不足千人的塔兰托绝难抵挡。

想到此节，骁勇将军们的心不禁直往下沉……。

“不对啊！山城塔兰托终年有浓雾笼罩，上空还有不时放出闪电的雨云，飞艇怎么攻得进
去？”腰挂银亮长剑，身材魁梧已极的埃里将军，以慑人的宏亮话声提出质疑。

“我…我也不知道……只看见云雾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中很快地散去，之后，歌蒙顿的飞
艇就来了……”

“自然干涉？”隐身白袍之中，素来沉稳的法术大师苏尔，这会儿也不免惊呼：“该死！
歌蒙顿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才！”

“要救援吗？”本次作战的总指挥，战功彪炳的联盟宿将涅欧元帅沉吟道：“可是，在激
烈战役刚刚结束的现在，就算集中在场还有法力使用传送法阵的法术士，全力施为，最多
也不过送二百个人到塔兰托，去也是送死啊……”

将领们或咒骂、或后悔、或担忧，却无一人能拿定主意，从塔兰托来求援的法术士焦急之
下，求助的眼神忽然转到了不发一语的战争英雄提米乌斯身上。

“沉默战将提米乌斯，塔兰托的圣者提米乌斯啊，请救救您的故乡吧！”提米乌斯身上的
塔兰托血统虽然只有一半，而且还是较不受重视的母系血统，但在性命交关之际，亟欲有
人救援的法术士也顾不得那么多，情急之下，甚至连通常只用来尊称城主或执政官的“圣
者”称号都出口了。

怎么办？西比奥回头，以眼神垂询他最景仰的指挥官；没想到，提米乌斯早在西比奥头转
到一半的时候，便已“开口回答”。对西比奥而言，“开口”这件事本身，甚至比“回答
”还令人惊讶！

“去……去救！”

“可是……将军……”西比奥忍不住焦急起来。

没错，像提米乌斯部队这种直接受命于卢姆联盟执政官的中央军团，的确可以不经过涅欧
元帅，直接在联盟其他城邦发生危险时，迳行赴援。可是问题不在这里，真正的问题是：
假如集在场全军之力，也不过是去送死，提米乌斯部队抢着送几十个人过去，又有什么作
用呢？西比奥稍加思索，决定尽副官的职责提出建言，不料，提米乌斯却连看他一眼都不
肯，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以手指在空气中写着潦草的文字。

这个举动，旁人不解其意，西比奥却十分清楚──上司这是在下达命令。于是，他立刻把
建议收了回去，同时聚精会神地辨认指挥官的字迹，期待看出什么妙计；及至真的看见，
却瞿然一惊。原来──

～歌蒙顿的.目的.是.报复.屠城！～

（以后，凡遇到提米乌斯以指代笔写出的字，将一律以 ～………～ 表示之。）

“不…不…能……不救！”提米乌斯在口吃中艰难地吐出这句结论，语气虽然断断续续，
却坚定无比。西比奥心中一热，正欲说些什么，提米乌斯却已大步迈开，迳自走向部队挑
选人手去了。

西比奥素知提米乌斯那种“一旦决定就立即着手”的脾性，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快跑往
前，向愁烦中的众将领行个军礼，然后，按着提米乌斯所赋予的权限，向涅欧元帅报告提
米乌斯的决定及其原因。报告的口气，虽还是如往常般沉稳明快，西比奥的内心，却澎湃
汹涌：

法术或韬略更高明的，不是没有；

场上的战功更彪炳者，亦大有人在；

但我心中的名将，却只有提米乌斯一人……

所谓“力量令人佩服，谋略使人赞叹，唯有风范折服人心。”

原来，就是在讲这种境界啊……

※　　※　　※　　※　　※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在口吃之下，连说了三十几个“你”字的提米乌斯，总算顺利点齐了二十五名要与他和西
比奥一同前往塔兰托的精锐。数目上是少了点，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居然一个战
士也没有──没错，他们全部都是法术士！

救援任务虽然危险，人员配置虽然奇怪，提米乌斯长期以来与他们死生与共所建立起来的
信赖感，却让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的疑惑与迷惘，不过一转眼的光景，全体人员已井然有序
地集结在提米乌斯以铁制标枪在地面所画的法阵当中。

“西…西…比奥……快！”

