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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oMoJesse (★多情吸血鬼★), 信区: Fantasy
标  题: 《荣墟》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下)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hu Nov 25 15:56:39 2004)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四章 蛰伏
      (更新时间:2004-6-6 9:37:00  本章字数:6735)


        哈瓦那帝国从建国伊始便是个尚武的国家,其国土之内有着众多用来供人参拜
武神哈瓦那的神庙,其中供奉着最高大武神雕像的自然是拉奇仑塔的哈瓦那神庙,也就是
帝国十二骑士团之一的圣光骑士团曾经日夜守卫过的地方。而在神庙周围百步之内,除了
守卫神庙的圣光骑士团骑士之外不可以有任何人携带武器更是上百年的规矩了。不过,圣
光骑士团在去年的西伯尼一役中几乎损失殆尽,如今只有作为俘虏被释放回来的数百名骑
士。虽然骑士团的重建事项早已展开,不过进展却是始终颇为缓慢。当然,这和风翼骑士
团的补充需要优先是不无关系的。 

        哈瓦那神庙之中的武神巨像足有七丈之高,双手分持权仗和橄榄枝。据说当初
在这座神庙动工之际,武神像本应是双手拄剑于胸前的,然而在一生戎马的哈瓦那大帝看
过了最初的样图之后,他亲自动笔换上了现在的设计。 

        世人敬爱于我,并非因我一生征战无数,鲜有败绩,而是因我领得世人重获和
平,不受战乱之苦。 
        ――- 
      哈瓦那大帝788年4月14日的正午,帝国已故宰相罗吉的长子,前首都禁卫军军长,
托马斯.洛克伦德上将带领着自己的十名部下来到了哈瓦那神庙,秉遵武神意旨,这十一人
没有携带长剑,但是身上是否暗藏匕首却是看不出来。 

        “法贡人呢?”托马斯看着无人的神庙,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正想招呼近身
的两名部下去外面探看个究竟。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军队和法贡的军队都在神庙的百尺之
外待命,但是他的心中却总是觉得不妥。 

        托马斯正在向那两名亲信交代之间,忽听得殿中脚步声急响,转过头去一看,
只见神像之后竟然陆续转出了近百名甲士,个个手持长剑,为首的一个人倒是什么武器都
没拿,仔细看去,却原来是法贡平日里常带在身边的亲信秘书佩里蒙。 

        “你们居然敢在武神神庙之内携带兵器!” 
        “阁下夺取兵权,意图造反,我们为了平乱,如今也顾不得那些了!”佩里蒙
说罢阴恻恻一笑,“托马斯,你以为约你在这里见面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不带
兵器。给我杀!” 

        百名甲士和十名部下之间的较量,以及手中长剑和护身匕首之间的碰撞,在庙
外守候着军人的耳里听来不过是片刻的骚动而已,紧接着几声惨叫传出之后,神庙里面便
再次恢复了平静。 

        托马斯手下的禁卫军发觉事情不妙,一时间也顾不得祖宗的训斥,急忙带着兵
器涌了过去。而原本守卫在神庙门口的那几个零落的圣光骑士,见到如此情景,也知道凭
着自己几个就是拼死也无济于事,拔腿便冲出去叫人去了。 

        突然间,神庙大门轰然打开,为首冲出一人,鹰钩鼻子,眯缝眼睛,手里提着
血淋淋的一颗人头,大喊一声,“托马斯意图造反,现已伏诛!余党快快抛下武器,饶你
们不死!” 

        那人满面尽是得意之色,自然是佩里蒙了。 
        “早知道法贡贼臣不安好心,意图谋反!给我将他们拿下,彰显武神荣耀!”
禁卫军人马之中忽然冲出一骑。马上那人大喝一声,拔出了长剑,指挥着手下士兵,便杀
将过来。 

        佩里蒙本以为门外的禁卫军见到主将身死会做鸟兽散去,却哪料到半路里竟然
杀出了这么一个领头的人来,大惊之余仔细看去,却原来是托马斯本人。 
        佩里蒙心里顿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隔夜伏下杀机,而那托马斯也是派了替身
前来,各自都是暗怀鬼胎而已。不过眼下里也是说不得那么多了,早已经是兵戎相见的阵
仗了,佩里蒙也是一挥手,“杀尽叛逆!” 

        双方的呼喝声中,帝国的士兵们混战在了一处。那巨大的哈瓦那武神神像,身
穿盔甲,手持权杖和橄榄绿枝,俯瞰着他们,眼神之中满是慈爱之色。 
        这一天武神神庙前的械斗在后世的史书中几乎没有被提起过,原因也并不是因
为今天在这里发生的这场血斗不够激烈,或是武神神像之前的血水还不够浓密。只是从这
一日起整个拉奇伦塔将会陷入一片混乱,纵连多年之后专门负责纪录该段历史的史官也难
以从破碎的资料之中再搜索出什么具体的证据来了。 

        不过这一天的帝国军务部在重兵防卫之下不曾被扰倒是在史书之中不乏记载的
。连法贡自己都深信,就算是安排的一切计划都不成功,托马斯也绝没有能力能够带兵杀
进来。毕竟如今的拉奇伦塔已经再没有人有自己手中所持有的优势了。没人有那么多的钱
,也没人有军务大臣调动军队,委派指挥的权利,除了自己以外。这些东西在红日理事,
皇帝执政之时都是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不够看。但是谁也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些便都
成了自己一个人,财务兼军务大臣法贡.平顿的致命武器了。 

        “报告大人!佩里蒙大人送来急报,托马斯带领十名部下已经进了神庙!”这
是法贡在今天一早得到的第一份报告,往日里总是专心养马,对军务报告显得毫无精神的
大臣此刻点了点头。虽然口中没说什么,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咧开了,他笑了。 

        自己写给托马斯的信说得很清楚,洛克伦德将军阁下亲启,公有心抗暴,佐扶
皇室,推倒红日,在下深以为然,愿以鼎力相助。日前夺下将军兵权之事,实乃在下寄人
篱下,身不由己而为。今后事宜,无论大小,军务部当予将军大义名分。维期共进退以得
天下之幸,红日之后的帝国,将军可为元帅,在下便任宰相,望将军以大局为重,屏弃前
嫌,共图大业。附:送信之人实乃红日亲信,务必杀之以示诚意,唯此,谨查。 

        既然托马斯如时赴约,而黑斯庭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托马斯的临时将军府
,那么现下那个机灵的小子想来也该是命丧黄泉了。此人虽然是个人才,杀了可惜,但是
他和红日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能时常出入于霜月的府邸。身份可疑,实在是令
人猜不透。卡捷利虽说是死在了一个什么演员的手里,但是近几日来这个小子突然失踪,
然后佩里蒙又在红日的家中找到了刚刚伤愈的他。看来卡捷利的横死跟这人是脱不了干系
的。埃斯曼那么看顾他,红日的孙子李萨斯又和他交好,这样的人物实在是留不得的,早
一日除去,早一日安心啊! 

        养虎为患,当断不断!法贡想到了这两句话,心中不由得一喜,介奈珥啊,介
奈珥,饶你一生机智,想不到今日会有这样的局面吧?你的那个宝贝孙子又有什么本事能
来和我抗衡呢? 

        “大人,拉法鲁爵爷派人来说,有十几匹好马愿意低价出售给您,不知道您有
没有兴趣…….” 
        “哈哈,混帐东西,还不给我快滚出去!”法贡听完大笑了起来,一脚就把报
信的人给揣了出去,“我现在还要养马干什么?他们活着,我才要养马的,如今他们死了
,我养那些蠢马干什么用?”法贡这一下笑得竟是止不住了,原本发胖的身体也跟着连连
打颤,口鼻之中更是急急喘起粗气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却还是不能停息,几近癫狂地
一个人在军务大臣的办公室里大声嚷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几百万的坏账,十来件
我的罪名,一般都落到了你们的兜里,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干嘛要保举我当宰相?为了查我
的帐啊!我要是成了一国宰相,自然就不能公然受审,秘密处死的话,不就封住了我的嘴
了!难道我会想不明白?阿流斯的公文,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莽夫势必造反?东方军团也
好,骑士团也好,列菲尔也好,我故意留在一天给你,就是要乱你的心啊!想不到你还真
识趣,就这么倒了,接下来各路妖魔鬼怪纷纷现身,他们又有哪个是我的对手啊!真是可
笑啊。养虎为患,养虎为患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法贡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歇斯底里一般地大声嚷着,外面的人虽然听得里面吵闹
,却也不敢过问。 
        好一阵子待得里面不再闹腾了,一个报信的士兵才敢跑过去叩门,又过了一阵
。里面才有了回应,“进来。” 
        “大人,托马斯自己不曾亲自进去,杀死的是个假的,现在双方混战了起来,
佩里蒙大人………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士兵说到这里偷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大人,想看
看他怎生应对。 

        不过这位帝国重臣倒是并不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只是显得略带伤感地叹了一
口气道,“佩里蒙跟了我多年,想不到却是没有福份见我成功,不过也算是省了我一件事
。你先退下去吧,在外面好好看着,有什么消息即刻告诉我就是了。” 

        进来的士兵于是躬身退了下去。 
        法贡这才又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五十万第纳尔倒也花的不冤,托马斯啊,你
以为你一呼百诺真的就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你吗?还不是我花了这一大笔钱在暗中搅动,
事情是你闹出来的,现在却是我来替你收场,那些拿了我的钱的军官立刻也会取了你性命
的,可惜你死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法贡正在得意之间,却听得外面的喊闹厮杀之声由远而近传来,于是连忙跑到
窗前向下望去,只见远处一枝乱军胡乱间杀到了这里,见人就砍,到处放火,幸好乱军人
数不多,没几下就让自己手下的部队给赶散了。 

        法贡虽是不愔战事,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倒也明白。想必是托马斯一方
已经败了,逃命的士兵慌不择路跑到此处的缘故。若是己方败了,只怕托马斯立时就会带
人杀到这里,到时候大喊着奉皇帝陛下密旨之类没人信的因头,杀了自己泄愤了。 

        “大概很快就有人会送上托马斯的人头报功来了。”法贡又慢悠悠地踱回到自
己的橡木长桌之前,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打开了自己的抽屉,把里面一份厚厚的
信件取了出来,就想找个蜡烛把这个东西给烧了,偏生着大白天的一时却也寻不着。 

        法贡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到此刻佩里蒙也好,黑斯庭也好但要有一个
手下在身边,哪会有这等事。不过黑斯庭自然是容不得了,就算是佩里蒙,知道得也太多
了点,虽说此人性格鹰扬,刨去自己便再无第二个靠山,不过胆子终究也是一日比一日大
起来了。前些日子用财务部的名义让那个叫路那安的酒贩子去晋见皇帝陛下,私下里不知
道收了多少好处,也没有知会自己一声,如今死了倒也省了将来的一件心事了。 

        “法贡大人!托马斯的人头到……到了!”外面的秘书又是一声传话,语调显
得颇为惊慌,想来是这些常年抄写文书的幕僚们,平日里虽然手下轻轻一笔便能送掉几万
人的性命,但是这血淋淋的人头,今天大概还是头一遭见到的了。 

        “让他进来。”法贡还是平平地说了一声,努力让话音中透出红日的气度和稳
重。忽然间,他觉得这军务部的办公室倒是略嫌小了一些,往日坐惯的椅子也变得不舒服
起来了,他暗自一笑,原来自己也这般不争气,竟也心浮气躁起来了。思量刚才对外面说
得那几句话,倒还没有太过得意忘形,不然到也叫人笑话了。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到了这
般光景,又有哪个人敢笑话自己? 

        这时送人头的士兵已经跑了进来,抢步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捧上一个包袱,
上面只是胡乱地扎了几下,底下都已经渗的殷红。法贡走到近前,猛一拉开,却见血淋淋
的一颗人头,却不是托马斯又是谁。如今这位白衣圣者之后的身子早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诺大的一颗脑袋,须发皆红,双目怒睁,却是难以再视了。 

        也是那布被拉开得太猛,那人头竟好似跳了一下,犹未死去一般,倒也把法贡
给吓了一跳,半晌吐出一口大气,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也这般没用。 
        不过此刻大敌伏诛,细细算来首都拉奇伦塔之内之重臣,或死或走,或病或狱
,竟成了自己一人独大的局面,这平乱有功四个字绝对是受得起了,不由得暗自狂喜了起
来。不过法贡也不愿在这小兵的面前失了态,缓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托马斯为何人所杀?
” 

        “报告大人,是小人所杀的!” 
        “噢”法贡觉得这声音听来有些奇怪,但是更诧异到听来如此的回答,“你一
人所杀?” 
        “是的,大人,人多了就见不到您了!法贡大人!”那小兵将人头随手一抛,
猛地站起了身来,动作奇快无比。就在法贡看清楚那小兵原来是黑斯庭的扮的时候,一把
短剑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了。 

        “原来你还没有死。”法贡没有挣扎,大概也知道自己若是乱动的话,那一剑
就会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抹过。“我料得不错,你确实是不能留啊,可惜那托马斯是个废物
,竟没杀了你。想来找个替身进到庙里也是你想的了,我正在纳闷托马斯哪来这样的主意
呢。” 

        “大人原本就是高明的。”黑斯庭微微一笑,看着此刻自己剑下的这位老上司
还是一脸的镇定,心里到也觉得,帝国重臣之中,法贡也好,卡捷利也好,别看平日里都
被众人说得昏聩无能,其实个个都是暗藏心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我不明白,我这里的守卫森严,难道没有一个拦得住你的人来?” 
        “这个倒是大人过虑了,小人有皇帝陛下的圣谕,又托着个人头,自然没人会
来拦我。” 
        “托马斯也确实是你杀的?” 
        “大人您料事如神,早就收买了好多个禁卫将领,托马斯咋一开战就是个败象
,虽然他也着实勇敢,手刃了佩里蒙,终究还是不顶事,所以我就问他想不想找您报仇,
他说想,纵是死了也想,我就借了他的人头,径直来见您来了。” 

        “所以你也要杀我?”法贡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好奇之心似乎不止,又
问了一句。问得语气也是颇为古怪,仿佛杀不杀他只是一桩小事,就像是问你要不要骑马
,吃不吃这块鱼子酱面包一般,浑不似自己命在剑下的样子。 

        “正是。”黑斯庭答得倒也十分干脆,“大人觉得众人皆死,如今首都是您的
局面了,在我看来,要是连大人您也死了,那岂不是更妙吗?” 
        “你可以挟制我来发布命令,我只是一个养马之人,不能饶了我性命吗?” 

        “大人今日的作为,岂不是让人觉得天下养马之人太过可怕了吗?” 
        法贡突然一眼望向窗外,虽然心下里已经慌乱了,面上却是依旧神色不动,说
了句,“我若是一声大喊出去,今日便是你我同归于尽的局面了。” 
        黑斯庭点了点头,“大人先前不喊是,想来是因为守卫军队驱赶散兵不曾尽回
,怕我还有逃走的机会,不过眼下他们虽是回来了,迟的却是您了。” 
        正说话间,就见一支部队急急过来,都是骑士,为首的一个人银发飘洒,却是
巴克图,此人是圣痕骑士团团长奎马斯的爱子,平日里就常常和骑士们混在一起,法贡囚
禁了魏克托之后,就是让巴克图去管理那些军官骑士们的,今日混战的时候巴克图拒不支
援,法贡正在用兵之际,顾不得去为难他,适才本已想到,却又被黑斯庭给耽搁了。 

        只见这支部队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赶开了门口零散的守卫,径直上了楼来,
这些人都是贵族骑士,那些守卫的寻常士兵又没有参予白天的打杀,那敢动手。法贡见了
大是吃惊,“难道巴克图和你也是一伙的!” 

        “大人以为呢?” 
        “原来还是应该去买下拉法鲁的马才是啊。”法贡长叹了一声,叹声还未息,
那短剑便已传喉而过,只听那叹息之声嘎然而止,帝国的重臣法贡也立时没了性命。 
        叩门之声随即响起,巴克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属下想请见法贡大人!” 

        门微微一开,黑斯庭闪身而出,反手把房门给带上了,笑道,“巴克图,怎么
这么晚才来。” 
        “黑斯庭,原来你先到了。我等在路上遇到乱军给耽搁了。怎么样法贡大人可
否同意你的请命,整军来维护首都的秩序?” 
        “他同意了,这是他给我的军务文书,任命你直接管辖军官学员,如今托马斯
造反伏诛,得埃斯曼大人临走之时的推荐,和法贡大人的信任,在找到杜奇将军之前,由
我代为统管首都禁卫军,眼下由你我二人一起守卫首都。” 

        “原来埃斯曼大人早就有了安排,那样就好,我即刻去整军维持秩序,今天早
上武神庙前已经打得天昏地暗了,唉!”巴克图听得黑斯庭已经办妥了一切,想来这位伙
伴这些时日在法贡那里做下来,如今深得军务大臣的器重,也为他暗自高兴,所以也就没
有细想,赶忙跑了出去,招呼着部下去救火救人。 

        黑斯庭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巴克图仁义为先已经信了自己,没再要去求见法
贡,终于没使自己的计划露馅。他长出了一口气,一抹额头也已满手是汗,而且突然觉得
脑中也是一阵晕眩,想来是前几天的伤口尚未痊愈,昨日今天情势惊险,自己竟没顾得,
如今大敌已除,一切又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才发现原来自己经过这一折腾,都近乎脱力
了。正待找个地方坐下,却见博尔忻从散去的人群之中悄悄走了回来,一把扶住了自己。
 

        见到黑斯庭捎一点头,博尔忻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些军务文书你是
怎么弄到的?不是说要等巴克图来了才动手的吗?” 
        “那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临时要用的时候只需
把姓名给补上即可。” 
        “你倒是料得准啊,那我们敢快走吧,我已经通知了斯莫格了,他马上就要到
这边来了!” 
        黑斯庭点了一下头,靠在博尔忻的身上往外走去。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道,“博尔忻,法贡还有些要紧的东西,我们赶快回去找找。”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五章 羌笛
      (更新时间:2004-6-8 11:33:00  本章字数:6056)


        788年4月15日帝国军务部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才算停息。巴克图的军官学员部
队和来历不明的暴民之间的冲突持续了很久,由于这位正直的银发骑士不愿意杀伤市民,
以及黑斯庭的禁卫军的姗姗来迟的缘故,帝国的军官学员们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军务部被暴
民焚毁。而混乱之中帝国军务大臣法贡的下落不明,也使得拉奇伦塔城中关于撒哈拉先遣
部队已经悄悄进城谋杀帝国大臣的流言愈演愈烈。 

        而首都混乱的消息,虽然已经被黑斯庭他们给封锁了起来,但还是传到了驻扎
在沙冈的帝国大军之中,那些部队原先大多驻守京稷附近,亲戚家属之中尚在拉奇伦塔的
也大有人在,如今这消息一传,大敌当前,却是闹得军中士气动荡,令各级指挥官都是头
痛不已,除了更加严厉地封锁首都消息,连埃斯曼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神辉骑士团的佩罗兹失去消息已经三天了,原定于14日午后赶到的两万精兵就
这样不知所终了。而老天又好像总是跟苍月骑士团的左拉过不去,五天以前说的十日赶到
,到了如今却变成了十二日赶到,料想是这报告中的连绵阴雨汇合成了水灾泛滥,让佐拉
将军也只能顺势做了个激流勇退了。神暗骑士团的海科特上将是唯一一支准时抵达的正规
方面军,但是他的部队在到达的时候也不满员。从首战到今天,五日以来,银狐的部队还
没有发动过全面的强攻,只是每天发出两三万人在沙冈的各个方向做一些试探性的攻势,
一旦看到帝国主力便都是立刻退去。但是在银狐的阵地之中,新式冲车,高大塔楼的搭建
却是一日紧似一日,这些攻城器械的制造无疑是撒哈拉人之前所不曾有过的本领,而帝国
一方也相应的以掉队逃兵来回应着这样的威胁。 

        沙冈是一处险地,但是并非一处绝地。 
        “元帅,前哨报告,今天下午敌人已经停止搭建塔楼了,看来明天他们就会开
始进攻了。”圣痕骑士团团长奎马斯其实不是应该来报告这种事情的人,不过这位深得皇
帝青睐的将军此时也有着他忧心的理由,“不知元帅可有什么对策?” 

