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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manuel (小飞象★傲雪飞扬), 信区: Fantasy
标  题: 夜访吸血鬼(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5日17:09:06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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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听我的,克劳迪娅,求你了。’我轻声对她说着,把她抱了起来。我心里
突然一震,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串细语声,人的语言,一字一句,越来越高,打破了夜晚
各种交织的声音。‘如果你要杀他,他会毁掉你的。你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你不知
道应该怎样做。和他作对,你会失去一切的。克劳迪娅,这会让我受不了的。’
  “她淡淡一笑。‘不会的,路易,’她轻声说道。‘我能杀了他,而且现在我要告
诉你一些别的事,一个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我摇了摇头,可她向我又靠了靠。她垂下眼睑,绒绒的睫毛触着圆圆的小脸颊。
‘路易,这个秘密就是,我想杀他,杀他我会很开心的。’
  “我一言不发地跪在她身旁,她的目光就像以前那样审视着我;她又说道:‘我每
晚杀人,引诱人们靠近我。我的欲望无法满足,永远无止境地搜寻着……我也不知道搜
寻什么……’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使劲压着。她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了闪光的牙齿。
‘我并不关心那些人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只要我不在路上碰上他们。可我讨
厌他!我想让他死,要他死,我会很高兴的。’
  “‘可是,克劳迪娅,他不是凡人,是永生的。没有什么病能影响他,岁月也对他
不起作用。你在向一个与世界共存的生命挑战!’
  “‘啊,是的,是这样,绝对没错!’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敬畏的神情。
‘那将是持续几百年的一生,如此的生命,如此的活力。你认为我到时候能够既拥有自
己的力量,又拥有他的力量吗?’
  “这时我被惹怒了,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我听到人的细语声,那是在谈论父亲
和女儿的声音,说经常能看到父女情结什么的。我意识到他们是在说我们呢。
  “‘那没必要,’我对她说。‘那超出一切需要,一切常理,一切……’
  “‘什么!人道吗?他是杀人犯!’她不屑地说。‘孤独的食肉兽。’她带着讥讽
的口气重复着莱斯特用过的词。‘不要干涉我,也别想知道我行动的时间,不要介
入……’她举起手来堵着我的嘴,不让我再说什么,然后又紧紧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小
的手指像是要戳进我的皮肉。‘如果你干涉,那只会毁了我。别想说服我,我不会放弃
的。’
  “她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看见她小帽上的带子一晃而过,哒哒的脚步声由近
而远,渐渐消失了。我挪了挪步子,茫然不知所往,只希望这个城市能够把我吞没。这
时,那种饥渴感越来越强,要压倒理智。我不太想满足这种欲望,我需要让这种欲望、
这种冲动模糊所有的意识,让脑子里反复回旋着‘杀人’二字。我慢吞吞地走完这条街,
又来到另一条街,一直被这种欲望牵引着。我心里在说,那是一根线,带我在迷宫里穿
行,不是我扯着线,而是线扯着我……然后我站在康帝街,听到一种沉闷的响声,一种
熟悉的响声;那是上面大厅里击剑手发出的响声,在木地板上来回动作的响声,向前,
退后,过来,过去,踩得地板咚咚直响,还伴着银剑挥舞的啸声。我靠墙站在那儿,从
高大没有遮掩的窗户里能看到他们,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地一直舞到深夜,左臂始终像
舞蹈演员一样摆着优雅的姿势,优雅地冲向死亡,优雅地刺向心窝。我眼前的情景幻化
作小弗雷尼尔,挥舞着银剑刺向对方,又跟着银剑走向地狱。这时,有人下了狭窄的木
制楼梯。他出来了,是一个小伙子,年纪还小,圆鼓鼓的脸蛋像个孩子,粉白光滑。因
为刚刚击完剑,他的两颊泛着红晕,一件漂亮的灰色外套和皱巴巴的衬衣下面,散发出
科隆香水和汗水的芳香。当他从昏暗的楼梯井刚一出现,我就感到了他的体温。他脸上
露着笑容,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走路时棕色的头发飘在前额,遮住了眼睛;他甩了
甩头,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突然,他站住不动了。他看见了我,盯着我看了一下,然
后眼皮动了动,有些不安地笑着说:‘对不起。’他讲的是法语。‘你吓了我一跳!’
