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acPark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aithchee (即便是树，也会开花吧……), 信区: LilacPark
标 题: 家教日记——陈年谷子之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Feb 7 11:27:01 2004), 站内信件
家教日记——在路上
（一）
1月28日/正月初五/风起云涌本以为可以坐初六早上的船走,这样好歹也算过完整了一个年
,谁知初六早上竟没有船,只好初五晚上走.无奈啊无奈,挥别了阔别整整一学期的爹娘和电
视,我和住我下铺的小H踏上回学校的征程.
早听天气预报说我们走的这几天正是寒流到来之时，却想不到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我们
坐的是渤海湾里最大的滚装船－－＂XX岛＂－－上的坐席，本以为可以挺过一晚，谁知船
刚一出港便摇晃起来．小H匆忙吃了晕船药．号称从不晕船的壮劳力－－我，在一旁好生服
侍，并给我们俩找了一角长椅，这样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躺一躺．小H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躺
了下来，我扶在椅子扶手上眯着．昏昏沉沉一觉醒来，才过了半小时．船晃得更厉害，呕
吐之声不绝于耳．我猜风至少有八级，使我完全不能保持坐姿－－只要一抬头就有种天旋
地转的感觉，并且有固定的几人平均每三分钟呕吐一次，外加塑料袋子的声音．过年的几
天我本来就一直过得很＇充食＇，哪里受得了这等阵仗？不耐其苦，我狠狠心把羽绒服在
地上铺开，也躺下来，终于好受了些．
此时想到温暖的家，父母的笑，还有烟台无与伦比的有线电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可是
再想想＇钱景＇美好的未来二十天，我又好受了些．终于被我捞到一条肥鱼，怎么能让它
溜掉！
（二）
1月29日/正月初六/在大连
坐晚上的船的结果，就是要在大连这个中转站呆上一天再坐晚上的火车。按照惯例，我们
早上5点左右到了火车站之后就吃早饭然后磨到电影院开门。但是这回坐了一整宿的过山车
，我俩决定花点钱去火车站里的休息室睡几个小时。我俩每人睡了九块钱的，然后在我起
来系鞋带的时候晃了几晃——晕。
这一天我们看了三个电影，包括成龙的‘特务迷城’，还吃了一顿KFC。这是我半年以来最
奢侈的一天。
火车倒是出乎意料的舒服，人少极了，我们一人找了一条三个位子的长座，睡将起来。
终于要到了。
＊ ＊ ＊ ＊ ＊ ＊ ＊ ＊ ＊
＊
家教日记——同居时代
1月30日/正月初七/暖意融融
早上七点钟下火车，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但是比起放假之前那几天最高气温零下三十来
度的情况来，真可以说是暖意融融了。我和小H挣扎着把行李拖回学校，爬上六楼的宿舍，
打开门，顿时真的暖意融融起来。真想哭。
收拾收拾东西，我俩各奔东西，我去大姨家，她去姑姑家，洗漱吃饭睡觉等等等等不一而
足。我在大姨家除以上诸条之外，尚巧遇一远房亲戚来访，得压岁钱两大张，窃喜之余推
辞曰：余已成年，岂可收钱？！对曰：还没工作的就算小孩儿。余不便推托，乃无奈笑纳
。
下午一觉睡到七点钟，忽翻身而起曰：小H不能一个人啊！故匆忙返回学校。医大本来就冷
清，假期更是猫儿狗儿也不见几只。楼下换了值夜班的年轻“大爷”，又仔细把我盘查了
一遍，竟说我不像我。我若不像我那谁又像我抑或我又像谁？再这么哲学地思考下去我要
改名叫苏菲了。于是我老实对大爷说为什么我不像我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了，一时间很难
解释得清，简言之一句话：我这两天吃了不少东西。
大爷终于放我上楼，我又挣扎着爬上六楼，推开寝室门，与小H相视而笑。我煮面她联系生
意。我们两个教的小孩子的妈妈是亲姐妹，有钱的亲姐妹。小孩儿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两
个鬼精灵，一刻也闲不下来。我们俩不仅是家教，还是保姆。现在的小孩儿不好骗啦！
我因为午饭吃得晚又吃得太多，所以没有吃面。我们整个寝室的人在上个期末考之后都莫
名地变得一吃饭就困，于是我俩收拾了东西，打开收音机，歪在床上看小说，突然哈尔滨
电台的一个主持人居然说了一句“聊聊我我”，令我和小H都很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我
想起不久前这个台的另一个主持人说了一个“楚楚逼人”，初五早上山东有线的一个主持
人把IT产业说成是“阿嚏”产业。
老爹老妈现在大概已经睡了。
晚安。
＊ ＊ ＊ ＊ ＊ ＊ ＊ ＊ ＊ ＊
家教日记——劳动力的价值与价格
还是1月30日/正月初七/长夜漫漫
女人果然是一种善变的动物。放假之前说好我去呆差不多一天，教一两个小时英语，中午
