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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rjun (萧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海边的卡夫卡0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0月28日08:49:3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海边的卡夫卡
              ----村上春树
    以现实与虚幻的场景反复交换,内容分两条平行的线索而展开。 第一条线索,家住
东京中野区的15岁少年田村卡夫卡,4岁时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预言他将杀父、与母亲发
生性关系。为逃避这个诅咒,他只身出走来到四国的甲村图书馆,馆长佐伯是个50岁的
高雅的女士,管理员大岛是个优雅博学的“男士”(其实生理上是女性,实际又是无性
人)。佐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友,在她20岁时死了,那以后她的心也死了,在外面
漂流多年,调查遭雷击的人,最后回到老家,主管这个私家图书馆(原来是她男友的家
)。少年想到父亲曾遭雷击,怀疑佐伯是自己的母亲。 第二条线索,弱智老人中田住在
东京中野区,因能与猫讲话,被一个自称“琼尼·沃克”的人叫去,此人说他要收集猫
的灵魂做一支宇宙般大的笛子,并当着中田的面肢解猫,受到刺激的中田杀死“琼尼·
沃克”逃亡……
 

叫乌鸦的少年
     
    - - - - -村上春树- - -
     
    “那么,钱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叫乌鸦的少年说道。语调仍像平日那样多少有些
迟缓,仿佛刚刚从酣睡中醒来,嘴唇肌肉笨笨的,还无法活动自如。但那终究属表象,
实际上他已彻头彻尾醒来,一如往常。
    
    我点头。
    
    “多少?”
    
    我再次在脑袋里核对数字:“现金四十万左右。另外还有点能用卡提出来的银行存
款。当然不能说是足够,但眼下总可以应付过去。”
    
    “噢,不坏。”叫乌鸦的少年说,“眼下,是吧?”
    
    我点头。
    
    “不过倒不像是去年圣诞节圣诞老人给的钱,嗯?”他问。
    
    “不是。”我说。
    
    叫乌鸦的少年不无揶揄意味地微微扭起嘴角环视四周:“出处可是这一带某个人的
抽屉---没猜错吧?”
    
    我没有回答。不用说,他一开始就晓得那是怎样一笔钱,无须刨根问底。那么说不
过是拿我开心罢了。
    
    “好了好了,”乌鸦少年说,“你需要那笔钱,非常需要,并且弄到了手。明借、
暗借、偷……怎么都无所谓。反正是你父亲的钱。有了那笔钱,眼下总过得去。问题是
,四十万元也好多少也好花光了你打算怎么办?口袋里的钱,总不能像树林里的蘑菇那
样自然繁殖。你要有吃的东西,要有睡的地方。钱一忽儿就没了。”
    
    “到时候再想不迟。”我说。
    
    “到时候再想不迟。”少年像放在手心里测试重量似的把我的话复述一遍。
    
    我点头。
    
    “比如说找工作?”
    
    “有可能。”我说。
    
    乌鸦少年摇摇头:“跟你说,你要多一些了解社会这玩意儿才行。你以为一个十五
岁的孩子在人地两生的地方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说到底,你可是连义务教育都没完
哟!有谁肯雇你这样的人?”
    
    我有点脸红。我是马上脸红的人。
    
    “算了算了。”乌鸦少年继续道,“毕竟还什么都没开始,不好尽说泄气话。总之
你已下定决心,往下无非是实施的问题。不管怎么说是你自己的人生,基本上只能按你
自己的想法去做。”
    
    是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人生。
    
    “不过,从此往后,你不坚强起来可是混不下去的哟!”
    