他说完正要礼貌地点点头,走过去,却又定定地站住了,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很震惊的表
情。我从他脸上就能看到他的心跳,闻到他年轻、结实的身体上的汗味。
  “‘你在灯光里看清了我,’我对他说道,‘我的脸像戴着一个死神的面具。’
  “他咧着嘴,两眼很迷茫,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对他说,‘快!’”
  吸血鬼停下了,挪了挪身子,好像要继续往下说的样子。可是他在桌子底下伸展开
长长的腿,身体向后一靠,把双手按在了额上,像是在给太阳穴施加巨大的压力。
  早先缩作一团,两手紧抱着双臂的男孩将身体慢慢舒展了开来。他瞥了一眼磁带,
旋即又把目光转回到吸血鬼身上。“但是你那晚还是杀了人,”他说道。
  “每天晚上都杀,”吸血鬼说。
  “那你又为什么让他走了呢?”男孩问道。
  “我不知道。”吸血鬼说,语调中却不是真的不知道,倒是一种随它去的态度。
“你看起来似乎挺累的,”吸血鬼说,“好像觉得冷。”
  “没事,”男孩急忙说。“这房间是有点冷,但我无所谓。你不冷吧?”
  “不冷。”吸血鬼笑了,他的肩膀也随着那无声的笑而轻微晃动。
  有一阵子,吸血鬼似乎在出神思索,而男孩在端详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吸血鬼
把目光移到了男孩的手表上。
  “她没有成功,对吗?”男孩细声问道。
  “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吸血鬼问,而后靠在椅子里,凝视着男孩。
  “她……就像你说的,被毁灭了?”男孩说道。他好像感觉到自己话里的寒意,于
是说完“毁灭”这两个字后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是不是?”他又问。
  “你不认为她能成功吗?”吸血鬼反问道。
  “但他是那么强大。你自己说过你从不知道他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知道怎样的秘
密。她又怎么能够确定该如何干掉他呢?她试了什么法子?”
  吸血鬼盯了男孩很久。男孩子弄不懂他的表情,最后只好把自己的目光从吸血鬼那
如炬的眼神中撤开。“你为什么不把口袋里的酒拿出来喝一口?”吸血鬼问道,“那样
你会暖和起来的。”
  “噢,酒……”男孩说道,“我正要喝,只是……”
  吸血鬼大笑起来。“你觉得这样不礼貌!”他说道,猛拍了一下大腿。
  “的确。”男孩耸耸肩,微笑起来。然后,他从夹克的口袋里掏出小酒瓶,打开金
色的瓶盖,抿了一口。他拿着瓶子,看了看吸血鬼。
  “不。”吸血鬼笑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男孩的好意。
  随后他的面色又严峻起来,靠在椅子里,继续他的叙述。
  “莱斯特在迪梅恩街有个音乐家朋友,我们曾在一位勒克莱尔夫人家的演奏会上见
过他。这位夫人也住在那条街上,当时那是在社交界颇出风头的一条街。这位莱斯特偶
尔也拿来逗乐的女士,替音乐家在附近的一幢大楼里找了一间房,莱斯特时常去那儿拜
访。我告诉过你他在杀人前常拿他的猎物开心,和那些人交朋友,诱使他们喜欢他,甚
至爱上他。显然他只是和这个年轻人闹着玩,尽管他们这次的友谊比我曾经观察到的任
何类似关系持续得都要长。那个年轻人写的曲子很不错。莱斯特常常会带回一些新谱的
乐稿,在客厅的方钢琴上弹那些歌曲。那年轻人极有才华,但你也知道这样的作品是不
会有市场的,因为那音乐太令人不安了。莱斯特给他钱,一晚又一晚地和他待在一起,
常常带他去他从不可能消费得起的餐馆,给他买音乐创作要用的纸和笔。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之间的友谊远远长过莱斯特以前有过的任何类似关系。我
也搞不清他究竟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一个活人,还是仅仅在走向某种特别骇人的背叛
和残忍。他曾屡次向我和克劳迪娅表示他准备去干脆利落地杀掉那男孩,但是每次都没
有动手。当然,我从没有问起过他的感受,因为还不值得为这个问题引起巨大的混乱。
莱斯特被一个活人弄得神痴意迷?!他听见这话肯定会勃然大怒,把屋里的家具砸得稀
巴烂。
  “第二天晚上,就在我刚才向你描述过的那一天之后,他非要我陪他一起去那男孩
的公寓不可,这让我感到十分不快。他表现得相当友好,每当他需要我陪伴他时他就会
