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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冷酷到底),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六部 1954-1965 戴恩--第十八章(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0月10日08:26:2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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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朱丝婷对母亲说道,“我已经决定我要做什么事了。”
“我想,这是早已决定的了。到悉尼大学去学艺术,对吗?”
“哦,那不过是在我制定我的计划时让你对这个秘密产生错觉的诱饵罢了。不过,
现在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啦。”
梅吉从她的活计上抬起头来——她正在用面团做着枞树形的甜饼;史密史太太病了
,她们正在厨房里帮忙。她认为她不过是感到疲劳、不耐烦、不知如何是好罢了。人们
对朱丝婷这样的人有什么法子呢?要是她声称,她打算到悉尼学着当妓女,梅吉也怀疑
是否能让她改变主意,天哪,可怕的朱丝婷,这个摧毁一切的力量中的佼佼者。
“往下说呀,我急着听呢。”她说着,又低下头做甜饼去了。
“我要去当演员。”
“当什么?”
“演员。”
“老天爷呀!”枞树饼又被撂到一边去了。“喂,朱丝婷,我讨厌当一个扫兴的人
,我实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可是,你认为你——嗯,具备当演员的身体条件吗?”
“哦,妈!”朱丝婷厌恶的说道,“我不是当电影明星;是当演员;我可不愿意去
扭着屁股,挺着乳房,噘着讨厌的嘴唇,我想搞艺术。”她把一块块脱了脂的牛肉推进
腌肉桶里。“不管我选择什么样的训练,我都有足够的钱了,对吗?”
“是的,多亏了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
“那就算说定啦。我要到卡洛顿剧场向艾尔伯特·琼斯学表演去,我已经给皇家艺
术专科学校写过信了。这是伦敦的艺术学校。我要求把我列在候补名单上。”
“你有把握吗,朱茜?”
“很有把握。他们已经认识我很久了。”最后一块该死的牛肉被塞进了腌肉桶中;
朱丝婷把盖子砰地一声盖在了桶上。“唉!我希望只要我活着就决不要再见到一块腌牛
肉。”
梅吉把满满一盘甜饼递给了她。“把这个放到烤箱里去,好吗?烧到400度。我得说
,它们会变成令人惊奇的东西的。我觉得那些想当演员的小姑娘们总是在没完没了地表
演着各种角色,可是我见到你扮演的唯一的人就是你自己。”
“哦,妈,你又来了,老是把电影明星和演员混为一谈,老实讲,你真是没救啦。
”
“哦,影星就不是演员吗?”
“是一种非常劣等的演员。除非他们最初在舞台上表演过,才是好演员呢。我的意
思是说,连劳伦斯·奥列弗偶尔也会拍一部片子的。”
朱丝婷的梳妆台上有一张劳伦斯·奥列弗亲笔签名的照片;梅吉只是简单地把那年
看成是少年人迷恋的玩艺儿,尽管这时她想起来,她曾经想到过朱丝婷对此至少是有兴
趣的。有时她带到家中,并在这里住上几大的朋友常常珍藏着泰伯·亨特和罗丽·卡乐
霍恩的照片。
“我还是不明白,”梅吉摇着头说道说道。“演员!”
朱丝婷耸了耸肩。“哦,除了舞台我还能在什么地方放声大笑、喊叫和大哭呢?在
这里,在学校,或者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允许我这样的!我喜欢大笑、大叫、大哭,妈的
!”
“可是你在美术上很有才能。朱茜!为什么不当一个画家呢?”梅吉坚持道。
朱丝婷从大煤气炉旁转过身来,手指在气罐表上轻轻敲着。“我得告诉厨房杂工换
煤气瓶了;压力太低。但是,今天还凑合。”那双浅色的眼睛带着怜悯看着梅吉。“妈
,你太不现实了,真的。我想,这会被看成那种不肯切实地考虑人生道路的孩子们的想
法的。告诉你吧,我不想饿死在阁楼上,死后才名满天下。我想活着的时候就享有点儿
小名气,经济上也宽裕。因此,我将把绘画当作业余消遣,当作一种谋生手段。怎么样
?”
“你在德罗海达已经有一份收入了,朱茜,”梅吉绝望地说道,打破了自己那不管
天塌地陷都保持沉默的誓言。“决不会有饿死在阁楼上那种事的。要是你愿意绘画的话
,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以画。”
朱丝婷警觉了起来,很感兴趣。“妈,我有多少收入?”
“要是你乐意,是够你用的,根本不需要去做任何工作。”
“那多烦人呐!我将要在电话上聊聊天,玩玩桥牌而了此一生,至少我在学校的朋
友们的母亲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因为我想住在悉尼,而不是德罗海达。比起德罗海达。
我更喜欢悉尼。”她的眼中闪出了一线希望的光芒。“我有足够的钱去做新式电疗,去
掉我的雀斑吗?”
“我是想是的。可是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有人会看我的脸,这就是为什么。”
“我以为容貌对于一个演员无关紧要呢。”
“再紧要不过了。我的雀斑是一种痛苦。”
“你肯定你不愿意当画家吗?”