        按照帝国军队中历来的规矩,为军之将是不可以在临阵之际如此询问自己的元
帅的,奎马斯并非不懂礼仪的一介武夫,相反,注重各项礼节正是他这个离皇帝最近的骑
士团团长为人称道之处。不过眼下情势的危急已经抹杀了他素来的修养。此刻埃斯曼大帐
之中飘摇的灯火下照出的只是一位满脸忧色的将军,同在帐外等候的那些大将们并没有什
么两样。 

        “先随我到营地去走走吧,奎马斯。”埃斯曼笑了一下,不再对着面前的地图
出神,抬起了头来。忽然之间,这位尚且不到六十岁的元帅就觉得腰背之处涌出难忍的酸
痛,原来岁月也不曾因为自己躲在家中十年,就因此而忘记了自己。 

        山风强劲,卷过营帐之后,并不呼啸而去,却在山谷里打着转,然后各峰各谷
纷纷回应,一时间千吼百啸,四周尽是风声,还不曾吹到,就让人先觉得冷了。那白日里
望出去已经是复杂难辨的曲路群山,在夜色之中看来到更是诡秘骇人。在那山峦的一侧就
驻扎着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撒哈拉大军,而山的另一侧则是帝国版图中最大的一颗明珠,
首都拉奇仑塔。 

        一名士兵见到元帅和将军走来赶忙行了个礼,样子很是恭敬。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是凯罗伦萨的马瑟目.安东尼。为元帅效力是属下的荣幸。”那名士兵见
元帅向他发问显得很是高兴,忙不迭地回答了起来。 
        “凯罗伦萨的安东尼?是老安东尼的儿子吗?”这个名字似乎让埃斯曼回忆起
了什么,好奇地问了起来。 
        “正是,小的是老三,家父在世的时候常说能为您效劳是他一生中莫大的荣耀
!”那士兵听到元帅还记得他的父亲,一阵高兴,也挺直了胸脯大声说起话来。 
        “这样子…………”埃斯曼点了点头, 那风霜雕刻过的脸庞隐约现出了一丝哀
伤,“明日若是敌军进攻,你怕不怕?” 
        那士兵原本颇有精神,听了这话,突然愣了一下,眼睛盯着那山峦的一侧,看
了好久才转过神来回答到,“小人不怕,元帅,我们会赢的是吧?” 
        “你可有孩子?” 
        “小人有一个儿子,叫做提米亚斯,十岁了。” 
        “那么,为了你的孩子能够骄傲地对别人说他的父亲是个勇敢的战士而努力一
战吧。而我也会努力带着你们取得胜利的。” 
        那士兵听了之后再次非常恭敬地行了个礼,口中说道,“我们会的,元帅。”
 
        埃斯曼点了点头,开始往前走去,奎马斯仍旧跟在他的身后。 
        “奎马斯,你也有个孩子,现在已经是帝国的军人了吧?” 
        “是的,元帅。”奎马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元帅,敌军如
此势大,如果全线进攻的话,我们这点兵力是挡不住的。” 
        “是啊,奎马斯。撒哈拉人本就勇悍,常说帝国士兵和撒哈拉士兵若是一对一
的较量,倒下的一定会是帝国人。而百年以来,帝国之所以能长处优势,几乎完全靠着利
器和良将啊!好了,奎马斯,去集合众将!我们要行动了!” 

        “行动?是,属下这就去!”听得此话,奎马斯先是一愣,然后猛地醒悟,急
急忙忙跑开了。 
        不消片刻工夫,英格鲁上将,海科特上将,帕玛斯上将以及众多中将,少将纷
纷赶至,云集于埃斯曼的大帐内外,神情焦急有之,兴奋有之,不安者也大有人在。 
        但是无论众将此时的心中是如何想法,每个人到都是大气不敢擅出,静静地肃
立在那里,而目光更是齐刷刷地盯着埃斯曼。帝国的霜月元帅,一生经历苦战无数,却鲜
有败绩的名将。若非与红日介奈珥生于同一时代,埃斯曼绝对可算是帝国第一将了。 

        “连夜撤军!我们退到沙冈山谷之中去。” 
        “撤军?!”北风的老团长英格鲁头一个大喊了出来,“埃斯曼!皇帝陛下的
重托,拉奇伦塔的屏障怎可如此轻易放弃?,老夫宁愿战死于此,也决不后退半步!” 


        其他几位稍为年轻的将军们也跟着议论了起来,埃斯曼却并不在意,微笑着说
道,“老将军勇气可嘉,不过埃斯曼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沙冈地势险要,道路狭窄崎岖
,请问老将军,这三十万大军就算是毫无阻拦,需要多久才能走完?” 

        “只怕也要两日,若是地形不熟,则恐怕更久。”海科特上将曾经是这一带的
守将,此时立刻应到。 
        埃斯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三十万大军一旦进了沙冈,首尾必不能相
顾,到时我们从中截断,可取敌军主帅首级。” 
        “元帅,如果我们一时之间无法得手,撒哈拉人两下夹击,我军便有覆灭之灾
啊!敢问元帅,这等行险,能有几分把握?” 
        埃斯曼望过去,看见发此疑问的正是帕玛斯,这位帕玛斯上将原本是介奈珥一
系的将军,介奈珥一生,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行险,此刻他的手下有此疑问倒也不足
为奇。 

        霜月元帅正想回答,奎马斯忽然大步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各位,若有十分
把握,敌人早就退走了,敌军势大,而我军只有沙冈,元帅此谋已是上策,奎马斯愿做前
锋,万死不辞!” 

        这位平日里素来沉稳的圣痕团长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豪言壮语,倒是令帐中一干
将领俱都愣在了当场,再过了一阵,英格鲁也站出来说道,“老头子虽然年迈,腿脚也不
好,但我愿随奎马斯.多德伦将军共赴生死!” 

        埃斯曼点了点头,心里知道这二人此刻如此全是为了激励众将军们,所以他也
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来日愿诸位随我奋力一战,不辱武神威名!” 
        后世的帝国军事学家对于埃斯曼和介奈珥的评价之中最简单的一个,就是霜月
善守,红日能攻,而对此持有反对意见的学者们往往就会拿出沙冈一战来作为反证。然后
前者观点的支持者们又会拿出当时银狐月拔并不了解埃斯曼为理由,来辩驳日后战事的发
展。 

        当然这也是因为帝国的军事学家们并不了解银狐月拔。 
        到底月拔.萧雪克从几岁就开始出入战场,几岁就开始指挥部队了,非但银狐部
落的人记不得了,就连月拔自己都记不确切了,反正对于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还是未来
多于过去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月拔每天入睡前所担心的,是明天自己还能不能活着,银狐
一族会不会存在的问题。 

        坦坦人的强大是撒哈拉人以及东方诸国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来证明的,而银狐却
见证了他们的灭亡,从那时候起,这位撒哈拉四杰的后裔就相信纵然是在拉奇伦塔的巨大
的皇宫都是可以被焚毁的,而自己将是第一个持着火把进入那里的撒哈拉人。 

        所以从回到哈萨曼都的日子一直到现在,银狐看得最多的就是哈瓦那帝国的地
图和帝国军队的评估,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从原之蝶那里拿来的,银狐一边在感叹雅
戈泊,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男人居然能够搞到了如此详尽的资料之时,一边也在感慨着帝
国杰出将领竟然能有如此之多。 

        因此当银狐接到了原之蝶关于红日介奈珥病倒,帝国首都发生动乱的最新消息
时,他只是高兴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敌方临时换将,主力阵容
不整,后方又发生了动乱,这一切都来得如此之巧,而这次远征一路之上的战况,又比自
己原来想象之中的要顺利得太多。所以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真神的眷
顾呢,还是红日设下的诡计。 

        他早就准备好了在拉奇伦塔之前的一场恶战。但是现在他透过大帐望出去却发
现对着拉奇伦塔的那个方向,好像起了雾一样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如果不是连日来帝国人对于自己试探性的进攻所作出的无力还击,以及斥候不
停传来的敌人主力人数一直不增的消息,银狐可能还迟迟不能做出明日进攻的决断。毕竟
他的敌人无论是介奈珥也好,埃斯曼也好,都是在撒哈拉让人闻之胆寒的人物,虽然自己
与他们从未打过交道。 

        “巴云斐,你还是觉得现在进攻太过冒险了吗?”银狐月拔看着自己面前的地
图问到。沙冈兵营一带一个大大的空白使得整张地图看起来都变得有点的诡异。 
        “我军现在仍旧道路不明,还是应该再等几天,到派出去的探子查明了沙冈地
形再作定夺”双枪巴云斐是银狐手下四杰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个,也是月拔的老师。从小到
大,他一直在教银狐的都是如何能够做得更加小心而避免轻易冒进造成损失,毕竟在跟坦
坦人的较量之中,一步不慎都可能会召来灭族之祸。 

        “酋长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粮食虽然还不是问题,但也不能再拖了。这里的
气候阴湿,士卒们不服水土生病的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再加上敌人的援军正从四面八方赶
来。”银狐叹道,“三十万大军听起来好不威风,但是能称精锐的却连半数都不到,萨拉
丁的人还不敢用,一路上留在路上的倒比拖来的多,塔鲁人也好,忽山人也好,能拖住帝
国人多久实在是未知,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 

        “既然元帅的主意已定,那么明日我愿为先锋,为您开路!”巴云斐面色凝重
,站了起来。 
        银狐看了看带了自己多年的老师,也是现下自己部队实际上的副统帅,并没有
说话,他自己也知道大军一旦进山,如果敌军一味死守,虽然让对方占了地利,但是己方
凭着人数上大大超过对方的优势,强压猛打,突破只是时间问题,倒是无需忧虑。但是一
旦敌军利用地形,穿插调动起来,在沙冈山谷之中与自己捉迷藏,那么在尚未消灭其主力
之前,己方的二十多万人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地列成长队,依次进入那狭长曲折的
山谷之中的。细想之下,真是不知这二十五万人马之中,有多少要埋骨在沙冈的山石之间
,又有多少能够见到拉奇伦塔的皇宫。 

        就在两人一时无话,望着层峦叠嶂的沙冈兵营之时,一声悠长笛声忽然从不远
处传来。 
        那笛声的调子到甚是简单,却是吹得铿锵有力,先是好几个高音直冲九霄,荡
气回肠,好似雄鹰振翅,天宇尽在脚下。正听得闻者心中悠悠之时,忽然间又是低音咋起
,楚楚萦绕,那声音低沉浑闷,留在心间一时竟散不去了,只叫人听得心中一酸,仿佛突
然间又回到大漠之中,无尽黄沙地,虽是苦楚,遍地风烟起,却是家乡。 

        银狐月拔和巴云斐听到这笛声俱是一愣,心想这是什么人,半夜竟然吹起如此
悲凉的笛声,正自纳闷间,突然间又听到一人竟合着笛声唱起歌来。 
        那声音听来沙哑低沉,虽是女声却并不柔美,但是此刻笛声正自凄楚,合在一
起到是天衣无缝。 
        细听去那正是女箭手掌印炎真的声音。 
        沙海万里无草木,风尘骤起洗霜华。 
        伊里木跨刀离家乡,山那边的牛羊更肥壮,山那边的姑娘更漂亮。 
        热血抛在异乡土,心魂零落难返家。 
        勇士十年不得回,山那边的牛羊归了酋长,山那边的姑娘归了酋长。 
        我的伊里木不得回,我的伊里木不得回。 
        天地悠悠岁月催,沙漠依旧是家乡。 
        伊里木黄沙埋枯骨,我也早成他人妇。 
        天上北极星最闪亮,那里却不是我家园。 
        那歌声到此嘎然而止,而笛声却仍是悠悠,只是声调之中明显透出了艰难,似
乎连那吹笛之人此时也是伤心不已,竟然难以自抑,英雄气短,无以为继,终是乱了笛声
。 

        巴云斐这才回过神来,见银狐犹在一边发愣,知道那炎真自小爱慕银狐,却终
是未果,两人心里都是明白,心结却始终难解。双枪将于是轻咳了一声,说了句,“我去
喝住他们,赤石母不懂事,怎么连炎真也跟着胡来起来,扰乱军心,定要责罚!” 

        “嗯,你去教训他们几句吧,不过炎真也是心里委屈,你别太为难她了,说她
几句也就是了。”银狐黯然应了句,看着巴云斐快步向外走去,忽然又开口道,“老师,
撒哈拉人从未到过这么远吧?” 

        巴云斐听到银狐这么一问,立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看银狐,说道,
“当年我们远征坦坦,其实走得也有这般远了,不过那个地方景致和家乡都差不多,遍地
黄沙,少见人烟,不似这里的水土这般肥沃。” 

        “是啊,我等生于恶地,常此下去终究是不及帝国来得强盛,可惜那些酋长们
多是贪图小利,鼠目寸光之辈,不懂得若是牺牲不巨,又如何能建万世功业!”月拔说到
这时,咬了咬牙,伸手在空中猛挥了一下,似乎想要赶去心中的烦躁,便不再言语转回身
去,又看起了帝国地图,对着那片标着沙冈的空白之处发起了呆来。 

        巴云斐看到这里,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虽然是贵为银
狐部落的首领,撒哈拉的元帅,但是毕竟是年轻气盛。虽然这次来到撒哈拉之后游说成功
,能够带领大军讨伐帝国,但是此刻月拔肩上的压力也着实不小啊。 

        这一次远征若是败了,非但银狐会被酋长们责怪,就连撒哈拉新王齐栗的地位
也会动摇。万一萨拉丁,亚亲等人乘机发难,那么日后银狐部落将会处在什么位置就难以
预测了。 

        而且那个摩解罗使者阿育那表面上虽是极力相助于月拔,但是以摩解罗东方大
国的底子,实在是没有必要来图如此遥远的哈瓦那帝国。 
        想到这里,巴云斐不禁抬头望去,只见今晚夜空之中的北极星挂在天边异常明
亮,猛地想起先前炎真所唱的,那边山峦叠嶂却不是家乡。他摇了摇头,笑自己怎么也开
始多愁善感起来了,心想明日一场大战,此刻大军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安心睡去。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六章 浴火
      (更新时间:2004-6-9 11:03:00  本章字数:5266)


        神不给人慈悲,神也不会流泪,神只创造了一个舞台,男人为之流血,女人为
之流泪,那一幕的主角,我们称之为英雄。 
        768年4月16日。 
        上天并没有因为不忍见到即将被抛洒在沙冈群山之中的鲜血而将早晨的到来推
迟,晨光之下,撒哈拉人开始拔寨。他们将不再停留在此地,今天晚上他们的前锋就要把
大旗插在拉奇仑塔的城头之上,而这条通路就要用血来洗刷! 

