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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okworm (书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1-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9月19日16:41:41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更令人不安的,也许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部分,就是那么一些人,对他们的传说同对一
则趣闻的记忆相比,含义更为丰富,另外人们也不会象对凡德伊、贝戈特这类人一样,
用他们的作品来评论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写过作品:他们只是——使我们这些以为他们
碌碌无为的人们非常惊讶的是——给了作品以启示。博物馆里的大厅能因文艺复兴时期
的伟大绘画而使人对优美留下的,我要是不了解小资产阶级,也许还会在绘画前对它进
行想象,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接近现实,并指望从它那儿了解到画家的艺术中最珍贵的奥
秘,这点他的画没有告诉我,但他笔下华丽而长得拖在地上的丝绒和花边,是可以和提
香最美的画媲美的绘画局部。如果我过去就意识到他不是才智横溢、知识渊博、交际广
泛的人,而是善于象镜子那样来反映自己那种即使是平庸的生活的人,是成为贝戈特那
样的人(即使同时代的人们认为贝戈特的才智不如斯万,博学不如布雷奥代),人们就
更可以对艺术家的那些模特儿作出同样的评价。能描绘一切的艺术家在展示美的时候,
模特儿是由一些比他稍为富裕的人们充当的,而画家的才能尚被埋没,他的画以五十法
郎一张的价格出售,他在这些人家里所看到的是他在自己画室里看不到的东西:一个用
家具陈设的客厅,家具上盖有古老的丝织品,客厅里装有许多灯,还有漂亮的花卉、漂
亮的水果、漂亮的裙子——这些人比较低微,或者说在真正高贵的人们看来显得低微(
高贵的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比那些贵族更能了解默
默无闻的艺术家,赏识他,邀请他,购买他的画,而贵族们则让那些学院派画家来为他
们画像,例如教皇和国家元首们就是这样。对于后世来说,我们时代的一个优美的家庭
和优美的服饰的诗意,与其说是在戈特为萨冈亲王夫人或夏普兰为拉罗什富科伯爵夫人
画的肖像之中,不如说是在雷诺所画的出版商夏邦基埃的客厅之中,向我们展示了优美
的伟大图像的艺术家们,在一些人那儿收集到素材,这些人往往不是他们时代中最为风
雅的人,而最为风雅的人也往往不请一个陌生的画家来画肖像,原因是他们无法在他的
画上看出他展示的美,这种美被掩盖起来是由于一种具有过时的优美的公式化作品插在
中间,这种作品在公众眼中浮动,犹如病人以为眼前确实存在的那种主观幻觉。但是,
我过去认识的这些平庸的模特儿还对某些使我喜出望外的布局有过启示,提过建议,他
们之中的一个在画中存在,不光是一个模特儿的存在,而且是人们愿意使他在自己画中
出现的一个朋友的存在,这就使我们自忖,我们是否对没能结识所有这些人而感到遗憾
,因为巴尔扎克在书中描绘了他们,或因欣赏他们而把自己的书题献给他们,而圣伯夫
或波德莱尔则用最美的诗来歌颂他们,特别是所有这些雷加米埃、蓬帕杜尔在我看来都
不是微不足道的人物,这或者是因为我天生有病,我于是对自己有病而不能再去看望所
有这些我过去不大重视的人们而感到狂怒,或者是因为她们只是依靠文学的虚幻魔法才
享有盛誉,这就迫使人们有阅读时更换辞典,并使我不再感到痛苦,我由于病情加重,
不得不随时断绝与社会的联系,取消旅行和参观博物馆,以便去疗养院进行治疗。
  这些想法有的会减少有的则增加我对自己没有文学才能的惋惜,但是在漫长的岁月
中,它们从未在我的脑中出现,在那些年里,我完全放弃了写作的计划,一心在远离巴
黎的一所疗养院里治疗,直至一九一六年初这所疗养院无法找到医务人员为止。我于是
回到巴黎,这时的巴黎和我第一次回来时的巴黎相比已大不一样,这点读者马上就会看
到,那是在一九一四年八月,我来巴黎是为了检查病情,然后返回疗养院。
  一九一六年我重返巴黎后头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想听别人谈论唯一使我感到兴趣的
事——战争,就在晚饭后出去看望维尔迪兰夫人,因为她和邦当夫人一样,是战争时期