提米乌斯严令一下，顾不得涅欧元帅还有事相询，西比奥马上施礼退开，身形一闪，已然
进了法阵。

“快……传…送…”

“等一下，将军。”意外地，西比奥在这紧要关头竟不静静听命，反倒建议起来：“这些
弟兄们，和我一样，随您出生入死，绝不稍有违背。但这次的情形实在太过危险，如果将
军不先说明致胜之策，弟兄们纵有铁血纪律，怕也难免生出畏怯之心，还请将军明示！”

原来，在西比奥的心目中，还是自有定见的。对他而言，一个适时提出正确建议的角色，
绝对比一个只会唯唯应诺的副官更忠诚！

提米乌斯皱了皱眉，但他也深知，西比奥说得对，于是以指代笔写道：

～记得.深入.歌蒙顿境内.那次.战役.的.敌人.飞艇.吗？～

西比奥摇摇头，提米乌斯不禁发急起来：

“弱……点……弱点！”

歌蒙顿魔法飞艇的弱点？西比奥脑中灵光一闪，已明白提米乌斯的胜算所在，当下露出理
解与赞佩的神情。

“诸位弟兄，提米乌斯将军已掌握敌人魔法飞艇的致命弱点，而且也告诉我知道了。待会
儿到了塔兰托，各位只要以五人为一小组，将振动系法术的力量集中，对准飞艇后部投射
，就算敌人最自豪的王室飞艇，也得灰飞烟灭！”

“我军必胜！”众法术士欢呼起来。

“亚德理亚斯.奥秘圣域.空间……之舞！！”在西比奥传送咒文吟唱声中，满怀胜利信心
的提米乌斯部队，正朝危机中的塔兰托，电射而去！

※　　※　　※　　※　　※ 

在提米乌斯一行人赶到塔兰托以前，歌蒙顿军的攻击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而这群老经验
的飞艇部队，战法也确实残忍而有效──一方面，魔法飞艇群始终不断地投射能量闪电攻
击平民的房屋，逼迫正规军出来营救；另一方面，更以十架飞艇为一组，轮番尝试在塔兰
托中央广场降落。此时，如果守军的弓箭手或法术士出来还击，当场就会成为能量闪电的
活靶；倘若他们不现身，等飞艇安然降落，歌蒙顿法术士和步兵集结发动攻势，他们还是
只有全遭歼灭的份；在制空权完全丧失的恶劣环境下，塔兰托守军甚至连发动一次突袭的
本钱都付之阙如！

然而，歌蒙顿军这种四平八稳、万无一失的策略，却不啻敲响了他们自己的丧钟。当提米
乌斯到达塔兰托，见到满目疮痍的建筑和四处逃窜的居民时，心中固然难过，但当他发现
，歌蒙顿的飞艇居然没有一架降落，足以扭转战局的法术士和重装步兵也未有一人踏上地
面的时候，心底却不禁欢呼起来。

对塔兰托而言，这真是超乎预期，难得的幸运。

※　　※　　※　　※　　※ 

“记住，集中法力，不可分心，让心思意念牢牢锁住离你们最近的飞艇。等我命令，随时
出击。解散！”

提米乌斯所挑选的法术士，都是阵中的好手，其中五员，更是长于指挥五人或十人小组的
集团施术领导者。他们听罢西比奥的叮咛，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当下，五组人员已往五个
不同方向散开，并在找到掩蔽后，将同组五人的精神状态调谐合一，做好施术准备。

“迪斯肯斯.闻我心语.明我心意……”此时，西比奥也开始行动，徐徐施展的心灵传音法
术，让五组人员的心意与他紧紧结连在一起。

“出击！”西比奥心念一动，五记暴震如同一声随即响起，同时，五架飞艇的后部也瞬间
绽开；气流、能量的暴冲，不仅令人目为之眩，也让歌蒙顿飞艇再也无法保持原先的平衡
；其中，冲向地面者，刹那间就成了碎片；冲向上方的，虽然得到滞空一时半刻的余裕，
但在其中乘员全数昏迷，动力更完全丧失的情形下，也只不过是拖上这一时半刻罢了。