        然而昨天还挡在撒哈拉人面前的帝国大军眼下却只留了一个空荡荡的营盘,原
先被帝国驻军遮挡的沙冈群山入口也从今日清晨天亮之时跃入了每个撒哈拉士兵的眼中,
这里是方圆百十里内能找到的唯一的谷口,既然帝国人是从这里出现的,那么无论从这里
通往拉奇仑塔的路将有多艰险,撒哈拉人也终将以这里为起点。 

        沙冈群山的山势绵延,但是因为峰低坡平,所以在整体地势上大不如西伯尼群
山来得那么险峻。但是这谷口两侧的山石却像是天神从西伯尼挪来的一样,山牙直立,岩
壁陡峭,连个站脚的地方都难觅到,连敏捷的羚羊都要为之却步。而夹在这仿佛被战神利
斧劈开般的山石之间的谷口总算还不狭窄,只是探眼望去,往里不过百十来步便拐了个弯
,被山壁一挡,就再也看不见究竟了。撒哈拉人若不是知道昨晚帝国大军便是由此谷退入
,又能时时听到谷中传出鸟鸣鸦叫之声,还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一条通路。帝国首都的最后
一道关卡,虚掩着的大门沙冈,这个比喻用在这里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敌人已经急急退去,走的时候连栅栏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想来这些用来防守的
东西恐怕也不会再用得上了,沙冈一战是势在必行了。 
        而这道虚掩着的大门之后到底又藏着些什么呢? 
        巴云菲的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个问题,埃斯曼如此急匆匆放弃阵地退入沙冈,摆
明了就是要利用山谷地利来弥补兵力上的不足和时间上的劣势,但是己方对沙冈地形的了
解也和月拔手中的那张几近空白的地图相差不多。虽然多年以来原之蝶一直在努力,而近
日里自己的派去的哨兵也不知多少,但是常年来有着帝国重兵警戒的沙冈山谷,始终还是
没有向撒哈拉人露出她的真面目。毕竟这里是帝国旅行家阿鲁登夫请求了三次都被拒绝进
入的地方,这里是帝国首都最后一道虚掩着的大门。想到这里,素来沉稳的巴云斐心中也
有了一丝烦躁,昨日半夜西线瞭望急报,说有一支帝国精锐骑兵竟是血战摆脱了撒哈拉人
布下的伏兵,急急赶去了拉奇伦塔。虽然留下了五千多具尸体,但还是有将近七成的兵力
冲了出去。象这样赶来的帝国部队,日后只会越来越多。所以这次远征,留给主帅的答案
要么是就此凯旋,要么立时拼死冲入沙冈,旷日持久地拖下去,形势只会更加不妙。 

        “现下之计,唯有以己之人势拼敌之地利,杀退伏兵,冲过沙冈,待到打下了
拉奇伦塔,此次远征才算完胜!”这就是银狐今晨最后的决断了。 
        “元帅今日若是一定要冲过沙冈,便请依在下的方案,不然巴云菲愿以死相鉴
。”双枪将从小看着银狐长大,知道今日这位年轻元帅是断断不肯就此撤退的,所以他能
做的也就是尽量使得冒险所受的损失减到最小了。 

        凌晨决议的最后的结论只有两个字,进军! 
        双枪巴云斐便是撒哈拉的第一军!海努尔受伤尚未痊愈,黑衣众和巴云斐的冲
阵营就是前锋,轻装长刀手和轻装枪兵直入沙冈。紧接着的主阵自然是银狐月拔,由白马
卫赤石母和灰狼骑星罗海护卫主军,再由火鸦弓炎真殿后,本阵之后,各部酋长部队依次
入谷。拉苏纳率手下留守沙冈谷口,以便接应。 

        “本阵入谷之后,没有我的号令,后继诸将敢于后退半步者,斩。”这是银狐
亲口的军令,比起咋到哈萨曼都时那个出手阔绰,待人有礼的银狐酋长,如此严厉的语气
让酋长军队的将领们也都暗暗吃惊,谁都明白这次远征组曲的最终乐章已经奏响了! 

        旭日初升之时,撒哈拉的第一支部队便开进了沙冈,这近两千人之中,竟有一
半人持着一人高的巨盾,而另一半人则扛着碗口粗的圆木。 
        待得转过山壁又走了半多里,地势渐渐趋于平缓,峭壁变成了陡坡,再变成了
斜坡,而山头之上隐约可见的寒光大概连军官胯下的战马都看得到,那马也颇具人性,好
几次欲待止步不前,不过换来的却是肚子上那带着威胁味道的轻轻几下,战马无奈地轻嘶
了一声,不解主人为何不见前面的凶险。 

        “扎桩!” 
        一声号令之下,两千人便各自散开。那一人高的盾牌上方下尖,被战士狠狠往
地上一扎,矗在土里,长长的两串在坡底下拉开,便如两条黑蛇一般,顺着地形往前爬去
。而那些扛着木头的大汉,躲在大盾之后,也将一端早已被削尖的圆木直直地插入土中,
又抡起背在背后的大锤,一根根夯得结结实实。 

        “撒哈拉人在干什么?”守在山头的帝国禁卫军一支哪见过这等阵仗,不由得
向四下问了起来。 
        “环蛇倒齿,是用来防滚木雷石的。”底下果然有见识过这种东西的老兵,立
时叫了出来,瞬间山谷之中“环蛇倒齿”的声音接连响起,却是回声。 
        “那如何了得,给我放箭!” 
        一瞬间,山上的箭便如覆盆之水一般倾泻了下来,但这黑蛇巨盾也着实厉害,
防得滴水不漏,大盾之下那圆木还是一根根被夯了下去,撒哈拉人的呼喝声和嗖嗖的箭声
也在山谷之中传了开去。 

        “杀下去!我们杀下去!”突然间,山头上一员将领按耐不住一挥手中长剑,
原本伏着的数千兵士亮出了长枪,山崩般从坡上冲了下来。 
        这里山头低平,坡势也平滑了许多,虽然已经能够走人,但是想往上攀爬,就
算是登山好手也绝非易事,不过往下冲杀倒似激流一般不到坡底也停不下来。这支帝国的
部队借着陡坡,一时间乘风御势,个个如狼似虎般地扑将下来,大有声威。谁知便在他们
眼看行至坡底,敌人近在咫尺之时,突然间那些大盾之下伸出了一支支的长矛,枪头如雪
闪着寒光。帝国士兵顿时收不住脚,跑在最前面的一下子冲了上去,未出一声就让长枪扎
了个结实,跟在后头心知不妙,却是生生止不住脚步,惨叫之声顿起。饶是有些老兵算是
机灵的,见势就地一滚,避过了枪尖,撞到了盾牌之上,阻住了落势,但是这保命一滚也
只换来了苟活片刻,丢了兵刃的帝国士兵,随即就被盾后闪出的撒哈拉弯刀手如砍瓜切菜
般得撩倒,一时间血箭四射,断肢残臂此起彼伏,而这山谷之中的厮杀之声,惨叫之声,
绕谷旋走,声声回荡,双方阵营之中纵是久经沙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兵听了也都为
之心寒。 

        “快,急报帕玛斯将军,这里的……”,山头上的一位帝国将军一句话尚未说
完,就见到眼前的传令兵当胸多出了一支利箭,一声不吭地翻滚下了山坡。 
        这位将领情知不妙,待得探头往坡下望去,隐约间却觉得对面竟然有人头攒动
,弯弓搭箭之声好像就在耳边。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感到喉头一阵窒息,勉力低头看去
,却见到一枚翎羽,竟是一支长箭的箭尾。这军官头一栽也随着刚才的传令兵翻下了坡去
,。 

        两条盘蛇,数排倒齿守护的谷地之间,突然传来了木轮轧地的隆隆之声,一部
部十丈多高的塔楼,由数十人推动,巨盾在前,长弓在后,慢慢地行来。塔楼之上,另有
十数名箭手弯弓搭箭,对着齐高的山头射了过去。山头上帝国的士兵们原本从上往下放箭
,以地势为倚仗,所以大多没在身前设下什么防护,这一下子竟被对方当作活靶子了。撒
哈拉人本就精于箭术,如今面对面与帝国箭手对攻,身前又有塔楼垛口护体,自是占尽上
风。只一霎那间,原本山头上的帝国箭手就死伤殆尽,那朝前倒下,一路翻滚到坡底的士
卒不知其数,原先露在被扎死的同伴身外的枪尖竟都被盖住了。正在此刻,不知何处又一
队帝国伏兵猛冲了下来,踏在先前帝国士兵的尸体上跃过了巨盾,径直朝着早已精赤了上
身,正拿着大锤钉木桩的精壮汉子们杀去,那些撒哈拉大汉此刻手中没有兵器,大锤又是
太重,招架不及,毫无还手之力,顿时撒哈拉的第一军的前队也死伤近半。但是撒哈拉人
多,旋即从后面赶上来的黑衣甲士,手持圆盾长刀,异常勇悍地杀了上来,只一会儿,刚
才从山头上杀将下来的帝国敢死之士也尽皆陈尸于谷底。 

        这边厮杀渐止,那百部塔楼却仍在缓缓前行,虽不快捷,但却无可阻挡。山头
上残余下来的帝国箭手还在努力地放着箭,那箭却大多撞击在了盾牌之上,不能使得敌人
停下半分,楼上谷底偶有中箭倒地者,即刻便会有人补上,毕竟撒哈拉军队人数委实比帝
国多上了太多。 

        “火箭!火箭!”,惊呼之声忽起,但见又一个山头之上突然之间出现了一条
火蛇,那是在山头之上扑上了窄窄的一条干草,浇上火油,用来作火引用的。就在那条细
长的火蛇之后,近千名帝国的弓箭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听得站在编队之前的军官们口
中的一声“点火!”,俱都拉弦上箭,将箭头引火之物浸入了火蛇的腹中。那些军官们又
是一声“瞄准!”,带着火的箭头便如火蛇身上爆出的鳞片一般,整齐地指向了空中。 


        “放箭!”命令随即喊出,那近千片火鳞便腾空飞出,不奔山坡之下,塔楼之
上的盾牌飞去,而是尽皆朝着木质的塔楼招呼了过去,这千支火箭齐齐地钉在了为首的数
十部塔楼之上,一时间楼身上密密麻麻,倒像是沙漠中的仙人掌似的。不过那箭身前端的
火花却是没能引着塔楼烧起,原来撒哈拉人也早有了准备,造塔楼的木材俱是一路上就地
砍伐的树木,自身的水分还没干透,原本就不易点着,再加上出战之前又是泼过水,撒上
了一层湿沙的,这些火箭却是它们奈何不得。 

        这时候塔楼上箭雨也回击了过去,山头之上又是一批箭手倒下。 
        “魔王泪水!”的喊声再起也变得没有先前那般响亮了。不过这“魔王泪水”
的名字还是如同平地里突然打了一个响雷一般,令得楼上楼下撒哈拉士卒的心中俱是一震
。这令人胆寒的声音刚落,山头之上就飞出了数百个袋子,而那些袋子也不知道是由什么
事物所做的,一撞到塔楼,便散裂了开来,里面飞溅而出的黑色液体打得塔楼上,谷底里
,和撒哈拉士兵的身上到处都是,粘粘糊糊的。紧接着,山上的火蛇之鳞便又再一次倾泻
了下来。这次倒是没有象上次那样只盯着塔楼楼身而去,而是向着四下里散布到了各处。
 

        这一下子可是苦了撒哈拉的士兵了,凡是刚才被粘上丁点魔王泪的,只要离得
火头稍近,立时便烧了起来。而那些侥幸没有被溅到的,也让四下里的浓烟给呛得受不住
了,自行先混乱了起来,却又苦于被烟熏了眼睛,看不清哪里是逃命的方向,胡乱地摸索
着,坠谷,中箭,自相践踏乱作了一团。 

        再看那为首的十数架塔楼,熊熊烈火已在塔楼的顶上燃起,竟将这几个十来丈
高的庞然大物变成了冲天火炬一般。而刚才还在楼上好整以暇如同射靶一般的撒哈拉箭手
们,一个个乱窜冲撞着,四下里顿时都着了火,有几个被烧得实在熬不住的,冲出了垛口
,从十丈高的塔楼顶上直接跳了下来,空中一道火球一般砸了下来,整个山谷之中火光熊
熊,硝烟弥漫,烟味,焦味,直冲出去,就连守在谷外的青马拉苏纳也闻到了。 

        撒哈拉先锋第一军的前队乱作一团,后阵中便冲出了一排长枪兵,尽皆将矛头
一横,对准了前方,为的是防止谷中满身占火的士兵冲出来乱了后面的队伍。那些着了火
的士兵实是可怜,被火烧得疼痛难忍,竟有人就将胸口对准了枪头,直直地扑了上去,但
求少受烈火焚身之苦。饶是这长枪冲阵营平日是巴云菲一手调教而出,当初即使是面对十
倍于己的坦坦骑兵也不曾后退半步,今日见到带着如同火焰恶鬼一般撞上自己枪尖的同伴
,虽然手中枪尖没有挪后半分,也个个低下了头不忍见于前方。 

        隐隐看去,那山头之上的火蛇还在烧着,但是隔了好久也没看到那布袋状的魔
王泪水再被掷出,身在谷底的撒哈拉人正纳闷间,却见附近几个山头之上突然涌出无数黑
衣甲士,个个手持长刀圆盾,为首的一员将领,左手高举着长刀,右手垂在身边,样子很
是凶狠。 

        仔细看去,原来山上那人正是前几日右臂中箭的黑衣众首领,银狐四杰之一的
长刀海努尔。海努尔奇兵突现,不仅将帝国箭手伏兵杀退,也使得谷底的大军总算可免受
魔王泪水之苦,撒哈拉人军心立时大振。一时之间,山谷中爆发出了一片呼喝之声,“海
努尔”,“斑布塔”的叫声振聋发聩,在山谷之中来回激荡。 

        这魔王泪水火势一起着实惊人,不过一旦无以为继,势头也渐渐变小。 
        “为大军开路!” 
        军令一出,便见近千名身背大斧的精壮士兵虎吼而出,冲入了前方的火区,只
一会儿的功夫,被焚毁倒塌了的塔楼便被劈开清理到了路边,那犹自冒烟的尸体也被堆到
了坡旁。“为大军开路!”,这谷底的一切,无论刚才是死是活,是敌是我,到如今都只
能算是大军前行的障碍,被清理到了一边,待以后再做打算了。 

        沙冈群山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撒哈拉的先锋在经过了刚才一场恶战之后再没
遇到大规模的袭击,零星的几次战斗,帝国部队都是一战即退,似乎被先前的惨斗吓到,
不敢恋战。 

        当日头开始从半空滑落的时候,跟在前锋后面不久就进入了沙冈的银狐本阵就
接到了快骑回报。 
        “敌军退散!路已打通!前锋即将离开沙冈山域!” 
        史称沙冈-拉奇仑塔之役的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七章 神暗
      (更新时间:2004-6-10 11:33:00  本章字数:4882)


        768年4月16日朝阳升起之时,撒哈拉元帅银狐月萧雪克拔手下的二十五万大军
,除了拉苏纳率领的三万人留守沙冈谷口之外,其余各部落将士依次前行,好像一条长龙
从天际腾空而下一般,浩浩荡荡地直冲入沙冈群山之中。号角,军鼓,怒喝之声震荡而起
,回响在山峦之间,惊得飞鸟不敢掠空而过,走兽只得顺山而逃。 

        当撒哈拉的旌旗出现在沙冈群山之中时,哈瓦那帝国的伏兵向撒哈拉第一军发
动了一次猛烈攻势,使得这支为了银狐大军开路的前锋轻装部队甚至动用了塔楼那样的庞
然大物。这可以说是在每个人预料之中的战斗在撒哈拉人不惜以人数换地势的反击之下最
终以帝国伏兵溃败而告终。而帝国人虽然换来了数倍的撒哈拉人的伤亡,终究还是没能拖
住银狐的前锋。 

        就在大约午后三时,前锋已经冲出沙冈群山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银狐的本阵。
 
        “甚好,全军急行!” 
        沙冈的山谷中,早上那场恶战的痕迹遍地皆是。道路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冒着
烟的塔楼残骸和烧焦了的尸体被堆在了路边,有些地方连还蛇倒齿都被高高叠起的尸骸给
盖住了。大火虽然早已被扑灭,硝烟也在渐渐地退去,但是刺鼻的焦味却留了下了,弥漫
在整个山谷之中。 

        银狐大军行进之时,常能看到两侧山头之上三三两两的黑衣甲士,那是海努尔
的长刀众留下来的人,他们不仅监视着山谷两旁多变地形之中的一举一动,也担负起了为
大军指路,传递消息的任务。 

        “左翼有伏兵!,右翼岔道有敌军放箭!” 
        “俱是诱敌之兵,不要理他!若见敌军主力,火速来报!” 
        “前方右面岔道有一处险坡,山上一面大旗像是帝国皇帝所用!不知道多少人
数!” 
        “帝国皇帝的大旗?”银狐月拔遥遥望向山头传话下来的黑衣甲士,挥鞭向右
一指,“过去看看。” 
        待到银狐一队人马拐上岔道,便看得见远处那面数丈高的大旗在山头之上迎风
飘立,旗上有些什么虽然看不真切,但那金色的旗面和傲然冲天的气势,除了哈瓦那的皇
帝之外世上无人能用。 

        “传令下去,让赤石母和星罗海从两翼围上去,令炎真率后队会同海龙部落攻
山!” 
        “元帅,帝国皇帝绝对不会在此。”摩解罗的特使阿育那一直就跟着银狐的队
伍,这时纵马来到了银狐的近前说道,“原之蝶的消息是说帝国的皇帝早就躲到北边去了
。” 

        “阿育那,你看那面旗是真的吗?” 
        “那倒应该是真的。” 
        “那么夺下帝国皇帝的大旗,我军这一役就是胜了!”银狐望了那山峰一眼,
冷笑了一下,“我倒要看看霜月埃斯曼又能有什么诡计!” 
        巨石砸下,弓箭齐射,山势陡峭,这座山并不易攻,撒哈拉人无畏,撒哈拉人
彪悍,撒哈拉人此时兵力足是帝国人的五倍,他们就是要强攻! 
        一人高大的巨弓手大步而出,以脚钩弦,以身开弓,那箭就能破天!这破天之
箭腾空而出,宛若流星,冲于九霄,再如雨点般打落下来,就密密麻麻地打在这山头之上
。 

        “再放!”银狐部落的神女,威震东陆的女射手炎真,口中的声音虽然沙哑,
却是坚决有力,秀臂一挥,破天之箭又出,这山顶上又是一阵密雨打过,这箭一轮一轮射
出,遮天蔽日,竟好像乌云一阵阵飘过,弄得阳光直是忽隐忽现。 

        近十轮箭雨过去之后,那山头之上被长箭插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竟好像增高
了几分。 
        “星罗海一军已经突入敌军背后,正在鏖战!” 
        “白马卫从侧面杀进去了!已经冲开了缺口!” 
        红衣女射手,秀臂再扬,火鸦箭手不再放箭,她望向山头,那面金色武神大旗
在风中摇曳不止,那上面都有了好多箭痕了吧? 
        “元帅主队遭到突袭!是帝国圣痕骑士团的旗帜!” 
        “元帅大军被敌人切断了!帝国赤锋神暗骑士团的旗帜!” 
        炎真心中猛地一紧,霜月埃斯曼居然想声东击西?!他用这面旗帜扯动了己方
大军,竟想要乘机奇袭元帅? 
        “敌人的伏兵怎么没发现!?” 
        “我们……..我们不知道,这里山谷太多,树林太密,那里的黑衣众不知去向
,而我们搜山的队伍也跟不上啊!” 
        “回兵!增援本队!” 
        红色火鸦箭手们涌动了起来,撒哈拉大军二十五万,其中银狐本队三万多人,
虽然前前后后都是自己的人,山道狭窄难以增援,帝国人精锐尽出,似乎就是要准备一举
击杀银狐了! 