巴黎的王后之一,这战争时期令人想起督政府时期。就象接种了少量酵母后在表面上自
然发生那样,一些年轻的妇女整天戴着高高的圆柱形的头巾,就象和达利安夫人①同时
代的女人那样,她们出于公民的爱国心身穿十分短的裙子,外罩埃及人穿的、十分“战
争”的深色直统长袍;她们脚穿用皮带系的靴子,使人想起达尔马所说的古希腊、古罗
马的悲剧演员穿的厚底靴,或是高高的护腿套,使人想起我们亲爱的战士们的护腿套;
她们说,这是因为她们没有忘记自己应该使这些战士一饱眼福,她们不但穿着宽松的衣
裙,而且戴着首饰,用它们的装饰题材使人想起军队,虽说它们的材料不是来自军队,
也并非在军队里加工;不是使人想起出征埃及的埃及装饰品,而是用炮弹碎片或七五炮
的炮弹导带制成的戒指或手镯,用两个英国铜板制成的打火机,一个军人呆在防空壕里
使铜板上生了漂亮的铜绿,上面的维多利亚女王侧面像仿佛是皮萨内罗雕刻的;她们说
,因为她们不断想到这些,当一个军人倒下了,她们就为他戴轻孝,说他“带有豪气”
,这样她们就戴上白色的英国纱帽(白纱帽给人留下极为优雅的印象,使人“产生各种
各样的希望”,对最后胜利具有不可动摇的信念),用缎子和平纹丝绸来代替过去的开
司米,甚至保留她们的珍珠项链,“同时保持无须提请法国妇女注意的分寸和端庄”。

  --------
  ①达利安夫人(1773—1835),督政府时期巴黎最著名的妇女之一,曾提倡复古的
时装。
  卢浮宫和所有的博物馆都已关闭,所以当人们看到报上一篇文章的标题是:“一个
引起轰动的展览会”时,人们就可以确信这不是一个绘画展览会,而是一个裙子展览会
,而且展览的裙子是为了满足“那些高尚的艺术情趣,即巴黎妇女过早失去的艺术情趣
”。这样,优雅和情趣重新复兴,优雅没有艺术,就竭力为自己辩护,如同一七九三年
的艺术那样,在那一年,在革命沙龙参展的艺术家们宣布,“当同盟国的欧洲包围自由
的国土时,我们却在搞艺术,一些严肃的共和主义者”将会错误地感到“奇怪”。一九
一六年的妇女时装店老板就是这样做的,他们还以自豪的艺术家的良心承认,“寻找新
鲜的东西,排斥平庸的东西,显示一种个性,为胜利作好准备,根据战争的要求为世世
代代指出一种美的新格式,这就是使他们感到苦恼的雄心壮志,这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理想,当人们前来参观他们美妙地设立在……街的沙龙时,人们就会看到这点,用鲜艳
的色彩来消除当时沉闷的忧郁,看来是那些沙龙的口号,不过带有当时的形势所强加的
审慎。”确实,“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多令人思索的勇敢和耐劳的高尚榜样,当时的忧郁
就可能战胜妇女的毅力。我们的战士在战壕里希望留在家里的心上人更加舒适、更加妖
艳,因此,当我们想到这些战士时,我们不就是在设计符合当时要求的裙子这项工作中
不断进行越来越多的探求”。可以理解,“时髦的式样主要由英国的商店创造,即协约
国的商店创造,人们在今年酷爱酒桶裙,裙子自然、漂亮,使我们妇女都具有罕见优雅
的有趣的小小特点。这场可悲的战争最令人满意的后果之一,迷人的专栏作者补充道(
人们以为他会说:是夺回失去的省份,民族感情的觉醒),这场可悲的战争最令人满意
的后果之一,将是在时装方面取得可喜的成果,这种时装上不乱加质次的装饰物,显得
十分简洁,就是用极少的东西创造出妩媚的风采。人们现在所喜欢的,不是大服装店制
作成一式几件的那种裙子,而是自己在家里制作的裙子,因为这些裙子能显示每个人的
个人思想、嗜好和倾向,”至于说到慈善,当她们想到因入侵而产生的一切苦难,想到
这么多的残废者时,它自然会变得“更加灵活”,这使她们不得不坐在桥牌桌旁,在“
茶会”里度过黄昏的时光,一面评论“前线”的新闻,在大门口则停着她们的汽车,汽
车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军人,在和贵族的跟班以及戴高头巾的女士们闲聊。另外,
新鲜的不光是用古怪的圆柱形使脸部变长的头巾,而且还有脸部本身。戴新帽子的女士
是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青年妇女,她们成为优雅的花朵,有的已有半年,有的已有两年
,有的已有四年。这些差别对于她们的重要性,如同我初入社交界时,盖尔芒特和拉罗
什富科这两个家族对证实家族的历史有三个世纪或四个世纪的重要性一样。从一九一四
年起就结识盖尔芒特家族的女士,把一九一六年被介绍给这个家庭的女士看作是暴发户
,向她问好时活象一个享有亡夫遗产的寡妇,用单柄眼镜盯着她看,并撅嘴表示,人们
甚至还不能确切地知道这位女士是否已经结婚。“这一切都相当令人恶心,”一九一四
