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ookworm (书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1-2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9月19日15:54:2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整个案子,”男爵又说,他一直没有松开我的胳膊,“只有一个麻烦,那就是它对社
交界(我不说是好的社交界,它早就不配用这个赞语了)起着破坏作用,一群‘公骆驼
社’、‘母骆驼派’、‘牵骆驼队’的男男女女涌进社交界,我甚至在表姐妹家中也发
现有不认识的人,因为他们都是法兰西祖国联盟——一个反犹联盟,谁知道是什么——
的成员,好象一种政治观点能使人获得进入社交界的资格似的。”
  德·夏吕斯先生的浮浅使他同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更相象了。我把这个看法同他说了
。他似乎不相信我认识德·盖尔芒特夫人,我叫他回想一下在歌剧院的那个晚上,他那
天好象故意躲着我似的。他说他根本没有看见我,我看他说得那样认真,要不是紧接着
发生的一件小事使我感到他也许太骄傲,不想让人看见他同我在一起,我就会对他的话
信以为真了。
  “还是谈您吧,”他对我说,“谈我对您的计划。在某些人之间,先生,存在着一
种类似共济会的秘密组织,我不能给您细说,但可以告诉您,这个组织现在有四个欧洲
君主。然而有一个君主,也就是德国皇帝,得了妄想症,他身边的人想治好他的病。这
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战争。是的,先生,完全可能。您一定听到这
个人的传闻了,他以为中国的公主被他装到一个瓶子里了。这是疯病。他们正在给他医
治。但是,当他不发疯时,他就成了傻子。有的病是不该治好的,因为它可以使我们避
免染上更严重的病。我有一个表兄,得了胃病,吃什么都不消化。最有权威的胃病专家
都给他看过,但毫无效果。我把他带到某某医生那里(顺便提一句,这又是一个怪人,
他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位医生立即推断病人患有神经官能症,劝他不要害怕,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的胃对吃下去的东西也能承受。可我这位表兄还有肾炎。胃消化
了的东西到了肾,肾却不能排泄出去。我这位表兄没有让一个想象出来的、但能迫使他
控制饮食的胃病伴随到老,却在四十岁时就一命呜呼了。胃治好了,肾却毁了。如果您
能远远地走在生活前面,谁知道呢,说不定您可以做出历史上某个杰出人物(如果有一
个乐善好施的神灵在人类对蒸气和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向他透露蒸气和电的规律的话
)可能做的事来。不要犯傻了。不要因为不好意思就拒绝我的帮助。要知道,我帮您的
大忙,我想您也会帮我大忙的。我对社交界的人早已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欲望
,那就是把我的知识奉献给一个至今仍然纯洁无瑕、能够被道德点燃热情的灵魂,以图
弥补我一生中所犯的错误。我经历过巨大的忧伤,先生,有一天我也许会对您讲的,我
的妻子死了,她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女性,漂亮,高尚,完美无缺。我的亲属中年轻的还
是有几个,但他们不可能——我不是说不配——接受我给您讲的精神遗产。说不定您就
是那个可以继承我遗产的人呢。说不定我可以指导并大大提高您的生活呢。再说,我自
己的生活也会因此而改变。我把那些重大外交事件告诉您,也许我会由此而恢复自信心
,最后可能着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您将和我共同担负起责任。不过,在您知道这些
事之前,我必须经常地、很经常地、甚至是天天都能见到您。”
  我想利用德·夏吕斯先生对我出乎意外的热情,问问他能不能设法让我和他的嫂子
见一次面,但就在这时,我感到我的胳膊象触了电一样,猛地震动了一下。原来是德·
夏吕斯先生出于某种原因——一个和他一秒钟前还“深受启迪”的“宇宙”法则背道而
驰的原因——把他的手臂从我胳膊下抽走了。尽管他说话时眼睛一直前后左右四下张望
,刚才他看见的也不过是德·阿让古尔先生罢了,他从一条横马路上走出来。比利时外
交部长看见我们,显得很不高兴,用不信任的目光睃了我一下,仿佛在看一个不同种簇
的人,那目光和德·盖尔芒特夫人看布洛克时的目光一模一样。他想避开我们。可是,
德·夏吕斯先生似乎决意要向他表明他丝毫也不想躲着他,因为他招呼他了,仅仅是为
了同他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是怕德·阿让古尔先生认不出我来吧,德·夏吕斯
先生对他说,我是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和罗贝·德·圣卢的好朋
友,而他夏吕斯又是我外祖母的老朋友,能把对外祖母的好感转移一部分给外孙,这是
他的快乐。然而,尽管我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里的时候只是被介绍了一下名字,