        主帅一死,这支联军岂不危矣! 
        奎马斯伏于路南,海科特伏于道左。 
        他们知道埃斯曼占据的那座山叫做布达奇,意为送葬之地。山势险要,没有出
路,固然是死守的最佳之地,但是一旦攻破便再无退路,是真正的绝地。 
        奎马斯曾经偷偷地问过埃斯曼为什么不派别人守在山上,而要陷自己于死地?
 
        主帅若不忘生,部下怎肯舍死?这就是埃斯曼的回答了。 
        “传令下去,那黑白双色大旗就是银狐的标志!砍倒那面旗,砍倒那个旗下之
人!”奎马斯看着圣痕骑士团的这些猛士们,大声喊到“骑士以战为荣,生死胜败,等打
完了再告诉我吧!彰显武神威名!冲锋!” 

        骏马奔腾而出,那山道原本狭窄,这隆隆马蹄声轰然而出,震荡四周真好像奔
雷一般,撒哈拉人饶是勇猛,也被这声势一时吓得愣住,但听左侧又是喊杀声猛出全是黑
马冲出,那些骑士们个个顶着覆面头盔,浑身黑甲画着老大一只骷髅,便是神暗骑士团了
。 

        魔王军海科特,剑下杀人如麻,脚下血流成河,纵然武神见了也会为之黯然。
这位帝国上将在哈瓦那的军界一直享有的名声其实是贬大大多于褒的。帝国军中常有这样
的传言,神暗骑士团的冲锋决不输给撒哈拉的黑狼,杀死的敌军数目也不相上下,但是杀
害的平民却在十倍以上。因为这样的名声,海科特一直就无法投入任何派系,也没有什么
靠山。但是,这个有着悠久门阀背景,勇武可比开国七勇士的海科特.布尔斯似乎有着一种
纵然是被世人憎恨也要昂然杀去的性格。从入伍以来,他一直是那种不到万不得已,连帝
国的元帅们都不敢轻易启用的人物,毕竟因为这个属下的作为而被冠上屠夫的恶名是谁也
不愿意的。 

        不过此刻或许就是海科特最好的用武之地了。 
        杀人如麻!血流成河! 
        768年4月16日的下午,布达奇山的一侧,霜月埃斯曼亲自带领着两万人马占据
着险要,对抗着银狐大军中星罗海和赤石母五万人的强攻,而在另一侧一段狭长的山道上
银狐本军的三万人则遭受着圣痕,神暗两只骑士团的冲击,不过,在这两突击部队之外,
近十万的撒哈拉大军也在努力地收缩着包围圈试图一举歼灭沙冈群山中霜月埃斯曼的帝国
大军。 

        双方的所有将领几乎都知道此刻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任何一个耽搁都可能导致
主队崩溃,三军之中蹶缺上将,则势必大败! 
        但是这狭窄的山道,崎岖的通路却似乎是上天的有意为之,无论是帝国还是撒
哈拉的勇士都难以加快速度。山谷之中,山坡之上,最狭窄的地方几乎都是十几人和十几
人的肉搏战,倒下去的地方就由下一个人填补上来,那具尸体则会被踢到山崖之下,紧跟
着,那个踢他的人也会落下去。双方的箭几乎都是贴着对方的面射出去的,而被射之人也
是躲不开的,因为无论左右都是人,一旦那箭被他避开,马上就会射中后面那人。被射到
的士兵硬是没有地方倒下去,要过好一阵子才会被撞开,没有声息地跌落了下去,然后又
会补上来下一个。 

        死伤人数增多了,死亡速度也开始加快了,山道上因为有太多的血,连路都变
得更加难行了。好多人就这样失足滑倒下去,而最边上的几个更是摔下山去,一会儿就毫
无踪影了。 

        “把战马拉到后面!挡住敌人!受伤的退到后面去,杀进去!杀进去!”海科
特这时的双眼是血红的。他是个喜欢见血的人,敌人的或是敌方平民的血。但是此刻他甚
至已经觉得不能呼吸了。这山道上满是血腥,那从这个人,那个人身上喷出来的血雾,飘
洒在空中,湿湿粘粘的并不马上洒落到地上去,而是散布在空气之中,钻进了鼻子里,飘
到了眼睛里,渗到了耳朵里,也充斥在嘴里。于是每一口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嘴里满
是咸腥,而放眼看去,这世界居然是一片血红。大量的血和着尘土不一会儿,便化成淤泥
,再冲下去,连走路都变得困难。海科特好不容易踩到一样切实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
名士兵的尸体,项上早没了头颅,而身上的盔甲也是沾满了血泥,竟看不出是哪一边的人
来。 

        “将军!后面的撒哈拉人杀过来了!我们挡不住他们!他们的人太多了!” 

        “给我赶马!在马尾巴上点上火!冲乱敌军的阵型!” 
        “什么!”士兵一下愣住了,骑士的马好比骑士的剑,那不单单是荣耀,简直
就如同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现在却是要用生命的一部分去换取别人的吗? 
        火冒了起来,马立时惊了,纷乱冲出,向后面涌去,一时间惨呼声,惊叫声不
绝于耳。士兵也好,战马也好,坠下山崖的哀嚎和嘶鸣又在谷底回响了起来,连绵不绝,
没有止息。此刻地狱不在地上,不在天宇,而是就在眼前。 

        日后神暗骑士团冲锋过的这段山道会被称为迪马斯山道,而“迪马斯”在帝国
语中的意思就是地狱门前的那段黄泉路。 
        海科特此时的眼中也有了泪,别人很难理解这个一向有着屠夫之名的男人居然
会对自己的战马有着这样的感情。不过海科特却常常觉得,如果冰锋骑士团团长阿流斯在
他身边的话,大概就会理解自己这种对敌人残酷无比,对部下又亲同手足的双重态度,。
 

        当然其实他并不知道,敢杀的阿流斯和爱杀的海科特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 
        不过无论如何那泪水毕竟是冲开了眼眶中淤积的血,海科特回过身来,拿过了
自己骑马时候才使用的长枪,冲了上去,“击破敌军!杀了银狐!让神也要感慨他的杀戮
实在不如我们!” 

        黑甲的神暗骑士团士兵如同虎狼,纷纷拿起了长枪猛冲了过去,撒哈拉人虽然
勇猛,也抵挡不住这样冲击。只一刹那间,虽然摆在神暗面前的道路还没有完全被冲开,
但是挡在面前的敌军却已经动摇了! 

        “杀出路来了!”士兵们狂呼了起来,其中跑在前面的几个更是猛地掷出长枪
,将跑得慢的撒哈拉人又放倒了好几个。那黑白双色大旗不再是那么遥远,连旗帜上蛇形
的银线花边,狼牙状交错的条纹都变得清晰可见了。而那员身披银甲,银狐裘,白狼皮罩
在盔甲外面的将军正坐在一匹白马之上。那便是这么多血被洒下的缘故,那就是海科特要
手刃的人! 

        突然间数十人涌到了那员将军的面前。在冲在最前面的帝国士兵的眼中,这些
人手中端着既像是弓,又不像是弓。那弓上的弦不用拉开,却早已架在了弓身之上,而那
弓身却是好大的一个木制长盒,无论前后左右,都看不出箭放在了什么地方。 

        “就凭这些人想要挡住我?”海科特顿时扔下长枪,摘下背上背着的圆盾,拔
出腰中长剑,大喝了一声,“随我来!杀了那个狐狸崽子!” 
        虽然他们已经不再穿着厚重的骑士盔甲,但是只要护住了胸前的要害,这么近
的距离之内,敌人只会有一轮射击的机会,就算中几箭又能怎样?剑将是更恐怖的武器!
 

        海科特没有想到的是那一轮箭震空而出,每个木盒之中的却不是一枝箭,两枝
箭,而是数十枝箭,强劲有力的短箭一下子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地封住了道路。 
        一阵大力撞击到了海科特手中的盾牌之上,而更多的箭却已经插进了持盾之人
的头上,腹部,及双腿之上。 
        768年4月16日黄昏五时,帝国上将,神暗骑士团团长海科特阵亡! 
        海科特将军的尸体,后来一直都没被找出来,最后和其他几十具密布箭枝的尸
体混在一起被埋葬在了沙冈的某个地方。而他的一付头盔则被留在了帝国战神殿的大殿之
中,这位一生杀人无数的将军的最后一战,为他赢得了威名和荣耀,但是整个战局却没有
因为神暗骑士团的溃败而变得有丝豪的缓和。 

        那数十名弓箭手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上箭矢,另一侧的喊杀声又响了起来!一队
银色盔甲的士兵随后冲杀了过来。那是圣痕骑士团的前锋,他们也在此刻突破了撒哈拉人
的阵型,杀到了黑白双色大旗之前。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八章 军旗
      (更新时间:2004-6-13 12:32:00  本章字数:6423)


        神不憎恨世人,神也并不冷酷,战争不过是小河涟漪,杀戮便如同日月星斗,
这篇史诗故事,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 
        布达奇山是在当世不为人知的险峻之处。帝国长期在沙冈驻扎部队,禁止闲杂
人等随意进入,为的就是不让帝国的敌人能够洞悉这最后的壁垒。但是这修罗杀场却注定
将因为这一战而闻名于世,这里也会成为日后人们口中的赤血之峰。 

        白马卫队,灰狼铁骑也同样下了马,他们也都变成了赤红。帝国人占据险道,
强弓擂石轰然而下,撒哈拉人虽然勇猛,却还是冲不上去。 
        白衣赤石母的战袍也早成了血衣。 
        “将军,敌军四处伏有箭手,我军难以再往上行了!” 
        “拼死也要杀上去!给我冲出一条路来!” 
        “将军,敌人用山石封道,根本没有路啊!” 
        赤石母听完大皱眉头,推开士兵冲到前头,举目望去,果然是帝国人不知在什
么时候堆上的无数山石,挡住了道路,又有箭手伏在两侧,一时间实是冲不上去。再眺望
过去,山顶之上的那面金色武神大旗在风中飘展。立于此山,而群谷得见,大概每一个帝
国士兵们在冲杀的时候只要抬头一看就能够看见吧? 

        “难道山上的敌人不准备下来了?派人通知星罗海,小心敌人从他那一侧突围
,继续给我进攻!调巨盾手,五十名一组结队而上给我清路!” 
        赤石母回头看向山下,那撒哈拉大军主帅的黑白双色大旗,也是在风中摇曳,
却让人觉得有着摇摇欲坠之势。帝国人已经和主阵的银狐亲兵杀做一团,有几支敌人的队
伍眼看就要冲到大旗之下了。 

        “不知摩解罗的弩箭能不能顶得住啊,那东西威力虽巨,却是难以连射,而且
实在是太少了。” 
        赤石母的担心却是恰恰料中了山道上的形势,神暗骑士团的敢死队虽然都死在
了连弩之下,而这批弩手还没来得及装箭,圣痕骑士团的一支先锋也已经突破了防线杀了
进去。此刻帝国人虽然人少,但是他们毕竟了解地形,还是占据了优势。 

        撒哈拉人孔武有力,若是一对一的话,帝国人多不是对手。 
        而圣痕骑士团的骑士却是个例外。 
        帝国十二骑士团之中精选的健儿,再加军官学员中的杰出之辈,组成了这支名
副其实的帝国第一军。圣痕骑士团的骑士们非但个个武艺出众,而且相貌体态均是上上乘
之选。奎马斯自己在年轻之时就有着帝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而圣痕骑士团的纪律之严,
战力之强无疑是帝国十二骑士团中的佼佼者。 

        再加上从北往南杀,道路虽然还是难行,却不是那么狭窄。所以等到圣痕骑士
团杀到的时候,银狐主队的阵势竟然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缝隙,而此时,这缺口正在被
越杀越勇的圣痕骑士迅速地拉扯开了。 

        “杀了这些弓箭手!不要让他们射击!”奎马斯此刻也是手持圆盾,另一只手
挥着流星锤身先士卒地杀了进来。新式弓箭的发射,他在斜坡之上也看到了。那一刻,早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心中也是一寒。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武器!若是这些人再转过身来对准
自己,岂不是连躲都躲不开! 

        机括之威令三军胆寒! 
        不过那些弓箭手此时并没有转身,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装箭。奎马斯一见之
下顿时明白,这种兵器并不能连续发射。此刻若是再不抓紧机会,待会儿便真要死无葬身
之地了! 

        “冲锋!”圣痕骑士团的团长这时几乎是越众而出的,迎面一柄标枪随即打来
,直击在圆盾之上,打得他手上一麻。但是奎马斯脚步却是不停,舞动流星锤就抢入了弩
弓手之中。好像是猛虎入了羊群,那些轻装的箭手只有短刀护身,哪里是这些骑士对手,
一下子不死既伤,而银狐身前最后的一道屏障也终于被冲破了! 

        奎马斯心中暗想不知这时银狐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一刻正是768年4月16日夕阳将落之时。 
        那马上将军看到敌人已经杀到了面前,并不惊慌,竟然猛地大笑了起来,将头
盔摘下,掷于地上,从马上一跃而下,探手解下背后的两枝短枪,大喝了一声,“双枪巴
云斐在此!帝国人你们中计了!银狐元帅早就领着人马冲出沙冈了!” 

        突然间大旗之后又涌出了不少敌军,一看却不象是撒哈拉人,这些士兵的体形
更为魁梧,脸上胡子弯曲一蓬,细看之下,眼珠尽皆是暗黄色的,好不吓人。这些便是生
在撒哈拉东面的坦坦人。奎马斯虽不识得,但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人只怕比撒哈拉士兵更
难对付。 

        “今日一役!凡取敌人首级者可获自由之身,凡战死者全家三族都可自由!”
巴云斐用坦坦之语喊完后,振臂一呼,头一个迎着奎马斯杀了过来。 
        那群坦坦人听后立刻狂吼了起来,一个个拿着巨斧,狼牙棒之类的武器,舞动
起来尚未近身就已经呼呼带风,声势夺人了。饶是帝国第一军圣痕骑士团的战士,见了这
群好像刚被从地狱中释放出来的恶魔,也是为之一撼。 

        巨斧劈处银甲为之破裂,牙棒扫到圆盾尽成碎片,圣痕骑士团的前锋原本是大
占优势的,此刻遇到了这群如狼似虎般的蛮人,竟被狠狠一挫,一时间却也冲不上半步了
。 

        “埃斯曼,以为那面皇帝大旗便可以引开我军了吗,难道想不到我军也可以用
帅旗将你们的伏兵引出吗!霜月未免有点名不副实了!”那双枪巴云斐虽然是四十多岁的
人,但是手中一双短枪此刻左支右打,上缠下刺,便好像毒蛇吐芯,怪蟒出牙一般,好不
灵活,在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边打还一边在不停高喊,“帝国的将军!还不出来和我
一战!难道你们只敢让部下去送死!自己却躲在一旁发抖吗!” 

        巴云斐也是着实了得,口中虽然喊声不停,手上却丝毫不慢,对面的圣痕骑士
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倒了下去,正厮杀间,他忽的看见身侧的帝国军中也有一人手挥流星,
大开大阖,好不勇猛,那人身旁也是聚拢了一群死士,一路直向着那面黑白大旗冲去,潮
水般冲上来的坦坦人不仅拦不住他,竟连阻住他片刻都办不到。 

        难道此人的目标也是这面大旗!竟和我们一样的打算吗?巴云斐的心中顿时一
惊,四下望去这里地势颇低,几百步内虽是可见帅旗,再远了去大军未毕能看得见这面大
旗的倒下,心下顿时安稳了不少,想着埃斯曼终还是棋差一招,此处撒哈拉军虽是输了地
利,但正是这个不利,到让大军无法望见这面大旗倒下,你的计策也是无用了! 

        银狐部落和坦坦人抗衡数十年,巴云斐一直追随老银狐,之后又辅佐月拔尽歼
坦坦,是个何等精细的人物,此时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颇有些一厢情愿,难保埃斯曼不
会还有计策!于是将右手枪抡圆一划,逼退眼前之敌,左手中短枪一顺,当个标枪一般,
猛地向身侧掷出直射向那帝国将军的后心,快似闪电一般! 

        但那人也着实了得,突然间听到背后风声急至,猛地一伏身,便避了开去。倒
是原先向他冲来的那个坦坦人,眼见面前敌人忽地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急飞而
来的投枪,立时就被戳死了。那将领也不回头,又向前冲去。巴云菲从后面看不见那人的
面目,但想来必定是异常狰狞,挡在他前面的坦坦人也好,撒哈拉人也好,都是面有惧色
,还未交手就退了开去。 

        那人身边初时有的几百死士,待到冲到旗下之时,只剩下不过百名。不过这些
人也着实勇猛,几下砍倒了护旗的撒哈拉人,已将帅旗给围住。为首的那人更不怠慢,从
旁边接过大斧,一斧猛砍下去,那大旗摇了一摇,向一侧斜去,尚未倒下。那人见到,手
中更不怠慢,又是狠狠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响,银狐的黑白双色大旗终于轰然倒下! 

        巴云菲眼见到大旗倒下,顺势撩倒一个敌人,顾不得前面的厮杀,提着单枪急
匆匆就往回赶去。待到近处,却见那帝国将领已经拿出了一个长号般的东西吹了起来,那
声音较之撒哈拉人用的号角清脆了许多,发出的高音直入云霄,山谷之中立时便有了回声
。 

        紧跟着这群山之中到处传来了悠扬的号声,远远近近的山头之上帝国大旗尽起
,更有人用撒哈拉语大喊了起来,先是一声,接着便像是回音一般,从东面,西面,南面
,北面,四面八方回响了起来,再听下去,竟是听不出有多少人在喊,是从多少地方发出
来的。只觉得这群山之中一时间只有一个声响,还是撒哈拉语的一句话! 