歌蒙顿军乍逢剧变，当然惊慌，但长久以来的训练却也绝非白费。提米乌斯部队五组人员
的位置，很快就被发现，刚刚才发出全力一击的卢姆联盟法术士们，在能量闪电的威胁下
，正如身着单衣处雪地！

然而，无坚不摧，当者披靡，命中率超过九成的能量闪电，这会儿却失了准头，原因是─
─岚。出于提米乌斯口中短短的一个字，让所有的魔法飞艇顿时陷入漩涡，在飞艇有魔法
结界保护的前提下，这招虽不足以造成任何伤害，连番的震动却也够瞧的了。不过，成功
的提米乌斯脸上却无丝毫喜色，在施术后，除了一个鱼跃窜到掩蔽物后方以外，就只是死
盯着敌人的飞艇看，也不知他在瞧些什么。

再说西比奥那边，从歌蒙顿飞艇群陷入混乱，无法发动攻势的那一刻起，他就时刻注意着
各组人员法力集中的状况──他明白，除了其中两组修为特别深厚的法术士以外，对其他
三组而言，第二波振动法术已经是最后一击了；而就双方的战力评估，也唯有靠第二波攻
击得手才能扳平敌我的差距，绝对不容有失；然而，在敌方的飞艇一定会加强防御结界的
情形下，提米乌斯将军已不可能重施故技，如此一来，敌方飞艇需要多久方能自“岚”造
成的那阵麻烦中恢复过来，就成了胜败的关键，这也是提米乌斯和西比奥的计划中，一次
绝对不可避免的豪赌。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流逝着──直到，一架魔法飞艇当先从风暴中完全地稳定了下来…
…

※　　※　　※　　※　　※ 

不过…还是…来得及！

在西比奥心灵传音的指挥下，卢姆联盟的法术士们终究快了一步，五记索命的震波，当下
分袭歌蒙顿军另五架飞艇──那架最早稳定下来的，自然也包括在内。

结果如何呢？

显然是成功的。四架混乱中的飞艇经此一击，纷纷坠毁；火炙的残骸，将飞艇动力中枢遇
到外界强震时极易失控的缺点，表露无遗。不过奇怪的是，那架最早突破法术暴风，正面
承受强震威力的歌蒙顿飞艇，却似毫发无伤。充其量，也只是因为震动，轻轻摇晃一下罢
了。

此情此景，落在始终紧盯战场变化的提米乌斯眼中，意义实非同小可──刚毅外表下的冷
静内心，刹那间已明白一切～

在“岚”吹袭下能保持平衡，也许只因操控得宜；

在风暴漩涡中能抢先脱身，或者也能归功幸运；

但在法术造成的强烈震动下，单凭法术结界就足以力保不失的这种情形，却绝非优异的操
控或幸运所能解释。正如提米乌斯所预料的──唯一的可能是───那个具备自然干涉能
力的强大法术士也在这架飞艇上，同时正以本身的法力强化着飞艇的防护结界，因为惟有
如此，才可能解释这架飞艇对法术近乎完美的防御。

于是，提米乌斯跳了出来，周身凝聚的法力，不仅令他神光湛然，更让在场所有懂得感应
的法术士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提米乌斯！”

看见地上将领闪耀银光的铠甲，感受着从地面传来的那股强大能量，飞艇中的法术士虽然
惊讶，却毫不怀疑，略一寻思，马上便认出了提米乌斯的真实身分。于是他决定攻击──
非为贪功，也无关复仇，纯粹自保──因为在强力结界戒护之下，在场其他法术士显然已
动不了这架飞艇；暂时不理，危险不大。但若就此放着提米乌斯不管，让这个拥有赫赫战
绩的知名魔法战士得以自由来去的话，会出什么乱子就难讲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先
打最具威胁性的目标”，飞艇中的法术士能练到自然干涉，并在竞争激烈的歌蒙顿军中登
上今日的地位，毕竟还是有他的一套。

可惜，他今天遇上的对手，却是一个能在集中法力的同时，不受影响地纵横腾挪，身手矫
健尚且远甚常人的怪胎。于是，在瞄准不易，城内地形地物又处处作梗的状况下，平日十
拿九稳的能量闪电终于也尝到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追之不及，打之不中”的酸楚滋
味。