尽管德·夏吕斯先生刚才不厌其烦地谈了我的家庭,可我注意到,德·阿让古尔先生对
我的态度比一小时前更加冷淡了,而且打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次见到我也总
是这样冷淡。他用一种敌视而好奇的神情审视我,甚至好象在克服一种强大的阻力,当
他离开我们时,他迟疑地向我伸出一只手,但很快就抽回去了。
  “我为这个意外情况深感遗憾,”德·夏吕斯先生对我说,“阿让古尔出身高贵,
但没有教养,是一个平平庸庸的外交官,一个拈花惹草的坏丈夫,象剧中人那样奸滑刁
钻。他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我希望我们的友谊——如果有一天能建立起友
谊的话——万古长青,希望您能和我一样爱护它,使它免遭蠢驴的脚踢。那些蠢驴因为
闲得发慌,或者笨手笨脚,或者一肚子坏水,看见什么能维持长久,就把什么踏扁踩平
。不幸,社交界的多数人都是从这个模子里铸造成来的。”
  “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看样子非常聪明。刚才我们谈到了一场可能的战争。她对这个
问题似乎有专门的知识。”
  “一点也没有,”德·夏吕斯先生冷冷地回答我。“女人,还有许多男人,对我刚
才要同您讲的事丝毫不感兴趣。我嫂子这个人很有意思,她以为现在仍然是巴尔扎克小
说中描写的时代,女人要对政治施加影响。如果您现在同她来往,如同您和社交界的接
触一样,对您有百弊而无一利。这正是我刚才要给您说的第一件事,没想到那个蠢驴把
我打断了。我要您为我做的第一个牺牲——我给予您多少,就要求您牺牲多少——就是
不要出入社交界。刚才我见您参加那个荒唐的集会,为您感到心疼。您会对我说,我不
也去了吗,可是对我说来,这不是一次社交集会,而是串亲戚。等您将来有了名誉地位
,如果有雅兴去社交界玩一玩,我看这倒也无妨。如果是这样,我对您的用处可就大了
。我掌握着开门咒,可以让盖尔芒特府以及所有值得您出入的府邸为您敞开大门。我来
当法官,希望您当好时间的主人。目前您羽毛未干,在社交场所露面会引起种种议论。
切莫做出不得体的事来呵。”
  既然德·夏吕斯先生提到他看望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这件事,我想问问他,他同
侯爵夫人是什么亲戚关系,她的出身如何,谁知说出口的却不是我要提的问题,而是关
于维尔巴里西斯家的情况。
  “我的上帝,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德·夏吕斯先生用一种好象在词上打滑的声
音回答说,“就如同您要我对您讲什么叫微不足道一样。我婶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
时心血来潮,再婚时嫁了一个地位低微的迪里翁先生,使法国最高贵的姓氏变得毫无价
值。那位迪里翁心里盘算,他也许可以象小说中叙述的那样,不担任何风险地换一个断
了嗣的贵族姓氏。他想没想过用拉都·德·奥弗涅①?他在图卢兹②和蒙莫朗西之间是
不是犹豫过?这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么说,他作了另一种选择,摇身一变,成了德·
维尔巴里西斯先生。从1702年以来,已经没有一个人再叫德·维尔巴里西斯先生了,因
此我心想,他改这个姓不过是为了谦卑地表明自己是巴黎附近一个叫维尔巴里西斯的小
地方的人,在那里开了一家诉讼代理人事务所或一个理发店罢了。可我的婶母对她丈夫
的意图却不以为然——况且,她已到了听不进任何意见的年纪。她打肿脸充胖子,硬说
这个侯爵爵位是我们家祖传的,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信,想把事情做得冠冕堂皇,我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既然你自封了一个没有权利得到的名字,最好就不要制造那么多
麻烦了,不如仿效我们那位杰出的朋友,所谓的德·M·伯爵夫人,她不听阿尔丰斯·罗
特希尔德夫人的劝告,拒绝用增加给教会捐助的办法来换取一个徒有虚名的爵号。可笑
的是,我婶母把凡是与真正的维尔巴里西斯家族有关的画全部垄断了,尽管她的亡夫迪
里翁与这个家族毫无血缘关系。婶母的城堡变成了囤积维尔巴里西斯画像的地方。画像
有真也有假,而且源源而来,越积越多,最后把盖尔芒特家族和孔代家族③的某些并不
是微不足道的画像挤走了。画商每年都要为她制作画像。更不应该的是,她竟然把一张
圣西门的画像挂在城堡的餐厅里,声称圣西门公爵侄女的第一个丈夫是德·维尔巴里西
斯先生。其实,即使《回忆录》的作者④不是迪里翁先生前妻的曾祖父,也还有其他身
分足以引起来宾的兴趣嘛。”
  --------
  ①拉都·德·奥弗涅家族是法国奥弗涅地区的古老家族,于十二世纪因拉都·德·
奥弗涅城堡得名。
  ②图卢兹家族是法国古老家族,于九世纪建立图卢兹伯爵领地,十三世纪末,伯爵
领地被王族吞并。
  ③孔代家族是波旁王族的一个支系。
  ④《回忆录》作者指圣西门公爵(1675—1755)。这部书追忆了路易十四统治末期
法国的情况。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4.137]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33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