有这样的好心绪,种种乐事也能使他表现出平易近人。当他想看一出好戏,一部定期上
演的歌剧或是芭蕾舞的时候,他总是想让我随同他一起去。我想我起码和他看过15次
《麦克白》。我们看过这个剧的每一场演出,甚至连业余演员演的也看。散场后,莱斯
特会昂首阔步地走回家,大声给我背诵台词,甚至伸着一个手指头向路人大喊:‘明天,
明天,仍是明天!’直至人们都绕开他走,以为他是个醉鬼。但是他这种澎湃激情是疯
狂的,而且转瞬即逝。只消我一两句友好的话或是流露出一丁点喜欢与他为伴的意思,
就会把这一切统统勾销,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不复存在。而现在,他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好
心情到我面前来,要我走男孩那儿。他缠着我,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儿劝我。而我呢,感
到厌烦、紧张,找了一些糟糕的理由搪塞他——因为当时我只想着克劳迪娅,那个复仇
者,还有那场乌云迫顶的灾难。我能感觉到它在逼近,我怀疑莱斯特竞会没有感觉到。
最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朝我砸来,狂叫着,‘那么读你那该死的破诗去吧!混蛋!’
然后狂奔而去。
  “这让我忐忑不安。我没法告诉你它是怎么弄得我心神不宁的。我倒宁愿他冷若冰
霜、无动于衷,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决定劝说克劳迪娅放弃她的计划。我感到虚弱
无力、疲惫不堪。但她的房门一直锁着,直到她离开。我也只是在莱斯特喋喋不休的时
候匆匆看到她一眼。当时她正穿上外衣,我瞥见了她的一绺花边,那么可爱;还是那种
宽袖长裙,胸前飘着一条紫罗兰色的丝带,裙摆下露出白花边短袜,一双小白鞋纤尘不
染。她走出去的时候向我投来了冷漠的一眼。
  “后来当我吃饱喝足地回来,懒洋洋了一阵,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思想来打扰时,
我渐渐感觉到,就是在今晚,今晚她要下手了。
  “我说不清我是怎样知道的。这幢房子的某些东西一直让我惴惴不安、时刻警觉。
克劳迪娅在紧闭着门的后客厅里走动着,我想我还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一声低语。克
劳迪娅从不把任何人带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谁都不会这么做,除了莱斯特,他会把街上
的女人带到这儿。但我知道那儿一定有什么人,尽管我没有闻见强烈的味道,也没有听
到很清晰的声响。后来,空气中飘来酒菜的香味。方钢琴上的银花瓶里插着菊花——这
种花,对克劳迪娅来说,象征着死亡。
  “后来莱斯特回家了,轻声哼唱着些什么,手杖在螺旋状楼梯的栏杆上弄出‘嗒—
嗒—嗒’的响声。他走过长长的楼道,脸上透着刚杀过人后的红润,嘴唇是粉色的;他
将曲谱放在钢琴上。‘我杀了他还是没杀他?’这时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甩给我这个问题,
‘你猜猜看。’
  “‘你没有,’我木然说道,‘因为你邀请我和你一起去,而你是从不会邀我和你
分享这种杀戮的。’
  “‘啊!但是!也许我就是因为你不肯跟我去而在盛怒之下把他杀了呢?’他边说
着,边把琴盖打开。我可以想象他会这样持续下去,一直到黎明。他太兴奋了。我瞧着
他快速翻动着曲谱,想道,他会死吗?他真的会死吗?她真的会干掉他吗?一时之间,
我想去告诉她我们必须放弃所有的打算,甚至包括预定的旅行,而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
但是我现在感到我们已毫无退路了。自从她向他提出问题的那天起,这——不管它会是
什么样的结局——就是无法避免的。我觉得好像有一种重压,将我固定在椅子里面。
  “他用手指弹出两个和音。莱斯特有无限的潜力。如果是活人,他甚至完全可以成
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只是他弹琴时不带任何感情;他总是置身于音乐之外,琴上奏出
的旋律也好像是由魔法,或是他那种吸血鬼的灵感和控制的娴熟技巧制造出来的。音乐
本身并不能进入他的身心,而他自身也没有真的参与演奏。‘喂,我有没有杀掉他?’