“要是其他飞艇也能配合夹击就好了……”没错，只要多来几架飞艇，就算是毫无章法地
乱电狂殛，谅提米乌斯也无法全身而退。可是，在其他飞艇还身陷暴风中的现在，想也是
白想，尽管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话说回来，倒也奇怪，既然提米乌斯只消口出“一字文”就足以弄得地覆天翻，这会儿又
为何需要用如此久的时间，以这么危险的方法，东躲西藏地集中法力呢？其实这也不难理
解：头一个原因，显然跟刚才施展那阵暴风带来的极大损耗有关──要把面积有塔兰托中
央广场四倍大，高度是城主官邸两倍高的整个空间都笼罩在暴风圈里，光想就觉得恐怖，
更别说去做了，会累也是当然的。至于第二个原因，那就更简单了，试想，假如连五人小
组的振动系法术都无法撼动那架领头的飞艇，提米乌斯的普通技巧会有用吗？集中法力施
展绝招，当然是唯一且必须的选择。而在集中法力需要时间的前提下，如果不愿意部属们
和西比奥都被能量闪电杀个精光的话，提米乌斯除了自己跑出来当诱饵外，恐怕也别无良
策。

无论如何，提米乌斯终究还是赶在其他飞艇脱离暴风圈前，将法力聚了起来，但见……

“光……”光字一出，身随意动，躲开一道能量闪电的同时，背后标枪已在手；隐隐约约
，泛着青光的枪身，更显神秘。

“殛……”紧接着，一记空翻，能量闪电再度落空；落地之时，却见他四围有电光缭绕，
一簇炽亮光团，在枪尖处飘浮不定，枪上的青光更亮了。

“灭…！”大功告成，提米乌斯不再犹豫，凭着帖撒罗尼迦运动会标枪掷远、掷准两顶桂
冠得主的身手，标枪瞬间飞离，向着空中穷追不舍的敌人飞艇，疾射而出！

※　　※　　※　　※　　※ 

光！

殛！

灭！

这式结合一样武器、两种法术、还得靠施术者全身协调性相辅的梦幻战技，终于因着塔兰
托的危机，再度出现于世上，惨遭贯穿的飞艇大发响声坠毁，自然不在话下，歌蒙顿全军
所受到的震撼，却更是直入人心。至此，提米乌斯和西比奥心中了然，歌蒙顿军是撤退定
了，因为指挥官完了，而依歌蒙顿战时军律，为保留珍贵的魔法飞艇战力，在指挥官无法
视事时，飞艇艇长又可以在免责权的保障下自行下令撤退；在此情形下，飞艇群当然不会
傻傻地等着自然干涉失效，让自己成为塔兰托山区云雾里的迷航旅者。结论很清楚，对这
些陆续自暴风中脱离的飞艇而言，撤走已是唯一理性的抉择。

歌蒙顿飞艇终于逐渐消失于可见范围之外。随着塔兰托上空的电闪雨云逐渐重聚，西比奥
、法术士们和守军，终于放下一颗高悬的心，高声欢叫起来。这还是大伙儿头一遭，真心
觉得，这片令天空满是阴霾，往往还不定时灌下一注倾盆大雨，让人措手不及的雨云，竟
然如此可爱。

然而…

事情…

还没完……

※　　※　　※　　※　　※ 

西比奥事后对自己当时的反应，用后悔不足以描述，简直就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原因很简
单，那时实在不是适合高声欢叫、庆贺胜利的时候，而他居然做了，而且如不是靠了提米
乌斯的提醒，他恐怕还不会醒悟过来。身为卢姆联盟的中央军团副官，对他而言，这实在
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为什么这么说？提米乌斯又提醒了些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他只不过是强忍着过度施法
后的虚脱，拼命把好几个方向指给西比奥看，同时口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冰……冰……
冰……”这几个不成句的单字罢了。但对西比奥而言，这已经非常足够──在许多民房因
飞艇坠毁而引燃大火，卢姆公民们身受火燎之苦的现在，肩负保护人民重任的卢姆联盟军
倘若还只知颂扬自己的胜利，却不加援手的话，那就不是英雄，而是可耻了。

“迪斯肯斯.闻我心语.明我心意.....集合！”集合令一出，西比奥便不浪费时间，按着火
势大小和法术士的能力，向赶来报到的众人一一下达指示：

“翰斯、普契！带着你们那两组人，马上往伯特利教堂的方向去！”