    “我在努力。”
    
    “不错。”乌鸦少年说,“几年来你已经坚强了许多。倒不是不承认这一点。”
    
    我点头。
    
    叫乌鸦的少年又说:“但无论怎么说你才十五岁。你的人生极慎重地说来---才刚
刚开始。过去你见所未见的东西这世界上多的是,包括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我们像往常样并坐在父亲书房的旧皮沙发上。叫乌鸦的少年中意这个地方。这里零
零碎碎的东西让他喜欢得不得了。此刻他手里正拿着蜜蜂形状的镇纸在摆弄。当然,父
亲在家时他从不靠近。
    
    我说:“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必须从这里离开。这点坚定不移。”
    
    “或许。”乌少年表示同意。他把镇纸放在桌上,手抱后脑勺。“但那并不是说一
切都已解决。又好像给你的决心泼冷水了--就算你跑得再远,能不能巧妙逃离这里也
还是天晓得的事!我觉得最好不要对距离那样的东西期待太多。”
    
    我又考虑起了距离。叫乌鸦的少年叹口气,用手指肚按住两边的眼睑,随后闭目合
眼,从黑暗深处向我开口道:“像以往玩游戏那样干下去好了。”
    
    “听你的”我也同样闭起眼睛,静静地深吸一口气。
    
    “注意了,想象很凶很凶的沙尘暴。”他说,“其他事情统统忘光。”
    
    我按他说的,想象很凶很凶的沙尘暴。其他的忘个一干二净,甚至自己本身也忘掉
。我变成空白。事物顿时浮现出来。我和少年一如往常坐在父亲书房旧的长皮沙发上共
同拥有那些事物。
    
    “某种情况下,命运这东西类似不断改变前进方向的局部沙尘暴。”叫乌鸦的少年
对我这样诉说。
    
    某种情况下,命运这东西类似不断改变前进方向的局部沙尘暴。你变换脚步力图避
开它,不料沙尘暴就像配合你似的同样变换脚步。你再次变换脚步,沙尘暴也变换脚步
--如此无数次周而复始,恰如黎明前同死神一起跳的不吉利的舞。这是因为,沙尘暴
不是来自远处什么地方的两不相关的什么。就是说,那家伙是你本身,是你本身中的什
么。所以你能做的,不乎乖乖地径直跨入那沙尘暴之中,紧紧捂住眼睛和耳朵以免沙尘
进入,一步一步从中穿过。那面大概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方向,有时甚至没有时
间,唯有碎骨一样细细白白的沙尘在高空盘旋---就想象那样的沙尘暴。
    
    我想象那样的沙尘暴。白色的龙卷风浑如粗硕的缆绳直挺挺拔地而起,向高空伸展
。我用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和耳朵,以免细沙进入身体。沙尘暴朝我这边步步逼近。我可
以间接感受到风压。它即将把我吞噬。
    
    少顷,叫乌鸦的少年把手轻轻放在我肩上。沙尘暴立即消失。而我仍闭目合眼。
    
    “这往下你必须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不管怎么样。因为除此之外这世
界上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自己一定要理解真正的顽强是怎么回事。”
    
    我默然。真想在肩上少年的手感中缓缓沉入睡眠。小鸟似有若无的振翅声传到耳畔

    
    “往下你将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乌鸦少年在即将睡过去的我的耳
边静静地重复一遍,就像用深蓝色的字迹刺青一般地写进我的心。
    
    当然,实际上你会从中穿过,穿过猛烈的沙尘暴,穿过形而上的、象征性的沙尘暴
。但是,它既是形而上的、象征性的同时又将如千万把剃须刀锋利地割裂你的血肉之躯
。不知有多少人曾在那里流血,你本身也会流血。温暖的鲜红的血。你将双手接血。那
既是你的血,又是别人的血。
    
    而沙尘暴偃旗息鼓之时,你恐怕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是如何从中穿过而得以逃生的
,甚至它是否已经远去你大概都无从判断。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从沙尘暴中逃出的你
已不再是跨入沙尘暴时的你。是的,这就是所谓沙尘暴的含义。
    
