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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吸血鬼黎斯特-第四部(6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3日23:06:20 星期天), 站内信件


6

卡布瑞才醒来,我立即拉她离开尼克,走进安静的森林里,我告诉她头天夜晚发生
的一切事,告诉她阿曼德所有的话于建议。相当尴尬困窘的,我谈及她于我之间的
不再灵犀相通,以及我已明白,这种缺憾再也无法弥补的事实。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巴黎,”我最后说:“那个怪物太危险了。另外我交付出剧场
的那几个,他们除了阿曼德的教导以外,根本一事不知。所以,我建议让他们留在
巴黎;至于我们,就听老皇后的话,在魔鬼之路上,任意遨游去吧!”

我预料她会生气,对阿曼德会怨恨,不过,在听完我说的原委曲折之后,她仍然从
容镇定如常。

“黎斯特,大多疑问尚没有答案--”她说:“我想了解他们的老帮会是如何形成
的,我想了解阿曼德对我们所知究竟有多少。”

“母亲,我不准备再理他,我不在乎他们帮会如何形成,我猜他自己未必完全明白
。”

“我懂,黎斯特--”她沉着地说:“相信我,我跟你想法一样,当一切该说该做
的全部了断;我才不在意这些怪物,正如我对森林的树木、天上的星星毫不在意一
样;我宁可研究风向,探讨落叶……”

“完全正确!”

“但是我们不能急呀,当下最迫切的事,是我们三个要在一起,我们应该一起进城
,一起慢慢准备离开的各项事务;而且我们也要一起,努力尝试你的计划,以提琴
来唤醒尼古拉斯!”

我想跟她谈尼克的事,想问她在他沉默的背后到底想些什么,她又完全能洞识多少
?然而这些问话全梗塞在我的喉咙里,我只想起她最初的判断:“灾难呀,我的儿
子!”

她以手臂揽住我,把我带回城堡里。

“我毋须解析你的思维,就可以完全了解你的心意--”她轻俏地说:“让我们带
他一起去巴黎,让我们一起去找那把史特底瓦提琴--”她踮起脚亲我说:“在这
一切发生之前,我们已在魔鬼之路上遨游,不久,我们就将再一起上路!”


我们出发到巴黎。尼古拉斯的偕行,一点也没增添麻烦,他有如幽魂的骑上马,呆
呆跟在我们身边;只有风吹拂时,他飘动的黑发和小帽子,才略略显出一些生气。


我们在西提岛猎食,他的捕猎于杀戮动作,实在是不忍卒睹。

他一如梦游似的失魂落魄,迟缓呆滞,让我看得心灰意冷,这个可怜的沉默共犯,

这具小小的活僵尸,他难道真将生生世世,如此行尸走肉下去?

当我们一起穿过巷道,一线希望意外地浮现,我们现在不止是两个而是三个了,三
个已算得上是小小帮会啦,可以凝聚某些力量,只要我能促使他恢复生机--

不过,目下拜访罗杰才是当务之急。卡布瑞陪尼克等在附近,我独自一个,打起精
神,上前去敲罗杰的家门。这可是表演生涯以来,最高难度的一次演出,我非全力
以赴不可。

我很快就学到有关凡人的重要一课,以及他们坚信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理念
。罗杰看到我十分高兴,对我活得好好的,政躬康泰之外,犹然还需要他的服务帮
忙,更表现得欣慰无比。所以,在我开始要演戏,要提出大悖情理的解释说明之前
,他已迫不及待,频频点头,事事称是了。

(关于凡人只求安定的姑息心理,此一课程我不敢稍忘。即使一个鬼魂把房子捣成
碎片,锅盘抛丢一地,枕头灌满了水,时钟不断报时;一般凡人宁愿相信最自然的
说明,不管说明多么荒谬;也不肯相信所发生的事,乃是明显的超自然。)

罗杰相信,我和卡布瑞是从佣人的门悄悄溜走的!这个以前我没想过的托词,倒挺
合情合理。如此一来,关于拧断烛台之举,我也只需喃喃敷衍几句,表示骤见病危
的母亲丧失理智的遗憾,他立刻颔首心领神会了。

谈到我们的猝然离去,我只解释说家母无意再见任何人,她一心一意只想尽快进入
女修道院,祈求心灵的解脱和宁静。目下她仍然还在修道院内,身体还差强人意呢


“哎,先生,她的康复真是上帝的奇迹呀……”我强调说:“如果你现在能看到她
,该多好呀!不过,我们马上就要和尼古拉斯一起出发到意大利去;我们需要现金
、信用证明信函、旅行用的马车--要最大最好的马车,六匹马驾驶的车;这一切
全靠你帮忙了,希望星期五晚上一切能准备妥当。此外,请写信告诉家父,告诉他
我陪家母去意大利。对了,我猜,家父一切都安好无事吧!”