“相当肯定,谢谢你。”她来了一个舞蹈动作。“我要去当演员啦,沃辛顿太太!
”
“你怎么设法进卡洛顿剧院呢?”
“我试演过了。”
“他们录取你了?”
“妈,你对你女儿的信心太叫人伤心啦。他们当然把我录取了!你知道,我演得棒
极了。总有一天我会天下闻名的。”
梅吉把绿色食品打成了一碗糊状的糖霜,细细地撒在已经烤好的枞树饼上。“朱丝
婷,这对你是很重要吗?出名?”
“我应该这样说。”她将白糖撒在奶油的上面,奶油很软,已经溶在碗壁上了;尽
管已经用煤汽炉代替了些炉,可厨房里还是很热。“我已经横下一条心要名扬天下了。
”
“你不想结婚吗?”
朱丝婷显出了一副蔑视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哭天抹泪,象叫花子似的度过我的
一生吗?向某个连我一半都不如,却处以为不错的男人低眉俯首吗?哈,哈,哈,我才
不干呢!”
“老实说,你真是糊涂到家了!你这一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朱丝婷开始用一只手迅速地打着鸡蛋,灵巧地打进一个盆子里。”当然是从我那独
一无二的女子学校学来的啦。”她用一个法国打蛋器毫不留情地打着鸡蛋。“实际上我
们是一群相当正派的姑娘。很有文化教养。并不是每一个少女都能欣赏拉丁文五行打油
诗的:
维尼来了一罗马客,
他的衬衫用铱做,
问他为啥穿这个,
回答说:“‘Id est
Bonum sanguinem praesidium。’”
梅吉撇了微嘴。“我会恨我自己开口问你的,可是那个罗马人到底说的是什么呀?
”
“‘这是一件狐狐的保护服。’”
“就是这个?我以为这话要难听得多呢。你真让我吃惊。不过,亲爱的姑娘,还是
谈咱们刚才说的那事吧,尽管你想方设法改变话题。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呢?”
朱丝婷模仿着外祖母那罕见的、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嘲弄的笑声。“妈!真的!我得
说,你问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梅吉觉得血液在皮肤下涌流着,她低头看着装满了绿油油的枞树甜饼的盘子。“尽
管你是个17岁的大人了,可是不许这样无礼。”
“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朱丝婷看着搅蛋碗问道。“一个人在冒险闯入以双亲严
密防范、不让人窥见的那块领地的那一刻起就会变得无礼的。刚才我说过:你问这个问
题再合适不过。没错儿。哼!我没有必要暗示你是一个失败者,或是一个罪人,或者更
糟糕的人。事实上,我认为你已经表现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观念,不需要你的丈夫也行。
你要丈夫干什么呢?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男人和舅舅们一起影响着你的孩子,你有足够的
钱生活下去。我赞同你的作法!那些女孩子们才需要结婚呢。”
“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借口。每当我惹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成了和我父亲一模一样,好吧,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位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话。”
“你什么时候走?”梅吉绝望地问道。
朱丝婷露齿一笑、“等不及地要摆脱我啦?好吧,妈,我一点儿也不怨你。我可不
是忍不住要这样做,我就是爱叫大家大吃一惊,尤其是你。明天把我带到飞机场去怎么
样?”
“后天走吧。明天我要带你到银行去。你最好知道你已经有多少钱了。而且,朱丝
婷……”
朱丝婷正地撒着面份,熟练地调着。听到母亲的声音变了,她抬起头来。“怎么?
”
“要是你碰上了麻烦,就回家来。我们永远在德罗海达为你留着房子,我希望你记
住这个。没有比无家可归更糟糕的事了。”
朱丝婷的眼光变得柔和了。“谢谢,妈,原来你不是一个不动声色、糟糕的老榆木
疙瘩,对吗?”
“老?”梅吉倒吸一口气。“我不老,我才43岁。”
“老天爷。才那么大吗?”
梅吉猛地掷出一块小甜饼。打中了朱丝婷的鼻子。“哦,你这个小坏蛋!”她大笑
起来。“你是什么样的鬼哟!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百岁老人了。”
女儿露齿一笑。
正在此时,菲走进了厨房,看到了刚才厨房里的那一幕。梅吉松了一口气,向她打
了个招呼。
“妈,你知道朱丝婷刚才告诉我什么来着?”
菲除了以最大的努力管理帐目之外,再也不抬眼看任何事了,但是对那些自命不凡
的学生们内心在想着什么,还是象以往那样敏感。
“我怎么能知道朱丝婷刚才告诉你什么?”
她温和地间道,看着那些绿色的甜饼,微微地耸了耸肩膀。
“因为有时候给我的印象是,你和朱丝婷对我保守一些小秘密,可是现在,我女儿
已经把新闻都告诉我了,你走进来却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嗯——,至少这些甜饼的味道比看上去的要好,”菲啃了一点儿,评论道。“我
向你保证,梅吉,我可没撺掇你女儿和我一起背着你搞阴谋。朱丝婷,你干了些什么事
打破了别人的计划?”她转向正在把疏松的混合物倒进加了黄油和面粉的罐里的朱丝婷
,问道。
“我告诉妈妈,我要去当演员,姥姥,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吗?这是真话,还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笑话?”