    十五岁生日到来的时候,我离开家,去远方陌生的城市,在一座小图书馆的角落里
求生。
    
    当然,如果依序详细说来,恐怕要连续说上一个星期。但若只说要点,那便是:十
五岁生日到来的时候,我离开家,去远方陌生的城市,在一座小图书馆的角里求生。
    
听起来也许像是童话。然而那不是童话,无论在何种意义上。

第一章
    离家时从父亲书房里悄悄带走的不仅是现金。还有一个旧的金制小打火机(款式和
重量正合我意),一把尖头锋利的折叠刀。刀是用来剥鹿皮的,往手心一放沉甸甸的,
刀身有十二厘米长。大概是在外国旅行时买的纪念品。另外还拿了桌子抽屉中一个强光
袖珍手电筒。太阳镜也是需要的,深天蓝色的,要来遮掩年龄。
    
    父亲珍爱的劳力士手表也打算带走,犹豫片刻,还是作罢。它的作为机械的精美固
然强烈吸引着我,但我不愿意带价值过高的东西惹人注意。从实用性考虑,我平时用的
秒表和带报时铃的卡西欧塑料表已足够了。或者不如说这两样好用得多我转念把劳力士
放回书桌抽屉。
    
    此外拿了小时候姐姐和我的合影。相片同样藏在书抽屉深处。我和姐姐坐在哪里的
海岸上,两个人开心地笑着。姐姐往旁边看,脸有一半阴影,以致看上去笑脸从正中间
切开了,就像在课本照片上见到的希腊剧面具一样含有双重意味。光与影。希望和绝望
。欢笑与哀伤。信赖和孤独。我则毫不羞涩地直盯盯对着镜头。海岸上除了我俩别无人
影。我和姐姐都身穿游泳衣。姐姐穿的是红花连衣裙式,我穿一条松松垮垮不成样子的
蓝色短裤。我手里拿着什么,似乎是根塑料棍。成白沫的浪花冲刷着脚前的沙滩。
    
    是谁在哪里什么时候照的这张照片呢?我为什么做出那般开心的表情呢?父亲为什
么只把这张相片留在手头呢?一切都是谜。我大约三岁,姐姐可能九岁。我和姐姐果真
那么要好不成?记忆中我根本不曾同家人去看过大海。全然没有去过哪里的记忆。总之
作为我不愿意这相片留在父亲手里。我将相片塞进钱夹。没有母亲的相片,父亲好像把
母亲的相片烧得一张不剩了。
    
    想了想,我决定带走手机。发现手机没了,父亲有可能同电话公司联系取消合同,
那一来就毫无用处了,但我还是把它放进背囊。充电用的变压器也放了进去。反正东西
轻,知道没用处时扔掉即可。
    
     
    
    背囊里我决定装无论如何也少不得的东西。衣服最不好挑选。内衣要几套吧?毛衣
要几件吧?衬衫呢长裤呢手套围巾短裤大衣呢?考虑起来多得很。不过有一点是明明白
白的---我不想扛着大行李以一副十足出走少年的形象在陌生的地方游来逛去,那样很快
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转眼之间就被警察领走,遣送回,或者同当地的地痞无赖同流
合污。
    
    不去寒冷地方即可。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很容易,找暖和地方就是。这样就用不
着什么大衣了。手套也不用。不考虑防寒,必需衣物足可减去一半。我挑选容易洗容易
干又不占地方的薄衣服,叠成一小团塞入背囊。除了衣服,还装了这样几件东西:可以
排除空气小小叠起的四季通用睡袋、简易洗漱用具、防雨斗篷、笔记本和圆珠笔、能录
音的索尼MD随身听、十多张唱片(音乐无论如何缺不得)、备用充电式电池。大致就这
么多了。野营用的饮水器皿大可不必,太重太占地方。吃的东西可以在小超市里买。如
此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将必需用品一览表缩短了许多。这个那个写上去不少,随即勾掉
。又加进不少,又勾掉。
    
     
    