“是呀,当然没事。我一向只告诉他--只报喜不报忧的--”

“你太能干啦,我就晓得一切可以仰赖你,没有你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红宝
石,你看怎么样,能不能马上变成现款?而且,我还有些西班牙金币要脱手,我想
是相当古老的金币。”

他一边听我指示,一边胡乱挥手笔记;在我温暖的笑容里,他所有的怀疑全融化了
;对有事可做,他显然大为兴奋。

“我在杜登波大道上的产业,就空置着不必费神--”我闲闲地说:“从今以后,
你当然还是为我掌管打理一切,对吧?”

哎,杜登波大道的产业,当年的剧场,如今褴褛彷徨的吸血鬼藏身之处!不知道阿
曼德会不会已找到他们?会不会已把他们一古脑儿付之一炬?我很快能够寻获答案
了。

走下阶梯,我忍不住嘬嘴为哨长啸起来,有如凡人得意时的行经;我太高兴了,一
件艰难的工作竟如此顺利完成!正喜悦之余,却发现尼克和卡布瑞不知去向。

我停下脚步,在街口转角张望。

在听到声音的同时,我看到卡布瑞;像一个年轻男孩似的,她出现了,宛如虚幻骤
然成为实体,俏生生站在那里。

“黎斯特,他走了--消失了--”她说。

我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好像只喃喃念念某些无意义的字眼,如“什么意思,消失了
?”不过,脑海里的思绪,或多或少已淹没了该有的焦急;如果我仍相信,自己对
尼克尚余任何情爱;至少此刻,我知道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我刚刚转一个身,他就不见了,就是那么快,我告诉你。”她说着,一半儿抱怨
,一半儿生气。

“你听见其他的……?”

“没有,什么也没听见,他一转眼就不见。”

“唉,如果他自愿离我们而去,如果他不是被阿曼德带走……”

“他如果是被阿曼德强行带走,我一定会感觉他的恐惧的。”她强调说。

“但是他会感到恐惧吗?他对任何事有所感受吗?”我又是困惑又是激怒。他竟然
消失在黑暗里,黑暗就像地轴一个巨大无比的轮子,一不留神就滚滚而来,我觉得
自己不自禁抓紧拳头,我一定还做出某些没自信,张惶失措的小动作来。

“听我说--”她开口了:“在他的脑海里,旋来转去的就只是两件事……”

“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大声问道。

“其一是圣婴公墓下的地穴,在那里他几乎被火化;另一个就是小小剧场,舞台的
灯光和舞台!”

“瑞诺剧场!”我脱口而出。


她和我恍如是两位一体的天使长。用不了一刻钟,我们已抵达噪杂的大道,经过忙
乱的人群,越过冷清的前门,来到瑞诺剧场通向舞台的后门。

剧场上的大型广告看板已全拆下来,锁也全打掉;但是我们轻轻悄悄溜进走道里时
,即没听到伊兰妮,也没听到其余几个的声音;我回到舞台,依然是一个影儿不见


或许阿曼德已来带走他的孩儿,我没有收容他们,恐怕是误事啦!

偌大的剧场空空荡荡。只见一根根的大柱子,一幅幅大的绘图布景,布景上或绘白
天,或绘夜晚,或绘高山或绘溪谷;只见打开的化妆室,里面是小小的橱柜,还有
一面面亮光闪烁的镜子。

卡布瑞的手突然抓紧我的衣袖,她指指舞台下面的厢侧,从她的表情上看来,不是
别的鬼魂,正是尼克在那里。

我走往舞台旁边,天鹅绒的帷幕全拉到两边,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他就在
乐队的席座里。坐在老位置,他双手交叠在膝上;面对着我,却视而不见;只是眼
神茫然远眺,完全是这一阵以来同样不变的姿势。

那天晚上我缔造卡布瑞的回忆又起,我想起她那时所说的话语;她说,凡人躯壳业
已死去,在凡人世界上,她从此再也无所影响,再也不能参与;那种感觉最难消受


他俨然就是那个半透明,毫无生命的躯壳,是一具安静不动,面无表情的幽魂;当
走进鬼屋时,灰尘满布,阴影幢幢的家具之间,凡人一头栽进,吓得大惊小怪的幽
魂。还有什么比这种恐惧更令人啼笑皆非呢!

我望望四周,望望地板,望望他坐的椅子,没有看到小提琴。我想,倒还好,生机
犹在,只要找到小提琴……

“留在这里,小心看着。”我对卡布瑞说。说话之际,双眼仰视幽暗的剧场里外,
鼻子呼吸的是熟悉的气味,一颗心却已在胸口怦怦乱撞;为什么你非得把我们带来
这里不可?哦!尼克!尼克!何必再让我回到这个对我作祟,阴魂总也挥之不去的
地方?哦!我又能责问谁呢?我身不由己回来了,我自投罗网回来了,不是吗?