年结识盖尔芒特家族的女士总结道,她真希望盖尔芒特家族结识新友的周期在她之后告
一段落。这些新友在年轻人看来已十分陈旧,而对某些不仅仅出入上流社会的老人来说
,这些人似曾相识,并非新友;这些人不仅为社交界提供在知己之间进行政治方面和音
乐方面的谈话这种社交界所允许的消遣,而且还必须由这些人来提供这种消遣,因为如
果这些人是旧友——即使是新友也一样——,要使事物显得新奇,就必须要有新的名称
,在艺术上是如此,在医学上、社交上也是如此。(另外,在某些事物上名称确实是新
的。例如,维尔迪兰夫人在战争时期去了威尼斯,但是,犹如那些想对忧愁和感情避而
不谈的人们一样,当她说这好极了的时候,她赞赏的既不是威尼斯、圣马克教堂,也不
是那些宫殿,那些曾使我十分喜欢的一切,她都不屑一顾,她赞赏的是探照灯在空中产
生的效果,她对这些探照灯提供了以数字为依据的情况。这样一代一代下去,在对至今
仍被欣赏的艺术作出反对的反应时,重新产生了一种现实主义。)圣德费尔特的沙龙是
一个变得陈旧的标签,使用这个标签,即使有最伟大的艺术家和最有势力的部长在场,
也不会吸引任何人。相反,人们为了倾听这些艺术家的秘书或这些部长的办公室副主任
说一句话,却会跑到戴头巾的新女士们的家里,她们叽叽喳喳,蜂拥般飞到巴黎。第一
督政府的那些女士中有一位年轻、美貌的王后,名叫达利安夫人。第二督政府的那些女
士中有两位年老、丑陋的王后,名叫维尔迪兰夫人和邦当夫人。邦当夫人的丈夫在德雷
福斯案件中起了被《巴黎回声报》激烈批评的作用,谁还会对她毫不宽容呢?由于整个
议会在一个时期中都主张修改宪法,主张维护社会秩序、容许宗教活动和进行军事准备
的党派,就必定要在过去主张修改宪法的人们和过去的社会党人中间发展自己的成员。
要是在过去,人们会憎恨邦当先生,因为在那时,不爱国的名字叫做德雷福斯派。但是
,这个名字很快被人遗忘,并被“三年服役法①的反对派”这个名字所取代。相反,邦
当先生却是这个法案的制定者之一,因此他是个爱国者。在社交界(这个社会现象也只
是对一个更为普遍的心理法案的实施),新鲜事物不管是否应受谴责,只有在未被理解
、不具有令人放心的成分时才会引起恐惧,德雷福斯主义是如此,圣卢和奥黛特的女儿
的婚姻也是如此,这个婚姻在起初曾使人们发出惊叫。现在,人们在圣卢夫妇的家里可
以见到“人们认识的”所有人,希尔贝特即使有奥黛特那样的生活作风,人们也会到那
儿“去”,并赞成她象老太太那样来指责未被理解的新道德。德雷福斯主义现在已被纳
入一系列体面而又习惯的事物。至于它本身的价值,是没有人会去考虑的,现在赞成它
时是这样,过去指责它时也是这样。它已不再shocking②。这就是必须做的一切。人们
几乎想不起自己曾经是这样的人,就象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人们不再知道一个姑娘的父
亲是否当过小偷。在必要时,人们可以说:“不,您说的是连襟,或者是一个名字相同
的人。但是,对他这个人,别人从未说过任何坏话。”同样,过去一定有两种不同的德
雷福斯主义,去蒙莫朗西公爵夫人家作客并使三年服役法获得通过的人也不可能是坏人
。不管怎样,对任何罪孽都要宽恕。既然对德雷福斯主义已经忘却,对德雷福斯派就更
有理由忘却。另外,政治已荡然无存,因为人们想要站在政府一边,一时间都成了德雷
福斯派,即使是那些曾反对过德雷福斯主义这种令人反感的新事物的人们也是如此,他
们当时(那时圣卢走上歧途)认为德雷福斯主义代表的是不爱国、不信教、无政府主义
等等。因此,邦当先生的德雷福斯主义隐蔽而又合法,就象所有政治家的德雷福斯主义
一样,犹如皮下的骨头隐而不见。任何人都不会记得他曾是德雷福斯派,因为社交界人
士漫不经心、十分健忘,还因为现在离此事已有相当长的时间,这些人还假装把这段时
间看得比实际上更长,认为把战前和战争时期相隔的时间说成是一段同地质时期一样深
、一样长的时期,是最为时髦的想法之一,因此布里肖这个民族主义者每当影射德雷福
斯案件时就说:“在这些史前时期”。(说实在的,战争引起的这种深刻变化,是同触
及的思想的价值成反比的,至少从某种程度起是如此。在下层,那些十足的傻瓜,那些
只想寻欢作乐的人们对战争并不关心。但在上层,内心十分丰富的人们也很少考虑那些
事件的重要性。对他们来说,深刻改变思想次序的,正是某种本身仿佛毫不重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使他们生活在另一个时代之中,从而颠倒了他们的时间次序。人们可以从受
到它启示的优美篇章中切实理解这点:蒙布瓦西埃公园中的鸟鸣,或是带有木犀草气味
的微风,显然没有法国大革命和法兰西第一帝国时期的重大事件影响大,但它们却启示