“是！”

“你们两个，跟着艾芬尼亚，集中法力协助他以冰系法术灭火；一个人法力不够，不要逞
强！”

“遵命！”

不旋踵，任务分配已毕，西比奥略一观看，见伯特利大教堂一带仍无起色，正欲赴援，不
料，却见提米乌斯因紧绷的心神忽然散掉，颓然坐了下去。

“将军！”西比奥一旁扶持，情切关心，却也只能干着急。这种因短时间内过度施法而造
成的伤害，除了等施术者自己慢慢恢复以外，实在也别无他法，至于那些所谓“能在短时
间内恢复法力与元气”的药物，据西比奥所知，也不过是走方郎中的骗术罢了──最少，
他在这世上还没有见过真货。

“将军请好好歇息，这儿就交给我们吧。”无奈之余，除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以外，他的
确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不.～

～不.行～

怎么也料不到，提米乌斯竟会又写起字来：

～带我.去.城外.市集～

市集？西比奥略一寻思，背脊忽然冒出冷汗──那架最厉害的飞艇摔到塔兰托人口最集中
的地方去了？不会吧……

“快…快……”口吃加上虚弱，提米乌斯的声音更模糊了。

“可是，将军，您的身体……”西比奥不是不知道，万事莫如救灾急，但以提米乌斯现在
的状况，身为一个忠心的副官，于情于理，他又怎可以让他去呢？

咚！

提米乌斯看出他的犹豫，心知不能再拖，左拳一落，城内的铺石地瞬间碎裂，石屑纷飞，
同时人已长身而起，向外走去。

西比奥一呆，随即醒悟过来，心志一转，义无反顾的眼神，顿时清澈而坚定：“将军……
我错了，让我送您一程吧。”

提米乌斯闻言回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的年轻人，目光中满是嘉许。为了
保全黎民的生命、为了守护美好的家园，先知与门徒、将领与副官，终于完完全全地，成
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共同体。

“将军，抓稳了！……埃弗密耶.无涯边境.虚空…之翔！”

※　　※　　※　　※　　※ 

繁华的塔兰托市集当中，此刻已有火舌窜出。情势果然危险，不过，却并非险在火势，而
是险在广场中央的那一个人……

“生命之流，迅疾地流转…

重生那死灭的，修补那破损的……唔！”

吟哦中的咒法，忽然中断，嘴角溢出鲜血的法术士，终于再也压不住身上急速恶化的伤势
，刺目的殷红，顺着手、脚和长长的袍子，汩汩流下。

死与灭，已成为他无法逆转的结局。

“光…殛…灭……这就是“灭”的力量吗？……提米乌斯……不负盛名……然而，别忘了
，凡事必有代价……灭我命者，也要拿心中最宝贵的偿还！”

“忘了呼吸，忘了血流……

只有荒墟，仅存杀戮……

死神的飞镰，带着大能者的长恨，杀尽他们所守护的……

烈袭的狂焰，伴随无尽焦土的痕迹，让塔兰托这地………

从此……再无…生…灵……”

※　　※　　※　　※　　※ 

“怎…怎么会……”

乘着最有效率、在战场上应用最广的空浮移动法术，瞬间飞越城墙的西比奥，见镰刀般的
烈焰吞噬着无辜的百姓，心底的担忧顿时转为惶急，法术一催，就要施救。

“厄席司铎.冬夜凝冰.寒天雪暴……”吟唱声中，西比奥脑海中最强的广域冰系法术正欲
出手，提米乌斯却阻止了他——一扬手，提米乌斯虽然没有半句话，胸口一窒的西比奥，
却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来。

“封住我的咒文？为什么？”西比奥心下方自惊疑，提米乌斯已踏前一步。

“光！”

光字一出，果然有异，眼前的空间，无形中立刻开了一道裂缝，虽是常人眼不能见，西比
奥却瞧得一清二楚。

“反噬结界！”西比奥低呼一声，暗自庆幸：“假如不是将军抢先以强光术破除结界的话
，贸然施术的我不只法力尽失，恐怕连生命也被吞灭了……”

