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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ptember (冬瓜熟了),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侠五义 (32)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Oct 25 19:33:30 1999), 转信

第叁十二回 夜救老仆颜生赴考 晚逢寒士金客扬言

        且说丁氏兄弟同定展爷来至庄中,赏了削去四指的渔户拾两银子
,叫他调养伤痕。展爷便提起:「邓彪说白玉堂不在山中,已往东京
找寻劣兄去了。刻下还望两位仁弟备只快船,我须急急回家,赶赴东
京方好。」丁家兄弟听了展爷之言,再也难以阻留,只得应允。便於
次日备了饯行之酒,殷勤送别,反觉得恋恋不舍。展爷又进内叩别了
丁母。丁氏兄弟送至停泊之处,瞧着展爷上船,还要远送。展爷拦之
再叁,只得罢了,送至大路,方才分手作别。

        展爷真是归心似箭。这一日天有二鼓,已到了武进县,以为连夜
可以到家。刚走到一带榆树林中,忽听有人喊道:「救人呀!了不得
了!有了打??子的了。」展爷顺着声音,迎将上去,却是个老者背着
包袱,喘得连嚷也嚷不出来。又听後面有人追着,却喊得洪亮道:「
了不得!有人抢了我的包袱去了!」展爷心下明白,便道:「老者,
你且隐藏,待我拦阻。」老者才往树後一隐,展爷便蹲下身去。後面
赶的只顾往前。展爷将腿一伸,那人来得势猛,噗哧的一声,闹了个
嘴吃屎。展爷赶上前按住,解下他的腰间搭包,寒鸦儿拂水的将他捆
了。见他还有一只木棍,就从腰间插入,斜担的支起来。

        将老者唤出,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那里?慢慢讲来。」老
者从树後出来,先叩谢了。此时喘已定了。道:「小人姓颜,名叫颜
福,在榆林村居住。只因我家相公要上京投亲,差老奴到窗友金必正
处借了衣服银两。多承金相公一番好意,留小人吃饭,临走又交付老
奴叁十两银子,是赠我家相公作路费的。不想年老力衰,又加上目力
迟钝,因此来路晚了。刚走到榆树林内,便遇见这人,一声断喝,要
甚麽『买路钱』。小人一听,那里还有魂咧,一路好跑,喘得连气也
换不上来。幸亏大老爷相救。不然,我这老命必丧於他手。」展爷听
了,便道:「榆林村乃我必由之路,我就送你到家如何?」颜福复又
叩谢。

        展爷对那人道:「你这??夤夜劫人,你还嚷人家抢了你的包袱去
了。幸遇某家,我也不加害於你。你就在此歇歇,再等个人来救你便
了。」说罢,叫老者背了包袱,出了林子,竟奔榆林村。到了颜家门
首。老者道:「此处便是。请老爷里面待茶。」一壁说话,用手叩门
。只听里面道:「外面可是颜福回来了麽?」展爷听得明白,便道:
「我不吃茶了,还要赶路呢。」说毕,迈开大步,竟奔遇杰村而来。

        单说颜福听得是小主人的声音,便道:「老奴回来了。」开门处
,颜福提包进来,仍然将门关好。

        你道这小主人是谁?乃是姓颜名查散,年方二十二岁。寡母郑氏
,连老奴颜福,主仆叁口度日。因颜老爷在日为人正直,作了一任县
尹,两袖清风,一贫如洗,清如秋水,严似寒霜。可惜一病身亡,家
业零落。颜生素有大志,总要克绍书香,学得满腹经纶,屡欲赴京考
试。无奈家道寒难,不能如愿。因明年就是考试的年头,还是郑氏安
人想出个计较来,便对颜生道:「你姑母家道丰富,何不投托在彼?
一来可以用功,二来可以就亲,岂不两全其美呢?」颜生道:「母亲
想的虽是。但姑母已有多年不通信息。父亲在日还时常寄信问候。自
父亲亡後,遣人报信,并未见遣一人前来吊唁,至今音梗信杳。虽是
老亲,又是姑舅结下新亲;奈目下孩儿功名未成,如今时势,恐到那
里,也是枉然。再者孩儿这一进京,母亲在家也无人侍奉,二来盘费
短少,也是无可如何之事。」母子正在商议之间,恰恰颜生的窗友金
生名必正特来探访。彼此相见,颜生就将母亲之意对金生说了。金生
一力担当,慨然允许,便叫颜福跟了他去,打点进京的用度。颜生好
生喜欢,即禀明老人家。安人闻听,感之不尽。母子又计议了一番。
郑氏安人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言言哀恳。大约姑母无有不收留侄儿之
理。
        