了夏多布里昂,使他在《墓外回忆录》中写下价值要大无数倍的篇章。)同样一些人说
,德雷福斯派和反德雷福斯派这两个词已不再具有意义,但如果有人对他们说,在几个
世纪之后,也许在更短的时间里,德国佬这个词可能会象无套裤汉、朱安党人或蓝制服
③这些词一样,只有使人感到好奇的价值,他们就会感到惊讶和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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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三年服役法由普安卡雷内阁提出,于1913年4月7日获得通过。
  ②英语,意思是:令人震惊。
  ③蓝制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法国士兵所穿的制服。
  邦当先生希望看到德国四分五裂,就象中世纪时霍亨索伦王朝①宣布绝嗣后那样,
也希望看到威廉②被军法处决身中十二颗子弹,在此之前,他不愿听到别人谈论和平。
总之,他被布里肖称之为“打到底主义者”,他可以获得公民责任感的最佳证书。在前
三天,邦当夫人在那些曾要求维尔迪兰夫人把她介绍给他们的人中间也许有点不自在,
她对维尔迪兰夫人说:“这正是您刚才给我介绍的奥松维尔公爵”,维尔迪兰夫人则用
有点刺耳的语调回答道:“是伯爵,亲爱的”,这也许是因为她对奥松维尔这个姓和某
个爵位之间的组合一无所知,也许恰恰相反,是因为她精于此道,善于和“公爵党”③
进行观念联想,有人曾对她说德·奥松维尔先生在法兰西学院里是这个党的成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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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霍亨索伦王朝是欧洲历史上著名的王朝,为勃兰登堡—普鲁士及德意志帝国的主
要统治家族。王朝的始祖是布尔夏德一世,他的后裔自第三、四代开始形成两个家系,
一为索伦—霍亨贝格,于1486年前后绝嗣。
  ②即威廉二世(1859—1941),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皇帝。
  ③公爵党当时包括法兰西学统的贵族院士,以斯达尔夫人的曾孙奥松维尔伯爵的沙
龙为中心。
  从第四天起,她开始在圣日耳曼区牢牢地扎下根。有时,人们可以在她周围看到社
交界的一些陌生人,人们不认识这些人,也不对他们感到惊讶,就象看到小鸡周围的蛋
壳碎片一样,因为人们知道邦当夫人是从哪个蛋里孵出来的。但是,从第十五天起,她
使他们感到震惊,在第一个月的月底之前,当她说:“我要到莱维家去”时,大家就明
白了,她不必明确指出她说的是莱维一米尔布瓦,每一位公爵夫人临睡前都要从邦当夫
人或维尔迪兰夫人那儿获悉,至少是从电话里获悉,晚上的战报有什么内容,省略了什
么消息,和希腊的战况如何,在准备发动什么进攻,总之,是公众将在第二天或第二天
之后才知道的新闻,这样,她仿佛是在进行彩排前的最后一次排演。在谈话中,维尔迪
兰夫人为了传播新闻,在谈到法国时称“我们”。“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要求希腊国王
撤出伯罗奔尼撒,等等,我们向他发出,等等。”在她的所有叙述中总是要提到总司令
部(“我曾打电话给总司令部”),她说这个缩写词①的乐趣,就象过去那些并不认识
阿格里让特亲王的妇女那样,她们听到别人说起亲王时,为了表明她们对亲王并不陌生
,就微笑地问道:“是格里格里?”在比较太平的时期,这种乐趣只有社交界人士才有
,而在现在这种大动乱的时期,连老百姓也有这种乐趣。例如,当人们谈论希腊国王时
,我们的管家由于经常看报,会用威廉二世的口吻说:“是丁诺②?”,而在此以前,
他和国王们亲热得更为随便,这种亲热是他臆造的,当他谈到西班牙国王时,他说:“
方方斯③。”另外,人们可以发现,随着主动接近维尔迪兰夫人的杰出人物的数目增加
,她称之为“令人厌倦的”人们的数目就减少。通过一种魔法,前来拜访她或要求得到
她邀请的所有“令人厌倦的人”,突然变成某种令人愉快的聪明人。总之,一年之后,
令人厌倦的人们的数目大大减少,以致过去在谈话中占有极重要的位置并在维尔迪兰夫
人的生活中起过极大作用的“对感到厌倦的害怕和无能为力”,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了晚年,这种对感到厌倦的无能为力(她过去曾肯定地说,她在少年时代未曾有过这