“波！”西比奥惊魂未定，提米乌斯却毫不停歇，暴喝声中，护城河水已倒卷而至。铺天
盖地的水幕，与嗜血烈焰的凶残，刹时成了一幅强烈对比的画面。

“凛！”一字文，千堆雪；护城河水结成的寒冰，凝成再融化，融化再凝成，消解狂暴热
气的同时，也扑熄了火焰。最短的瞬间，最大的效果，待大水与凝冰，都化成漫天的蒸汽
时，火势已灭。

此时，提米乌斯忽然和西比奥交换了一道充满默契的眼神。

“岚！”狂风旋卷，一息尚存的人们纷纷离地凌空。

“薄罗涅特.延伸缘索.遍满全地.空临…之网！”

西比奥大声呼喊，引动术法的声源，像是要把方才集聚体内的法力全部发散出来似地，让
市集里的各样货物和半空中漂浮的模糊人影，都罩上了一层薄雾般的光晕，下坠之势渐行
渐缓。

“里赫贝斯.迷离伤依.琼生凝露！”直到具有再生幻力的奇异露滴，让所有伤患均沾恩泽
的那一刻，西比奥才算松了口气，一回头，只见提米乌斯倚着身旁装满蔬果的柳条木箱，
状甚疲惫。

～死.伤.如何？～

即使已近油尽灯枯，胸怀慈心的骁将仍不忘先问百姓安危。西比奥目光环视全场，及时救
援的成果虽比预期更好，死伤之众，仍让他不禁黯然：“禀将军，轻伤二十八人，已无大
碍；重伤五人，死生之数，约在五分；另五十二名，一触烈火，便成焦炭，怕是回天乏术
了……”

豁尽全力，所救者不过三十余人，提米乌斯眉头紧蹙，神伤之际，不胜唏嘘。

“妈妈……妈妈……”轻伤者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忽然醒转，恢复之快，连西比奥
也吃了一惊，但见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向离她最近的提米乌斯，眼神中流露的，竟是无
比惶急：“叔叔，求求您，救我妈妈…快救我妈妈……”

西比奥闻言，心下难过。见女孩泫然欲泣，更不知从何安慰起，只得走上前去，轻轻拍她
，对她摇了摇头：“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不会的……妈妈还在，快救她啊……”女孩声泪俱下，西比奥更加不忍，唯有别过
头去，孰料，女孩接下来的话，竟又带来了转机：“叔叔，求求您相信我，妈妈她真的活
着啊。你看、你看，那个火还在烧的地方，就是我家，我就是从那儿被妈妈弹出来的……
”

火还在烧的地方，岂非就是飞艇坠毁的火场中心吗？被飞艇动力中枢暴冲的能量正面击中
，哪可能还有命在？女孩是情急之下胡诌，还是……？

提米乌斯心念一动，立刻握拳朝木箱敲了下去，西比奥见状登时会意，向着小女孩，俯身
问道：“小妹妹，你说妈妈把你弹出来，是怎么做到的？”

“用咒语啊……”女孩冰雪聪明，见西比奥问她，马上猜出事情有了希望，急道：“叔叔
你们相信我了对不对？求求你们，赶快救我妈妈，我一定…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小女孩谈什么报答，提米乌斯自然不放在心上；但若火场中果真是个法术士，就表示还有
存活的机会，照提米乌斯的个性，对此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然而，于此时深入火场，
其势之险，又岂是旁人寥寥数语可以带过？为完成一个可能已经丧失意义的救援行动，为
拯救一名也许早已灰飞烟灭的慈爱母亲，可是得搏上自己的命啊！思及此节，西比奥牙一
咬，又挡到了提米乌斯面前。

提米乌斯以为西比奥是要阻止他冒险，挥手想把他架开，然而，西比奥却屹立不摇：

“将军，我不会再阻拦您，只求您耐心看完，我西比奥的最高术法……

薛西弗斯.清泠晶亮.流转之英……

塔西切克.魂聚神凝.形守坚壁……

右与左.左与右.清晶魂凝.神英形壁.