    我觉得十五岁生日是最适合离家出走的时间。这以前过早,以后又太晚。
    
    为了这一天,上初中后两年时间里我一直努力锻炼身体。从小学低年级开始我就去
学柔道,成了初中生后也大体坚持下来了。但在学校里没参加体育俱乐部,一有时间就
一个人跑马拉松在游泳池游泳,去区立体育馆用器械锻炼肌肉,那里有年轻教练员免费
教给我正确的伸展运动方式和器械使用方法---如怎样做才能使全身肌肉快速强劲,哪
块肌肉日常生活中使用哪块肌肉只能通过器械强化等等。他们教我卧举扛铃的准确动作
。幸运的是我原本长得高,每天的运动又使肩部变宽,胸脯变厚。在不相识的人眼里,
我应足有十七岁。如果我十五岁而看上去又只有十五岁,那么所到之处势必麻烦缠身。

    
    除去同体育馆教练员的交谈,除去跟隔一天上门一次的家政阿姨之间的三言两语以
及学校必不可少的几句话,我差不多不向任何人开口。同父亲很早以前就回避见面了。
一来虽然同在一家,但活动时间段截然不同,二来父亲一天之中几乎所有时间都闷在位
于别处的工作室里。何况,不用说我总是刻意避免同父亲见面。
    
    我上的是一所私立中学,里面几乎全是上流家庭或有钱人家的子女。只要出大格,
就能直接升入高中。他们个个牙齿整齐、衣着干净、说话无聊。在班里我当然不受任何
人喜欢。我在自己周围筑起高墙,没有哪个人能够入内,也尽量不放自己出去。这样的
人不可能讨人喜欢。他们对我敬而远之,并怀有戒心。或者感到不快、时而感到惧怕也
未可知。然而,不为他人理睬这点莫如说正中我下怀,因为我必须独自处理的事堆积如
山。休息时间我总去学校图书室,贪婪地阅读不止。
    
    不过学校的课我还是听得相当专心。这是叫乌鸦的少年再三劝我做的。
    
    初中课堂教的知识和技术,很难以为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大用处,是这样的。老师也
差不多全部不值一提。这我晓得。可你得记着:你是要离家出走的。而那一来,日后进
学校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因此最好把课堂上教的东西---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一点不剩
地好好吸进脑袋。权当自己是块海绵。至于保存什么抛弃什么,日后再定不迟。
    
     
    
    我听从了他的劝告(总的说来我对乌鸦的少年是言听计从的)。我全神贯注,让脑
袋变成海绵,侧耳倾听课堂上的每一句话,使之渗入脑袋。我在有限时间里理解它们记
住它们。这样,尽管课外几乎不用功,但考试成绩我经常在班上名列前茅。
    
    肌肉如合金一般结实起来,我也愈发变得沉默寡言。我尽可能不让喜怒形之于色,
留心着不使自己所思所想为老师和身边同学注意。我即将融入剧烈争斗的大人世界,要
在那里边孤军奋战,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坚不可摧。
    
    面对镜子,我发现自己的眼睛泛出蜥蜴般的冷光,表情越来越僵硬麻木。回想起来
,自己从不曾笑过,甚至连微笑都不曾有过---至少记忆中如此---无林他人还是对自己
本身。
    
    但是,并非任何时候我都能彻底保持静静的孤立。以为自己围筑妥当的高墙一下子
土崩瓦解的时候也是有的。虽然不很频繁,但时而还是有的。围墙在我不知不觉之间崩
毁,我赤身裸体露在世界面前。每当那时脑袋便一片混乱,极度混乱。况且那里还有语
言。语言总是如黑乎戏的水潭出现在那里。
    
     
    
    预言总是如黑乎乎的神秘水潭出现在那里。
    
    平时静悄悄潜伏于某个人所不知的场所,一旦时机来临,它就无声无息的涌出,冰
冷冷侵满你身上每一个细胞。你在残酷的洪水泛滥中奄奄一息,痛苦挣扎。你紧紧抓住
靠近天花板的通风口,苦苦乞求外面的新鲜空气。然而从那里吸入的空气干燥得几乎起
火,热辣辣地灼烧你的喉咙。水于渴、冷于热这理应对立的要素齐心合力朝你袭来。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找
。你寻求声音之时,那里惟有沉默;你寻求沉默之时,那里传来不间断的预言。那声音
不时按动藏在你脑袋某处的秘密开关。
    