种感觉),使她受到的痛苦减少,就象某些偏头痛、某些神经性哮喘那样,在人们年老
时就不再发作。如果维尔迪兰夫人没有从过去的信徒中抽出少数人来取代不再令人厌倦
的人们,在无人可厌倦的情况下,对感到厌倦的害怕也许已完全和维尔迪兰夫人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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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即总司令部的缩写词G.Q.G.。
  ②即希腊国际康斯坦丁一世(1868—1923)。
  ③即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1886—1941)。
  此外,我们再来谈谈那些现在常去维尔迪兰夫人家作客的公爵夫人,她们在不知不
觉中到那里去寻求的东西,正是德雷福斯派过去寻求的东西,即社交界的一种乐趣。这
种乐趣的形成方式是,对它的品尝可以满足政治上的好奇心,可以满足在她们之间评论
从报上读到的各种事件的需要。维尔迪兰夫人说:“请你们到五点钟来谈论战争”,就
象过去说“谈论德雷福斯案件”一样,同时还说:“请你们来听听莫雷尔谈话。”
  然而,莫雷尔是不应该在这里的,原因是他还没有退役。
  只是他没有返回部队,开了小差,但无人知道此事。
  这个沙龙的明星之一是“落泊者”,他虽说爱好体育,却设法退了役。对于我来说
,他已经成为一部我经常思念的美妙作品的作者,所以当我在两组回忆之间建立一种横
向联系时,我在偶然间想到他就是使阿尔贝蒂娜离开我家出走的那个人。在这些涉及阿
尔贝蒂娜的珍贵回忆方面,这种横向联系引向一条道路,道路通到好几年之后,在一片
荒野中绝迹,因为我从此不再想念她了。这是我从此不再走的一条回忆的道路,一条路
线。然而,“落泊者”的那些作品是最近问世的,我的思想也一直在走、一直在使用这
条回忆的路线。
  我应该说,认识安德烈的丈夫并非十分容易,也并非十分愉快,人们对他怀有友情
,但得到的却是许多失望。在这时,他确实已病得很重,所以不想使自己劳累。除非是
那些在他看来也许能给他带来乐趣的劳累,然而,他认为只有和他不认识的人们见面才
会给他带来乐趣,他那热情奔放的想象也许使他把这种见面看作一次机会,认为这些陌
生人会和其他人不同。但是,对于他已经认识的人们,他极为清楚地知道他们现在是怎
样的人,将来会是怎样的人,他觉得不值得为他们作一次对他来说是危险的、也许是致
命的劳累。总之,他是一位很坏的朋友。他对新朋友的偏爱,也许再现了他过去某种狂
热的大胆,在巴尔贝克时,他对体育运动、赌博和无节制的饮食就是如此。
  至于维尔迪兰夫人,她每次都想让我和安德烈认识,因为她对我已认识安德烈这件
事感到无法接受。不过,安德烈也很少和她丈夫一起来。她对我来说是一位令人赞赏的
挚友,她忠于自己那位批评俄国芭蕾舞的丈夫的审美观,在谈到波利尼亚克侯爵时说:
“他的房子是由巴克斯特①装饰的,这种房子怎么能睡呢!我更喜欢迪比夫②。”此外
,由于唯美主义的必然进步,维尔迪兰夫妇最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他们说无法忍受现
代风格(再说这是慕尼黑的风格)和白色的套间,只喜欢法国的老式家具配上深色的室
内环境。③在这个时期,维尔迪兰夫人可以把自己想请的客人请到自己家里,所以人们
看到她用间接的方式去主动接近一个她早已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人——奥黛特——时,感
到十分惊讶。人们认为,此人不会给这个过去只有一小群人、现在变得耀眼夺目的社交
界增添任何光彩。但是,长期的分离会平息宿怨,有时也会同时唤起友情。另外,这种
现象不但会使垂死的人嘴里只说过去熟悉的名字,而且会使老人耽于童年回忆,这种现
象在社会上也有其相同的东西。为了使奥黛特重新来她家作客这件事获得成功,维尔迪
兰夫人当然没有使用“极端保皇派”,而是使用忠实程度较差的常客,这些人仍到其他
沙龙去作客。她对他们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也许在怄气,
我可没有;总之,我哪点得罪了她?她是在我的家里认识她的两个丈夫的。如果她愿意
再来玩,就请告诉她,我的大门对她是敞开的。”这些话如果不是女主人的想象力让她
说出来的,一定会使骄傲的女主人难以启口。这些话给传了过去,但没有成功。维尔迪
兰夫人等待着奥黛特,但没有看到她来。直至后面将要谈到的一些事件发生,这些事件
