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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1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8月18日05:02:5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17.冷酷仙境----世界尽头,查理.帕克,定时炸弹“快起呀,”胖女郎说,“这样下去
世界要完蛋的。”
    世界完蛋更好,我想。肚子的伤口痛得像有恶魔作怪,又如有一对健壮的双胞胎男
孩在用4只脚猛踢我有限而狭窄的想像力边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女郎问。
    我静静地做个深呼吸,拿起身旁的T恤,用衣襟擦去脸上的汗。”有人用刀在我肚
皮上切了个6厘米左右长的口子。”我像呼出空气似的说。“用刀?”“刀口很像节约
盒的投币口。”“谁干的这种缺德事?为什么?”“不明白,不知道。”我说,“事后
我一直在想,就是想不出所以然。我还倒想发问呢——为什么大家像踩门口擦鞋垫一样
践踏我?”
    女郎摇头。
    “我想,那两人是你的熟人或同伴也未可知,那两个拿刀的家伙。”
    胖女郎脸上浮现出莫名其妙似的表情,久久地凝目注视着我。“为什么这么想?”
“不知道。大概是想怪罪谁吧——把这种莫名其妙的勾当推到一个人头上,心里才舒服
点。”“可是什么也解决不了。”“是什么也解决不了。”我说,“但那不是我的责任
,事情不是我惹起来的。是你祖父加的油拧的开关。我不过遭受连累,干吗非叫我解决
不可?”剧痛再次袭来。我双唇紧闭,像铁道口值班员等车通过一样。“今天的事也不
例外。是你一大清早先打来电话,说你祖父去向不明,求我帮忙。我出去了,你却不见
影。刚回家躺下睡觉,就来了两个不三不四的家伙,毁我房间,割我肚皮。接着,‘组
织’来人对我好一阵盘问。最后你又来了。这难道不像早已精心策划好的吗?这和篮球
队阵容有何区别!你到底了解情况到什么程度?”
    “老实说,我想我了解的事同你了解的怕没什么差距。我不过是为祖父帮忙,他怎
么说我怎么做——打打杂,跑跑腿,写写信,挂电话,如此而已。至于祖父究竟搞的什
么名堂,我也和你一样蒙在鼓里。”“可你在帮助他搞研究吧?”“所谓帮助,无非处
理数据筹一些纯技术性活计,我几乎不具有专业知识,就算看到听到也根本摸不着头脑
。”“刚才你不是说这样下去世界要完蛋的么,此话从何谈起?世界为什么完蛋怎么样
完蛋?”“不知道。祖父这么说的,说一旦我身上发生什么世界就完蛋了,祖父不是说
这种笑话的人,既然他说世界要完蛋,基本完蛋无疑。”“莫名其妙啊,”我说,“世
界要完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祖父果真一字不差地说‘世界要完蛋’来着?而不是
说‘世界将消失’或‘世界要毁掉’?”“千真万确,是说‘世界要完蛋’。”
    我再度叩击门牙,思索何谓世界尽头。“那么……就是说……我是在什么地方同世
界尽头连在一起喽?”“是吧。祖父说你是关键,说他好几年前就以你为核心进行研究
来着。”“你再多想起一些来,”我说,“那定时炸弹又是怎么回事?”“定时炸弹?