他又问我道。
  “‘没有,你没杀。’我重复了一遍我的回答,尽管我说出相反的话也并不费劲。
我正在尽力专注于使我的面孔看起来像一张面具。
  “‘你说对了,我没有,’他说道,‘这让我觉得很刺激。我可以靠近他,一遍一
遍地想,我可以杀了他,我也准备杀了他,但不是现在。然后我就会离开他,去杀掉一
个尽可能像他的人。如果他有兄弟的话……好哇,我就会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于是这
个家族就会死于这样一种神秘的热症,耗干他们躯体中的所有血液!’他模仿着一种咆
哮的声音说道。‘克劳迪娅对家族有种特别的偏好。说到家族,我想你一定有所耳闻,
据说弗雷尼尔闹鬼;一个监工都留不住,奴隶也都跑掉了。’
  “这是我特别不愿听到的一件事。巴贝特年纪轻轻就死了,她精神失常,最终被关
了起来,防止她再到普都拉的废墟上游荡,坚持说她在那里看到过魔鬼而且要找到他;
我零零碎碎地从人们的闲言阐语里听到了这些。后来就有了葬礼的通告。我也曾偶尔想
到要去看看她,试着补偿我所做过的事情;在另一些时候我又想,伤痕会自然而然地弥
合的;在我新的夜间杀戮生涯开始之后,我早已疏远了那种我曾经对她、对我妹妹,或
是对任何活人产生过的依恋之情。我最终目睹了这场悲剧,就像一个观众从剧院的看台
上观看着,时不时会移动一下身子,但是终究没有能够从栏杆上跳下去参加舞台上的演
出。
  “‘别提她,’我说。
  “‘那好吧。我在说种植园,不是她。她!你的爱,你的梦。’他对我笑着。‘你
知道,我最终还是让一切都顺从了我的方式,不是吗?不过我刚刚正在告诉你,关于我
的小朋友,还有怎么……’
  “‘我希望你能弹些曲子,’我轻轻地说道,尽量不让他觉察出话中的冒昧,但是
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有说服力。有时候,对付莱斯特这办法能行。如果我恰巧说着了,
他就会发现自己正在做我说的事,而他现在正是这样:他冲我龇着牙轻吼一声,像是在
说,‘你这个笨蛋。’然后开始弹琴了。我听见后客厅的门开了,克劳迪娅的脚步声在
大厅里回响起来。别过来,克劳迪娅,我这样想着,感觉着;在我们全被毁灭之前,放
弃吧,离开吧。但是她坚定地走了过来,走到大厅的穿衣镜前。我可以听见她打开了小
桌子的抽屉,然后用发刷梳着头。她用了一种花香型香水。我慢慢转过脸去对着她,她
出现在门口,一袭白衣,无声地踏过地毯走向钢琴。她立定在琴键的一端,双手交叠搁
在琴板上,下颌枕在手上,眼睛盯着莱斯特。
  “我能看见他的侧影和边上她的小脸。她正仰望着他。‘现在你又要干吗?’他说
道,翻过一页曲谱,把手放在腿上。‘你让我很不舒服,你一出现在我面前就让我难
受。’他的视线扫过曲谱。
  “‘是这样吗?’她用一种最甜美的声音说道。
  “‘是。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碰到了一个人,他会成为一个比你更好的吸血
鬼。’
  “这话让我很吃惊。但是我没必要催促他说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对她
说道。
  “‘你是要吓唬我吗?’她问。
  “‘你给宠坏了,因为你是独宝宝,’他说。‘你需要一个哥哥,或者说,我需要
一个弟弟。我对你们两个都感到厌倦了。你们这两个永不满足、胡思乱想的吸血鬼,把
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讨厌这一点。’
  “‘我想我们可以让这个世界布满吸血鬼,靠我们三个,’她说道。
  “‘你这样想?’他笑道,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得意。‘你认为你能做到吗?我想路
易已经告诉过你怎么做,或者他以为是怎样做的了。你没有这种力量,你们两个谁也没
有,’他这样说着。
  “这话好像让她不安。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她仔细端详着他。我看得出她并不完全
相信他说的话。
  “‘那么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力量?’她轻柔地问道,略带着一丝讥讽。
