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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8月18日05:19:58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11)----by村上春树
和岛本去石川县回来后的第四天,岳父打来电话,说有要事相商,问我明天中午能
不能一起吃饭。我说可以可以。不过老实说我有点吃惊,因为岳父是个非常忙的人物,
极少同工作关系以外的人吃饭。
岳父的公司半年前刚从代代木迁到四谷一座七层新楼。那楼虽是公司财产,但公司
只用上面两层,下面五层租给别的公司以及餐馆店铺。来这里我还是头一次。一切都是
新的,闪闪发光。大厅是大理石地面,天花板很高,硕大的瓷瓶里插满鲜花。在六楼下
得电梯,接待处坐着一个足可以出任夏普形象大使的秀发女孩,用电话将我的姓名告知
岳父。电话机是深灰色的,形状像是带计算机的自由转接型。随后她灿然一笑,对我说
:“请,总经理在办公室等您。”笑容非常华丽,但同岛本相比多少有些逊色。
总经理室在最上层。通过大玻璃窗可以将市容尽收眼底。景色虽不能说令人心旷神
怡,但室内采光好,面积绰绰有余。墙上挂着印象主义画,画的是灯塔和船。似乎出自
修拉(译注:修拉:法国新印象主义画家(1859—1891)。)笔下,有可能是真品。“
形势看来不错嘛。”我对岳父说。“不坏。”说着,岳父站在窗旁手指外面,“是不坏
,并将越来越好,眼下正是发财的时候。对我们这行当来说,是二三十年才有一次的天
赐良机,现在发不了财就没机会发了。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建筑业我是门外汉
。”“喏,从这里看一眼东京城好了。看见到处都有空地吧——就像掉牙似的这一点那
一块什么也没建的空地皮。从高处看一清二楚,走路是看不出的。那就是旧房旧楼拆出
来的。近来地价飞涨,以前那样的旧楼渐渐没了收益。旧楼收不来高房租,租客数量也
在减少,所以需要新的更大的空间。就拿私有房来说,城区地价一涨,固定资产税和继
承税就付不起,就要卖掉,卖掉城里房子搬去郊外。买那类房子的基本上是专业不动产
商,那帮小子拆除原来的旧房,建造更能有效利用的新楼。就是说,那一带的空地往下
要接二连三地竖起高楼大厦,而且就在这两三年内,两三年工夫东京就要一改旧观。资
金没问题,日本经济生机勃勃,股票节节上扬。银行的钱绰绰有余,有地抵押银行就借
钱给你,借多少都不在话下。只要有地,钱随便你花。所以楼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建
楼的是谁?当然是我们,当然!”
“原来如此。”我说,“不过建那么一大堆楼,东京究竟会怎么样呢?”“会怎么
样?会更朝气蓬勃,更美观气派,更方便快捷嘛!市容这东西,是如实反映经济形势的
一面镜子。”“更朝气蓬勃更美观气派更方便快捷固然不坏,我也认为挺好。问题是现
在东京城都车满为患了,楼再增加,那可真要寸步难行了。下水道都很麻烦,下点雨就
得往外冒水再说,所有高楼大厦夏天一齐开空调,电恐怕都不够用。而电是靠烧中东石
油发出来的,再来一场石油危机怎么办?”“那是日本政府和东京都考虑的事,我们不
是为此大把大把纳税了吗!让东大毕业的官僚们绞尽脑汁去好了。那些家伙总那么神气
活现派头十足,就像在说是他们在驱动国家。所以偶尔开动一下那颗高档脑袋考虑考虑
问题也是可以的嘛!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泥水工,有人求盖楼就是——这就叫
做市场原理,是吧?”
对此我没表示什么。毕竟不是来跟岳父讨论日本经济态势的。“算了,别再谈深奥
东西了,先填肚皮去吧,肚子瘪了。”岳父说。
我们钻进带电话的宽体黑色梅赛德斯,来到赤坂一家鳗鱼餐馆,被让进里面一个单
间,饺嗣娑悦娉岳鹩愫惹寰啤R蚴侵形纾抑幌笳餍缘睾纫坏愕悖栏溉春鹊孟嗟笨臁
“那么,要商量什么事呢?”我切入正题。若是糟糕事,还是先听了好。“其实是有事
相求。”他说,“啊,倒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想借你的名字一用。”“借名字?”“
这次想办一家新公司,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创办人。虽说如此,也并不需要什么特殊资格
,只消名字出现在那里即可。不给你添任何麻烦,而相应的礼金我是一定给的。”“不
用什么礼金。”我说。“真有必要,名字怎么借都无所谓。可那到底是什么公司呢?既
然作为创办人之一连署名字,那么这一点还是想了解了解。”“准确说来,什么公司也
不是。”岳父说,“对你我才直言不讳:那公司什么也不做,徒有其名罢了。”“总之
就是‘幽灵公司’了?PaPeCompany,tunnel公司。”“啊,算是吧。”“目的到底是
什么呢?少纳税?”“不是。”他难以启齿似的说。“好处费?”我一咬牙问道。“差
不多。”他说,“的确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但做我们这个买卖多少还是需要的。”“若
弄出什么问题我怎么办?”“办公司本身是合法的。”“问题在于那公司干什么。”
岳父从衣袋里取出香烟,擦燃火柴,朝天吐了一口烟。“问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的
。况且就算出现什么问题,谁一眼都会看出你不过出于对我的情面才借名字一用罢了—
—老婆的父亲相求,没办法拒绝。没有人会怪罪你。”
我就此思索了片刻。“那好处费到底流去哪里呢?”“还是不知道为好。”“我想
就市场原理知道一下具体内容,”我说,“流去政治家那儿?”“那也多少有点儿。”
“是官僚?”