“哦,是实话,我要从卡洛顿剧院开始工作。”
“哦,哦,哦!”菲说道,她靠在桌子上,嘲讽地望着女儿。“梅吉,孩子们自己
多有主意,这难道不叫人吃惊吗?”
梅吉没有答话。
“姥姥,你赞成吗?”朱丝婷嚷着,做好了争论的准备。
“我?赞同?你怎样生活和我不相干,朱丝婷。此外,我认为你会成为一个好演员
的。”
“你这样认为吗?”梅吉喘不过气来了。
“她当然会的,”菲说道。“朱丝婷不是那种做不明智选择的人,对吗,我的姑娘
?”
“是的。”朱丝婷露齿一笑,掠开了挡住眼睛的一绺卷发。梅吉看着她,觉得她外
祖母带着一种从来没有对她母亲表现出来的种钟爱之情。
“你是个好姑娘,朱丝婷,”菲说道,她毫无情绪地摆着甜饼,把它们摆好。“没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希望脸在这上面弄上白酥皮。”
“你没法把枞树饼弄成白酥皮。”梅吉反对道。
“要是做枞树饼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上成的白糖就是雪。”她母亲说。
“现在太迟了,它们已经成了让人恶心的绿色了。”朱丝婷笑了起来。
“朱丝婷!”
“噢!对不起,妈,我没有惹你生气的意思。我总是忘记你胃弱。”
“我才不胃弱呢。”梅吉激怒地说道。
“我是来瞧瞧,能不能弄杯茶喝喝的。”菲插了进来。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把开水壶放上。“朱丝婷,好好的。”
梅吉也坐了下来。“妈,你当真认为这个计划对朱丝婷来说行得通吗?”他急切地
问道。
“为什么行不通呢?”菲答道,她望着外孙女侍弄着茶水。
“这也许是一时高兴。”
“朱丝婷,这是一进高兴吗?”菲问道。
“不是。”朱丝婷简洁地说道,把杯子和茶盘放在了那张陈旧的绿案桌上。
“用盘子盛饼干,朱丝婷,别放在饼干筒外边。”梅吉机模械地说道。“发发慈悲
吧,别把一罐奶全都倒在桌子上,倒一些在午茶罐里吧。”
“是,妈,对不起,妈,”朱丝婷应道,也同样机械。“我对厨房里的女人干的事
弄不来。我能干的不过就是把吃剩下的东西从哪儿拿来,再拿回哪儿去,把剩余的两三
十盘子给洗出来。”
“按着吩咐你的去做吧;那样就会好多了。”
“再说说那个话题儿吧,”菲继续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我的看法是
,应该让朱丝婷去试试,兴许会干得很不错呢。”
“我真希望我心里有底就好了。”梅吉闷闷不乐地说道。
“朱丝婷,你想到过出名得意吗?”外祖母问道。
“想得真真切切的。”朱丝婷说着,挑战似的反那个旧的棕色厨房茶壶放在桌上,
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别抱怨啦,妈;我不会再在厨房里有银壶烹茶了,这是最后一
道。?
“这壶茶正到家。”梅吉笑了笑。
“哦,真好!什么也比不上一杯好茶。”菲叹息着,啜了一口茶。“朱丝婷,你为
什么非要把事情对你妈妈讲得这么糟呢?你知道,这不是一个成名和前途的问题,这是
一个本性问题,对吗?”
“本性,姥姥?”
“当然是啦。演戏是你认为你打算要去做的事,对吗?”
“对。”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对你母亲解释呢?为什么要用一些轻率的胡说让好心烦意乱
呢?”
朱丝婷耸了耸肩,把茶水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推到妈妈面前,还要添茶。“我不知
道。”她说道。
“我-不-知-道。”菲纠正着她的发音。“我相信,你在舞台上会发音清晰的。
你想当深员就是出于本性,对吗?”