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导致无情无义的人们组成的热情使团无法完成的事得以实现。轻
而易举的成功固然少,完完全全的失败也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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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巴克斯特(1866—1924),俄国艺术家,主要从事舞台布景和戏装的设计。
  ②迪比夫祖孙三代均从事绘画,祖父名叫克洛德(1790—1864),父亲是爱德华(
1820—1883),孙子为纪尧姆(1853—1909)。这里是指室内装饰家纪尧姆·德比夫。

  ③在这段时期我经常见到安德烈。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一次我想到絮利埃
特这个名字,是在对阿尔贝蒂娜的遥远回忆中想到的,犹如一朵神秘的花。在当时是神
秘的,但现在却不能再激发起任何东西:我谈论许多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对这个话题却
默无一言,这不是因为比另一个话题更加无关紧要,而是因为过去对这些事物考虑过多
,所以现在产生一种厌倦的感觉。我过去一个时期把这件事看得非常神秘,这个时期也
许是真正有意思的时期。但是,由于这些时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们就不应该牺牲自
己的健康和财富,去探索有朝一日将不会再使我们感到兴趣的秘密。——作者注。
  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人们自然会想起过去的一句话:“不是思想正统,就是思想
不正统”。但当事情显得并不相同时,由于过去的巴黎公社社员曾经反对修正德雷福斯
案件,所以最坚决的德雷福斯派希望把所有的人统统枪毙,并且得到将军们的支持,就
象将军们在德雷福斯案件审理期间反对加利费①那样。在这些聚会中,维尔迪兰夫人邀
请了几位认识不久的女士,这些女士因其作品而出名,她们在前几次来的时候打扮得光
彩夺目,戴着豪华的珍珠项链,奥黛特也有一条漂亮的珍珠项链,她以前曾过份炫耀这
条项链,现在她模仿圣日尔曼区的那些女士,穿上了“战争服”,就对时髦的服饰持严
厉态度。但是,女士们善于适应环境。三、四次之后她们就看到,她们认为时髦的服饰
,正是那些时髦的人所废弃的,她们就把绣金的衣裙搁置一边,心甘情愿地穿上朴实的
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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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加利费(1830—1909),法国将军,曾残酷镇压巴黎公社起义,一八九九年出任
陆军部长,由于极不适合搞政治,不到一年便被迫辞职。
  维尔迪兰先生说:“真扫兴,我要给邦当打电话,让邦当为明天作必要的准备,人
们还删去了诺布瓦文章的全部结尾部分,只是因为他在文中暗示贝森被免职了。”因为
司空见惯的愚昧使每个人通过使用常用的表达法来炫耀自己,并自以为可以表明现在时
兴这种说法,犹如一个资产阶级的妇女在听到别人谈起德·布雷奥代先生、德·阿格里
让特先生或德·夏吕斯先生时说:“谁?布雷奥代家的拔拔尔格里格里、夏吕斯家的梅
梅?”不过,公爵夫人们也照此办理,她们在说“免职”时有同样的乐趣,因为对于公
爵夫人们来说——对于有点诗意的平民来说也是如此——显示区别的是名称,但她们按
照自己所属的思想等级来表达思想,在这个等级里也有许多资产者。思想上的阶级划分
不考虑出身。
  维尔迪兰夫人的所有这些电话也并非没有弊病。我们忘了提及,维尔迪兰“沙龙”
如果说在思想上和现实中继续存在的话,已经暂时搬到巴黎最大的公馆之一,原因是威
尼斯使节们过去的住宅十分潮湿,加上缺煤和缺电,使维尔迪兰夫妇在那里会客更为困
难。另外,新客厅也不是没有可爱之处。正如在威尼斯因水多而面积有限的广场规定了
各个宫殿的外形,正如巴黎城内的一个小花园比外省的一座公园更能使人心旷神怡,维
尔迪兰夫人在这座公馆里的狭窄餐室,构成一个四壁白得发亮的菱形:犹如一个银幕,
每逢星期三,几乎是每天,这幅银幕上就会出现巴黎各种各样最引人注目的男人和最时
髦的女人,他们都乐意分享维尔迪兰夫妇的豪华,因为在这个时期,最富裕的人们由于
无法得到收入而紧缩开支,可是维尔迪兰夫妇的豪华却因他们的财产而与日俱增。招待