岳父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喂喂,那么干可就成贿赂了,手要给拗勘到背后去
的!”“不过同业界多多少少全都干的吧?”“或多或少。”岳父现出为难的神色,“
在手不至于拗到背后的限度内。”“暴力团那边呢?收买地皮时那伙人怕是有用的。”
“那没有。我向来瞧不上那帮家伙。我不干垄断收买地皮的名堂。那倒是赚钱,但不干
。我只是建造地皮上面的。”
我喟叹一声。“这类事你肯定不中意的。”“中意也罢不中意也罢,反正您是把我
打入算盘才往前铺展的吧?以我答应为前提?”“那是那是。”他有气无力地一笑。
我叹口气说:“我说爸爸,坦率地说我是不大喜欢这类事情的。倒不是说要纠正社
会不良风气,您也知道,我是过着普普通通生活的普普通通的人。可能的话,不想卷入
背阴处的事情里去。”
“这个我也清楚,”岳父说,“清清楚楚。所以这边就交给我办好了。反正绝对不
会做给你添麻烦的事。如果那样做,结果必然给有纪子和外孙女们也添麻烦。我是不可
能那么做事的。你也该知道我是多么疼爱女儿和外孙女吧?”
我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处于可以拒绝岳父的立场。这么想着,心情沉重
起来。我在被这世界一点一点拉下水去。这是第一步。这次就认了,但往下没准还有别
的什么找到头上。
我们又继续吃了一会。我喝茶,岳父仍以很快的频率喝酒。“喂,你三十几了?”
岳父突然问。“三十七。”
岳父定睛看着我。“三十七么,正是风流年龄。”他说,“工作得心应手,自信也
有了。所以女人也会主动凑上前来,不对?”“遗憾的是还没那么多凑上前来。”我笑
道,旋即观察他的表情。一瞬间我怀疑岳父知道了我和岛本的事,为此把我叫到这里来
。但他口气里没有要盘问什么的紧张感,只是跟我闲聊而已。“我在你这个年龄也蛮风
流着哩,所以不命令你不许有外遇。跟女儿的丈夫说这个未免离谱,但我以为适当玩玩
反倒有好处,反倒息事宁人。适当化解那种东西,可保家庭和睦,工作起来也能集中精
力。所以,即使你在哪里跟别的女人睡,我也不责怪你。不过嘛,风流时最好选准风流
的对象,稀里糊涂选错人,人生的路就要走歪。这样的例子我看到好几个了。”
我点点头。随后我蓦地想起有纪子的话,她说她哥哥夫妻关系不好。有纪子的哥哥
小我一岁,别处有了女人,不常回家。我猜想岳父大概对这个长子有些看法,所以才跟
我谈起这个。
“记住,别找无聊女人。和无聊女人风流,自己不久都会无聊。和糊涂女人厮混,
自己都要糊涂起来。话虽这么说,可也不要同太好的女人搞在一起。和好女人深入下去
,就很难再退出来了,而退不出来,势必迷失方向。我说的你懂吧?”“多多少少。”
“注意这几点就行了。首先不可给女人弄房子,这是要命的东西。其次回家时间最晚不
胍沽降悖胍沽降闶遣槐换骋傻牡紫摺5谌豢赡门笥炎鞯布啤7缌魇掠锌?