“我想是的。”朱丝婷不情愿地答道。
“哦,一种固执而又愚蠢的克利里家的自尊!朱丝婷,这也会成为你垮台有原因的
,除非你学会控制它。一种怕被人笑话,或是被人嘲弄的愚蠢的恐惧心理。尽管我不知
道你为什么觉得你母亲是个冷心肠的人。”她拍了拍朱丝婷的后背。“让让步吧,朱丝
婷,要合作。”
可是,朱丝婷却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
菲叹了口气。”好吧,祝你一切如意吧,孩子,你会得到我为你的事业的祝福的。
”
“谢谢,姥姥,我感激你。”阴郁地吸着鼻子,两眼凸出,非常蔑视澳大利亚和澳
大利亚人,尽管她仍然要敲他们竹杠。她一生中最关心的似乎就是煤气和电的费用,而
她最主要的弱点就是抵挡不住朱丝婷的隔壁邻居,一个很乐意以自己的国籍而搭她的油
的英国小伙子。
“我可不在乎我们一起话旧的时候偶尔让这个老宝贝儿高兴一下。”他告诉朱丝婷
。“你知道,她对我干着急,摸不着。你们这些姑娘们即使在冬天也不准用电热器,可
是她却给了我一个,只要我乐意,夏天我都可以用。”
“荡妇。”朱丝婷平心静气地说。
他的名字叫彼得·威尔金斯,是个漂流四方的海员。“请赏光,有时我会给你来本
好茶的。”他在她身后喊道,相当欣赏那双浅淡、迷人眼睛。
朱线婷到他那里喝茶,但谨慎的选择了一个迪万太太不会暗中嫉妒的时间,并且对
挡退彼得也尽以为常了。这此年在德罗海达骑马、干活,使她的力气有了相当可观的增
长。就是让她用拳头打皮带下的那个部位,她也不在乎。
“你真该死,朱丝婷!”彼得喘着气,擦去了眼睛上疼出的泪水。“投降吧,姑娘
!你总有一天会失去它的,你知道!现在不是维多得亚时代的英国了,你别指望留着它
等到结婚。”
“我没打算把它保留到结婚,”她整了整衣服,答道。“我只是还没有肯定谁将得
到这份荣幸,就是这样。”
“你也没什么可值得大吹特吹的!”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话可真伤了她的感情。
“是的,我是没什么了不昨的。你说什么都行,彼蒂①。你休想用话来伤我。处女
没有几个,可想乱搞的男人却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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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彼得的昵称。——译注
“这样的女人也有的是!看看前面好套公寓吧。”
“那就请你去找弗兰克舅舅,告诉他厨房里有茶,用具体行动来表示你的感激吧。
”
朱丝婷走了,梅吉单凝视着非。
“妈,你真叫人感到吃惊,真的。”
菲微微一笑。“哦,你得承认,我从来没在试图告诉我的任何一个孩子应该去做什
么。”
“是的,从来没有,”梅吉温柔地说道。“我们对此也很感激。”
朱丝婷回到悉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把她的雀斑去掉。不幸的是,这不是一个很
快的过程;这要占用她约12个月之久的时间,此后,她一生都得呆在避阳光的地方。事
则雀斑还会想去而复来。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房间、那时候,人们都在营
造私房,认为在公寓大厦里杂居而处是一件令人诅咒的事,因此,找房子在悉尼是一件
大事。但是,她终于在纽特拉尔海湾找到了一套两间的公寓,在一幢坐落在古老而巨大
的海滨旁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楼房里,这座楼房已经一蹶不振,被改造成了许多肮脏的、
半开阔的房间,房租是一个星期5镑10先令。叫人不能容忍的是,浴室和厨房是公用的,
全体房客共而用之。但是。朱丝婷感到相当满意。虽然她受过良好的家政训练,但是她
还是缺少做家庭主妇的本能。
住在波兹维尔花园比她在卡洛顿剧院当艺徒更令人着迷。剧院的生活似乎就是躲在
道具布景后面,看着其他人排戏,偶尔跑个龙套,熟记莎士比亚、肖伯纳和谢立丹①的
大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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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理直德·布林斯得·谢立丹(1751—1816),是英国的剧作家和政治活动家。—
—译注
连朱丝婷的公寓在内,波兹维尔花园有六套公寓,其中还得算上老板娘迪万太太的
那一套。迪万太太是一位65岁的伦敦人,总是……
“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朱丝婷说道。
前面公寓里的两个姑娘是同性恋者,她们为朱丝婷的到来而欢欣鼓舞,后来才明白
她不仅对此不感兴趣,甚至连和人私通都没搞过。起初,她对她们的暗示不甚有把握,
但是,当她们赤裸裸地说明白之后,她便耸了耸肩膀,毫无所动,这样,经过一段时间
的适应之后,她就为了她们共鸣的,中立的知已女友,危难时的避风港;她曾把比丽从
监狱中保释出来过;当波比不愿意和帕特、艾尔、乔治和罗妮那样挨着人在在地上大呕
大吐的时候,她便把波比带到玛特医院去洗胃。她觉得,这确乎是一种危险的感情生活
。男人是够坏的了,但是,他们的风味不至于有本质性的区别。
于是,她在卡洛顿剧院,波兹维尔花园和姑娘们之间就象在金格波时一样被人熟悉
了,朱丝婷交了不少朋友,而且都是她的好朋友。当她们向她倾诉自己的苦恼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苦恼相告;她只向戴恩诉说过自己的苦恼,尽管承认有一点儿苦恼
的事看来并不会使她受到什么损害。她身上最让她的朋友们着迷的东西就是她那种杰出
的自制力;仿佛她从孩提时代志就锻炼自己不让环境影响她的身心健康。