在女主角专用化妆室找到一根蜡烛,我把蜡烛点燃起来。地板上,打开的颜料罐到
处可见;挂钩上,丢弃的服饰也还挂着;所有我走过的房间,触目俱是零乱的衣服
,被遗忘的发梳和衣刷!枯枝凋花犹在花瓶散散落落,残脂剩粉犹在地上斑斑点点


我想到伊兰妮和另外的几个,感觉到圣婴公墓的微弱气息残留不去;在地板上,还
可以看到他们光脚的痕印;不错,他们进来过了,他们还点过蜡烛,蜡油的味道还
挺新鲜哩!

无论如何,他们并未进入我的老化妆室;这个房间,是每回上台之前,我于尼克共
用的,房门还是锁着;打开门时,我浑身发抖,失魂落魄,房间一如往昔,跟我离
开以前一模一样。

房内干净井然有序,连镜子也擦拭光洁雪亮;所有属我的东西,正如最后一晚我在
时,依然样样俱在。旧外套还挂在衣钩上,那是从家里带来的一件;那双皱巴巴的
靴子,置放墙的角落;我的彩妆颜料整整齐齐摆着,上台戴的假发,还留在木制头
顶上;卡布瑞的老信件叠成一堆;有关我的新闻报道剪报,无论英文法文,全一一
保留;一瓶半满的酒连着干的瓶塞,似乎还等我打开。

就在大理石的化妆桌阴影下,被一卷黑外套遮掩一半的,赫然是一个发亮的小提琴
琴盒。那不是我们老远从家里带来的提琴,不,那应该就是我买给他的珍贵礼物,
跟随巨额馈赠之后的礼物,那一具史特底瓦拉,尊荣显赫的名琴!我蹲下来打开盒
盖,不错,这正是漂亮无比的名乐器,精致的,闪闪发着光辉的,跟一大堆不值钱
的东西摆在一起。

如果伊兰妮和其他几位,曾经进来这个房间,他们会拿走这具琴吗?他们可知道这
具琴的价值吗?

我放下蜡烛,小心翼翼地拿出提琴,紧一紧弓上的马鬃细线,正如尼克做过千百次
的动作;然后,我一手携提琴,一手举蜡烛,走回舞台前。蹲下身子,我开始点起
那一长串的蜡烛脚灯来。

卡布瑞无动于衷注视着,然后走过来帮忙,一根接一根,蜡烛点燃了;她又把厢侧
的突出大烛台也点上火了。

尼克似乎动了一下,不过,那也可能只是烛光摇曳,致使他的侧影产生幻觉罢了。
从舞台一直到黝暗的大厅,点燃的蜡烛散发出柔和迷人的光,小小的装饰镜子反射
着火光,于是楼座包厢也全明亮起来。剧场每一个角落,骤然之间生气勃勃。

这个小小剧场,我们的小小剧场太富丽堂皇了。这原是我们进入凡人世界的巍巍大
门,如今变成是进入地狱的大门啦!

我站在台前,眺望着发亮的栏杆,天花板上新装的烛架;眺望着拱顶两端,新绘的
笑咪咪喜剧假面具,和哭啼啼的悲剧假面具;两个面具有如同一个脖子,生出两张
脸一般。

房屋空荡荡的,看起来好像很小;我犹记得,当坐满观众时,我总认为,全巴黎再
也找不到更大的剧场呢!

屋外是大道上轰然而来、轰然而去的车行声,小小的人类声音也此起彼落;一辆朝
重的车一定刚刚经过,因为剧场里每样东西都轻轻抖动;烛影摇红,舞台的帷幕一
左一右摇晃;那片画着花园、蓝天、白云的最新布景,也轻轻摆动,画布上景色似
幻似真!

我走过尼克前面,他头连抬也没抬;我走向他背后的楼梯,手拿着提琴,直直向他
走过去。

卡布瑞又站到厢侧后面,她小小的脸庞冰冷而显出耐心;她靠在旁边的柱子,姿态
随便自在,有如一个长头发的陌生男人。

我把提琴轻轻滑过他的肩膀,然后放在他膝上。我感到他动了,好像在深深呼吸,
他的背靠紧我。慢慢的,他伸抓着提琴的细长颈部,右手则举起琴弓来。

我蹲下身,双手放在他的肩膀,轻吻他的双颊。不再有人的气味,不再有人的温暖
,我的尼古拉斯雕像。

“演奏呀!”我轻语:“就在这里为我们演奏吧!”

缓缓的,他的脸朝转向我,自从幽冥法术施行以来,他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眸。他发
出细微的声音,声音是那么绷紧,好像他已不会再说话,语言的器官已关闭了。渐
渐的,他以舌头舔唇,动作缓慢之至,我终于听到他说:

“这个魔鬼乐器!”