”“用刀划我肚皮的人这样说的。说我为博士处理的数据就像定时炸弹,时间一到就轰
炸一声巨响。这究竟是什么把戏?”“这不过是我的想象——”胖女郎说,“祖父一直
研究人的意识,在完成模糊程序后从未间断。他好像觉得模糊程序是一切的开端。所以
这么说,是因为祖父在开发出模糊程序之前,这个那个跟我说了很多。什么现在做什么
啦,往下做什么啦等等。刚才我也说了,我几乎不具有专门知识,但我还是听得蛮有意
思,也还听得懂。我最喜欢两人谈论这一话题。”“可是在完成模糊程序以后就突然一
声不吭了?”“嗯,是的。祖父整天闷在地下实验室里,再不跟我谈专业方面的问题,
守口如瓶。我问他也只是随口敷衍了事。”“所以感到孤独?”“是的,是孤独,十分
孤独。”她又紧紧盯视一会我的脸,“喂,上床可以么?这里实在太冷。”“如果不碰
伤口不摇晃我的话。”我说。似乎全世界的女孩子都想钻到我床上来。
    女郎绕到床的另一侧,没脱粉红色西服裙就毛手毛脚地钻进被窝。我把两个叠放的
枕头递过去一个,她接过砰砰拍了几下,使之鼓胀后塞到脖下。其脖颈发出初次见面时
的那种香瓜味儿,我吃力地翻过身对着她。于是我们面对面地同床而卧。
    “我嘛,跟男人这么亲近还是头一次。”她说。“唔。”“街都似乎没上过,所以
没能找到碰头地点。本想再细问问路线,不料声音消失了。”“把地点告诉出租车司机
不就行了?”“钱夹等于空的。走得太匆忙,哪里还想到要用什么钱。结果只好一路走
来。”女郎说“家里没其他人?”我问。“我6岁的时候,父母和兄弟都在一场交通事
故中死了。坐车时被一辆卡车从后面压上来,汽油起火,都烧死了。”“只你一人幸免
?”“我当时正住院,大家去看我,结果路上出了大祸。”“竟是这样。”“那以后我
一直跟祖父生活。没上学,几乎不上街,也没有朋友……”“没上学?”“嗯。”女郎
若无其事地说,“祖父说没有必要上学,课程全是祖父教的,从英语、俄语到解剖学。
此外阿姨还教了烹饪和裁缝等等。”“阿姨?”“一位搞家务打扫房间的阿姨,就住在
我家。人好得很,3年前患癌症去世了。阿姨去世后,就剩下了祖父和我两个人。”“
就是说,从6岁起你一直没有上学?”“是啊。那又有什么。我什么都会,光外语就会
4门。会弹钢琴会吹中音萨克管,会组装通讯仪器,还学过航海和踩钢丝,书也看了一
大堆。三明治也做得可口吧?”“可口。”“祖父说,学校无非是花16年时间来消耗脑
浆的地方。祖父也差不多没进校门。”“不简单!”我说,“不过,没有同龄朋友不寂
寞?”“怎么说呢,我特别忙,没时间想那么多。再说,反正我跟同龄的人怕也说不到
一起。“呃。”或许如此。“但对你极有兴趣。”“为什么?”“你看上去很疲劳,而
疲劳却又像是一种精力。这点我不明白。我认识的人里边没有一个是这种类型。祖父绝
不疲劳,我也同样。咦,真的很疲劳?”“确实疲劳。”我恨不得反复说20遍。“疲劳
是怎么一回事?”女郎问。“感情有很多侧面都不明确。对自己的怜悯,对他人的愠怒
;对他人的怜悯,对自己的愠怒——凡此种种,都是疲劳。”“哪种都叫人糊涂。”“
最后一切都变得稀里糊涂。和转动各色圆球是同一回事:转速越快,越是辨不出彼此终
归一片混沌。”“有趣。”女郎说,“对这种情况你肯定十分清楚,肯定。”“不错,
”关于蚕蚀人生的疲劳感,或者从人生的中心气喘吁吁涌出的疲劳感,我可以做出上百
种解释。这也是学校教育中所不能教授的内容之一。“你会吹中音萨克骨?”女郎问我
。“不会。”“可有查理·帕克的唱片?”“有,我想是有,但眼下乱糟糟的,绝对找
不出来,何况音响机也坏了,总之欣赏不成。”“会哪样乐器?”“一样也不会。”“
碰一下身体可以么?”“不行,”我说,“要是碰得不妥,伤口可就遭殃了。”“伤好
后可以碰吧?”“如果伤好而世界又没完蛋的话。现在还是接着说要紧事好了。你祖父
自从开发出模糊系统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是讲到这里吧?”“嗯,是的。那以后祖
父变得判若两人。沉默寡言,郁郁寡欢,自言自语。”“他——你的祖父——在模糊系
统方面说过怎样的话,想不起来?”