        娘儿两个呆等颜福回来。天已二更,尚不见到。颜生劝老母安息
,自己把卷独对青灯,等到四更,心中正自急躁。颜福方回来了,交
了衣服银两。颜生大悦,叫老仆且去歇息。颜福一路困乏,又受惊恐
,已然支持不住,有话明日再说,也就告退了。

        到了次日,颜生将衣服银两与母亲看了,正要商酌如何进京,只
见老仆颜福进来说道:「相公进京,敢则是自己去麽?」颜生道:「
家内无人,你须好好侍奉老太太。我是自己要进京的。」老仆道:「
相公若是一人赴京,是断断去不得的。」颜生道:「却是为何?」颜
福便将昨晚遇劫之事,说了一遍。郑氏安人听了颜福之言,说:「是
呀。若要如此,老身是不放心的。莫若你主仆二人同去方好。」颜生
道:「孩儿带了他去,家内无人。母亲叫谁侍奉?孩儿放心不下。」

        正在计算为难,忽听有人叩门,老仆答应。开门看时,见是一个
小童,一见面就说道:「你老人家昨晚回来好呀?也就不早了罢。」
颜福尚觑着眼儿瞧他。那小童道:「你老人家瞧甚麽?我是金相公那
里的,昨日给你老人家斟酒,不是我麽?」颜福道:「哦,哦!是,
是。我倒忘了。你到此何事?」小童道:「我们相公打发我来见颜相
公来了。」老仆听了,将他带至屋内,见了颜生,又参拜了安人。颜
生便问道:「你做甚麽来了?你叫甚麽?」小童答道:「小人叫雨墨
。我们相公知道相公无人,惟恐上京路途遥远不便,叫小人特来服侍
相公进京。又说这位老主管有了年纪,眼力不行,可以在家伺候老太
太,照看门户,彼此都可以放心。又叫小人带来十两银子,惟恐路上
盘川不足,是要富馀些个好。」安人与颜生听了,不胜欢喜,不胜感
激。连颜福俱乐得了不得。安人又见雨墨说话伶俐明白,便问:「你
今年多大了?」雨墨道:「小人十四岁了。」安人道:「你小儿家能
彀走路吗?」雨墨笑道:「回禀老太太得知。小人自八岁上,就跟着
小人的父亲在外贸易。慢说走路,甚麽处儿的风俗,遇事眉高眼低,
那算瞒不过小人的了。差不多的道儿小人都认得。至於上京,更是熟
路了。不然,我们相公会派我来跟相公麽?」安人闻听,更觉喜欢放
心。

        颜生便拜别老母。安人未免伤心落泪,将亲笔写的书信交与颜生
道:「你到京中祥符县问双星巷,便知你姑母的居址了。」雨墨在旁
道:「祥符县有个双星巷,又名双星桥,小人认得的。」安人道:「
如此甚好。你要好好服侍相公。」雨墨道:「不用老太太嘱咐,小人
知道。」颜生又吩咐老仆颜福一番,暗暗将十两银子交付颜福,供养
老母。雨墨已将小小包裹背起来。主仆二人出门上路。

        颜生是从未出过门的,走了一二十里路,便觉两腿酸疼,问雨墨
道:「咱们自离家门,如今走了也有五六十里路了罢?」雨墨道:「
可见相公没有出过门。这才离家有多大工夫,就会走了五六十里?那
不成飞腿了麽?告诉相公说,总共走了没有叁十里路。」颜生吃惊道
:「如此说来路途遥远,竟自难行得很呢!」雨墨道:「相公不要着
急。走道儿有个法子。越不到越急,越走不上来。必须心平气和,不
紧不慢,彷佛游山玩景的一般。路上虽无景致,拿着一村一寺皆算是
幽景奇观,遇着一石一木也当做点缀的美景。如此走来走去,心也宽
了,眼也亮了,乏也就忘了,道儿也就走的多了。」颜生被雨墨说的
高起兴来,真果沿途玩赏。不知不觉,又走了一二十里,觉得腹中有
些??饿,便对雨墨道:「我此时虽不觉乏,只是腹中有点空空儿的,
可怎麽好?」雨墨用手一指,说:「那边不是镇店麽?到了那里,买
些饭食,??了再走。」