“是呀!”我应声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相信,那就这么相信吧,只要你肯演奏就
行。

他的手指轻轻拔弦,手指轻轻扣谭木头的琴盒。手发抖着,他在弦上调音,慢慢扭
旋弦轴,好像平生第一次,全神贯注于在拉琴之前每一个细微的手上动作。

大道远处,不知哪里传来孩子的嬉闹笑声,车子的木头轮子在石子路上嘎嘎滑响,
这些间断破碎的声音,乖戾而刺耳,更使得室内的气氛紧绷起来。

他举起琴放在耳边一会儿,然后,身子动也不动,时光顿然停止了。过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慢慢站起身来,我松了一口气,走出乐队席座,进入观众席挺直站立,视
线紧盯他映照在舞台灯前的侧影。

一如往常的,他把脸转向观众--只不过此刻是空荡的剧场,就像每回的幕间戏一
样,是该他独奏的美妙时刻了。他轻轻把琴靠在下颌,弹指之间,仿佛电光石火一
般,他已举起琴弓,琴弓飞速触弦而下。

第一个饱满的和弦之声穿透寂静,如弦加强延伸,声音恍如从琴盒底部擦刮出来;
旋律扬高,宏亮、深沉却又尖锐,好像琴乃炼金术士炼制出来,是一个脆弱的金属
盒;猛然间,一股激昂愤怒的音乐湍流,溢满了大厅。

湍流卷过我的身躯,流窜在我的每块骨头之间。

我看不见他的手指在移动,看不见琴弓在挥动,只看到他身躯的摆荡摇晃;有如音
乐正在扭拧他,折磨他,使他不自禁地腰背忽倾忽仰,似痛不可忍。

琴声展翅如飞,越攀越陡,越窜越高,流出来的每个音符,每个旋律却完美华丽;
而技巧自然一如行云流水,大师风范远逾凡人所能梦见。小提琴已不止在唱歌,它
还在说话;小提琴正以极为坚持的姿态,滔滔不绝的在诉说一个故事。

这是一出哀悼之歌,悲怆中缠绕着未来可见的惊恐骇然,它带着催眠舞曲的韵律,
使得尼克的摇摆更显狂野。他的头发映射着脚灯,纠结成闪亮的一团,血汗涔涔而
流,血的气味已隐约可闻。

我承受的内心创痛更是加倍,悄悄离开他远一些,身子跌坐在椅子上,却恨不得就
此畏缩逃避;就好像当初那些魂不附体的观众,也恨不得离我逃去。

我明白,完全感同身受的明白,这具小提琴正在娓娓诉说着,叙述发生在尼克身上
的一切经过;那是黑天暗地的爆炸,黑天暗地的烧熔,美丽也者,只不过是不停闷
烧的煤块所发出的火光罢了;而火光也只不过是照明,为了照出黑天暗地究竟有多
么恐怖于可怕罢了。

卡布瑞全身绷紧,似在抗拒音乐的袭击,她脸上表情窒息,双手抱头,星眸闭紧,
如雄狮般的发鬃,松落散垂。

在洪水泛滥的乐声中,另外有声息传来;是他们,他们进入剧场,穿过两翼,对着
我们走过来。

乐音的翅膀已飞抵不可能抵达的巅峰,乐句稍稍一顿,却又迅即昂扬而升;弦线于
琴弓似乎就在最高的极限,徘徊逡巡流连;琴声竟似无极限的冉冉上升、上升。

几个幸存的可怜虫,从舞台的帷幕出现,最先是气派庄严的伊兰妮,跟着的是男孩
劳伦特,最后是菲力和尤金,他们已改装成街头艺人,杂技艺人,穿的衣服也如假
包换;男的是白色紧身连衣裤,罩披杂色的无袖上衣,女的是灯笼裤上套着皱褶衣
衫,脚上还穿着舞鞋。白皙无瑕疵的脸颊,胭脂闪闪亮红,粗黑的眼圈,更强调出
吸血鬼晶亮的眼珠。

他们滑向尼克那里,好像被磁铁吸过去一般;当身影进入舞台烛火的光圈,他们的
发丝闪闪发光,动作轻灵似猫,脸上尽显心荡魂销之色,美丽的姿容如繁花盛开!
尼克身子痛苦扭动,脸庞渐渐转向他们;此时乐音一转而为狂乱的哀求,有如蹒跚
摇晃地攀爬、呼号在旋律的崎岖小径。

伊兰妮双眼圆睁,即似惊骇又似眩惑;她以夸张的姿势,慢慢举伸手臂过头部,身
躯拉长,脖子拉长,显得十分优雅;另一个女鬼一脚支撑独立,另一脚曲膝微举,
脚尖向下,做出欲舞的姿态;高个儿更猛然被尼克的音乐所牵引,他的头歪向一边
,手臂于腿开始转动;好像他是一具巨大的木偶,被檐上的四条绳线所操控,正在
依令举手投足哩!