    胖女郎用手指摸着金耳环,一阵沉思。“他说模糊系统是通向新世界的大门。虽然
那是为重新组合输入电脑里的数据而开发的辅助性手段,但若运用得法,很可能使之发
挥出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结构的威力,正如原子物理学产生原子弹一样。”“就是说,我
将成为开启模糊系统通往新世界之门的钥匙?”“总的说来,怕是这样的吧。”
    我用指甲尖敲着门牙。我很想用大玻璃杯喝加冰块的威士忌,可惜冰块和威士忌早
已从房间销声匿迹。“你认为你祖父的目的就是为使世界完蛋?”我问。“不,不是那
样,祖父的确脾气古怪我行我素惹人讨厌,但实际上又是个很好的人,同你我一样。”
“谢谢。”生来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而且祖父非常担心自己的研究被人盗去滥用。
他本人不至于用来干坏事吧?祖父离开‘组织’也是因为担心若在那里继续研究,‘组
织’势必滥用其研究成果。所以他才辞职,一个人继续研究。”“可是‘组织’毕竟站
在世上好的一方,而同从电脑中盗窃情报兜售给黑市的符号士团体相对抗,维护情报的
正当所有权。”
    胖女郎定定注视我的脸,耸了耸肩。“至于哪一方善哪一方恶,祖父倒似乎不大在
意。善与恶是人类根本素质上的属性,不能同所有权的归属趋向混为一谈。”“唔,或
许是那么回事。”我说。“另外,祖父不信赖任何种类的权力。不错,祖父是曾一度从
属于‘组织’,但他说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在于充分利用丰富的数据、实验材料和
大型模拟实验设备。所以在完成复杂的模糊系统之后,还是觉得一个人独自研究舒心得
多有效得多。一旦开发出模糊系统,便再也用不着设备,剩下的只是意念性作业。”“
噢,你祖父退出‘组织’时,没有把我的私人数据复印下来带走?”“不晓得,”她说
,“不过,要是有意,想必手到擒来。毕竟祖父作为‘组织’里的研究所所长,对数据
的占有和利用拥有一切权限。”
    大概不出我所料,我想。博士带走我的私人数据,用于其个人研究,把我作为主要
标本而将模糊理论大大推向前进。这样,情况即可大致理顺。如小个子所说,博士由于
触及研究的核心而把我叫去,给我以适当的数据,让我进行模糊运算,从而使我的意识
对其中潜在的特定语言做出反应。
    果真如此,那么我的意识或无意识已经开始做出反应。定时炸弹,小个子说。我在
脑袋中快速计算自己搞好模糊运算后到现在的时间。运算完毕睁眼醒来时是昨晚快到
12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了24个小时。时间相当之长。不知定时炸弹到底在几小时
后爆炸反正时针已走过了24小时。“还有一个疑问,”我说,“你是说世界要完蛋了吗
?”“嗯,是的,祖父那么说的。”“你祖父说世界要完蛋时,是在开始研究我私人数
据之前,还是之后?”“之后。”她答道,“大概是之后。不过祖父准确地说出世界要
完蛋则是最近几天的事怎么?有什么关联?”“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令人生疑:我进
行模糊运算的通行令是‘世界尽头’,实在难以认为是偶然巧合。”“你那个‘世界尽
头’,内容是什么?”“不知道。尽管是我的意识,却藏在我鞭长莫及的地方。我所知
道的,仅仅是‘世界尽头’。”“不能复原?”“不可能吧。”我说,“即使动用一个
师,也休想从‘组织’的地下保险柜里偷走。戒备森严,且有特殊装置。”“祖父利用
职权带出来的?”“想必。不过这仅是猜测。往下只有直接问你祖父才行。”“既然如
此,你肯把祖父从夜鬼手中搭救出来?”我手捂伤口从床上坐起。脑袋针刺般作痛。“
恐怕别无选择。”我说,“你祖父口中的世界尽头究竟意味什么,我自然不清楚,但总
不能放任自流,一定得设法阻止。否则会有人倒大霉,我觉得。”所谓有人,十之八九
是我本身。“不管怎样,为此你必须解救我祖父。”“因为我们三人都是好人?”“是
的。”胖女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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