        “元帅战死,全军后撤!” 
        巴云斐饶是久经沙场见惯了大阵仗的人,听到这四下里的喊声也是一惊,心想
原来这山谷之中的回声竟是如此厉害,埃斯曼将部队四处散开,此刻一齐喊来竟有这样的
威力!但是他此刻明白的却是太晚,漫天遍野都是这般的喊声,就连巴云斐听了都是心惊
不已,那跟在后面的酋长大军,两侧各部人马又有哪个不慌。 

        双枪将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料来此刻兵无斗志,将无战心,若不是敌人人数实
在太少,只怕眼下己方就已经大败亏输了。 
        不过这时身边的拼杀倒不止息,远处的大军或许已经没了斗志,但是身边的撒
哈拉人,坦坦人却是早就杀红了眼,帝国士兵也是一时士气大振。双方厮杀了半天都早已
是疲兵了,但此时的杀意却是更甚。夕阳欲落,这大地又成了殷红一片! 

        正恶斗间,一匹红马突然从队伍的后面一跃而出,那马上的骑士此时也是浑身
浴血,分不出男女来。就见她长臂伸出,拉起一张大弓,端坐在马上连珠般地箭如飞蝗而
出,这箭所到之处尽不虚发,好多帝国人都是应弦而倒,连个喊叫都来不及。 

        那人身后又冲出了数十名身穿红衣的箭手,手中拿的俱是先前的连弩,立时对
准了被围在倒下大旗之处圣痕骑士团团长奎马斯所带领的前锋。 
        “扔下武器饶你们不死!”巴云斐以帝国语大喝了一声,还想再说,炎真怒喝
了起来,声音虽是低哑,却听得出已是咬牙切齿,“坏了元帅的大计!还饶什么不死,全
部杀了!放箭!” 

        那些火鸦箭手得了号令也不怠慢,齐刷刷把弩箭举起,对准了奎马斯这百十来
人! 
        “军令已成,壮志得酬!正是死的好时候!”奎马斯一咬牙,舞起流星锤又是
当先冲出,“我的勇士们,来世誓回圣痕,唯愿再屠狗贼!” 
        弩箭激射而出,百十来人无一幸免,当首的一员武将,身中无数箭仍是挺立不
倒,流星锤犹自在空中回旋,直至力衰,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768年4月16日日落。 
        帝国上将,圣痕骑士团团长奎马斯阵亡。 
        山谷之中的撒哈拉语,“元帅战死,全军后撤!”犹自回荡不息,就连守在谷
口的拉苏纳也得了消息,他虽早知霜月威名,却也没想到今日一战竟然连不可一世的银狐
都陷在了里面。不过拉苏那也是员见多了阵仗的老将,知道这也可能是敌人的计策,既然
形势未明,自是一步不能退的。于是拉苏纳找了处地势稍高的地方,急切瞭望着谷口,察
看尚在等候进入沙冈山谷酋长大军的情形。 

        也就在这时,那近十万的酋长大军的队伍之中却起了不小的动静。 
        撒哈拉的大军从晨时起陆续开拔进入沙冈,待到日落之时,银狐本部人马皆已
入谷,而近三成的酋长大军也跟着进了谷。此时突然间漫山遍野那“元帅战死,全军撤退
”的喊声不断,众将一时间也难以辨清到底是真是假。有些走在前面的部落亲眼见到银狐
的大旗倒下,便以为主帅已然战死,向后退了回来,后方众人见到前面的军队退了下来,
为免自相顷轧,也顾不得撤退消息是否属实,一概掉头退了回去。但是这沙冈的山谷正是
北宽南窄的地形,越往南走岔道还越是少,最后竟只剩下了众人进谷的那一条路而已了。
这情形就像是长河直下却遇到了口袋形状的河道,最终变成了激流,飞速奔泄而出。撒哈
拉大军在谷中的不过是掉了个头,井然有序得往外退去,待得到了谷口,竟已是丢盔卸甲
,人仰马翻,各自逃命都来不及了。 

        尚在谷口守候的余下七成酋长军队见到这等情形,也都以为银狐果然战死,全
军正在急速撤出山谷。于是众将四下里商议了起来,众人之中,南陆岩蜥部的将军提提麦
却是个急性子,看到众将都是束手无策,大喝了一声,“元帅都已死了,现在不走,更待
何时!” 

        就这样,岩蜥部一退,不少部落也纷纷提兵后退。 
        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将领,尚未打定注意,却被突然间从沙冈山谷两边不知何
处冲出的帝国骑兵给吓到了。刹那间尘土飞扬,看不清有多少人马。撒哈拉人顿时以为帝
国军已从谷中杀出,酋长众军本就无心恋战。这下子更是只顾逃命,再敢不逗留了。 

        拉苏纳一直在观望着前方的酋长大军,见到有几支军队开始回撤,正待前去阻
止,谁知不一会儿功夫,谷口前整整七万之众的酋长大军竟如崩山飞沙般地溃散了开来。
他抬首望去,见到从沙冈的两边有两支帝国的骑兵掩杀了过来,正惊讶帝国军竟有如此伏
兵,却也发现那两支部队不过是数千孤军而已,实不足惧。可是酋长大军卷地退来,自己
就算是下令上前去截住那两支帝国孤军,手下的部队也将如逆流行舟一般,恐怕到不了敌
人的面前,就早被冲散了。素来沉稳的拉苏纳看到了这里,胸中的一股气竟是逆行而上,
却是有心无力去扭转乱象了,唯有长叹一声,传令下去,“大军回撤!” 

        撒哈拉二十多万的大军在这沙冈内外乱成一团,布达奇山上的帝国军队自然也
都看在了眼里,埃斯曼凝神望去,圣痕骑士团,神暗骑士团已经开始的撤退竟是丝毫没有
章法,心想只怕埃斯曼和海科特俱都不测。 

        “传我命令,全军撤出沙冈!”埃斯曼的声音冷如冰霜,帝国将军中都知道霜
月这个名号有大半便是从此而来,“银狐重新整合部队,再要进攻拉奇仑塔应该是十天之
后的事情了,那么之前在西伯尼丢失的时间也就能补回来了。我们走吧!” 

        皇帝的大旗已经收起了,这就意味着帝国人要开始突围了。星罗海的灰狼兵是
最先受到冲击的,虽然灰狼是黑狼部的精锐,星罗海也是英勇善战之将,假以时日多半不
会输给真神之剑柯连木奇,不过眼下缺乏斗志的撒哈拉人却是拦不住埃斯曼了。 

        据守在沙冈群山中六万人的帝国大军,跟着埃斯曼退出沙冈的大约在两万多人
,余下的除了躲在群山中的小队和被击散的骑士外,大约留下了三万多具尸体,而撒哈拉
人在谷内就有五万之众丧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月拔后来曾经下令,将所有的帝国俘
虏一律杀死,也多少让人知道这位年轻元帅心中的愤懑。 

        不过撒哈拉的前锋也还在前面,埃斯曼在没有回到拉奇仑塔之前能否突围还是
个未知之数。 
        “不要放走了埃斯曼!”的喊声是在帝国军几乎出了沙冈群山的时候响起的,
银狐虽然不知道怎样在沙冈山谷之内去堵截埃斯曼,但是在沙冈与拉奇伦塔之间的平地也
就成了最好的阻击点了。 

        黑衣众,冲阵营的精锐早已守候在此,领军的还是银狐月拔! 
        银狐此刻已经下了命令,誓杀埃斯曼! 
        激战一天的帝国士兵面对这支撒哈拉精锐个个都是面带惧色,埃斯曼也在心中
长叹一声,自己尚可一战,但是手下的士兵呢? 
        突然帝国军中一阵驿动,一员老将当先冲出,大喊一声。“吾乃霜月埃斯曼!
各位随我突围!” 
        埃斯曼听了一愣,看过去却原来是英格鲁上将。前北风骑士团团长,六十多岁
的老将英格鲁,这一战他完全可以不来,此刻他也完全可以不冲。 
        帕玛斯上将是第二个响应的,“随埃斯曼元帅突围!” 
        那个人属红日元帅的派系,素来和埃斯曼并不和睦。 
        无数士兵,将军冲了出去,连那个叫做马瑟目的士兵也舞动着长枪冲了出去,
但是他很快就被一名黑甲武士砍倒了在地。 
        那个人的父亲为埃斯曼打了一辈子仗,因为埃斯曼退伍,也跟着退伍,老死在
凯罗伦萨。 
        768年4月17日的凌晨,埃斯曼回到了拉奇仑塔,身边剩下的只有五千部下。 

        就在前一天的夜间,帝国上将英格鲁阵亡,帝国上将帕玛斯阵亡,帝国下等兵
马瑟目阵亡。 
        沙冈一战,帝国共有十三名上将,二十四名中将阵亡,而少将的人数则超过了
百名。阵亡士兵约有五万六千多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些留守在沙冈两侧,最后杀伤数
倍敌人的五千将士。恐怕从他们没有跟着大军退进沙冈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为自己
而活着了。 

        史称的沙冈-拉奇仑塔保卫战终于进到中盘了。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二十九章 乱象
      (更新时间:2004-6-16 14:50:00  本章字数:4835)


        帝国首都拉奇仑塔的两百多年的历史之中并非没有遭受过战火,帝国图书馆之
中尘封的《哈瓦那国史》中的第一卷中就有过首都两次被袭的纪录,而之后第五卷之中又
有过一次记载,七勇士的一支后裔列支班。克莱默,率领手下两千人四处纵火,作乱首都
,历经三日才被平息。 

        不过从此之后也就再无类似纪录了,拉奇伦塔百多年来再无战火! 
        首都数十丈的大门从此一直大开,从不关闭。每当元帅凯旋而归,更是有鲜花
,卫兵位列两旁,贵族,王公夹道欢迎,醇厚的美酒,流油的糕点随意在大街上发放,妻
子向归来的丈夫欢笑着,父母向回家的儿子流着老泪。甚至连皇帝陛下都会亲至武神哈瓦
那的神庙之前,手持金色权杖,全身盛装相迎,这就是帝国元帅的无尚荣光,这就是武神
哈瓦那眷顾下的首都子民。 

        768年4月17日凌晨埃斯曼看到拉奇仑塔那一刻,觉得自己回到的好像并不是首
都拉奇仑塔,而是帝国边境的某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此刻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剑拔弩张,
好像战火随时就会烧到此处一般! 

        这里还是帝国的首都吗? 
        吊桥被急急放了下来,大门被匆匆打开,骑兵们,步兵们慌张地跑了进去,然
后就进入了诗人口中的帝国奇葩,拉奇伦塔!早已饱受动乱的拉奇仑塔。 
        残兵刚刚走完,大门便又紧紧闭了起来。 
        武神庙前的血迹还没被洗尽,军务部的断壁也还是焦黑,远处甚至还有火光,
人烟却是难见。 
        撒哈拉人还不曾到来,这还是六万士卒洒血守卫的帝国首都吗?!法贡,杜奇
,魏克托,你们是怎么搞得! 
        “龙绮斯元帅,您回来了,在下巴克图。多德伦,现奉军务部之命暂时统领帝
国军官学员!”银发巴克图是率先赶来的,身后跟随着几百名帝国军官学员,他没有军衔
,也不是骑士,除了军务部的一纸文书之外,便再无任何可以证明他有如此权利的凭据了
。但是这一刻,诺大个首都竟然无人出言反对,因为如果圣痕奎马斯的公子巴克图无权如
此逾越的话,那么又该是哪位贵族,哪位将领来担当这项责任呢? 

        “巴克图。多德伦……你是多德伦将军的公子。” 
        “正是在下。” 
        “你的父亲…………。”埃斯曼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
么言语来传达这个消息了。 
        巴克图看到埃斯曼身后没有父亲的影子,便已猜到了一二,此时见霜月欲言又
止,更是确定了,随即说道,“家父为国牺牲,是尽了军人的职责,吾当效仿家父,誓死
守卫拉奇伦塔。”银发此时垂首而立,语音却已哽咽。 

        “元帅,您回来了!”一匹快马径直从圣爱广场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眼下
得到军务部批文统领禁卫军的黑斯庭。 
        “黑斯庭,我们没有时间了,撒哈拉人要来了,杜奇他们呢?” 
        黑斯庭听到霜月询问,忙上前低声答道,“元帅,这几日来拉奇伦塔乱成一团
,很多的变故在这里一时说不清楚,不如……” 
        “那就等会儿再说吧,赶快组织部队守卫皇宫,让尚未撤走的贵族全部退入皇
宫!” 
        “退入皇宫?!” 
        “是的,不要进入皇宫内部。拉奇仑塔的城墙太低了,百年未经战火的城市根
本挡不住撒哈拉人。我们要准备层层退守,坚持到最后。快去准备吧,黑斯庭,帝国大军
都会赶来的,只要我们能等到那个时候。” 

        “是,元帅!”黑斯庭转身急驰而去,身形矫健,脸上毫无惧色。 
        埃斯曼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仍旧站在一旁,神情悲愤的巴克图说道,“你去安排
介奈珥元帅家人,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 
        768年4月23日的黄昏,也就是沙冈一战结束的七天之后。 
        银狐手下近十五万的撒哈拉人终于全数通过了沙冈山谷,集结到了拉奇仑塔的
城下。 
        银狐大军在沙冈一战损失巨大,各部落也损折了大将十多名,士卒将近七八万
人,而且守在谷口的酋长部队受到了帝国孤军的伏击,一时竟溃不成军,纷纷撤退。甚至
有部落从沙冈一口气跑到了数百里之外的阿拉曼达城才停住了脚步,那领头的将领叫做提
提麦。仑法斯,是南陆岩石蜥蜴部落的一员大将。 

        当各路大军在山谷的另一端终于等到这位岩蜥部落的将领领军归来的时候,联
军诸将也是第一次见到银狐月拔如此的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巴云斐的死命拦阻,大概提提
麦挨的那八十鞭子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银狐的大军还是来了。帝国百年来和撒哈拉屡有冲突,但是帝国人从未见
过沙漠中的绿洲哈萨曼都,而今天却有近十五万的撒哈拉人来到了拉奇仑塔的大门前,而
且他们是拼死也要闯进去的。 

        “明日清早攻城!先派出使者向城里喊话,如果帝国人投降,交出埃斯曼便可
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城破之日,拉奇伦塔将寸草不留!”银狐的大令发出了,同时又紧
急赶制了一千张埃斯曼的画像,散发全军。如此一来,英格鲁般的诡计也别再想得逞了。
银狐已然决定,誓杀埃斯曼!这个自己手握五倍兵力仍然未能击败的帝国元帅,霜月埃斯
曼! 

        “元帅,为将者切忌骄躁用急,我刚得到了原之蝶的消息,帝国皇帝要回来了
!”这样的话此刻也只有银狐的老师,双枪巴云斐才敢说了。 
        “帝国皇帝回来了?” 
        “是的,听说北边忽山人不打了,皇帝带着北方军团和北边凯罗伦萨那边的领
主们组成了十五万人的大军正在向这边开拔,再有十天就能到了。” 
        “什么!”银狐年轻的脸上顿时变得一片寒霜,“怎么会这样!” 
        “听说帝国皇帝把寒吉里,通古斯两个镇全都割让给了忽山人,又允诺凯罗伦
萨的大领主兼大神官卡斯特出任大主教一职,才得到这么多兵力的。” 
        “这帮蛮子,贪图小利!这下大好的机会就白白错失了!?那塔鲁那边又怎么
样了?” 
        “还没有消息。” 
        银狐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再传我命令,三日之内一定要破城!哪个敢临阵
不前,提头来见。不用等到明日了,今日晚间就开始!” 
        “可是…………” 
        “巴云斐!莫违我的军令!” 
        拉奇仑塔沦陷,这句在史书上还从没出现过的句子,如今所缺的也只是时间了
。 
        银狐大军近十五万大军全力攻城本身就是可怕的,而队中受过摩解罗工匠训练
的士兵所制作的战车,和从摩解罗处得来的弩箭更是令他们如虎添翼。帝国人有的只是拉
奇伦塔的城墙。这不足五丈高的城墙在罗吉刚刚拜相之时曾经出现过坍塌,那时军务部请
款五十万第纳尔修缮城墙,却被挪走用来维护西伯尼要塞,之后这城墙便再也没有被专门
整修过,只是反复用涂料粉刷以遮陋处。毕竟对任何一个拉奇伦塔人来说,这城墙更多只
是一种摆设而已。 

        城门是在25日的深夜陷落的,到底是城中的原之蝶打开了城门,还是银狐手下
的海努尔着实了得竟然带领着黑衣众翻进了城墙,就没人知道了。 
        城门失陷了!这个消息随着惊慌奔跑报讯的士兵从城门处一路传了进去,穿过
了圣爱广场,直到皇宫,然后向四面散去,随之灯火就依次被点亮了,原本就已经难以入
眠的市民们跑了出来,穿着的白天衣服,一只手抓的是孩子,另一只手拿的是钱袋,慌乱
,逃窜,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皇宫!退往皇宫!那些贵族老爷们一早就躲进去了!不知道哪个人喊了出来,
人群立刻就有了方向,那人喊出来的不过是所有人都想说的而已。于是男人们扔下了钱袋
,把孩子的手递给了妻子,转而拿起了家里的斧子,叉子,或者是一根用来拨动柴火的木
棍,他们要守卫的不是首都,而是自己和自己的妻儿。 

        “撒哈拉人开始放火了!” 
        “麦琪宫遭到洗劫!那里也起火了!” 
        “战神殿方向起火了!” 
        “大批暴民涌向皇宫,怎么办?!”消息一个个传来,士兵们惊慌地呼喊着,
甚至比划着,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也没人知道会怎么样。 
        拉奇仑塔已经陷落了,这个时间终于到来了! 
        黑斯庭站在皇宫的城墙之上,外面是浓密的护林,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树木,
却能隐约看见其中来回穿行的火把。数十层护林之后,才是皇宫的城墙,这里的城墙设置
之复杂,就连这几日驻扎在里面的黑斯庭都分不清楚,里外三层的城墙再加上如同影壁一
般可以随意移动的活墙,这里几乎是无路的,又处处都是路。但是这样的机关可挡住十五
万的撒哈拉人多长时间呢? 