三个都目不转睛,他们全看过大道上的木头戏;菲力如此一来,引得大家全加入机
械动作的行列,他们的动作有如猛然间的发作,脸如木头刻削出来,彻彻底底的木
然呆滞。

宛如一阵愉快喜悦的凉风习习吹来,在乐曲的炙热烧烤之下,我突然可以呼吸了;
开怀的舒了一口气,我注视他们急速转向,五体投地后又四脚朝天;紧接着,又被
见不到的绳线所拉牵,他们的身躯在台上滴溜溜旋转起来。

舞台的气氛顿变,他们原是闻乐起舞,此刻则换成他睹舞奏乐了。

他跨大步子走向舞台,身子一掠,跃过烟雾腾腾的脚灯,落身站在他们的中间;烛
光在乐器上摇曳生姿,在他灿烂的脸容上摇曳生姿。

无休无止的旋律,陡然加进嬉闹揶揄的意味,切分音的摆荡,尤其使琴声即充满苦
涩怨尤,又同时洋溢甜蜜喜悦。

动作僵直急转的木偶,围着他的身体绕转,忽焉上下伸手,手指外翻,头部摇荡;
他们急剧蹦跳,快速扭动;当尼克的旋律融入悲惨哀伤里时,他们刚硬劲直的四肢
似裂开了,舞姿旋即变得浮动不安,肠断心碎,缓慢呆滞……

站在中间的尼克乃是主导,他们的舞步即跟随音乐旋律,也跟随尼克的思绪情感;
猝然间,尼克边奏边舞,乐曲节拍加快了;他也化身成为乡下提琴手,正在复活节
前四十天举行的大营火上表演;而他们四个则双双对对,如农家情侣般跳起舞来;
女的掀裙,男的弓腿,男的举起女的腰身,舞姿完全表现了情侣的情爱缠绵。

身子冷凝着,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景象;超自然的舞者,妖怪般的小提琴家;他
们的肢体移动着非人的缓慢步调,却又十分眩惑的优雅曼妙;而音乐,而音乐有如
烈火一般,吞噬了我们,吞噬了所有。

骤然之间,是痛苦又惊惶的尖叫,那是灵魂不顾一切的奋力反抗;再一次的,他栩
栩如生的具象化了,脸容如受酷刑般扭曲着,就像拱顶上那个哭哭啼啼的悲剧假面
。我知道如果再不转身移开视线,自己也将会悲泣起来了。

我不想再听再看下去。尼克的身子前后来回摇摆,好像小提琴乃野兽,他已无法制
伏,他的弓也非拉弦,而是用轻快地刺戳着弦。

几个舞者时而在他之前,时而在他之后,当他举起双手,提琴高高顶在头上时,他
们突然拥抱住他,抓住他了。

尼克抛出刺耳的大笑,胸口抖动,四肢抖动,然而他低头,双目凝注于我。用最高
的音量叫道:“我给你一个吸血鬼剧场,吸血鬼剧场,大道上最壮观的景象!”

错愕惊讶的,他们瞪着尼克看;然而再一次,他们心意沟通,合而为一;他们拍手
吆喝,他们上下飞跃,他们喜极大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他;他们在他身边绕
舞,尼克的身子也跟着一起转圈。笑声从他们身上四散,尼克回抱他们回吻他们,
而他们则伸出粉红色舌头,舔着他脸上的血汗。

“吸血鬼剧场!”他们离开尼克,对着犹不存在的观众高喊,对着世界高喊;对着
舞台灯鞠躬;他们欢呼着跃上檐梁,又猛力跳下来,地板轰隆回响。

音乐的最后闪亮消失不见,留下来的是不协调的尖叫、跺脚于一串串大笑。

我心不在焉地转过身,走到阶梯;心不在焉地走上舞台,穿过笑闹的他们。我心不
在焉的,恍恍惚惚的走着,走着。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已置身在属我的小小化妆室,坐在低窄的桌上,背靠着墙角,
膝盖弯曲,头顶着镜子上冷冷的玻璃。然后我发现,卡布瑞也躲在里面。

我的呼吸沉重,喘息之声惹得我心浮气躁;眼睛直勾勾地呆望,看到表演用的假发
,纸板做的盾牌;更看到内心波涛汹涌,闪电雷轰的激荡。我全身窒息,头脑一片
混乱。

尼克在门口出现。他用力将卡布瑞推到另一边,用力之大不但吓了她,也吓了我一
跳。他以手指着我,满不在乎的说:

“怎么样,你不喜欢吗?我的守护爵爷?”他问道,身子大刺刺走近,他的话语似
是一道潺潺不断的水流,在耳边嗡嗡作响。“难道你不欣赏吗?这么卓越完美的演
出?难道你不肯用那堆伟大的王国财富,捐赠吸血鬼剧场吗?怎么样?新的邪恶,
玫瑰花心的坏疽?豆蔻年华的早夭?”