  “‘我亲爱的,这是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之一,因为即使是在我们居住的炼狱里,
也得有它的贵族制度。’
  “‘你是个骗子。’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就在他的手指又放到琴键上去时,她说道:
‘但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
  “‘我是来和你讲和的,尽管你是谎言之父。你是我的父亲,’她说道,‘我想和
你讲和了,我想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现在轮到他不相信了。他朝我瞟了一眼,然后又去看她。‘那好办,只要别再问
这问那,别再跟踪我,别再大街小巷地四处找别的吸血鬼。没有别的吸血鬼!而且这里
才是你生活的地方,才是你待的地方。’这时他看起来有些懵懂,好像他提高了嗓门倒
把自己给弄糊涂了。‘我来照顾你,你什么都不需要。’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讨厌我提问题。既然一切都清楚了,那么就让我
们和好吧,因为找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拥有了。我还有个礼物给你。’
  “‘我希望那是个美丽的女人,拥有你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天资。’他说道,从上到
下地打量着她。他这样做时,她的脸色变了,好像差一点要失去那种我从未见她失掉过
的自控。但她只是摇摇头,伸出一只小圆胳膊,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说话算数,不想再和你争执不休了。地狱是仇恨,人们在永恒的仇恨中生活
在一起。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地狱里。你接不接受礼物,我都不在意。没有关系。只要能
在路易厌恶地离开我们两个人之前把这一切都结束。’现在她催促着他丢开钢琴,盖上
琴盖,并让他转过身来坐在琴凳上,目送她到门口。
  “‘你是当真的。礼物,你什么意思,礼物?’
  “‘你还没有吃饱,我从你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来,还有你的眼睛。在这个时间你
从没有吃饱过。这样说吧,我可以给你一个难得的时刻。让小孩子们到我这儿来吧。’
她低语道,然后走开了。他看着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很可能也给蒙住了。我可以
看见他脸上显出好奇和怀疑的神色。他跟着她穿过大厅。随后,我听到他发出一声长长
的、故意的呻吟,一种饥饿和欲望完美混合的声音。
  “当我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时,他正俯身在小沙发上。两个小男孩躺在那里,被圈
在柔软的天鹅绒枕头中间,完全放松在孩子们特有的沉睡中,粉红色的嘴张着,小圆脸
非常光滑。他们的皮肤润湿,有光泽。两个孩子中肤色深一些的那一个,鬈曲的头发正
湿漉漉地贴在前额上。一看他们那一模一样的褴褛衣衫,我就知道他们是孤儿。他们已
经用我们最好的瓷器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桌布上沾着酒渍,油腻的杯盘碗叉中间还
剩着小半瓶酒。但是屋里有一种我不喜欢的香味。我走近了一点,好更清楚地看见睡着
的孩子,我能瞧见他们的颈子裸露着,但却还没被碰过。莱斯特在那个肤色较深的孩子
旁边俯下身子。这孩子显然更漂亮一些,原本可能被画在天主教堂的彩绘圆顶之上。他
不超过7岁,有着那种男性女性都不具备的、纯然天使般无与伦比的美丽。莱斯特将手
温柔地放在他那苍白的喉颈上,然后触摸那丝质般的嘴唇。他发出一声叹息,又是那种
糅合着渴望、甜蜜、及痛苦期待的声音。‘噢,克劳迪娅……’他叹息道。‘你真行。
你从哪儿找到他们的?’