        这里无尽的财富早就使得他们的双眼充血了,撒哈拉人一手挥动着战刀砍杀着
敌人,另一只手却在迫不及待地往袋子,帽子里装着财宝。 
        黑夜之中这全城的大火触目惊心,站在皇宫高墙的箭楼之上眺望下去,整个首
都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画布,而火焰之笔就在那上面随意地游走着,任意肆虐,令殿宇倒塌
,将房屋焚毁,如果说前几日斯莫格带领的人放火是为了趁机四处打劫,进行破坏的话,
那么撒哈拉人此刻在做的大概就是毁灭了! 

        烈火焚城,国之不复! 
        传说中黑炎龙神巴拉隆克一旦苏醒,就会巡视大地一周,途中凡见一城则必用
魔火涂炭,大火将烧上七天七夜,直到瓦砾不存。除非白龙法纳拉苏出现,否则天地遭劫
,生灵皆灭。 

        而此刻撒哈拉人在拉奇伦塔纵起了魔火,那救世的白龙又身在何处?无敌的武
神又去了哪里?难道家园不再,帝国的兴盛将要就此终结了吗? 
        “射退这些市民!我们不能让他们进来!”一名军官对着士兵呼喝着,而另一
名军官却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你疯了,庞贝隆!竟敢殴打贵族!”那名军官起起身怒喝了起来,“我是赫
赛亚!艾森格大神官的侄子!” 
        “你这个白痴!想要激起民变吗!这些士兵的家属还在外面呢!快打开大门!
”另一名军官博尔忻冲了过来,当胸一把抓住了赫赛亚,大骂了起来。 
        “放肆!皇宫怎么能让平民进入!不行!绝对不行!” 
        火光映照之中,博尔忻猛地拔出了长剑,大声叫到,“兄弟们,这个人说我们
这些守卫皇宫的人不能将父母妻子放进来,因为这里是这个人的父母妻子躲藏的地方!你
们怎么说!” 

        不少士兵的眼中已经露出了杀机,原本出鞘的剑就握得更紧了。 
        “我………。我会上告你们的!”赫赛亚忿忿的骂了一句,甩头走开了。 
        皇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百年来的圣地如今也任由着草鞋,布鞋践踏起来,博
尔忻忽然冲着庞贝隆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原来皇宫也就是一个避难所了。” 
        4月26日清晨。 
        战火还没有止息,撒哈拉人也没有停止掠夺。不过让黑斯庭意外的是,撒哈拉
人因为急于掠夺,一时间只有小股的部队途经皇宫,却还没有打过来。 
        “元帅,我们的人在四处放火,是否需要制止呢?” 
        “你看,巴云斐,这个城市的繁华大概是掠夺了无数财宝的坦坦人也比不上的
,摩解罗虽然有着无数珍宝和工匠,但是工艺上的大气奢华却又逊了一筹。”银狐月拔看
着面前一座倒塌的大殿,笑了起来,“这座哈瓦那神庙应该是帝国祖宗的庙堂吧?听说里
面本来有一座巨大的神像,现在在什么地方?” 

        “元帅,那座神像外有金漆,被打碎了。” 
        “是啊,既然整块带不走,也就只能如此了。好了,传我命令,掠夺一日,明
天要拿下皇宫,第一个杀进去的部落可以最先在里面掠夺一天!取得埃斯曼首级的人可以
得到我的战利品的一成。去吧!” 

        此刻的银狐不由得恣意大笑了起来,帝国人的首都如今就在他的脚下,帝国皇
宫的大门虽然还没被打开,但是又费得了多少功夫,自己消灭了坦坦,如今又夺下了拉奇
仑塔,这不世的丰功伟业,天下又有几人能比! 

        “将军,原之蝶急报!”海努尔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拿密信,未敢擅开
,径直交给了银狐。 
        内容很简单,上面的文字也写得极为潦草。 
        塔鲁人大败亏输,李萨斯带领十五万大军赶赴圣城亚美尔,欲断我军后路!最
迟半月可到,十万火急! 
        银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想不到塔鲁人,阿流斯竟然这么快也败了!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三十章 霜寒
      (更新时间:2004-6-20 12:01:00  本章字数:5908)


        哈瓦那皇宫当初建造时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了。但是无论
是其外层复杂的分层护林,每两层之间的隔火沙地,暗藏的甬道地堡,和内宫的影壁移墙
都是大大地超出了一个皇宫应有的布置。 

        就连早听说过皇宫内部设计相当复杂的埃斯曼元帅在四处察看了一番之后,心
里也感到一阵遗憾,要是能把哈瓦那大帝召回人间,问问他当初为何要做如此的设计,眼
下又该如何用它来防范撒哈拉人就好了。 

        此时已是768年4月27日清晨了。 
        撒哈拉人对哈瓦那皇宫的攻势之猛烈,大概是没有人料到的。银狐甚至没有安
排搭建塔楼之类的武器,也没有放火把密林烧掉,就开始安排攻城了。四万人的冲锋队,
一共八队,从早到晚毫无止息的进攻,当时躲在皇宫之中的帝国诗人海纳辛格偷偷跑上箭
楼看了一眼,据说好一会儿说不出半句话来,后来也没能留下任何一句关于当天血战的描
写。奇怪的是,对于海纳辛格的失态,连向来以对其冷嘲热讽为己任的自由诗人卢肖恩竟
然没有吭声。直到这位诗人死后若干年,人们才从他的日记中发现,那一天在皇宫的箭楼
之上,同样也说不出话来的还有站在海纳辛格身旁的卢肖恩。 

        而帝国军的拼死抵抗是在银狐意料之中的,但是在守卫皇宫的部队之中竟然出
现了神辉骑士团的旗号倒也让月拔吃了一惊。原来这只当日从撒哈拉人的埋伏之中逃脱的
帝国精锐竟然赶在撒哈拉大军围城之前回到了拉奇伦塔。只是在攻城之时一直不见其踪影
,原来是躲在了皇宫之中要作最后的抵抗。这样一来,自己原本准备在一日之内夺下的皇
宫却不知道又要将大军拖住几天了。 

        佩罗兹带着剩下不到一万人的神辉骑士团是在22日半夜赶到拉奇伦塔的。一路
上撒哈拉人的围追堵截,以及冲出重围后自己被迫丢下辎重粮草,老弱残兵,三日不宿地
拼死赶路早将这支骑士团的每一个人都累得不成人形了。大军进入首都之后,士卒之中当
即睡下就再未醒来的竟然有十数人之多,而战马因为一时饮水食草过多而倒毙的更是多达
百匹,这全是因为神辉的骑士及随从们睡倒之后由首都之中不愔马事的平民来喂马的缘故
。 

        见到这种情形,埃斯曼当即就做出了暂时不动用神辉的决定。一万不到的疲乏
之师,一旦被分散到了拉奇伦塔的四周去防守很可能会于事无补,倒是集中在皇城修整作
好最后一击的准备或许会带来更多的希望。 

        霜月的计算确实让撒哈拉人吃了亏,第一波冲锋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被
修整完毕的神辉骑士团一个迂回合围,活着逃回去的连百人都不足。但是银狐也立刻反应
了过来,第二波进攻竟是动用了四支冲锋队集中一点攻击皇城,另外还有双枪巴云菲亲率
长枪队在两侧接应,这次是由博尔忻组织的弓箭手被分成了四组轮流进行射击,但是在将
近黄昏之时,竟然有半数以上的箭手已经没力气再拉弓搭箭了。博尔忻看着无力抬臂的弓
箭手们,当时气得只说了一句话,“即使是倒毙的鬣狗,耐力也比你们强多了”,这句气
话倒给了这位帝国未来的将军一个“猎狗”的称号。当然字眼上的转换也是在后来的事情
了。 

        当天夜幕降临后,埃斯曼趁黑组织了一次突击,终于将战线又拉回到皇宫内墙
之外。不过当他撤回后再检视部队的时候,突击而出的骑士士兵们只有半数跟着回来,而
且几乎是人人带伤,就连他自己也在被两个不怕死的撒哈拉人认出之后被一箭射伤了左臂
。 

        “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要来了。”于是在4月28日清晨重新回到城墙上布置防守的
时候,埃斯曼把黑斯庭叫到了身边,说了这么一句话,“银狐月拔若不是知道了帝国援军
不久将至,又怎么会如此拼死的进攻,战争中虽然有着奇谋,但是凡事究其根本却是有着
必然的道理的。” 

        “但是我们现在大概也无力反击了,昨天那一下已经是拼尽全力了,现在敌人
有了防备,大概不会再得手了。”黑斯庭目光看向下面还在绝死拔城的撒哈拉人,心中也
是一寒。这可不比那一次在西伯尼高耸的城墙之上向下张望,虽然撒哈拉人也是强悍勇猛
,毕竟隔得远了看不清楚,现在却是能够看得真切,这些撒哈拉人真是彪悍,身上中箭受
伤却是半步不退,犹在拼死前冲。“这个民族真是可怕,帝国人大概难有如此的勇气。”
 

        “你错了,黑斯庭,拉起仑塔附近的人大多长得高大,挺拔,样子好看,所以
多被选作禁卫,或者神,圣这四个骑士团的见习。但是你知道北方最常用的马却是那种既
难看又矮小的佛罗斯短腿马,因为只有那种马才能在那里存活繁殖。帝国边境之地的子民
也多是这样,个子矮小灵活,能吃苦,也不怕死的,跟撒哈拉人相比一点都不差。”埃斯
曼看了黑斯庭一眼,见到星之子听得很是认真,便又说了下去,“帝国百年来靠着良将利
器,所以一直占着上风,可是如今,撒哈拉也多是善于用兵之将,原以为也速海这不世出
的奇才死了以后,帝国便又能高枕无忧,谁知道如今一个萨拉丁便已不让也速海了,这次
却又多出了个银狐。而这次撒哈拉人所用的武器也和以前的大不相同,竟是精妙了许多,
此等技术靠得是数辈工匠的积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我猜大概是在他们的边境之处
又起了什么变化。假以时日,帝国的优势便可能荡然无存,日后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了。
” 

        黑斯庭听到这么一句话,心里顿觉得有些不对劲,霜月之前的言语还可说是有
感而发,这最后几句却大有交待心事的味道。他抬起头来看着埃斯曼想要找寻线索。霜月
元帅见他抬头的神色,知道凭着黑斯庭的机敏,自己就是要瞒也是瞒不过他的,勉强地笑
了一下,便没再做什么刻意的调整,继续说道,“多日搜寻之下,杜奇仍旧不见踪影,恐
怕是已遭不测了,魏克托这次也被法贡整得够呛,这几日恐怕还不能下床,眼下皇城之中
,只有佩罗兹一人能够领军…… 

        霜月埃斯曼平时是个表情极少的人,有人说元帅自从失去了两个儿子之后就少
有悲喜,似乎他的感情都从那之后消失褪去了。也有人说埃斯曼只是拙于表达,这也是为
什么以他的身份,在成了鳏夫之后,却没有续弦,只是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两儿一女。 

        不过陪同埃斯曼晋见过皇帝陛下的黑斯庭却想起了埃斯曼那日的几句话语,“
臣有二子,俱皆战死,膝下唯余一女,却不知去向。臣如今只为了国家而战!” 
        “黑斯庭,从昨天撒哈拉人的身上就开始找到我的画像了吧?听说银狐是打败
过被称为坦坦的强国的人物,也听说撒哈拉这次的远征是他一力促成的,用三十万之大军
,联合塔鲁,煽动忽山人,如此之声威,到了今日的尴尬局面,我想银狐也已经心知不得
不退了。但是上次萨拉丁毅然撤军,自己担下责任的做法银狐能做得到吗?” 

        黑斯庭立时便明白了埃斯曼的意思,银狐不比萨拉丁,萨拉丁功勋卓著,就算
有一次败仗,他在撒哈拉的地位声势依旧无人能比。银狐则不同,他是撒哈拉的新贵,若
是全胜,恐怕连萨拉丁也都要被比下去了,若是损兵折将,却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则恐怕
一蹶不振,再难有所作为了。撒哈拉的远征,向来不是以攻城掠地为目的的,这次银狐虽
然一路打到了拉奇伦塔,但是三十万大军也被耗掉了三分之一,而其中损失又以酋长大军
居多,若是不能攻下皇宫,或是拿获具有相同价值的战利品,回去之后说不定还会失去很
多酋长的支持。 

        但是埃斯曼现在说这些,到底又是什么用意呢? 
        黑斯庭原本就是个机智聪明的人物,此刻心下越来越觉得不妥,“元帅,援军
将至,银狐若是多留一天,便会多一分腹背受敌的危险,我们只要能再撑住几天,到时候
他就只能退了。” 

        “黑斯庭,银狐要是也如你这般思考,我就不会如此担心了。只是沙冈一战,
让我觉得他自居甚高,我在沙冈摆下伏兵,原是想要先拖住他几天的,谁知他竟然在不明
地形的情况下就贸然闯了进来,以撒哈拉的势众来博我们的地利,足见他的气盛。如若这
次他铤而走险,恐怕不仅这里的皇宫守不住,连赶来的援军都可能要受到重创,到时候就
算能击毙银狐又能怎样,别忘了撒哈拉还有一个萨拉丁,而我们已经没了西伯尼了。“ 

      “元帅,难道?!” 黑斯庭正在迷惑间,忽然见到城墙下撒哈拉人突然间犹如潮水
般退去,不再进攻了! 
        “黑斯庭,今天早上我已派人从甬道直奔银狐大帐送了封信,约他在皇宫之外
见面。你要不要随我去见见这个人?”埃斯曼再次笑了起来,这次倒是毫不勉强,神色也
坦然了许多。 

        黑斯庭正想发问,却见巴克图忽然从一边走了过来,手里捧着霜月元帅的银霜
甲,一看便知是专门擦洗过了的。巴克图此时也是一脸困惑,黑斯庭一望便知他也不知道
怎么回事。 

        “就请你们两个再为我这老人穿上这付盔甲吧!” 
        埃斯曼巍然站立在皇宫的城墙之上,望着满目苍夷的拉奇伦塔。 
        银色的盔甲披挂了上去,这名男子为帝国征战了一生,如今岁月流逝,背后看
去虽然还是么英武挺拔,从前面看却是壮士暮年了。 
        “黑斯庭,这次这些禁卫军,骑士部队的名单,还有放进来的贵族,平民的名
单你都弄好了吗?” 
        “虽然不是很齐全,但是大多都弄好了。” 
        “请拿来给我吧。” 
        黑斯庭听得更是不解,心想这当口不是要去见银狐吗,为什么又要起名单来了
,但是见埃斯曼神色竟是自己从未见过般的肃穆,心知必有道理,不再发问,赶快叫人去
拿了来,放在了对待自己如同父亲般的霜月元帅的面前。 

        这是有着数万人的名单,厚厚一大叠,几名士兵捧着放到了地上,霜月元帅也
不看,叫手下取了个火把便亲自投了上去,这莎草纸原本便是又干又脆,遇到了火苗,即
刻烧了起来,噼啪声中顷刻便化成灰烬了。 

        “黑斯庭,他日若有任何人问起这些进入皇宫之中的人是哪些,便告诉他这名
单原本是有的,今日已经被埃斯曼烧了。我们出发吧!” 
        霜月元帅不再和别人说话,大步走下城去,不等士兵跑来,自己拉过了战马,
径直冲出宫去,身后只有几名亲兵和黑斯庭紧紧跟着,而这皇宫的城门旋即闭上。众人心
里一片茫然,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弓箭手赶快休息!准备下一轮进攻!”这一刻也就是博尔忻还在大声喊叫发
布着命令,别的人大都呆立在城墙上,遥遥望去了。 
        林荫道上血迹斑斑,尸体还散落各处,血腥味道,硝烟战火亦不曾散去。 
        几匹战马疾驰而过,冲出了密林,看出去,圣爱广场上密密麻麻满是士兵,却
都是撒哈拉人,银狐的大军。 
        当先一骑,一员年轻将领,长相英俊,再配上银狐裘,白披风就更是威风凛凛
。身后战将无数,相貌各异,个个也都是煞气腾腾。再往后看士兵们手持长枪弯刀,大弓
短弩严阵以待,虽然来得只是几个帝国人,但是谁都知道霜月埃斯曼居然亲自来见银狐月
拔元帅,个个都有种如临大敌般的感觉,不知道这个在沙冈群山杀得他们闻风丧胆的人此
刻是不是又有什么奇谋。 

        埃斯曼看着眼前如此阵仗,点了点头说道,“为将者,能让敌人如此忌恨,也
不枉此生了。” 
        这位百战未死的元帅,又看了黑斯庭一眼,见到这个年轻人此刻的脸色也有些
发白了,知道他虽是机智,心中大概也难免害怕,想要问他,卡捷利,托马斯,法贡等人
或死或下落不明是不是和他有关,又想说介奈珥如今已是垂危病人,想要劝他放下报仇二
字,心里忽然记挂起了远赴南方,生死不知的女儿,顿时牵肠挂肚,五味杂陈,心中酸楚
,说不出话来。 

        霜月念头转动,心想自己既然如此难以放下女儿,黑斯庭心中的丧父之恨,二
十几年隐姓埋名的怨又怎么是自己一句话便能够改变的,念及至此,心中反倒没了挂碍,
对着黑斯庭说了句,“今日此时,你父亲在此大概也会像我这般,我始终知道他是个好男
儿,黑斯庭你要保重了!” 