能露馅,那也是没办法的,但不可连朋友都搭进去。”“像是经验之谈啊。”“那是。
人只能从经验中学习。”他说,“也有不能从经验中学习的,但你不是那类。我想——
你这人很有看人的眼光。这东西只有善于从经验中学习的人才能掌握。你的店我只去了
两三次,但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找的人都很不错,又会用他们。”
我默默地听他讲下去。“选老婆的眼光也有,婚姻生活迄今为止也一直风平浪静。
有纪子也和你过得蛮幸福,两个孩子也都是好孩子。对此我表示感谢。”
看来他今天喝过量了。但我什么也没说,只管默默听着。“我想你恐怕还不知道,
有纪子自杀过一回。吃安眠药。抬进医院两天没醒过来。当时我以为完了,全身发凉,
呼吸都像没了,以为必死无疑,眼前一片漆黑。”
我抬脸看岳父,“什么时候的事?”“二十二岁时候,大学刚毕业。男人引起的。
和那男的都已订婚了。一个无聊人物有纪子看起来老实,但很有主意,脑袋也够用。所
以,我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和那么个无聊人物搅和到一起。”岳父背靠壁翕龛柱子,叼
烟点上火。“但对有纪子来说,那是第一个男人。大凡第一个,多多少少谁都要出差错
。问题是有纪子受的打击大,想自杀不活了自那以后,那孩子就同男人断绝了所有往来
。那以前本来是个相当积极的孩子,但那件事发生后就很少外出了。寡言少语,总是闷
在家里。想不到和你相识交往以后,变得非常开朗,人整个变了。是旅行途中遇上的吧
?”“是的,在八岳。”“那次也是我劝的,差不多硬推出门的,我说一定得旅行一次
。”我点头道:“自杀是不知道的。”“觉得还是不知道好,一直没有提起。不过差不
多也该是知道的时候了。你俩往后日子还长,好的坏的最好大体了解清楚。已是很久以
前的事了。”岳父闭上眼睛,朗上吐了口烟。“由我这当父亲的说是不合适,不过她确
实是个好女人,我是这么看的。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自以为还是有
的,女人的好坏一眼就看得出。同是自己女儿,长相倒是妹妹好,但人的禀性截然不同
。你有看人的眼光。”
我默然。“对了,你是没有兄弟吧?”“没有。”我说。“我有三个孩子。你以为
我对三个一视同仁?”“不知道。”“你怎么样?两个女儿同样喜欢?”“同样喜欢。
”“那是因为还小。”岳父说,“再大些,就会有倾向性。对方有,我们也有。这你很
快就会体验到的。”“是吗?”“也是因为对你我才说,三个孩子里边我最喜欢有纪子
。这么说对另两个是不合适但确实如此。和有纪子对脾气,信得过。”
我点点头。“你有看人的眼力。有看人的眼力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要永远珍惜才
是。我本身自是一文不值,但并非只生了一文不值的货色。”
我把已醉到相当程度的岳父扶上梅赛德斯。他一坐进后座,便叉腿闭上了眼睛。我
拦出租车回家。回到家来,有纪子想听父亲和我说了什么。“也没说什么正经话,”我
说,“父亲只是想和谁喝酒。醉得挺厉害,不知道回公司还能不能工作,那个样子。”
“总是那样。”有纪子笑道,“大白天喝醉了,在总经理室沙发上午睡一个小时。可公
司居然还没关门。所以别担心,由他去吧。”“不过好像没以前那么能喝了。”“是啊
。你大概不晓得,母亲去世之前,怎么喝都绝不上脸,无底洞一样。也是没办法啊,都
要上年纪的。”
她新做了咖啡,我们在厨房餐桌上喝着。为幽灵公司当名义上的创办人的事我没有
讲给有纪子听,怕她知道后为自己父亲给我添麻烦感到不快。想必有纪子会说:“从父
亲手里借了钱的确不错,但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再说你不是连本带息都还了么!”但
问题没那么简单。
小女儿在自己房间睡得很实。喝罢咖啡,我把有纪子拉到床上。两人脱光衣服,在
明晃晃的天光下静静地抱在一起。我花时间给她的身体升温后探了进去。但这天进去后
我一直在想岛本。我闭目合眼,权当自己此时抱的是岛本,想象自己正进入岛本体内,
随后汹涌地一泻而出。
冲罢淋浴,我重新上床,打算睡一会儿。有纪子已完全穿好了,见我上床,马上来
身旁吻我背部。我闭上眼睛,一声不响。由于我是想着岛本同她做爱的,所以不免有些
内疚,遂闭目沉默。“嗳,真的好喜欢你。”有纪子说。“结婚七年过去了,孩子都两
个了,”我说,“差不多该到倦怠期了。”“是啊,可我喜欢。”
我抱过有纪子,并开始脱她的衣服,脱去毛衣和裙子,拉掉内裤。“喂,你莫不是
还来一次……”有纪子吃惊地说。“当然再来一次。”“唔,这可要写进日记才行。”