  “她什么也没说。此时她已退到一个深色的扶手椅那儿,靠在两个大靠垫上坐着,
伸直两腿搁在圆垫子上。她的脚耷拉着,所以你看不见她白色拖鞋的鞋底,而只能看到
弓起的足背和系紧的精致鞋带。她正盯着莱斯特。‘喝白兰地吧。一小口!’她用手示
意着桌子。‘我看见他们时想到了你……我想如果我和你分享这个的话,就是你也会原
谅我的。’
  “她的奉承打动了他。他看着她,伸出手,紧握了一下她裹着白花边的脚踝,‘小
可人儿!’他耳语般地对她说,然后大笑起来。但是他又突然安静下来,好像他不希望
惊醒那两个在劫难逃的孩子。他很亲热地、颇具诱惑力地用手招呼着她。‘来,坐在他
边上。你享用他,而我享用这一个,来吧。’当她走过去倚到另外一个男孩身边时,他
拥抱了她一下。他抚摸着男孩潮湿的头发,手指轻轻地拂过那圆润的眼皮,接着又滑过
眼睫毛的侧缘,然后用整个柔软的手掌抚向男孩的脸,触摸他的额角、脸颊和下巴,摩
挲着那毫无瑕疵的肌肤。他已经忘记了还有我和她在那儿。可是他又收回了手,静坐了
一会儿,就像是他的欲望让他感到了眩晕一样。他看了看天花板,然后低下头,看着这
一顿不折不扣的美餐。他把孩子的头慢慢地转过来靠在沙发上。男孩的眉毛皱了一下,
嘴里发出一声呻吟。
  “克劳迪娅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莱斯特,同时伸出左手,缓缓地解开睡在她身边的男
孩的扣子,把手伸进那破旧的衣衫里去,感受着那光洁的肉体。莱斯特做着同样的动作,
但是突然之间,他的手好像自己有了生命,拖着他的手臂穿过男孩的衣服,绕着那小小
的胸膛紧紧地搂住了男孩;莱斯特从沙发垫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板上,双臂紧扣住男
孩的身体,把它拉近,将脸埋在男孩的脖颈里,嘴唇擦过孩子的颈子、胸脯和小小的乳
头。接着他把另一只手伸入敞开的衣衫中,使男孩在他的双臂中无助地蜷曲着。他把男
孩紧紧地拉向自己,然后,牙齿深深地插入了男孩的喉咙。男孩的头向后耷拉下去,被
拉起来时鬈发松散着。他再次发出一小声呻吟,眼皮颤动着——可是永远睁不开了。莱
斯特屈膝跪着,紧紧贴着男孩的身体,用力吸着。他自己的背部拱起,肌肉收紧,身体
拥着男孩前后摇晃着,长声的呻吟随着这种缓慢的摇晃高低起伏。突然他全身绷紧,双
手摸索着好像要把那个男孩推开,仿佛这个男孩自己在那种无助的昏厥状态中附着在了
莱斯特的身上;而最终他又搂抱了那个男孩一下,然后将身体缓缓地移向前去,让男孩
滑回垫子里。现在的吮吸变得轻柔多了,几乎听不见。
  “他向后退开,双手把孩子放下,跪在那儿,头向后仰着,波浪型的鬈发蓬松凌乱
地垂在那里。然后,他的身子缓缓地坐到地板上,转过来,背靠着沙发腿。‘啊……上
帝……’他喃喃道,头后仰着,双唇半开半合。我看见血色涌上他的双颊,涌上他的双
手。他一只手搁在弯曲的膝上,轻微颤动着,一会儿之后静止不动了。
  “克劳迪娅一直没有动,她就像波提切利画中的安琪儿,躺在那个还没被伤到的男
孩身边。而另一个男孩的身体已经萎缩下去,颈子像一根折断的茎,沉重的头颅从一个
奇怪的角度、死亡的角度垂下,陷在枕头里面。
  “然而,有些事情不对劲。莱斯特瞪着天花板,我能看见他的牙齿咬着舌头。他躺
着,太安静了。他的舌头,像刚才那样,试图从嘴里伸出来,试图摆脱牙齿的阻碍去碰
嘴唇。他开始颤抖,肩膀痉挛着……然后重重地松懈下来;但是他仍然没有移动,清澈
的灰眼睛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纱。他怔视着房顶,而后发出一声声响。我从过道的阴影里
走上前,但是克劳迪娅尖声地叱斥道:‘回去!’
  “‘路易……’他说道。我现在能听见了。‘路易……路易……’
  “‘你不喜欢吗?莱斯特?’她问他。
  “‘这里面有鬼,’他喘息着说道。他的眼睛睁大了,好像说话也需要费很大的力
气。他不能动了,我看得出来,他一点也动弹不得。‘克劳迪娅!’他又喘着气说,将
目光转向她。
  “‘你难道不喜欢孩子血的味道吗?……’她轻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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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叶轻舟碧波瘦,勾起旧事稠。斜阳落日,烟雨杏红,残笛低奏  │
  │  寂寞黄昏千秋守,荡尽相思愁。明朝梦醒,故人天际,清冷依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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