从音哑一变而为躁狂,他喋喋不休,话虽说完,无意识的声音仍然如喷泉从唇上涌
出;他的脸容攒紧刚硬,小小的血迹黏附肌肤,黏上脖子的白麻衣领,使他更呈现
妖异之色。

在他身后,传来其他几个近乎无知的笑声,只有伊兰妮,站在他肩后注视着,非常
用心地聆听,想了解尼克于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靠得更近,一半儿龇牙、一半儿冷笑,以手指戳进我的胸口说道:

“怎么样,开口说话呀!难道你没有看到天才表演吗?灿烂辉煌的模仿愚弄!”他
以拳槌打自己的前胸:“群众会蜂拥而来观赏我们的表演,丢满金币在我们的箱柜
;做梦也猜不到他们是在窝藏包庇。在巴黎佬的眼里,这是多么引人入胜的一角呀
!哪里想得到,在灯火照明的舞台前,我们表演,他们股掌,在黑暗的小巷里,我
们是刀俎,他们是鱼肉……”

他身后的劳伦斯哈哈大笑;另外那个女的轻轻吟唱,声音有如铃鼓叮叮当当;穿过
吱嘎作响的布景,冲进来的是菲力和他的笑声,笑声像是蝴蝶缎结解开的声音一般
。不过,我看不见伊兰妮的动静。

“你这个高贵堂皇的邪魔--”他说道,声音充满威胁恐吓,白皙的手有如海怪的
魔爪,顷刻之间就可以把我撕裂成碎片。“就在最文明的中间,却偷偷侍奉幽冥神
只,虔诚恭顺前所未有;你为私心拯救这个剧场,但正因为你的英勇赞助,这个庄
严神妙的祭品于焉诞生了。”

“这太微不足道了--”我说道:“表演的确精巧出色,如此而已,但值得自负夸
口吗?”

我的声音不大,然而却让他沉默,也让另外几个噤声了。我内心的波涛起伏慢慢平
静,形成另一股激荡,不是痛苦较少,而是痛苦比较容易承受罢了。

除了大道外头传来的声响外,小化妆室一片冷寂。然后,他的愠怒爆发开来,双眼
直直瞪我,瞳仁怒舞着。

“你撒谎,你卑鄙无耻,慌话连篇!”他口不择言。

“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我冷冷答道:“更谈不上什么庄严神妙。愚弄无能为
力的凡人,戏谑他们,然后在表演完毕,摇身一变去杀戮他们,一个接一个,残酷
的、无情的,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这叫了不起吗?杀人的恶棍有何了不起
?永远演奏你的小提琴去吧,加上跳舞也无妨;观众既然花钱,至少得让他们值回
票价。反正死不了,反正时间多着,找点事情做做也是对的。刚才的表演的确精彩
绝伦,野性乐园里的一簇小树丛;伟大?门都没有。”

“恶毒的谎言!”他咬舌切齿。“你是上帝的傻瓜信徒。你一向是十足的傻瓜!拥
有幽冥玄秘,法力无边,却认为这一切了无意义!那么这几个月来你做了什么?这
几个月来,你掌管梅格能的城堡王国,只是努力想活得像一个好人!哼,一个好人
!”

他靠近得足以低头就吻我,他的含血吐沫喷到我的脸上。

“你只懂赞助艺术表演--”他轻蔑冷笑:“送礼物给你的家人,送礼物给我们!
”他身子退后,一派瞧不起的样子。

“反正,我们将接收这个剧场,你涂金擦银,悬红挂绿的剧场--”他说:“往后
将魔鬼全心全意祭拜,远超过往日那一群无赖小丑的服侍;它的剧目也将远远超过
往日的引人入胜。”他回头瞅瞅伊兰妮,又瞅瞅另外几个。“我们将化神圣为嘲弄
,我们将更加鄙野俚俗,骇人听闻,狂肆逗趣。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藉着他们的鲜
血,他们的金钱来兴旺自己,来壮大自己。”

“对呀!”在他后面的男孩说着:“我们将变成顽强无敌--”他兴奋地凝视尼克
,脸上带着狂热份子那种陶醉于膜拜的神情。“在凡人世界中,我们将有名,将占
有一席之地!”