兰俄拿.埃耶亚诃.拿弗该必特！”

施术既毕，淡翡翠色的冰晶缓缓降临，在提米乌斯周身围绕着；从身上铠甲接缝处流泻而
出的萤彩奇光，更扩延至数尺之外；这是一种能使腐肉生肌的愈伤秘诀，也是卢姆联盟已
知术法中最坚实的防御法阵；传说中会减损施术者寿命的异法奇术，让西比奥坐倒在地，
久久爬不起来；然，坚毅的眼神中，却寻不出一丝后悔。

提米乌斯望着自己的部属，眼神中百感交集；西比奥心底，也有许多的话想说。但，也许
受了说话精简无比的上司影响吧，口才在卢姆联盟年轻一辈当中数一数二，十五岁起便以
雄辩滔滔闻名的西比奥，在万般感触扎心的现在，竟也只道出了寥寥数语。

“这样去，比较好。”西比奥笑笑：“因为，我也想救她。”

※　　※　　※　　※　　※ 



　　睁开眼睛，
　　灰蒙蒙的天空，
　　灰蒙蒙的意识。

周围的人声，似乎嘈杂，他却什么也听不见；群众的神情，像是关切，定睛想看，却是模
糊不清。

～西.比.奥～

他吃力地挪动手指，写下这个熟悉的名字，希望人群中能有一两个人，认出他的字迹。不
料，这个轻描淡写的举动，竟让周围的群众，连同塔兰托合城，到四围的郊野，都一同欢
呼起来。呼声之大，从前没有这样的，以后大概也不会有；高涨的声浪遍满群山，震耳欲
聋。

提米乌斯依稀感到耳鼓的震动，意识清楚起来。奋力支起身子，一只有力的臂膀却已扶到
身后，年轻的嗓音，显得鲜明而熟悉：

“将军，您醒了。”西比奥的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兴奋：“涅欧元帅他们都到了，火势也
很快被扑灭，现在，总算是真正安心了……”

“提米乌斯，有你的！”埃里将军的宏亮声音，依然没变。

“别吵他！使出光殛灭后又连续施法，真是玩命……不多休息一下怎成？”白袍下的苍老
话声，唠叨地关切着──法术大师苏尔还是老样子。

“是啊，”紧接着，涅欧元帅出声道：“就算不败不倒的英雄，也该有休息的时候吧。”

能从“自负的涅欧”口中得到英雄的评价，提米乌斯也真足以自豪了，不过他自己，对这
一切却是置若罔闻，神智恍惚、若有所思之际，念念不忘的，只有──

～女孩.的母亲.呢？～

西比奥先是一愕，心想：“将军亲手救她出来，怎会毫无印象？”继之却恍然：“我明白
了，原来将军从闯入火场开始，就已丧失了意识。前前后后的英勇行动，居然是全凭本能
……”西比奥赞叹之余，正欲向提米乌斯重述当时情景，一名身着彩衣，姿容秀丽的女子
，却牵着提米乌斯口中所说的女孩，排开人群，盈盈步了出来，小腹微凸的她，竟似还有
身孕！

“小女子菲丝蒂·阿克西纳许，见过提米乌斯将军。”女子深深一礼，施礼的方式虽不似
塔兰托本地习俗，感恩的诚意却绝不逊色：“将军奋不顾身，营救小女子一家三条性命。
此恩此德，永志不忘。”

“是的，”塔兰托城主站出来，接了下去：“将军当机立断，救塔兰托于危亡之中，此恩
此德，永志不忘。”

“此恩此德，永志不忘！”

※　　※　　※　　※　　※ 

塔兰托百姓并没食言，不过两年的时间，他们已证实了自己对提米乌斯的感戴──在四年
一度的执政官选拔中，提米乌斯以高达五成七的支持度，漂亮地击败其他三位竞争者，当
选卢姆联盟平民席执政官(注一)；于塔兰托一地，更创下在九百八十七枚伊斯塔朗黄金贝
壳(注二)当中，赢得九百五十二枚的空前纪录。

不过，故事并未就此结束。反之，从某个角度看，它才正要开始………
 
 
注一、卢姆联盟，如前所述系采共和政体，四年一任的执政官，共有两席，分别由平民和
贵族中选任。提米乌斯出身平民，当属“平民席”。

注二、执政官的选拔，系由七大城邦选出七千名代表，各以名贵的伊斯塔朗黄金贝壳，投
入香柏木制成的箱中，进行选拔。七大城邦之一的塔兰托，总计一千名代表，竟有九百八
十七人前来，比率之高令人咋舌。想来，也是拜提米乌斯的绝高支持度所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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