        又走了多会,到了镇市。颜相公见个饭??,就要进去。雨墨道:
「这里??,不现成。相公随我来。」把颜生带到二荤??里去了。一来
为省事,二来为省钱;这才透出他是久惯出外的油子手儿来了呢。主
仆二人用了饭,再往前走了十多里。或树下,或道旁,随意歇息歇息
再走。

        到了天晚,来到一个热闹地方,地名双义镇。雨墨道:「相公,
咱就在此处住了罢。再往前走就太远了。」颜生道:「既如此,就住
了罢。」雨墨道:「住是住了。若是投店,相公千万不要多言,自有
小人答覆他。」颜生点头应允。

        及至来到店门,挡槽儿的便道:「有乾净房屋。天气不早了。再
要走,可就太晚了。」雨墨便问道:「有单间厢房没有?或有耳房也
使得。」挡槽儿的道:「请先进去看看就是了。」雨墨道:「若是有
呢,我们好看哪;若没有,我们上那边住去。」挡槽儿的道:「请进
去看看何妨。不如意,再走如何?」颜生道:「咱们且看看就是了。
」雨墨道:「相公不知。咱们若进去,他就不叫出来了。店里的脾气
我是知道的。」正说着,又出来了一个小二道:「请进去,不用游疑
。讹不住你们两位。」颜生便向里走,雨墨只得跟随。只听店小二道
:「相公请看很好的正房叁间,裱糊的又乾净,又豁亮。」雨墨道:
「是不是?不进来你们紧让,及至进来就是上房叁间。我们爷儿两个
又没有许多行李,住叁间上房,你这还不讹了我们呢!告诉你,除了
单厢房或耳房,别的我们不住。」说罢,回身就要走。小二一把拉住
道:「怎的了!我的二爷。上房叁间,两明一暗。你们二位住那暗间
,我们算一间的房钱,好不好?」颜生道:「就是这样罢。」雨墨道
:「咱们先小人,後君子。说明了,我可就给一间的房钱。」小二连
声答应。

        主仆二人来至上房,进了暗间,将包裹放下。小二便用手擦外间
桌子,道:「你们二位在外间用饭罢。不宽阔麽?」雨墨道:「你不
用诱。就是外间??饭,也是住这暗间,我也是给你一间的房钱。况且
我们不喝酒。早起??的,这时候还饱着呢。我们不过找补点就是了。
」小二听了,光景没有甚麽大来头,便道:「闷一壶高香片茶来罢?
」雨墨道:「路上灌的凉水,这时候还满着呢。不喝。」小二道:「
点个烛灯罢?」雨墨道:「怎麽你们店里没有油灯吗?」小二道:「
有啊!怕你们二位嫌油灯子气,又怕油了衣服。」雨墨道:「你只管
拿来,我们不怕。」小二才回身。雨墨便道:「他倒会顽。我们花钱
买烛,他却省油,敢则是里外里。」小二回头瞅了一眼。取灯取了半
天,方点了来。问道:「二位??甚麽?」雨墨道:「说了找补??点。
不用别的,给我们一个烩烙炸,就带了饭来罢。」店小二估量着,没
甚麽想头,抽身就走了,连影儿也不见了。等的急催他,他说:「没
得。」再催他,他说:「就得。已经下了杓了。就得,就得。」

        正在等着,忽听外面嚷道:「你这地方就敢小看人麽?小菜碟儿
一个大钱,吾是照顾你,赏你们脸哪。你不让我住,还要??辱斯文。
这等可恶!吾将你这狗店用火烧了。」雨墨道:「该!这倒替咱们出
了气了。」

        又听店东道:「都住满了,真没有屋子了。难道为你现盖吗?」
又听那人更高声道:「放狗屁不臭!满口胡说!你现盖——现盖,也
要吾等得呀。你就敢??辱斯文。你打听打听,念书的人也是你敢欺负
得的吗?」颜生听至此,不由得出了门外。雨墨道:「相公别管闲事
。」刚然阻拦,只见院内那人向着颜生道:「老兄,你评评这个理。
他不叫吾住使得,就将我这等一推,这不岂有此理麽?还要与我现盖
房去。这等可恶!」颜生答道:「兄台若不嫌弃,何不将就在这边屋
内同住呢?」只听那人道:「萍水相逢,如何打搅呢?」

        雨墨一听,暗说:「此事不好,我们相公要上当。」连忙迎出,
见相公与那人已携手登阶,来至屋内,就在明间,彼此坐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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