这回我尽量不去想岛本。我搂紧有纪子,看有纪子的脸,只想有纪子。我吻有纪子
的嘴唇、脖颈和乳头,射在有纪子体内。射完后仍搂着不动。“嗳,你怎么了?”有纪
子看着我说,“今天跟父亲有什么了?”“什么也没有。”我说,“完全没有。只是想
这么亲热一会儿。”“好好,随你怎样。”说着,她仍让我待在里面,就那样紧紧搂住
我。我合起眼睛身体紧贴她的身体,不让自己跑去别的地方。
抱着有纪子的肢体,我蓦然想起刚才从岳父口中听来的她自杀未遂的事。“当时我
以为完了……以为必死无疑。”说不定只要出一点点差错,这肢体就会消失不见的,我
想我轻轻抚摸有纪子的肩、发、乳房。暖暖的,柔柔的,又实实在在。我的手心可以感
觉出有纪子的存在,至于这能持续存在到什么时候,任何人都无由得知。有形的东西倏
忽间就了无踪影,有纪子也好,我们所在的房间也好,墙壁也好天花板也好窗扇也好,
注意到时都可能不翼而飞。接着,我一下子想起了泉。一如那个男的深深伤害有纪子一
样,我大概也深深伤害了泉。有纪子其后遇上了我,而泉大概谁也没遇上。
我吻了一口有纪子柔软的脖颈。“睡一会儿。”我说,“睡醒去幼儿园接小孩儿。
”“好好睡就是。”她说。
我只睡了很短工夫。睁开眼睛,下午三点刚过。从卧室窗口可以望见青山墓地。我
坐在窗边椅子上,怔怔地望那墓地,望了许久。我觉得很多景物都以岛本出现为界而前
后大不相同。厨房里传来有纪子准备做晚饭的声响,在我听来竟那般虚无缥缈,仿佛从
辽远的世界顺着管道或其他什么传来的。
随后,我从地下停车场开出宝马去幼儿园接大女儿。这天幼儿园好像有什么特殊活
动,女儿出来时已近四点。幼儿园门前一如往日停着一排擦得一尘不染的高级轿车,萨
伯美洲虎、阿尔发·罗米欧也在其中。身穿高档大衣的年轻母亲从车上下来,接过孩子
,放进车里回家。由父亲来接的只我女儿。一看见女儿,我就叫她的名字,一个劲儿挥
手。女儿认出我,也挥起了小手,正要往这边跑时,发现坐在蓝色梅赛德斯260E助手席
上的小女孩儿,便喊着什么朝那边跑去。小女孩儿戴一顶红毛线帽,从停着的汽车窗口
探出上身。她母亲身穿红色开司米大衣,戴一副足够大的太阳镜。我赶去那里拉起女儿
的手,对方冲我微微一笑,我也回了个微笑。那红色开司米大衣和大太阳镜使我想起岛
本——从涩谷跟到青山时的岛本。“你好!”我说。“你好!”她应道。
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怎么看都不超过二十五。车内音响正在放“传声头像”乐队
的《燃烧的房子》。后座上放两个纪之国屋百货商店的纸袋。她的笑容十分动人。女儿
和小朋友悄悄说了一会儿什么,然后说“再见”。那女孩儿也说声“再见”,说罢按一
下钮把玻璃窗“嘶”一声关上。我牵着女儿的手往宝马走去。“怎么样,今天一天里有
什么高兴事?”我问女儿。女儿头一摆说:“哪里有什么高兴事,糟极了。”“啊,都
挺够呛的。”说着,我弯腰吻了一下女儿前额。她以煞有介事的法国餐馆经理接受美国
运通卡时的表情接受我的吻。“明天会好起来的,肯定。”我说。可能的话,我也想这
样安慰自己:明天早晨睁开眼睛,世界肯定变得眉清目秀,一切都比今天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不可能那样。明天说不定事情更伤脑筋。问题是我在闹恋爱,而又这样有妻、有
女儿。“嗳,爸爸,”女儿说,“我嘛。想骑马。能什么时候给我买匹马?”“啊,好
好,什么时候。”我说。“这什么时候,哪年哪月?”“等爸爸攒够钱。攒够钱就用来
买马。”“爸爸也有贮币盒?”“嗯,有个很大的,汽车那么大的家伙。不攒那么多钱
马是买不成的。”“求爷爷,爷爷肯给买的?爷爷不是很有钱吗?”“那是。”我说,
“爷爷有个跟那儿的大楼一样大的贮币盒,满满的全是钱。可因为太大了,里边的钱怎
么也取不出来。”
女儿独自沉思了好一会儿。“问问爷爷怎么样?就说想请他买匹马。”“是啊,问
一次试试看。没准真能给你买的。”
我和女儿谈着马,把车开到了公寓停车场:要什么样的马,取什么样的名,骑马去
哪儿,让马睡在哪儿等等。把她从停车场送上电梯后。我直接赶去酒吧。明天究竟会发
生如何的变化呢?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闭起眼睛。我觉得自己似乎不在自己体内,我
的身体仿佛是从哪里随便借来的临时性容器。明天我将何去何从呢?如果可能,我真想
立刻给女儿买一匹马,在一切杳然消失之前,在一切损毁破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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