“我们的力量远远强过他们--”叫尤金那个女的说:“我们还能占优势的观察他
们、研究他们,以我们挑选的完美方式于步骤,来摧毁所有一切。”

“我要这个剧场--”尼古拉斯挑明着说:“我要从你手上拥有它,我要你的契约
和金钱,好让我重新开幕,我的助手已等在这里,随时听从我的吩咐。”

“只要你喜欢,你可以拥有它。”我回答道:“只要你能消除怨恨,你罔顾法理的
责任不须我承担,这个剧场就是你的。”

我站起来,离开化妆台走向他,我猜他想阻拦我的过路;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当我看到他不肯动时,怒火猛然上升,而怒火恍若看不见的拳头伸向他;我看到
他身子避开,好像拳头已重击了他。他无气可发,只有用力的槌墙。

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可以自由脱身,卡布瑞也一定乐于随我离去。但是我并没有
走开,相反的,我停止脚步,回头望他,他仍然靠在墙壁好像无法行动,他的眼睛
盯着我,眼神流露的仇恨浓度极高,似乎并没有因记忆中的爱,而掺水变稀;甚至
那种仇恨,更有如长久以来即已存在着的。

我想真正了解,想真正了解原委曲折;我再次静默地走向他!这一回是我威胁恐吓
了,我的手一如利爪;我感到他的恐惧,除了伊兰妮以外,其他的几个也充满恐惧


在靠近他之前,我停下脚步,他直直地凝视我,好像已确切明白,我究竟要问他什
么。

“所有都是误会,我亲爱的--”他说道,舌头流露出酸涩,血汗也往外渗出,他
的眼睛似润湿蒙雾般的闪闪发光。“你不明白吗?那都是为了要伤害别人,拉小提
琴呀,对他们生气呀,好令我安全如置身岛屿,在那里谁也统治不了我,他们只能
眼睁睁看我堕落毁灭,却束手无策,而去也干涉不了--”

我没有回话,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当我们决定到巴黎时,我以为我们一定会饿死在巴黎,我们一定会沉沦、沉沦、

沉沦;这恐怕是我的期待,而未必是他们的期待;我,这个最得宠的儿子,原应该
大光门楣才对,而我偏想堕落。我认为我们一定会沉沦,我们是应该沉沦、万劫不
复才对呀……”

“哦,尼克……”我喃喃自语。

“而你却坚持不肯沉沦,黎斯特--”他凄苦的说,双眉扬高:“饥饿也罢,寒冷
也罢,你总也不肯屈服,总也不肯认输;你是一个十足胜利者!”他声音中的愤怒
又加深了:“你不但没死在泉水沟里,反倒天翻地覆,绝处逢生!所有最该诅咒的
局面,你也能找到繁茂;你的热心于热情又源源不断,你是光亮的,永远是光亮的
;相对的,倘若你拥有多少光亮,我就拥有多少黑暗;每一次的繁茂都更刺痛我,
更让我陷入黑暗和绝望。然后,奇迹发生了,当你赢得奇迹,最最反讽的是,你竟
然要保护我,好让我幸免于难。你做了什么事?你只会使用你的撒旦力量,来扮演
好人的角色!”

我转过身子,看见他们在阴影中四散;远远的,卡布瑞站在那里,当她举手召我离
开时,我看到她手上的亮光。

尼克伸出手碰碰我的肩膀,我可以感觉到憎恨从他的解除中传过来;含着憎恨的接
触,多么令人恶心!

“就像毫不顾虑的太阳光一样,你对老集会蝙蝠下达开拔令!”他低语着:“所为
何来呢?杀人狂魔偏要阳光普照,不枉费心机吗?”

我转身狠狠给他一巴掌,把他打进化妆室里;他的右手打破了镜子,他的头撞向远
远的墙角,发出噼啪之声。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碎裂在老衣服堆里,躺着不动;慢慢的,他的眼神又再次显出
决心,他的脸色柔和了些,还绽开了微笑。他缓缓的令自己站直站正,有如一个不
失尊严的凡人,他举手拍拍外套,抓抓零乱的头发。

他的姿势让我想起自己,在圣婴公墓之下,当我的捕捉者把我丢到地上时,我也曾
经如此这般过。

他走过来,姿态依然尊严庄重,脸上笑容只难看则是我从所未见。

“我看不起你--”他说:“不过我们之间已有了了断。我已拥有从你处得来的力
量,这个力量乃你不擅使用者,而我却能发扬光大;我终于来到一个王国,在那里
我得意选择胜利。在幽冥之中,我们是平等的。不过你得给我这个剧场,一则是你
亏欠我,再则你反正是施舍者,不是吗?你一向是送金币给饥饿小孩的施者嘛!从
今以后,我再不必仰承你的光亮啦!”