被称之为朋友的每一个人的主要兴趣就是想看看朱丝婷最终决意如何,在什么时候
,是何许人将使她成为一个完满的女人,但是她则不紧不慢。
阿瑟·莱斯特兰奇是艾伯特·琼斯太太那城资格最老的演青少年的主角演员,尽管
在朱丝婷到卡洛顿剧院一年之前,他已经惆怅地告别了自己的40岁生日。他的体型很好
,是个沉着,可靠的演员。他那轮廓分明,富于男子气的脸庞和那一头密密的黄色卷发
总是以博得观众的满堂彩声。头一年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按
着吩咐干事的朱丝婷。但是在年底,她的去雀斑疗程结束的时候,她开始从布景道具中
显得突出醒目,而不是和布景混在一起,令人难以察觉了。
去掉雀斑,描起黑眉毛和黑睫毛之后,她变成了一个俊姑娘,颇有小精灵般的、含
而不露的风采。她既没有卢克·奥尼尔的那种醒目的美,也没有她母亲的那种优雅雍容
。她的身材虽然并不惊人,但还算说得过去,只是略显单薄,但那头鲜艳的红发十分醒
目。可是在舞台上,她就不大一样了;好可以使人们认为好美如特洛伊的海伦,或丑如
巫婆。
阿瑟是在一次教学时间中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当时要求她用不同的音调朗诵康拉德
①的《吉姆爷》中的一段台词。她朗诵得实在是棒极了!他能感到艾尔伯特·琼斯心中
非常激动,并且终于理解戈尔为什么专心致志地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了。这是个天
生的摹仿者,但还远不止如此;她使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上了特色。还有那嗓音具
有任何一个男演员的那种非凡的秦质,深沉、喑哑、具有穿透力。
--------
①约瑟夫·康拉德(1857—1924)是英国小说家,原籍波兰。作品多以海上生活为
题材。——译注
因此,当他看见她捧着一杯茶,膝头上摊着一本书坐在那里的时候,也就走了过去
,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在读什么呢?”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普鲁斯特①的书。”
--------
①马歇尔·普鲁斯特(1871—1922)是法国小说家,擅长写超越时空概念的潜意识
。——译注
“你不觉和他有点儿枯燥吗?肯定不是,除非一个人对杂谈不感兴趣,你知道。他
是个了不直的老杂谈家。”
他不舒服地确信,她在以她的聪敏注视他,但是他原谅了她。不过是个爱走极端的
年轻人罢了。
“我已经听到你朗诵康拉德的剧本了。好极啦。”
“谢谢。”
“也许我们可以不时一起喝喝咖啡,讨论一下你的计划。”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说道,又低头看普鲁斯特了。
他宁愿想约去喝咖啡也不愿请人吃饭;他的太太总是满足不了他,不过,请朱丝婷
吃饭是否能让她产生感激之情,他心里不甚有把握。但是,他还是坚持履行了他那非正
式的邀请,把她带到了伊丽莎白大街下边的一个又暗又小的地方,自信他的太太不会找
到个地方来。
出于一种自卫,朱丝婷已经学会了吸烟,她对总是一本正经地拒绝别人递过的烟已
经感到厌烦了。坐定之后,她从提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烟,这是一盒未开封的烟,她小心
翼翼的剥去了顶部转圈撕开的玻璃纸,使大一些的玻璃纸依然包着烟盒的下部。阿瑟看
着她那谨而慎之的样子,觉得好笑,很感兴趣。
“干嘛要这么麻烦?全扯掉算了,朱丝婷”
“那多不整洁呀!”
他拿起了那个烟盒,若有所思地敲着那完整的外套。“倘若我现在是赫赫有名的西
格蒙德·弗洛伊德①的一个门徒的话……”
--------
①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著名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精
神分析学的创立者——译注
“倘若你是弗洛伊德的门徒又怎么样?”她瞟了一眼,看见女侍者正站在身边。
使他恼火的是,她只给她自己叫了一份,但是他把这件事放了过去,更愿意抓住自
己脑子中的那个想法。“请来一杯清咖啡。现在咱们还是回到刚才我说到的弗洛伊德吧
。我不知道他对此会有什么想法?他也许会说……”
她从他手中拿过了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香烟,没容他翻出火柴,她就给自己点了
烟。“说什么?”
“他会认为你愿意何持膜状物的完整,对吗?”
她那咯咯的笑声穿过了烟气霭霭的空气,几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他会这
样讲吗?阿瑟,要是我依然是个处女,你就这样兜着圈子问我吗?”
他的舌头恼怒地响了一下。“朱丝婷!我看我得在其他一些事上教教你搪塞的高明
技巧。”
“在哪些事上呢,阿瑟?”她把双肘支在桌上,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嗯,你需要学什么?”
“事实上你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
“在所有的事情上?”
“老天爷,你很了解应该怎样强调你的话,对吗?很好,我一定记住你是怎样说那
话的。”
“有些事情只能通过直接体验才能学到。”他温和地说道,伸出一手去把她的一绺
卷发塞在她的耳后。
“真是吗?我总是认为有观察就足够了。”
“啊,便是涉及到爱情又怎么样呢?”他用一种柔和而深沉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词。
“如果你不懂和爱情,怎么能演好朱丽叶①呢?”