客人的形式有了改变,但布里肖却仍然感到十分快乐,随看维尔迪兰夫妇的交往不断扩
大,他也从中找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积累起来的新乐趣,犹如圣诞节时在一只鞋中发
现意想不到的礼物。有几天,来赴晚宴的客人特别多,使这个私人住宅的餐室显得过于
狭窄,于是就在楼下的大餐厅里设下晚宴,那些常客虚伪地装出在楼上时的那种亲密无
间,而在心里却暗暗高兴——他们几个人离开众人呆在一边,就象过去乘小火车时一样
——,希望自己成为邻座观看和羡慕的对象。在平常的和平时期,悄悄地寄给《费加罗
报》或《高卢人报》的一则社交消息,会使没能去雄伟旅馆的餐厅赴宴的人们获悉,布
里肖曾和迪拉斯公爵夫人共进晚餐。但是,自从战争爆发以来,社交新闻的专栏记者取
消了这类消息(他们用刊登葬礼、嘉奖和法美宴会的消息来进行弥补),要做广告就只
能用一种影响有限的幼稚的办法,这种办法出现于古腾堡①的发明之前,只适用于史前
时代,这就是在维尔迪兰夫人的餐桌旁露面。晚饭后,客人们来到楼上女主人的客厅,
接着就开始打电话。然而,在这个时期,许多大公馆的客人里都混杂着间谍,他们记下
了邦当在电话里传达的秘密消息,可喜的是他的消息并不确切,总是被事态所否定,因
此他的泄密才没有造成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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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古腾堡(约1400前—1468),德国工匠和发明家,发明活字印刷术。
  在下午的茶会结束之前,即在日暮之时,天空还很亮,人们可以看到远处的棕色小
斑点,要是在蓝色的夜空中,人们会以为是小飞虫或小鸟。就象人们看到远处的一座山
时,会以为是一朵云。但是,人们内心激动,因为知道这朵云很大,是固体,而且很结
实。因此,我内心也十分激动,因为天上的棕色斑点既不是小飞虫,也不是鸟,而是一
架飞机,这架飞机由几个在对巴黎进行监视的人驾驶(我和阿尔贝蒂娜在凡尔赛附近作
最后一次散步时,曾见到过这种飞机,但这个回忆与我现在的激动毫无关系,因为对这
次散步的回忆在我看来已无关紧要)。
  吃晚饭的时候,饭店全部客满;如果我在街上行走,看到一个可怜的休假军人在灯
光照亮的橱窗前把目光停留片刻,我就会感到难过,因为他只是在六天中逃脱随时会死
亡的危险,并准备重返战壕,这种难过我过去在巴尔贝克旅馆也曾有过,就是在渔夫们
看着我们吃饭的时候,但我现在更加难过,因为我知道,相比之下,士兵的不幸要比穷
人的不幸来得大,而且更加感人,因为这种不幸更加顺从、更加高尚,他在准备重返前
线时看到后方工作的军人们在预定餐桌时挤来挤去,只是达观地、毫不厌恶地摇了一下
头说:“这儿看不出是在打仗。”然后,到九点半,还没有一个人吃完晚饭,但根据警
察局的命令,所有的灯一下子都熄灭了,九点三十五分,后方工作的军人们又开始挤来
挤去,从饭店的服务员手里夺过他们的大衣,我曾在圣卢休假的一个晚上和他一起在这
家饭店里吃晚饭,这时饭店里半明半暗,显得神秘莫测,就象放映幻灯的暗室,又象电
影院里放映电影的大厅,那些吃完晚饭的男男女女急忙赶到电影院去。
  但在这个时间之后,对于那些在我所说的那天晚上象我那样在家里吃完晚饭,然后
去看望朋友的人们来说,巴黎的夜晚要比我童年时代的贡布雷更为黑暗,至少在某些街
区是如此;人们进行的互访,犹如乡下邻居间的互访。啊!要是阿尔贝蒂娜还活着,我
晚上到城里去吃晚饭时约她在拱廊下幽会,将会多么甜蜜!开始时,我什么也不会看到
,我会内心激动,以为她未能赴会,但突然间,我会看到黑墙上显现出她喜欢的一条灰
色裙子,以及已经看到我的那双微笑的眼睛,于是我们就可以搂在一起散步,而不会被
别人发现,我们走了一会儿,然后就回家。唉,我现在却是孤身一人,我仿佛是在拜访
乡下的邻居,就象过去斯万在晚饭后来拜访我们一样,他在当松维尔的黑夜中不会再遇
到行人,走的是拉纤的小道,一直走到圣灵街,我现在从圣克洛蒂尔德走到波拿马特街
,走在那些已变成弯弯曲曲的乡村道路的街上,也没有遇到行人。另外,由于现在这个
时间使我游历的这些景色片断,不再受一个变得无法看到的环境的制约,在那些刮风后
冰冷的暴雨随即停止的夜晚,我感到自己仿佛是在过去曾朝思暮想的骇浪滔天的海边,
而没有以前在巴尔贝克时的感觉;其他一些巴黎过去并不存在的自然环境,甚至会使我
感到我刚下火车,来到乡村度假,例如晚上月光下在身旁的地上的明暗对比就是如此。
月光所产生的现象,是城里看不到的,即使在隆冬也是如此;奥斯曼大街上的积雪已无