给孩子做一顿饭。本以为或许能赚上六百块左右，谁知临时变卦成了每天两小时英语，周
末还休息，并且教材也变了。我痛啊！上帝保佑她不要再变了。
时间的变化代表着我的收入的变化。大概圣贤书吃得太多，谈到钱我总是不好意思，即使
是自己的血汗钱。我害怕讨价还价。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着痕迹地在最后问道：哦，那
工资怎么算啊？孩子妈妈大概数学学得不是太好，在电话那头开始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
听到远远地孩子爸爸不耐烦地说：跟她们家一样就得了！我的心忽地凉了。小H要去给另一
家做一整天，小时工资肯定低些。孩子妈妈终于被自己的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给打败，于是
语气轻快地说：啊，钱的问题好说，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
唉。
＊ ＊ ＊ ＊ ＊ ＊ ＊ ＊ ＊ ＊
家教日记——可怜的孩子
又是1月30日/仍然正月初七/……
我教的小女孩叫斌斌，6岁；小H教的小女孩叫蓉蓉，8岁。她们家有一个优良传统：有钱。
当然不是巨富的那种有钱，而是没什么烦恼，不是太忙，中产阶级的那种有钱。孩子姥姥
是
高工，住一百多米的房子，家里装修花了十几万：就是我最想成为的那种有钱人。
之前是小H在教蓉蓉，斌斌家没有请英文家教。后来斌斌吵着也要有个家教，于是通过小H
找到了我（我自然感激不禁啦！）：这似乎也是一种攀比，一种新时代新人类的攀比，这
对我来说显然不是坏事。于是我在上学期的后两个月里开始给斌斌上课。先是用初级的‘
走遍美国’，现在又改成‘阶梯少儿英语’。教材的改动倒是无所谓，叫我难以接受的是
时间的改动。据说之所以把原来的全天改到后来只剩两小时是因为下午斌斌还有电子琴的
课要上。
而相较于蓉蓉，斌斌还是幸运的。小H要给她上整整一天，上午英语，下午语文数学，周末
要送到哈工大那边去上奥数，还有搞不清的什么时间要上作文课。据称蓉蓉妈妈十分懊恼
地说蓉蓉学英语学晚了（比斌斌晚了一岁），又说今年过年已经玩了这么多天，以后的二
十天是无论如何不能‘浪费’了。
现在的小孩子，只要有钱，想学什么都能学到（或者说家长想让他们学什么他们都可以学
得到），可是想想我的童年，我觉得他们真可怜。在混凝土的丛林中长大，他们恐怕永远
不会知道哪种草的叶子吃起来是酸的，哪种灌木的种子吃起来是甜的，野生的蚕到底长什
么样
子，哪种颜色的桑葚最好吃，未蜕壳的蝉和蜕壳的蝉吃起来有什么区别……咦，好象我的
童年是通过吃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打发掉的……哈！……甚至已经渐渐看不到小孩子在马
路上跳皮筋了……
真可怜！……
＊ ＊ ＊ ＊ ＊ ＊ ＊ ＊ ＊ ＊
家教日记——奇妙的语言
1月31日/正月初八/天寒地冻
今天气温陡降，白天最高零下二十度。原本化冻了的窗子又结结实实地冻上一层白色的冰
花。小C也回来了，迄今为止假期提前回来做家教的三剑客都到齐了。小C做的这一家放假
前刚换了电话号码，这会儿又打不通了。我笑小C说大概人家不想要你做了又拉不下脸去跟
你说，干脆这样逃了。
上午我们各奔东西去干活。斌斌和她的爷爷在家。爷爷看上去满年轻的，一开始我差点把
他误认做斌斌爸爸了。突然想到家里同院新长成的这一茬小孩子已经叫我爸我妈做‘姥姥
姥爷’了。惭愧呀。斌斌爷爷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地说得我更加惭愧了。
虽然斌斌妈妈不要求我讲语法，跟一个六岁孩子也讲不通什么语法，但是课文里已经涉及
到了名词和动词数的变化，而我试图讲解‘名词’和‘动词’的概念的努力已告无效。于
是我避这个问题而不谈，开始讲‘一个就叫单数，两三个或者更多就叫复数’。正在这时
，斌斌睁大眼睛说，Miss Q，我问你个问题呗，你说复数后面为什么加s而不加别的什么字
母。
我登时傻眼。难度系数太高了。记得我当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老师的回答是：“那只能问
英国人的老祖宗了。人家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但那时我是个中学生。我如
果这样回答斌斌，她会不会以为我是在唬她？况且我不确定她是否明白‘老祖宗’是个什
么概念。
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照样回答。唉……
＊ ＊ ＊ ＊ ＊ ＊ ＊ ＊ ＊ ＊
家教日记——西红柿与幼儿园
近几天／元宵节前后／……
小孩子果然是说不通的。我现在越来越佩服那些幼师了。她们要有足够的耐心去应付那么
多小孩子而不会气死，真是太了不起了。经过这几天的‘西红柿与幼儿园’事件，我决定
以后收养一个十岁以上的孩子。唉。
一． 西红柿有没有把儿
那天不知道是在讲什么的时候提到了西红柿。愚蠢的我竟然想要描述一下，于是说了什么