        不等着星之子答话,霜月纵马上前,那边银狐也迎了上来,身后只有两骑紧跟
着,却是双枪巴云斐和长刀海努尔。 
        “你就是霜月埃斯曼?” 
        “你便是银狐月拔了。” 
        沙冈一战,两位当世风云人物交手一场恶战,却未谋面,今天相见,彼此的来
意这十几万撒哈拉大军和帝国的守军俱都不知。 
        “埃斯曼元帅,你我虽是敌人,我欲杀你之心虽然不变,但是我今日还是要说
我月拔却不如你。” 
        “银狐元帅,就请动手吧!只盼埃斯曼一死,你大军撤走,莫再杀我帝国子民
了。”埃斯曼坦然骑在马上,神情肃然。 
        月拔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帝国各路援军尽皆赶来,而且皇宫又实在是难攻,恐
怕一两日之内是拿不下的,而自己眼下是越早退回西伯尼越好,但是无奈这么空手回去实
在丢脸,他早是骑虎难下了。所以今天早上见到埃斯曼的密使来信,埃斯曼竟然愿意死于
阵前,换取撒哈拉人退兵,他自然也乐得如此。 

        起先他还担心这是埃斯曼的缓兵之计,或者又要另派替身,但是此刻眼前之人
便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临时间哪可能找出这样的替身,便也放心了。 
        想到此处,月拔向海努尔使个眼色,意思便叫手下的这个快刀手动手了。 
        海努尔催马上前,弯刀离鞘,寒光一闪,却没动手,又回过头来看了银狐一眼
,说了句撒哈拉语,那意思是,“此人如此勇士,元帅你真的要杀他?” 
        银狐还没答话,边上的巴云斐忽然应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带个元帅的首级
回去,海努尔动手了!麻利点,这人是个好汉子!” 
        长刀一闪,人头落下。 
        刀锋卷处,带过了人头,海努尔跳下马来,对着埃斯曼的尸体行了一礼,紧跟
着银狐也好,巴云斐也好,那二十万撒哈拉人俱都是行了一礼,号角声低低响起,也不刺
耳,也不惊心,只是低低之声,传遍拉起仑塔,无尽幽幽。 

        这边黑斯庭等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都下了马来,单膝跪在那里。 
        刹那间,还在马上的就只有埃斯曼的尸体,犹自未倒,那身闪亮的银甲有了血
迹,头盔也掉在了地上,转了几圈,便不动了,而霜月的尸体这才从马上坠下。 
        768年4月28日帝国元帅,霜月埃斯曼阵亡。 
        “埃斯曼爱卿,当此危难之际,你不惜一己之躯,驭军马欲阻强敌于阵前,真
是帝国之幸了,只是不知卿又有何御敌良策呢?” 
        “臣有二子,俱皆战死,膝下唯余一女,却不知去向。臣如今只为了国家而战
!” 
        从28日的上午直到29日午间,撒哈拉大军依次撤退,十几万人缓缓出城,用去
了一日多的时间,其间不再扰民,不过能抢的东西也都早被抢光了。 
        神不给人慈悲,神也不曾流泪,神造就了一个舞台,男人为之流血,女人为之
流泪,那一幕的主角,我们称他英雄。 
        沙冈.拉起仑塔保卫战经过了长达十七天的激战之后终于拉下了帷幕… 
        最后的一日,帝国阵亡将士的名单之中又多了一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埃斯曼. 龙绮斯。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三十一章 梦醒
      (更新时间:2004-6-22 11:08:00  本章字数:6664)


        768年4月29日。 
        最后一个撒哈拉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拉奇仑塔的,当时躲在皇宫之中的市民
们并没人确切知道。只记得当天深夜有几十匹快马赶回皇城,归来的哨兵们马不停蹄,一
路上满是激动地大喊着,“撒哈拉人全部走了!皇帝陛下还有三日就能回都了!”。 

        举城上下但闻一片哭声,人们感谢着哈瓦那真神,跪在地上搂着爱儿娇妻,拥
抱着身边并不认识的人,贵族拥着平民,战士垂泪低泣。一个多月来的战乱不断,几天来
的流离失所,最后皇宫还是屹立不倒,虽然帝国明珠拉奇伦塔已经黯然失色了好久。 

        “世人大概只知感激神的怜悯。”黑斯庭默默地站在圣爱广场的废墟之中,望
着武神神庙之前那无数的火光,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现在都点着火把守在那里,膜拜着神
明,感谢他不曾将他的子民遗忘,虽然他们自己却遗忘了那个白天为了他们慷慨赴死的那
个男人:埃斯曼.龙绮斯。 

        一天以前,黑斯庭也是如此默默地站在圣爱广场之上,他看着埃斯曼的亲兵们
收起了元帅的遗物,裹起了霜月的尸体黯然离去,自己却不想动弹。物转星移,月落乌啼
,他看着眼前遮天闭日的撒哈拉大军慢慢地撤离,脑中却只有那句话,“臣如今只为了国
家而战!”。若不是博尔忻担心他呆立在撒哈拉大军的眼皮底下会有何不测而将他拼命拉
回,黑斯庭也许会站在那里直到现在。 

        自己的父亲将星颇仑吉在沃马斯草原上四面受敌,无人救援之时是不是也喊出
了这样一句话呢?帝国军法庭的裁决文书中的罪状罗列了好多页,父亲的遗言中却是只字
未提,难道他明知在拉奇伦塔等待着他的只有仇敌和死神,却也是为了这一句话甘愿只身
回朝,慷慨赴死。“只为国家而战!”,而国人是何等的无情和善忘。相隔十年,帝国两
位最优秀的元帅为国家捐躯,换来的却只是如今金身早已不知去向的武神哈瓦那的庙前一
点香火。想到这里,黑斯庭忽然觉得脸上寒气大盛,却原来是自己刚才想到动情之处,不
觉中流下了眼泪,如今被风一吹,徒生凉意。 

        无论是博尔忻,庞贝隆还是银发巴克图此刻都是有着家人要去安慰,要去团聚
,黑斯庭却猛然发觉自己孑然一身,无处可去。他也知道这诺大首都之中还是有一个人在
等着他,正看着这寒天孤星在挂记着他,但是他此刻却不能去见伊人,毕竟纵是见了又能
如何? 

        阿鲁登夫的遗物黑斯庭已经看过了。那一个小小的袋子之中,有着一份帝国地
图,上面划划改改的地方竟有二三十处,袋中还有一本残破不全的日记大概地记着今年的
见闻,以及黑斯庭入京之后托他打听过的事。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一封遗信了。信上的内
容简单隐讳,大意就是两句话。 

        “黑斯庭,若见此信,我已亡故,切莫追究我的死因,也莫以我为念。但求你
从此平安一生,经过岁月,欢乐日多,悲苦日少。阿鲁登夫绝笔。 
        又附,往后之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敌人太过厉害,切切当心,切切。” 

        闻名帝国的旅行家,生前著有多部优美散文和戏剧,自己一生的经历就是一段
传奇的阿鲁登夫就这样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殁在何处,或许并不是不能被查清楚的
,只是眼下的黑斯庭却是无力去查,也不敢去查。毕竟主导了这幕悲剧的两个人,卡捷利
已然身死,红日也倒下了。而红日一派呢?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阿鲁登夫的秘密,又有多
少人可能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李萨斯的心中到底对这些有多少了解,将来能否从现在留
下的千头万绪之中找出自己来?黑斯庭知道这些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自己也需要找个地
方坐下来将身边的变故好好地整理一番。但是此刻的他却是怎么也坐不下来,脑中更是如
杂草乱絮一般,毫无头绪可言。 

        刺杀卡捷利,计取法贡,死守皇城,力敌银狐,这半个多月以来,黑斯庭早已
忘了自己的生死,昨日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撒哈拉大军,自己也没有半分的畏惧。可眼下终
于抽出时间去细看那份法贡时刻藏在身边的文件,却是让他顿时从前心凉透到了后背。原
来法贡一直留着这雷霆一击,那个信封里面的厚厚一摞资料若是真地现世,莫说是红日,
竟是连整个哈瓦那帝国都能颠覆得了。但是那样一来李萨斯也就倒了,这个帝国如果还能
够存在,谁又会是新的权贵呢?黑斯庭也无从得知,但是他知道那决不会是自己。整个拉
奇伦塔之内,有谁不知道自己是李萨斯之人,又有谁不知道这位红袍将军成为骑士的那天
,身边谁都没带,就带了自己前去。而且自己也割舍不下弋丝黛,早就不在乎她是不是红
日的孙女了。直到如今,黑斯庭才如梦初醒般地发现,他和自己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想要推
倒的红日一派竟是早就分不清你我了。 

        那么自己立誓要手刃的仇人呢?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老死在床上吗?而
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待自己如同亲子一般的阿鲁登夫,就这样让他们仇不得报,让他
们的魂魄在人世间游荡吗? 

        黑斯庭想到此处,一时间竟是不能自抑,觉得心头狂怒,就想要拔出剑来对着
什么狠狠砍剁下去才好! 
        正在黑斯庭心头魔火直起,压抑不住的当口,忽然间却听得背后一声轻呼。喜
悦,兴奋,担心,焦急,无数种心情,千万道心曲,就是一一说来也是讲不清,道不明,
却在那一声轻呼之中娓娓道出,而黑斯庭却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黑斯庭,你在这里啊。” 
        说话的女子,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脸色潮红,头上的金发也有些散乱,似
乎是因为走得既是慌张又是着急,这一声轻呼之后,便只是微微喘气不再啃声,这不是弋
丝黛又能是谁呢。 

        “你不用守着他们吗?”黑斯庭听到这一声轻呼,心中的魔火突灭,换来的却
是百感交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阵,就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弋丝
黛是走不开的,她之所以走开了,完全是为了自己。 

        “听说撒哈拉人退了,却不见你的影子,我跑去问了庞贝隆,他说不知道。又
问了博尔忻,才知道你没事情,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你。听说前些日子城里面闹得很凶,街
上好端端的人走着,就被人杀了。”说到这里,弋丝黛突然想起了从小闲来无事便最喜欢
逗自己的叔公卡捷利,心里一阵酸楚,脸上也顿时露出了悲色。 

        黑斯庭见到弋丝黛脸上神色楚楚,忽得想起那日她在自己面前哭起来,说了句
,“我这些日子好怕你也就此死了!”于是心中便如被灌入了一股暖流一样,走过来轻轻
拥住了她。而此时怀中娇小的女子也没有挣脱,就势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披散着的长
发上面淡淡的少女清香一下子钻进了鼻孔,合着先前的暖流,穿行在黑斯庭的四肢百胲。
这个刚才还怨愤填膺的年轻人突然间好像忘了这世间的一切险恶,觉得自己与弋斯黛要是
能一直这样相拥站着,这一生便不再孤独了, 
      “说起来,爷爷的朋友那么多,前几日撒哈拉人打得凶了,却只有巴克图先生一个
人时常来一趟。今天撒哈拉人走了,却来了好多人,不过爷爷都那样了,见于不见大概也
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没见着我,是吧?”黑斯庭见弋丝黛的神色渐渐平复,说起话来又像一
个人小大人一般,心里觉得好笑,玩笑了一句。 
        不过黑斯庭也随即想到了红日,弋丝黛也罢,李萨斯也罢,就连看起来豪气冲
天的列菲尔,和活得潇洒自如的卡捷利,哪个又不是活在红日的身影之下,哪个又有什么
真正的快活可言。反倒是自己住在乌纱德森林之中,虽说是日日想着报仇的念头,但实是
逍遥快活得多了。 

        这边黑斯庭的心思又转到无名国去了,浑没见到自己怀中的弋斯黛听闻之后一
脸娇羞,把头埋得更低,不肯再说话了。 
        好在此时两人纵有千言万语,其实真不如不说。 
        “你们现在住得还好吗”过了半晌,黑斯庭望着头上星空点点,远处火影阑珊
,察觉出怀中的弋斯黛好像有些发颤,想是寒意侵人,虽然到了五月,但是在这深夜的街
头上也还是有点冷了。黑斯庭便想着找个话题,送自己的情人先回到临时给贵族们安排的
驻地去休息去。 

        “嗯,挺好的,小是小了点,不比以前的大屋子,不过大家也近了许多,省得
我整天楼上楼下地跑了。只可惜当时巴克图先生来护送我们进皇宫的时候我走得匆忙,光
顾着给爷爷伯伯搬东西了,没来得及拿我的东西,否则到真有点像家了。” 

        黑斯庭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件小事物
递到了怀中弋斯黛的眼前。 
        “你还记得!”弋斯黛看到那是自己几个月前亲手为黑斯庭刻的木雕小兔,顿
时高兴得就要伸手来抓,却感到黑斯庭的臂膀将自己搂得更紧了,试了几下挣不脱,抬头
欲待嗔怒抗议,却看到黑斯庭盯着自己竟是看得痴了,眼光便如围绕在他身后黑暗天幕中
的群星一般闪烁,弋斯黛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这是她平生心跳得最厉害的一次,突
然间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竟然使劲探起身来,在黑斯庭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黑斯庭总觉得弋斯黛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平时自己说句调笑的话,她都会
羞得满脸通红,哪能料到今日里这个被紧搂在怀中的意中人竟然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顿
时也不知是吃惊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点,竟是愣在那儿又说不出话来了。 

        而弋斯黛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又羞得满脸通红,把头使劲往黑斯
庭的臂膀之间埋。 
        这时黑斯庭便抱得更紧了,生生舍不得放手了。 
        又这样过了好久,黑斯庭发觉怀中之人被冷得颤抖不止,终于还是想起刚才要
找着送弋斯黛回家的话题,开口问了声,“弋斯黛,介奈珥先生还好吗?” 
        弋斯黛一听,终于从刚才的激动之中回过了神来,叹了口气说到,“爷爷他还
是那样,我这几天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话,他也只能听着,连动都动不了一下,那些药啊,
水啊,递进嘴里,洒了的倒有一大半。不过,今天撒哈拉退走的消息,我和爷爷说的时候
,看到他的眼睛好像是动了一下!说不定,说不定他真能好过来呢!”弋丝黛最后几句话
说得满是认真,但是心里却也知道,这实在是有点痴人说梦,那一下子便纯是自己看花了
眼也不一定。 

        可是她却感到一直紧紧拥着自己的黑斯庭却是猛地一震。 
        黑斯庭呆呆出神了一会儿,柔声说到,“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不然等下就要天
亮了。” 
        贵族们的临时官邸,大概实在是无法让人和贵族这两个字联系起来,不过比起
流离失所,露宿在外的市民们。能够得到士兵保护,还能有食物和饮水的保障,这样的待
遇在这个时刻也已经是令无数人羡慕的了。 

        相比之下,红日介奈珥和自己的儿子孔方斯还能有单独的房间,就更是让人妒
嫉了。当然,对此的争议并不是没有过。不过当巴克图冷冷地对着众人说到,无论是按照
家族,还是按照军衔,介奈珥元帅都应有此待遇,而且李萨斯将军也可能是我们最为期盼
的一支援军了。争议也就没有了。 

        很多贵族早就已经在算计着撒哈拉人退走之后帝国的势力该如何分配的问题了
。这倒不是他们有着帝国必胜的信念,主要是对于他们来说,帝国亡国这样的念头可能太
过巨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所以李萨斯这个名字此刻除了能勾起人们脑海中红袍将
军的形象之外,又多了一层的意义,红日之后是不是就是红袍了呢? 

        不过在今天等到撒哈拉人退尽,贵族们争相忙着庆贺劫后余生,争着自己是如
何为守卫首都而出生入死的时刻,也就没人再去注意卧床不起的红日介奈珥了。 
        自然,蹑手蹑脚偷偷回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也不没有被人注意到。 
        “我去给爷爷和伯伯准备药,仆人们很多都逃散了,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现
在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弋丝黛一边安排着身边仅剩的一个女仆奈丽尔去公用厨房去
准备些吃的,一边在向着黑斯庭解释着,不过此时情人的脸色却隐在阴暗之处看不清楚。
 

        他在不高兴吗? 
        弋丝黛忽然觉得这个拨动了自己心弦的男子确实和哥哥们不一样,总是让自己
猜不透。 
        “我很快就回来了。”弋丝黛笑了一下,一边扎着金发,一边脚步轻快地走了
出去,毕竟今天是这么高兴的一天,自己还能再苛求点什么呢? 
        而黑斯庭这才把身影从黑暗中转了出来,对着手中那个装有粉红色粉末的瓶子
发着呆,那是演员谢夫托斯杀人的道具,是博尔忻亲手转交给自己的。 
        “他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要是老老实实就这么下去也就算了,可是他为什
么偏偏不甘心?决不能让他醒来!为了弋斯黛,也决不能让他醒过来!” 
        弋丝黛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捧着个托盘。 
        黑斯庭上前一手接过了托盘,护送着弋斯黛走过了长廊,在随意间探出哪个是
给介奈珥,哪个是给孔方斯的之后,乘着一心全扑在自己身上的弋斯黛一个不注意,便把
早就准备好了的药倒了进去。他们双双来到了房间门口,黑斯庭目送着弋斯黛托着托盘走
了进去,黑斯庭这时的手心里也开始冒汗了,他在心中反复对自己说到,那不过是一个快
死的人,自己只是早点送他走,让活着的人不再为他所种下的冤孽而受苦,这样做大概连
神都不会怪罪。虽然黑斯庭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也知道那个人决不普通,那是红日
介奈珥,帝国的首席元帅,翻开帝国史书除了武神之外无人可比的人! 

        “终于都好了呢。”弋丝黛走出屋子,将门轻轻带上,舒了一口气,却把黑斯
庭从先前的那份紧张带到了眼前的这份紧张中来了。 
        黑斯庭看着面前脸色又变得有些潮红的弋丝黛,很想问一句红日是不是把药吃
了,但是饶是他机智聪明,却也想不出该怎么发问。 
        “不过今天爷爷的药,味道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得不够久。” 
        黑斯庭听到这句话之后如雷灌顶,当时就呆在了那儿,只觉得两手冰凉,心都
像是停止了跳动一样。 
        不过弋丝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软倒了下来。幸亏黑
斯庭尚未完全失神,一伸手便接住她娇弱的身体,单膝跪下,再次将她搂在了怀中。 
        “黑斯庭,我怎么了?” 
        弋斯黛突然将手伸了出来,摸索着寻找黑斯庭的脸,“黑斯庭,我什么也看不
见了,你在哪里啊?” 
        “我在这里,别怕,弋斯黛,我就在你身边,我抱着你。”黑斯庭连忙伸手抓
住了弋斯黛的手,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了上去。 
        “黑斯庭,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你再把我抱得紧点,我好冷啊,我…我是
不是快死了?”弋斯黛此时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急促。 
        黑斯庭看到弋斯黛脸上血色在慢慢褪去的,嘴唇也开始发紫,心中痛不欲生,
狠命将弋斯黛的手紧紧贴在脸上,那冰冷的娇小之手上,正有一行热泪缓缓流过。 
        是不是连神都被感动了,赐下了他的祝福。 
        弋斯黛的呼吸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稍稍舒了口气,轻轻地抚摸着黑斯庭
的脸庞。 
        “神要我离你而去,又为什么在这时候不让我再看到你呢?因为我是从一看到
你的时候,就希望能依偎在你的怀里。希望能和你轻声说话,再听你轻声回答我的啊!”
 