人会去扫除,月光洒在大街的雪上,就象洒在阿尔卑斯山的一条冰川之上。树木的侧影
映照在这个有点发蓝的金色雪地上,显得清晰、洁净,同时又十分柔和,犹如某些日本
画中或拉斐尔某些画的背景中的树木侧影;这些侧影展现在树木根部的地面上,在大自
然中太阳落山时往往可以看到这种景色,这时,太阳沐浴着草原,把草原照得如镜子一
般反光,草原上的树木一棵棵距离相等。但是,美妙的柔和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时,展
现这些轻如灵魂的树影的草地,犹如天堂里的草地一般,那颜色不是绿的,而是被洒在
玉石般雪上的月光照成晶莹的白色,草地仿佛全都由梨花的花瓣织成。在广场上,公共
水池的那些神衹,手持冰柱,仿佛是用双重材料制成的雕像,为了制作这些雕像,艺术
家特意把青铜和晶体融合在一起。在这些特殊的日子里,所有的屋子都是漆黑一片。但
到了春天却与此相反,有时会有违反警察局规定的现象,一座公馆,或者只是公馆的一
层楼,或者一层楼中只有一个房间,由于没有关上百叶窗,看上去有如在投射光线,有
如忽隐忽现的幻影,独自浮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上。人们高高地抬起眼睛在这半
明半暗的金光中见到的女人,在这个人们消失其中、她也仿佛与世隔绝的黑夜之中,呈
现出东方景色神秘而含蓄的魅力。然后我走了过去,在黑暗中只听到有益于健康而又单
调的粗俗脚步声。
  我心里在想,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书中所提到的那些人,而且一个也没有看到。只
有在一九一四年,我在巴黎度过的两个月中,我见到过德·夏吕斯先生以及布洛克和圣
卢,而圣卢我只见到过两次。第二次见到他时,一定是他表现最出色的时候;他已经消
除了他在当松维尔逗留期间给我留下的所有令人不快的不真挚的印象,这种印象我已在
上文中说过,我在他身上重又发现他过去的一切美德。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宣战之后,
即宣战后的那个星期之初,当时布洛克表达了沙文主义十足的感情,圣卢等布洛克离开
我们以后,立刻责备自己没有再次入伍,我对他语气的粗暴几乎觉得反感。①“不,”
他愉快而有力地大声说道,“所有那些不去打仗的人,不管提出什么理由,都是因为他
们不愿被人杀死,都是出于害怕。”他用同样肯定的手势,但比强调指出其他人的害怕
时的手势更为有力,补充道:“而我,如果说我没有再次入伍,老实说就是因为害怕!
”我已经在各种各样的人身上发现,装出值得称赞的感情并不是坏人们的唯一掩护,而
且还发现,一种更新的掩护是这些坏人炫耀自己,以便使别人至少不显出避开他们的样
子。另外,在圣卢的身上,这种倾向因他的习惯而得到加强,就是当他泄露了秘密,干
了一件蠢事,别人可能会来责备他时,他就把这种事公开披露出来,并说是故意干的。
我觉得,他的这种习惯想必来自军校的某个教师,他过去和这个教师过从甚密,并公开
表示对此人十分欣赏。因此,我毫不困难地把这种心血来潮解释为对一种感情的口头认
可,由于这种感情支配了圣卢的行为,使他对刚爆发的战争持不介入的态度,所以他更
喜欢表露这种感情。他在离开我时问我:“你是否听说我的舅妈奥丽阿娜要离婚?就我
个人而言,我对此一无所知。这件事不时有人说起,我经常听到别人说,就信以为真。
我补充一点,这件事将是十分容易理解的;我的舅舅和蔼可亲,不仅在社交界是如此,
而且对他的朋友、对他的父母也是如此。从某个方面来看,他的心肠甚至要比我舅妈好
得多,我舅妈是个圣人,但她使他可怕地感到这点。不过他是个可怕的丈夫,一直欺骗
自己的妻子,侮辱她,粗暴地对待她,不给她钱。她要离开他将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是
此事不假的一个原因,但也是此事不真的一个原因,所以人们会想到并说出这件事。另
外,她已经对他容忍了这么久!现在我清楚地知道,有许多事情人们说错了又否定,但
后来却弄假成真。”听到这里,我就想到问他,过去传说他要娶德·盖尔芒特小姐,是
否有这么回事。他听了大吃一惊,对我肯定地说没有这么回事,说这只是社交界流传的
一个谣言,这种谣言不时产生,也不知是怎么产生的,然后就不戳自穿,但谣言的不可
靠不会使那些相信过谣言的人们变得更加谨慎,一旦产生一个结婚、离婚的谣言或一个
政治谣言,他们就会立刻信以为真,并且广为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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