--------
①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主角,——译注
“说得好。我同意你的看法。”
“你以前恋爱过吗?”
“没有。”
“对爱情你有什么了解吗?”这次“什么”这个词比“爱情”要说得重。
“一点儿不了解。”
“啊!那弗洛伊德是对的了,是吗?”
她拿起了烟盒,看着它的封套,笑了笑。“在某些事上,也许是对的。”
他很快地抓住玻璃纸套的底部,将它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中,夸张地把它揉成
一团,扔到了烟缸里,封套在烟缸里吱吱地响着,扭曲着,伸展天来。“如果可以的话
,我愿意教给你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有那么一阵工夫,她什么也没说,目不转晴地望着烟灰缸中那可笑地蠕动着的玻璃
纸;随后,她划了一根火柴,小心地将它燃着。“可以,为什么不行呢”
“它将是一件充满了月光、玫瑰和热烈的追求的妙事呢,还是既短暂又急剧的事,
就象箭一样呢?”
她笑了起来。“真的,阿瑟!我自己希望它又长又急剧,但是请不要来什么月光和
玫瑰。我的胃口不适合热烈的追求。”
他有些傲慢地凝眸望着她,摇了摇头。“哦,朱丝婷!每一个人的胃口都是适合热
烈追求的——甚至你,你这个冷心肠的、年轻的处女也不例外。总有一天的,你等着瞧
吧,你会渴望得到它的。”
“呸!”她站了地来。“来吧,阿瑟,咱们就行动吧,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把它完
成。”
“现在?今天晚上?”
“那有什么不行?要是你缺钱的活,我带了不少钱,够租一个旅馆房间用的。”
麦特罗波尔旅馆离得不远!他们穿过了沉寂的街道,她的胳臂小心翼翼的挽着他的
胳臂,笑着。此时去下馆子吃饭已经太迟,而离剧场散戏又尚早,所以,左近只有寥寥
可数的几个人,只有一小群逗留此地的一支美国特遣部队的水兵,和一些看着橱窗并不
时向这些水兵瞟上一眼的年轻姑娘,谁都没有注意他们,这正中阿瑟的下怀。他匆匆地
走进了一家药店,朱丝婷在外面等着,脸上放出快乐的光芒。
“现在一切都妥了,心爱的。”
“你买什么去了?是避孕套吗?”
他做了一个怪相。“我希望不是。用避孕套就象是裹着一张《读者文摘》的书面—
—弄得粘乎乎的。不,我给你买了些药冻。不管怎么样,你是怎么知道避孕套的?”
“我白在天主教寄宿学校上了七年学吗?你以为我们在那里干些什么?祈祷吗?”
她露出齿一笑。“我承认我们做得不过分,可是我们什么都谈。”
史米斯先生和史米斯太太严密地看守着他们的领地,这对那个时代的一家悉尼的旅
馆房间来说倒不是坏事。希尔顿饭店①的时代尚未到来。这间房子非常大,能遥望到悉
尼港桥的壮丽景色。当然,浴室是没有的,但是在大理石台的顶上有一个浴盆和一个大
口水壶,和硕大的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家具十分相配。
--------
①美国一著名的现代化联号大饭店。——译注
“喂,现在我做什么?”她把窗帘拉上,问道。“景色很美,是吗?”
“是的。至于你现在做什么。当然,你得把心跳平静下来。”
“还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全脱光,朱丝婷!要是你没有感到皮挨着皮,肉贴着肉,那就不怎
么带劲了。”
她灵巧、轻快地脱去了衣服,也用不着扭扭捏捏地被人推推拉拉,便爬上了床……
在许多年中,朱丝婷和戴恩的关系要比和她母亲的关系密切得多,他们对母亲的感
情最对母亲的感情,这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妨碍,也不冲突。这种感情很早就建立起
来了,并且是与日俱增,而不是与日俱减。到了妈妈从德罗海达的劳役中解脱出来的时
候,他们已经长大到能够坐在史密斯太太的厨房桌旁,做着相应的功课了;这些时间来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互相寻求安慰的习惯。
尽管他们的性格迥然各异,但是他们也有许多共同的兴趣和爱好;那些没有共同兴
趣的爱好的东西由以一种出自本能的尊重而相互谅解,这是弥合差别的必要的调和。他
们确实能相知甚深。她的天性倾向于为其他人的弱点而感痛惜,但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弱
点;他的天性倾向于理解和宽恕其他人身上的弱点,并且无情地看到自己身上的弱点。
她认为自己强大无比,她觉得自己软弱之极。
所有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地结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友谊,要确切地找出这种友情的名
称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自从她变得能言善谈以来,戴恩不得不总是听她大谈自己和
她的感觉,而不是相反。在某些方面,她辨别是非的能力有点儿低,因此对也来说没有
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而他则明白他的作用是向她指出她本身所缺乏的那些道德上
的顾忌。因此,他安于自己那种带着体贴和怜悯之感的顺从的倾听者的地位,这种怜悯
感本来会使朱丝婷大为恼火并引起了她的猜疑的。但是她并没有起疑。自从他长大到能
够关心世事的时候起,她就毫无保留地把一切事情都附耳相告。
“猜猜我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她小心地整了整草帽,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和脖子
,问道。
“扮演一个引人注目的角色。”戴恩说道。
“大傻瓜!好象我不告诉你,你就不明白似的。再猜。”
“把吵得不可开支的波比和贝丽劝开了。”
“真让人扫兴。”
他耸了耸肩膀,烦了。“一点儿也摸不着边。”
他们正坐在高在的哥特式圣玛利亚教堂下边的多米恩草地上。戴恩事先打电话通知
了朱丝婷,他要到这里来参加教堂里的一次特别仪式。问她能否先在多姆①和他见见面
。她当然可以;她正急于把最新情况告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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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多米恩的简称。——译注。
他在里佛缪学校的最后一年已快结束了,戴恩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头,板球队的队长
,以及橄榄球队、手球队和网球队的队长,此外,还是他那个班的班长。17岁时,他身
高六英尺七英寸①,他的声音已经最后变成男中音,并令人不可思议地躲过了粉刺、笨
拙和亚当苹果诱惑的苦季。由于他肤色白净,所以他实际上还没有刮过脸,但是不论从