        “不会的,神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神把你从我身边夺
走的。弋斯黛!” 
        “黑斯庭,我要是能一直被你这么抱着就好了!” 
        “我会的,我会一直这样抱着你,一直这样抱着!” 
        “你还记得青色海之梦吗?黑斯庭,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哭,现在我终于明
白了当时你对我说的话了,我不是故意去喝那药的,我不想走,不舍得让你独自留在世间
痛苦!” 

        热泪从手背上滑过,而那轻抚着黑斯庭面颊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黑斯庭抱着便如睡去一般的弋斯黛,俯下身去,将头埋在了她的怀中,口中发
出“咕咕”的声音,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出,只由着眼泪随意流去,随着奈丽尔的一声尖
叫,他的身边也渐渐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而黑斯庭却是一直伏在那里没有起来,似乎真
要一直这样抱着他的心爱之人,一直这样抱着。 

        “这些天我好怕你有什么意外,不过这些日子总是能挂记着你也很幸福。” 

        768年4月30日的拂晓。 
        帝国首席元帅,介奈珥.达达伦离开了人世。 
        红日死前身边没有一人,他也未曾留下半句遗言。半个月前这位叱咤风云的老
人在帝国皇宫大殿之上的那一句“臣一生不败!”还犹自在人们的耳边回荡,但是可供人
们凭吊的却只有更早之前的往事了。 

        第二天拉奇伦塔的天空之中依旧是阳光明媚,毕竟帝国的晚春还是自顾自地来
了。 
        现在我才知道,没有你,这世界变得好像只能使用黑色的油画,或是没有风帆
而飘零于海上的小船,如此的没有希望,如此的让人心碎,此刻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要先
死去,而让你独自留在世间痛苦。 

        —————《青色海之梦》台词 
         



      风翼篇 第三部 风暴 第三十二章 皇帝归来
      (更新时间:2004-6-24 2:06:00  本章字数:5761)


        皇帝陛下回来了! 
        768年5月2日,后世的帝国史学家将这一日称为火焰王的回归日,这一日不仅标
志着第四次哈撒战争的正式结束,也是哈瓦那帝国的历史进入新篇章的起点。 
        当然在不到半年之内,哈瓦那帝国的两大元帅和五位重臣之中除了去年已被罢
免的汪达尔,和行事一向低调的农务大臣索尔之外尽皆逝去,帝国的格局若是不变才是怪
事呢。 

        5月2日的晚间,帝国皇帝拉加罗七世是由梅纳得上将及其所率领的北方军团六
万士卒护送回京的,同行的还有索尔,汪达尔等在一个多月前随着皇帝一同撤离首都的大
臣们。而当拉加罗七世确切得知了撒哈拉人已经离开首都的消息之后,便将从北方诸郡赶
来的约十万地方部队先留在了距拉奇伦塔以北差不多五十里的寇第维特城。一方面是怕如
今的拉奇伦塔已经无力再支撑一支如此庞大的部队,另一方面,首都南部有着沙冈兵营屯
兵防变,而在北边却无同样的设置,概是因为自哈瓦那帝国在拉奇伦塔建都以来,要从北
面搬来如此重兵却还是头一遭,所以就连拉加罗七世也不得不防生变。 

        哈瓦那帝国与撒哈拉之间百年来曾有过三次大战,而每一次战争帝国的损失都
不可谓不巨,但却没有一次是像这样被撒哈拉人势如破竹横扫东南而入的,而帝国自定都
拉奇伦塔之后两百多年来的南北均势也是第一次被搅得如此天翻地覆,如今北边依旧豪强
林立,而南陆却是残兵遍野,满目苍夷。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帝国天平严重北顷,而坐在
天平正中以皇室为代表的首都势力也在迫不及待地寻找一个能被放在天平南端用以牵制北
方的砝码。 

        或许就是出于这样的用心,皇帝陛下亲自嘉奖并加封了风翼骑士团团长李萨斯
红袍上将的封号。眼下李萨斯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皇帝陛下嘉奖的旨意和红袍上将的封号
便都被急急地送去了。虽说名义上此次南行平塔鲁是由黑火塞纳班,南方军团的利普,和
西方军团的拜伦共同指挥,由塞纳班统筹策划的,但是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此次作战
的成功,就明确表明了这批红日的嫡系部队实际上已经效忠于李萨斯了。利普和拜伦算是
红日的封疆家臣,官居要职,又长期在外,未见得会买年纪轻轻的李萨斯的帐,所以红日
特意安置了塞纳班,为的就是能让他帮着李萨斯压住西南两面的势力。黑火塞纳班多年以
来一直是红日的贴身近臣,忠心和能力都是红日极为赞赏的,待到介奈珥居于首都少有外
出之后,龙泽拉斯草原上的调动就一直是由塞纳班来主理的,这一点,就连军衔爵位皆居
其之上的利普和拜伦见了赛纳班也都是服服帖帖的。这次银狐北进,若非塞纳班早几天已
经随军南征了,红日手下的部队在主帅倒下之后,也不至于会那样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当然如今红日已去,这些事情都已无可挽回了,所以此刻塞纳班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够
让李萨斯顺利接下红日的衣钵。 

        不过红日毕竟是红日,他虽算不到天意,却也为儿孙准备好了不少。李萨斯此
次归来,手中握有黑火,熔岩等若干骑士团,加上西南两个军团的精兵,共约十六,七万
的大军,身边又有剩下帝国正规军中将近一半的高级将领。帝国雄兵可说是一大半都落入
了此子手中,而此次他们又是帝国三路兵马中唯一一支大胜而归,凯旋回朝的人马,气势
之盛可谓荣极一时。眼下在帝国众臣的眼里,哪怕李萨斯只是打一个哈欠,撇一撇嘴,也
是没人敢忽视的了。而帝国战后百废待兴,一干事宜的定夺,自然是少不得这个年轻人的
。偏偏这最后一位主角还在路上,就算是星夜赶来也还有三四天的路程。 

        所以拉加罗七世在回到了首都拉奇伦塔之后,除了派遣汪达尔暂领军务大臣之
职,以皇帝的名义去迎接安抚北方六十四郡,七大自治领汇集出来的十万大军,自己一个
人独自在皇宫大内沉思默哀,告祭先祖,哀悼故去的将士和平民们之外,便再无别的旨意
了。 

        首都拉奇伦塔往北五十里,寇第维特城。 
        哈瓦那大帝是出身于北方的王者,七勇士之中更有大半来自拉奇伦塔以北,所
以这北方六十四郡的贵族们的头上大多都顶着个极有渊源的尊贵姓氏,虽然近几十年来因
为红日巨木两派在朝中权倾一时,而帝国势力向南扩展的缘故这些贵族都少有被牵涉到首
都的政局中来。但是这次撒哈拉的一个银狐把帝国的南面搅得天翻地覆,朝中重臣频亡,
首都又几乎变成了权利的真空,不正是北方贵族趁机重回帝国权利中心的大好时机,再加
上拉加罗七世亲赴北陆搬兵救驾,北方诸侯哪个敢不争先恐后。所以这次大军之中除了公
推的卡斯特大神官之外,还有几位大贵族也纷纷赶来勤王。 

        而汪达尔被派来迎接的正是这几位大贵族。 
        花了两日的时间,这位因祸得福,重回要职的军务大臣终于来到了寇第维特,
放眼望去,在城下驻扎的北方大军漫山遍野地铺开,连绵的营帐之中旗帜罗立,数不胜数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正中迎风飘舞着的三面大旗。左边的那一面旗为玄黑之色,正中
的大盾之上绣着一条三首白龙,张牙舞爪,异样地威武。汪达尔一眼就认出这是拉加罗七
世的亲舅舅,北边胡卡拉领的安大略大公一族的徽章。 

        右首下的那面大旗却是纯白底色,正中也有一面大盾,然而盾中却还有着一面
盾牌,如此盾中套盾,反反复复套了五层方止,最后的那面盾上绣着一只眼睛,目光如炬
,直视远方。这面大旗代表的正是当今皇后陛下的哥哥,来自鹿斯特郡的伊夫雷大公。 


        而位处正中的那一面旗帜也是白色,但上面的装饰却远不如其余两面那样繁复
华丽,大幅的白底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绿色的橄榄枝,其形状便和武神殿中哈瓦那大君
手中的那支一摸一样,也一般象征着武神的仁爱之心。这面貌似简陋的家徽所象征着的家
族,却是当年追随武神的七勇士之一,武神定国后,解甲皈依神教立誓世代造福苍生,由
武神亲赐家徽的帕里斯.科恩特的后世子孙。如今这一族的带头人便是凯罗伦撒的法尊卡斯
特.科恩特公爵。 

        汪达尔望着眼前北方贵族的大旗飘摇,不禁有些许心悸。北方的豪强们能否被
年轻的皇帝陛下驾驭?自己若要在朝中立足,又该如何去应付他们?正思索间,对方营中
忽然炮声齐响,鼓乐隆隆之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营门洞开,从中驰出百名威武骑士,列
队于营门两侧。紧跟着奔出两匹马来,马上一老一少两名骑士,都是锦衣金甲,紫袍加身
,一看打扮便知是贵极之人,这两骑之后更有诸多人等跟从。汪达尔远远向着他们身后的
旗帜望去,便知是安大略和伊夫雷两位大公前来恭迎圣使,当下也不敢怠慢,催促身后人
马,加紧步伐,来到了这一干人的面前。 

        安大略与伊夫雷公爵已经得知此次来迎接他们的是汪达尔,所以见到军务大臣
停马于前,便一齐在马上躬身行礼道,“吾等问候皇帝陛下安好,愿以微薄之躯谨奉差遣
!” 

        若是平日里论爵排位,汪达尔应该下马恭迎面前的两位公爵,但是此刻他圣意
在身,代表的是拉加罗本人,所以也只在马上颔首说道“皇帝陛下颁旨嘉奖诸位的忠义,
救帝国于倒悬,世民于水火,实乃举国之大幸,愿武神在天之灵佑护!” 

        话音刚落,便见伊夫雷向身后一挥手,便有众军士齐声呼到,“彰显武神荣耀
!”紧接着,众人身后的大军之中纷纷响起回应,一时间整个营地上空满是呼喝之声,震
彻云霄,不绝于耳。 

        这呼喊之声在天地间回荡翱翔良久。汪达尔听在耳中,心中便想到,这些人的
祖先多是追随武神出生入死之人,而北方人素来好勇斗狠,只是近百年来北边只有忽山人
年年搅局,大战事倒是不曾有过,所以他们的勇武也渐渐地被人遗忘了。然而看今日的情
形,这十万大军仓促启程,星夜赶到首都却丝毫不显疲意,军心激荡,士气高昂,勇悍竟
似不减当年。只是当世已没了武神,却有谁又能出来驾驭这支彪悍之师呢? 

        这时四周呼喝之声也渐渐止息了。汪达尔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不
知卡斯特大神官现在何处,为何不见他出来迎旨。” 
        对面的安大略大公眯着笑眼看着汪达尔说道,“军务大臣鞍马劳顿,这一路之
上却是没有碰到法尊大人吗?” 
        “没有啊!这么说来,难道卡斯特大人已经进京了?” 
        “是啊,法尊大人为了拉奇伦塔的黎民苍生,已于两日前先行出发了,算来今
天也该到了,大人就算去追也是赶不上他的,到不如先到营中坐坐再说。”安大略仍是笑
着答道,脸上的皱纹都快挤到了一起。 

        汪达尔听了心中不由一惊,暗忖到,这北面来的三大贵族,个个都非易于之辈
,刚才伊夫雷大显军威的那一下,分明是作给自己看的,实在是有些傲慢无礼。而眼前这
位安大略大公虽是把持着礼数,却未见得和善,而是让人觉得这笑中隐约藏着轻蔑。更为
过分的是,为首的卡斯特大神官竟然不等皇帝召见,独自进京,这样的举动,实在未免有
些漠视皇权了。汪达尔想起上代皇帝鲁伯纳六世大帝一生在位四十四年,一直苦心经营着
南北均势的局面,但事到如今,北面众人多是当今皇帝的长辈,而温和派老宰相亡故,激
进派红日去世,一时也无人能够约束住他们了,以后帝国究竟是何去何从,大概是没有人
能够料想得到的了。 

        想不到只这一夜之间,北方的狂风便卷地而来了。 
        而在此时此刻,北方凯罗伦萨自治领的领主,帝国上任大主教死前十年一直侍
奉其左右的唯一一位大神官卡斯特.科恩特,已经在哈瓦那神庙废墟之前筑坛摆经,亲领起
弥撒来了,他在为战争中罹难的拉奇伦塔市民祷告,也在为首都的幸存者们祈福。不过与
其说是这位长相庄严,一身白衣的男人让无家可归的市民们纷纷聚集到了武神庙前,倒不
如说是大神官手下发放的食物把人给招来的,虽然只是少许的黑面包和稀麦粥,但这些东
西在如今的拉奇伦塔大概是一百个第纳尔都买不下来的。更何况神庙前广场之上还摆着数
百桶红葡萄酒任人随意取饮,虽说这都是卡斯特向路那安酒庄讨来的廉价酒,但也足以让
众多市民拍手相庆,借酒忘愁的了。短短的一日之内,整个拉奇伦塔已经无人不在议论着
这位从北方赶来的白衣神使。 

        这厢里各路援军陆续赶到,那一边长久以来忧心忡忡的首都将领们终于也可以
松一口气了,唯独银发的巴克图却并没能为此而轻松下来。埃斯曼临行之前特意嘱咐过自
己要好好照看红日一家的,孰料就在撒哈拉人全部退去的那个晚上,自己一时疏忽,竟然
就变乱突生,红日及其孙女一同被人毒杀,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跪地垂泪的黑斯
庭和尚有温热的尸体了。 

        巴克图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佩罗兹上将也将这件案子交他全权处理,按说众人
所猜测的撒哈拉派人暗杀之说虽是极不合情,但是眼下兵荒马乱之际,他也确实不知从何
着手。红日位极一时,树敌不少,若说是这首都之中有人想要趁乱杀他倒也合理,但是举
目望去,巨木遗老,霜月部下,个个都脱不了干系。而且当时在场的黑斯庭自从出事起便
一直失魂落魄,显然是为了弋斯黛的缘故。巴克图虽知黑斯庭有着与埃斯曼的那层关系,
也未见得能脱离干系,但是若要让这位一直以来困惑于对苏菲亚的情感之间的银发骑士用
黑斯庭去解释弋斯黛的死因,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通的。所以他虽然硬生生把黑斯庭拉
出兵营借酒伺机询问,倒是分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好友,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形,
奈何黑斯庭自始至终就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坐了好一阵喝完了两瓶酒,却是什么话都没
说。 

        “黑斯庭,你好好保重吧。事有不可为,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埃斯曼元帅
是不愿意看到他用一己之身所换来的竟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于是银发飘动,巴克图起身离开了。 
        独留下了黑斯庭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中五感杂陈,百般不是滋味。 
        黑斯庭也正要起身离去,却见对面一人急匆匆走来,样子颇为狼狈。那人倒也
看到了自己,忙不迭地就打招呼,定睛看去这个满身龌龊的男人却是连亚。 
        “黑斯庭!你还活着呢!”连亚见到黑斯庭大是亲热,伸出脏手猛拍着黑斯庭
的肩膀,“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你不知道在拉比利亚山坡上的那一仗,那可真叫打得天
昏地暗,那时候莫说是我,多少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是面无人色,害怕得紧!” 

        “你怎么回来了?李萨斯大人呢!”黑斯庭发问时仍旧是神色木然,打断了兴
致勃勃的连亚。 
        “李萨斯大人正带领着大军赶回来呢,大概还要个两三天。他让我带着百来人
昼夜兼程赶来,沿路散播消息说我们径取圣城亚美尔去断撒哈拉人的后路。这才弄得我如
此狼狈,不过倒也吓跑了银狐。”连亚大笑了起来,这精壮汉子虽然浑身满是尘土,不过
此刻笑起来倒是豪气冲天,没了刚才的狼狈模样。 

        黑斯庭听到李萨斯还没回来,木然地点了点头,心下突然想到若是李萨斯知道
了家人尽亡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念及于此,他不由又想起了弋丝黛倒在自己怀中的
那一幕。 

        如今身躯空冷,魂无所踪,再想相逢却是永无可能,自己原来只是沧海一舟,
却在茫茫大海之中连梦都被夺走了,每逢星月齐辉之时,一个人竟是孤独地恨不得死去。
 

        卡捷利要杀自己,被自己杀了。托马斯为了报仇把头给了自己,法贡想要夺权
,也是命丧己手,而颇仑吉家的大仇人红日介奈珥也被自己毒死。但是在这天平的另一侧
却堆上了如同自己亲生父亲一般的阿鲁登夫和埃斯曼,还有弋丝黛这个听了连心都会滴血
的名字,这一切难道都值得吗,如果自己能够重头来过,还会不会去走同一条路呢。仇恨
之火虽是一直在煎熬着自己的心灵,但是如今失去了弋斯黛,却象是整颗心都被剜去了一
般。 

        这里黑斯庭毫不在意地听着,那边连亚自顾自地还在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发生在
拉比利亚山坡上的那一场血战。原来李萨斯带领着黑火,熔岩,以及风翼,北风归队的各
部大约五万多人为前锋在那里和阿流斯大军会战一场。塔鲁人虽然人数众多,足有十七八
万的大军却在那一仗被打得一蹶不振,而西方军团海上运兵偷袭塔鲁人的后方,更是在敌
人的心脏之上钉下了最后的一钉。 

        “那一战我们斩敌近万,直杀得血流成河…………”连亚还在说着,黑斯庭却
已经回过了神来,突然间皱起了眉头。这样一场敲定乾坤的大战,毙敌人数却是如此之少
,其中必有蹊跷,正待发问,却看见连亚那里猛地拍了一下额头,“没想到介奈珥大人,
卡捷利大人竟然都过世了,我还要去向他们报告列菲尔大人现在的消息呢。” 

        “什么!?列菲尔还活着?” 
        ※※※ 
        剑还没收回鞘内,血混合着泪,烽烟在天际飘荡,故事远未结束。 
        敬请期待,《绛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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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个地方是签名档……  那俺签个名吧-----MoMoJe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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