    你的心如久雨催涨的大河。地面标识一无所剩地被河流淹没,并冲往一个黑暗的地
方。而雨仍在河面急剧倾泻不止。每当在电视新闻里看见那样的洪水,你便这样想到:
是的,一点不错,那就是我的心。
    
     
    
    离家之前我用香皂在洗漱间里洗手、洗脸。剪指甲,掏耳,擦牙。花时间尽可能使
身体清洁。在某种情况下,清洁比什么都重要。然后面对洗面台的镜子,仔仔细细审视
自己的脸。那里有我从父亲和母亲那里--话虽这么说,母亲的长相我根本记不起来-
-作为遗传接受下来的脸。即使再抹杀脸上浮现的表情,再淡化眼睛的光亮,再增加身
上的肌肉,相貌也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我深恶痛绝,也不可能把两只能认为受之于父的
又长又黑的眉毛和眉间深深的皱纹一把扯掉。如果有意,我可以除掉父亲(以我现在的
力气,决非什么难事),也可从记忆中母亲抹消。可是我无法将两人的遗传因子从身上
驱逐干净。如果我想驱逐,只能驱逐我自身。
    
    并且那里有预言。它作为装置深深埋在我的体内。
    
     
    
    它作为装置深深埋在你的体内。
    
     
    
    我熄掉灯,走出洗漱间。
    
    家中充溢着又湿又重的沉默。那是并不存在的人们的低语,是活着的人们的喘息。
我环顾四周,站住不动,深深呼吸。时针划过午后三时。两根针显得那般陌生,它们摆
出一副中立面孔,不肯站在我这边。差不多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我拿起小型背囊,挎
上肩。不知挎过多少回了,却觉得比往常沉重得多。
    
    目的地定在四国。并无理由必须是四国。只是查看地图时,不知什么缘故,觉得四
国像是自己应去之地。看了几次都觉得---或者不如说越看越觉得---那地方令我心往神
驰。远在东南方,海把它同本土隔开,气候也温暖。那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一个熟人
一个亲戚也没有。所以就算有人查寻我的行踪(我不认为会出现那样的人),也不至于
把目光投向四国。
    
     
    
    我在窗口接过预定的车票,坐上夜班大巴。这是去高松最便宜的交通手段。一万日
元多一点点。没有人注意我,没有人问年龄没有人盯视我的脸。乘务员只是事务性地验
票。
    
    车上座位仅坐满三分之一。乘客大半都是和我一样的单客,车厢静得有些不自然。
到高松要跑很长的路。看时刻表,要跑十个小时,明天早上到。但时间长短不在话。倘
说时间,现在的我可是要多少都有。晚上八点多汽车刚出总站,我就放倒椅背,躺下睡
了过去。身体一沉进座位,意识就好像电池没电一样模糊起来了。
    
    快半夜时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不时醒来,从廉价窗帘的缝隙看夜幕下的高速公路。
雨点出声地猛打车窗,沿路排列的路灯变得隐隐约约。路灯宛如刻在世界上的刻度,以
相同的间距无限延展开去。新灯光被拉到跟前,下一瞬间便成旧灯光闪去背后。意识到
时,时针已移过半夜十二点,我十五岁生日于是自动来临,就好像被谁推上前来的。
    
    “生日快乐!”叫乌鸦的少年说。
    
    “谢谢。”我应道。
    
    但预言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确认自己周围的墙尚未崩毁。我拉合窗帘,重新睡去

    
    

--
我非常喜欢在有风有雨的季节计划自己;
有风有雨后的季节晒着阳光我昏昏睡去;
睡去的我依然在甜梦中将曾有过的温习;
温习昨天前天等等的种种激情与过去。
Jim Mural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8.8.67.195]
※ 修改:·antidote 於 10月28日20:36:48 修改本文·[FROM: 172.16.6.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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