哪方面看,与其说他象一个男学生,毋宁说他象个年轻男子。只有里佛缪学校的校服才
表明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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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约合1.89米。
那是一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日子。戴恩将学校的硬草帽摘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
在在草地上。朱丝婷倦坐在那里,双臂抱着膝盖,把暴露的皮肤全部遮了起来。他懒洋
洋的睁开一只蓝色的眼睛,看了看她那个方向。
“昨天晚上你干么来着,朱丝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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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对朱丝婷的爱称——译注
“我失去了我处女的童贞。至少我认为我失去了。”
他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你是个真正的大傻瓜。”
“呸!我说,失去的正是时候。要是我连男女之间的事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盼望成
为一个好演员呢?”
“你应该把童贞留给娶你的男人。?
她的脸气恼的抽搐了一下。“坦率地说,戴恩,有时你的陈腐不堪叫我为难!想想
吧,要是我到40岁还没碰上我可嫁的男人怎么办?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就干等这么
多年?除了结婚以外,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打算结婚。”
“哦,我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用蓝色的绸带把它扎住,牢牢地放
进我那不存在的希望之箱中呢?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
他咧嘴一笑。“你现在不能这样。”他一轱辘趴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镇定地
望着她;他的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表情。“顺利吗?我的意思是,那可怕吗?你厌恶
这种事吗?”
她微了撇嘴,回忆着。“至少我不感到厌恶。也不可怕。另外,恐怕我还不明白为
什么人人都要语无伦次地叫唤。跟我原来想象的一样令人快活。我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
就行;我选择了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他的年龄足以使他对自己干的事心里有底。”
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一个大傻瓜,朱丝婷。要是听到你说,‘他并不很起眼,我
们相遇了,我难以自禁’,我倒会高兴一些的。我可以接受你不想待到结婚的想法。但
是在人品方面你仍然应该有某些要求才是,而决不能只是由于向往这种行为,朱丝婷。
你没有欣喜若狂,我并不感到意外。”
得意洋洋的光芒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哦,我真该死,现在你已经使我感到可怕
啦!要不是我很了解你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千方百计地贬低我——至少是贬低我的动
机。”
“可是,你确实很了解我,对吗?我决不会瞧不起你的,可有的时候你的动机是直
率、欠考虑、愚蠢的。”他的声音奏缓慢,十分单调。“我就是你良心的声音,朱丝婷
·奥尼尔。”
“你也是大傻瓜。”她已经忘记自己不能晒太阳,猛地挨着他躺在草地上,这样就
看到他的脸了。“瞧,你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子的,对吗?”
“哦,朱茜。”他哀伤地说道,但是不管他原来打算接着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她又开了口,有些怒气冲冲。
“我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爱任何人!倘若爱人们,他们就会使你痛苦之极。倘
若你需要人们,他们也会使你痛苦之极。告诉你吧,人们就是这样的!”
当她认为可以不要爱的时候,他总是感到痛心,而他明白这种想法是他所引起的时
候,就愈感痛心。如果有一条压倒一切的理由能说明为什么她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
的地位,那就是因为她对他的爱足以化解怨恨;他从没感到她对他的爱会因为妒嫉和急
恨而减弱。他站在爱的中心,而她却站在远离中心的圈外;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严酷的事
实。他曾经祈祷过,祈祷事情会有所转变,可是,情况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并没有
减少他的忠实,只是突出醒目的向他表明,在某些地方,在某种时候,他将不得不为她
在自己身上过分施与的感情付出代价。她对此持乐观态度,设法使自己确信她在圈外也
干得很好;但是他能感到她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身上有那么多值得爱的东西,而在
他的身上值得爱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他不能理解不同的事物。由于他的俊美,他温顺的
禀性,他那种与母亲和德罗海达的其他人沟通感情的能力,他获得了许许多多的爱。而
且这也由于他是男人。除了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外,他没得到的东西是很少的,他以别人
曾得到过的方式得到了朱丝婷的信任和友谊。妈妈对朱丝婷的重要性比她愿意承认的要
大。
但是,我会偿还的,他想。我已经得到了一切。我必须以某种方式偿还,使她得到
补偿。
突然,他碰巧看了一下手表,两腿无力地站了起来;尽管他承认他对姐姐所欠甚多
,但是,对天上的那个人他所欠更多。
“我得走了,朱丝婷。”
“你和你那该死的教会!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呢?”