他移向一边,对另外的几个伸出手:

“来吧!我的美人儿,来吧!我们有剧本要编写,有工作要展开;你们有许多的事
,要从我这儿学习;我对凡人可了如指掌呢。有关未来的表演,我们还真得认真创
作,好好策划。我们将组成一个集会,得意迎战任何的集会,我们的所作所为将是
空前的。”

另外几个注视我,忐忑不安,犹豫不决。在寂静而紧张的这一刻,我听到自己深深
吸了一口气,心中的视野随之扩大了。我看到厢侧的观众又环绕我们,看到高的檐
梁,墙上的布景一幕幕横切过黑暗;此外,舞台前的小火焰长串点起,我也看到房
屋蒙上阴影的薄纱。在那瞬间,我回忆了过去在此地曾发生的一切;也看到未来的
梦魇一个接一个孵化,终于故事到了结尾!

“吸血鬼剧场!”我轻语:“这个地方,幽冥法术将大展鸿图!”没有谁回一句话
,只有尼古拉斯微笑着。

转身离开剧场,我举手作势,催促他们跟着他。我在内心说着:别了,永别了!


我们还未远离大道上的明亮灯火,我突然停住不前;四周没有任何声音,然而无数
惊恐景象一一呈现面前;阿曼德将现身来摧毁尼克;他新找到的兄弟姐妹,厌倦于
他的疯狂,一一离他而去;终于有一个清晨,他在街道上跟跄跌撞,找不到任何可
躲开阳光的藏身之处。我仰头看天,即不能出声,也没办法呼吸。

卡布瑞伸手揽住我,我紧紧抓住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她的肌肤,她的脸容,
她的樱唇,全像是清凉的天鹅绒。她以妖怪纯净的爱,包围着我环绕着我,那种爱
于人类的心,人类的血肉之爱,毫不相干!

我抱起她让她双脚离地,在黑暗中,我们好像是爱侣,一对由同一块石头雕刻出来
的爱侣,至死不渝不离。

“他自己作了选择,我的孩子!”她说:“事情至此已无可挽回。如今,你总算从
他身上解脱了。”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低语:“他根本不明白,他仍然不明白……”

“由他去吧!黎斯特!”她说:“他们几个会照顾他的。”

“我们现在得去找那个妖魔阿曼德了,不是吗?”我疲倦的说:“我必须让他不去
干涉他们!”


翌日晚上,我进入巴黎,知道尼克已经和罗杰律师接头过了。

他早了一个钟头前来,门捶敲得一如疯汉,在阴影下大嚷大叫。他表示我已允许,
将剧场的契约和金钱给他,他对罗杰和家人大肆恐吓。此外,又吩咐罗杰写信,给
在伦敦的瑞诺和剧团团员,通知他们立刻回家来,新的剧场正等待他们的来共襄盛
举。当罗杰口出拒绝,他一路追问瑞诺他们在伦敦的地址,罗杰不予理会,他就开
始在桌柜胡乱翻寻起来。

我听到罗杰发着牢骚,怒火暗暗滋生。看来他还真有意把剧团的人,全变为吸血鬼
哩……这个家伙,这个魔鬼雏儿,这个肆无忌惮、猖狂乱来的妖怪,他真敢吗?

我们之间的过节还不能勾销呢!

我告诉罗杰立刻派人去伦敦传话,表示尼古拉斯已失去理性,团员绝不可以任意回
来。

罗杰处的事办妥,我随即赶到杜登波大道去。在剧场里,找到正在排演的他,兴奋
狂热一如昨天。他又回到最早的花稍打扮,当年父亲宠儿时代的老首饰,也全一一
戴上;然而他的领带歪斜,袜子弯曲滑落;他的头发零乱邋遢,好像巴斯底监牢里
的囚犯,三十年来从未照过镜子一般。

就在伊兰妮和诸鬼面前,我告诉他说,除非尼克亲口答应这些条件;巴黎的男女演
员,绝不准杀戮,或诱拐来参加他的新团;瑞诺和他的团员,未来几年之内,绝不
准传回吸血鬼剧场;否则他分文也拿不到。至于罗杰,是他在掌管剧场的金钱大权
,更不许遭到任何伤害。

他依然冷嘲热讽,无所不至一如昨晚,伊兰妮却制住了他;得悉他的冲动妄想,她
简直大惊失色;是她郑重承诺,她和其他几个绝不会胡搞乱为,是她运用老式杂凑
但语粗话,恐吓他威胁他,使他错愕慌乱,终而撒手乖乖不敢出声。


最后,我将吸血鬼剧场的经营大权,全盘交在伊兰妮手中。此外,所有的收入虽经
由罗杰之手,她却可以自由支配使用。

那晚离开之前,我问伊兰妮对阿曼德的所知。卡布瑞也在场,在靠近舞台后门的小
巷子,我们三个一起谈话。

“他在虎视眈眈--”伊兰妮回答:“有时他会现身而出--”她的脸惶惑不安,
悲伤不已:“只有老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她恐惧的加了一句:“一旦他发现此
地的真相,谁知道他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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