‘西红柿嘛，是长在一整棵西红柿的植物上面，带一个把儿……’斌斌立即来了精神，理
直气壮地做出略带吃惊和鄙夷的表情说Miss Q你说什么？西红柿哪有把儿啊？西红柿根本
就没有把儿！我说西红柿怎么会没有把儿？你没见过西红柿么？她说我当然见过我还吃过
呢，我吃这么多年西红柿从来没见过有把儿！我笑说这么多年？你才几岁？以前你见过可
能也不记得了。她说我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一岁的时候的事呢。我大笑，说那你说你是
在哪个医院出生的。她说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懂那个。我说你只需要记住那个医院的名字
不需要懂。她说反正我记得。我深呼吸，说那好吧，可能你只是吃过西红柿，吃的时候把
儿肯定都摘掉了。你要是洗过西红柿——她瞪大眼睛说我怎么没洗过我当然洗过！我还去
农村看见过呢！我说那西红柿要是没有把儿它是怎么长的？难道是悬空长的？她说反正西
红柿就是没有把儿。我惊觉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六岁孩子在英语课上讨论这种问题，于是说
算了我不跟你争。浪费时间。等你妈回来你问她。据说斌斌比较害怕她妈，也最听她的，
那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总该信了吧。斌斌说那她要是也说西红柿没有把儿呢？我说不可能。她说要是她这么说呢？我说那我就拿个有把儿的来给你看看！我就�
恍拍歉鲂八馨延械乃党擅挥校勘蟊笏的呛梦医裉焱砩衔仕�
真没把我气死。
而第二天我被气死了。
斌斌耀武扬威地迫不及待地在上课之前对我说我家里所有人都说西红柿没把儿！我说那不
可能。昨天你爷爷还说西红柿有把儿怎么今天就没了？她说除了他，我爸我妈都说西红柿
没把儿！我想我或许可以去参选吉尼斯最有耐心人士。我居然在沉默十秒后以稳定的语音
语调说咱们现在要上课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下课再讨论。于是斌斌以战胜者的姿态心安理得
地坐下上课，剩我一个人生了两小时闷气。
下了课斌斌提醒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讨论，于是我们争执起来。斌斌爷爷被她气不过，转
身拿了一个西红柿出来。我长吁一口气，笑眯眯地对斌斌说你看这个绿色的就是西红柿的
把儿了。斌斌盯着那颗光滑漂亮的西红柿瞅了半天，终于坚定地说这哪是把儿啊？你管这
个叫把儿？这根本不是把儿！
二． 幼儿园
自从西红柿事件之后，斌斌对我的能力大加怀疑，常常自以为是地找些问题来‘考’我。
又一天，她问我幼儿园怎么说。我说是kindergarten。她说我们老师怎么不是这么教的？
我说哦，还有别的说法像nursery school之类的。幼儿园和托儿所还不一样呢。她说我们
老师教的是’h’indergarten。我说不可能，它是k开头又不是h开头，两个音是挺相似的
，你一定记错了，不信咱们查字典。可是斌斌识的字不多也看不懂字典，于是还是不相信
。吸取之前的教训，我不跟她争。我说不信你问你妈，咱们不讨论这个。
可是我忘记了她妈曾经被她烦得说西红柿没有把儿。
斌斌她们家里大多数是学俄语的，只有斌斌妈妈的外语学的是英语。而这根擎天柱居然在
当天晚上告诉斌斌kindergarten有英音和美音的不同！！
我终于体会到出离愤怒的滋味了。于是我打电话给斌斌妈妈详细地说了西红柿与幼儿园的
故事。我还没有总结陈词的时候她不耐烦地打断我说好了，我会跟斌斌说的，你以后给她
上课不用讲那些没用的，只讲课本里的东西就行了。
最后倒好像是我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X！有这种XXXX，XXXX，XXXX……的家长！况且最
重要的我还没来得及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西红柿到底有没有把儿或者kindergarten应该
怎么读，而是这种搅浑水蒙混过关混淆是非的做法使我在斌斌心中的可信度降至零下，让
我再怎么上这个课？！
好吧，我闲着没事儿生什么气呢？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家教，自己又没生过孩子，凭什么立
场去教训人家父母，我算是个干嘛地啊？！
又隔一天，斌斌得意又神秘兮兮地跟我说，Miss Q，你说对了，幼儿园就是kindergarten
,我是在考你呢！
……
我就是太善良。
唉，赚钱可真是辛苦……
（三年前写的东西，现在翻出来看看，还满有趣的^+++^)
--
人生准则？
也许有一天，我需要站在谁的面前：心中坦荡，毫无愧疚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218.10.84.37]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18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