“我希望永远不摆脱。”
“我什么时候再见你?”
“嗯,今大是星斯五,明天当然还可以见面。11点钟吧,还在这里。”
“好吧,乖小子。”
他已经走出几码远了,里佛缪的硬草帽扣在脑后;但是,他回过头来,冲她一笑。
“我还是什么?”
她露齿一笑。“保佑你,什么也不是了。你实在太好了;我总是个麻烦缠身的人。
明天见。”
圣母玛丽亚教堂前厅中巨大的门上都蒙着红色的革面;戴恩悄悄地推开一扇,溜了
进去。严格说来,他离开朱丝婷稍微早了一点儿,但是,他总是愿意在教堂里还没有挤
满人的时候进去,不愿成为人们目光、咳嗽声、衣服悉索声和低语声集中的中心。他独
自一人的时候,觉得好得多。教堂里有一个司事正在点着高高的祭坛上的一支支蜡烛;
这是一位副主祭,正准确地判断着。他低下头,走到圣体盘时,曲了曲膝,划着十字,
随后,很快地轻手轻脚走向了靠背长椅。
他跪在那里,头放在交迭的手上,让自己的头脑随意遐想起来。他并没有有意识地
祈祷什么,反而愿意成为周围环境内在的一部分,尽管他感到周围熙熙攘攘,然而他依
然觉得这气氛有一种缥缈的意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和沉静。就好像他变成了小小
的红色祭坛玻璃灯中的一朵火焰,总是沉湎于熄灭的状态下闪动着,虽然只靠着一点点
必不可少的香油而延续着它的火光,放射出短暂的光晕,但是却能永久照亮无边的黑暗
。宁静、缥缈,恍然迷失了自身的存在;这就是戴恩置身于教堂时的感觉、在其他任何
地方,他都感受不到如此的井然协凋,气宁神息,痛苦皆消。他低垂着睫毛,闭着双眼
。
风琴台上传来了脚步的滑动声,管风琴传出试琴的呼呼声和琴管排气的声音,圣母
玛丽亚大主教童子学校的唱诗班先行进来一步,插在眼下到即将举行的宗教仪式之间这
段时间中练习一下。这仅仅是星斯五的一次午间祝福式,但是,戴恩在里佛缪学校中的
一些朋友和教师要来参加赞美活动,他也就想来了。
风琴试了几声和弦,便徐徐奏出了一曲绝妙的伴奏。幽暗的、石头镶边的穹顶下泅
响着神秘的童声,尖细、高亢、甜美,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纯洁。空旷高大的教堂中的少
数几个人合起了眼睛,为那种失而不可复得的纯真而感到哀伤。
天使圣餐兮化吾糇粮,
佑吾民人兮免罹咎殃,
厥食丕圣兮克绍神祗
赞吾显主兮诚恐诚惶,
嗟乎!大哉灵哉我天堂。
贵也亦食矣,
贱也亦食美,
同沾彼天香……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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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拉丁文。——译注
天使的圣餐,天国的圣餐,哦,奇妙之物。赞美你非我之力所及,哦,上帝;主啊
,倾听我的声音吧!请你的耳朵俯就一闻我的祈求。请不要转过脸去,哦,上帝,不要
转过脸去。因为你是我至高无上的君主,我的主;我的上帝,我是你卑微的仆人。在你
的眼睛中,只有一件东西是有价值的,那就是仁慈德行,你并不计较你仆人的美貌或丑
陋。对于你,只有感情是至关重要的,你能治愈一切,你使我懂得了内心的平和。
上帝啊,人生是孤寂的。我祈祷,但愿人生的痛苦不久就会结束。他怕不理解,我
资质得天独厚,而却在生活中发现如此之多的痛苦。可你是理解的,而你的抚慰就是一
切,是它在支持着我。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哦,上帝,我都将俯首听命,因为我热爱
你;倘若我斗胆对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在你的身上使我永远将其他的一切忘却…
…
“你很沉默,妈,”戴恩说道。“想什么呢,想德罗海达吗?”
“不是,”梅吉懒洋洋地说。“我在想我变老了。今天早晨我发现了六七根白发,
而且我的骨头也在发疼。”
“你永远不会老的,妈。”他安慰道。
“我倒希望这是真的,亲爱的,可不幸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开始需要矿泉水了
,这肯定是老年的标志。”
他们正躺在几块铺在德罗海达草地上的毛巾被上,靠近矿泉,淋浴着暖洋洋的冬日
。这个大池子的尽头,沸腾的
--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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