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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痕迹卷)17--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1:36 1999), 转信

第十七章 终曲            

    虽然表演已经结束,此刻我眼前的景象,却仍泛着聚光灯下虚幻不真的昏黑。

    六月十日,清晨四点五十分。我点燃了一根菸,望着逐渐隐没的星空发呆。今天也
不知道是为什么,虽说昨晚睡得早,但出奇地在四点左右便醒了。在床上混了快半小
时,终於决定起来,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在不惊醒薇的情况下,一个人走上“星空花
园”想心事。

    前天早上从中正纪念堂回来后,因为正好是端午节,我一直睡到当天晚上七点右右
才被叫醒吃饭。昨天去上学时,彷佛仍旧睡眠不足,在学校昏昏沈地沈过了一个早上,
直到下午和小光练习“天安门传奇”的段子时,才算神智清醒了些。我心想或许是那天
连上两个节目,来回跑加上一再练习,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吧?看样子社展之后,我
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提起社展,小光昨天那种态度实在教人不放心。当天演讲社表演完后,他跑到北一
女的阵地来找我,说赵炎(寒训时带过我们  老师)和他联络,表示社展可能要放我们
鸽子不来;此外,这学期带社团的指导老师白原,当天也不能出席。我这一惊真是非同
小可,心想他们两人约好要在社展上表演一段,现在广告都跟外校打过了,这下子可真
教人措手不及。於是忙问原因,小光道赵炎要解决京华曲艺团临时安排的义演问题,而
白原因为其亲人在天安门丧生,现今状况一直调适不过来,我暗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连忙叫过小达他们三个,五人坐成一圈商量对策,看看是否有补救馀地。

    希特勒表示就算少这么一段,只要我们准备充份,事情也不会太糟。小光却道原本
事情的确不糟,但七日我们几个重要干部全去北一女不在,情况已经有了变化。他说原
来准备的六组段子,除我们五人外,尚有阿强及三位高二学长,就实力上原本不成问
题;但大家一次上台排练也没有,凯子又没去一一问进度,昨天小光找四个学长一开
会,才知道他们的情况很不稳,看样子真要上台可能有问题。

    我皱眉道下午去北一女的确是突发状况,但若依照约定,七日放学后大家要留下来
准备,就算没有排练过吧,自己的段子也该练完了,现在还不成是完全没道理的呀!小
达却道这可不见得,你又不是不知道社团的问题,没有追进度,什么状况都会发生,就
这一点上你确是疏忽了。

    我道尽管如此,我们不是还有三组准备吗?四个学长所影响的只有三个段子,此时
不妨投入准备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嘛!再说,阿强和范胖的段子是我写的,我俩趁现
在有空,相信也练得起来,只不过把阿强换成我而已,如此则有四段了。配上我们五人
负责的三段,加上“天安门传奇”,我们还比原本计划多两段哩!何必耽心呢?

    孰料此言一出,四人立刻同声反对,小达道那三组就因为实力更差,才会被排入预
备的二军,一军尚有毛病,二军更没指望了;希特勒说这次是我们第一次社庆,就算只
有一队,只要表演得好,便强过用二流实力硬充场面;小光表示原本你在和小达配对
“谈流行”,最多再和自己上“天安门传奇”的情况下才出马担任主持人,现在加上范
胖那一段,别说你自己太吃力,效果好不好也有问题,另外一人负责四角,外校也会觉
得我们没人才;范胖一笑,也道此话“有对”,我俩欠走台默契,就你本事好,我可没
办法一下子练成,我看你还是重新考虑考虑吧!

    我一愣,当下不知如何应答。心想四人各有见地,所言句句有理,便点头道我错
了,那现在怎么办?

    小光张口欲言,想想又不说了。希特勒眼尖瞧见,对他道有话不妨说出来,趁大家
都在,可以一同推详。小光迟疑了一下,说道既然情况不妙,社展不妨延期。既然是是
第一年成果展,就不能在没有充份把握下贸然推出。我闻言立刻大声反对,表示实力不
好,其实也是本社的实情,现下通知都出去了,后天的事今天取消,以后怎能做好公
关?此议绝不可行!

    希特勒嗯了一下,也道延期不妥,我们仍旧照上,只是缩减内容容,较之失信於人
为佳。小光反对道台序已然寄给外校了,内容缩水,还不是一样失信。范胖也插口表示
延期较好,虽然我们实力上的确不行,但反过来讲,这也是“转亏为盈”的良机。二军
五个预备队全是高一,要是能趁这两天把他们磨到可以上台的水准,加上小光、凯子、
阿强及自己,明年我们就有九个可以上台的人了。这么算一下,也是划得来的生意,想
起来并不吃亏。

    我摇手反对,说道罗马非一日可成,要是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线”,此刻
也不会在二军了。我们刚开始向外发展,四大任务有一半要靠外交关系,实力培养在此
刻反而是次要问题。倘若头一次就放人家鸟,以后想改善那种扯烂污的第一印象,可就
大大的不易了。

    希特勒见我们各执一辞,打断大家道现在不是内哄的时候,转头问一直沈默的小达
意下如何。小达哈哈一笑,环视四人的表情,慢慢地说∷

    “老实讲你们考虑得都对,但是全忘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办
这个社展。”他顿了顿,微笑着又道∷“说真的,这次社展是我的主意。我的目的有三
个∷第一、和外校拓展关系;第二、建立我们自己的信心及定期活动。这个方面我觉得
照现在的状况来讲是不成了。但也不失为大家检讨自己,以及改善以后社风的良机。再
说,要是活动取消,我想以后大家也没心情补办了,所以还是要办下去。第三……”小
达看了我一眼∷

    “……我希望经由这次活动,让凯子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社长。说实在今天发生这种
事,也是我这一年来的失败,要是凯子跟我一样,没有在高一就有应变突发状况的经
验,那么相信这样的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所以,我个人认为活动是该办下去
的,至於如何应付现在的难题,希望大家尊重凯子的意见。”

    “说到头来,他还是主办人嘛!”小达笑道。

      .

    於是活动在五人有了共识的情况下决定照办。当天从中正纪念堂解散后,小达、希
特勒、范胖和我又随着几个演讲社社员去阿祯宿舍聊了两个多小时。阿祯对我们的状况
毫不知情,绝口不住地和我们连声道谢,并对四人今天的表现推崇备至。三个学长当时
不约而同地将首功归给我,说道今天我们也不算帮上了什么忙,倒是凯子又主持写稿又
上台表演,在排演练及演出时都提了许多意见,真是功臣一个什么的吹牛了半天。范胖
还笑道,晚上表演起先效果普通,后来凯子在台上加词,把全场的气氛挑热了起来,最
后又在结局时兴说了几句神来之笔的幽默结尾,把原本超过预期的激动场面拉回来,真
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只可惜自己放的音乐闹了个小穿帮,否则可说是十全十美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不禁都捧腹大笑。适才我们在六组同时演出时,设计了一段以
“漂亮的中国人”这首歌做衬底的感人情节。当时场面已全然在控制之中,广场上所有
人都被我们这段高潮带动,许多人泣不成声,一度我们还以为今晚是绝对的“完全演
出”了。想不到郑巧怡正要念出老邓的台词,音乐竟戛然而止,变成了台语的药品广告
∷“仙桃牌……”

    大伙儿一愣,登时全呆了。我想起范胖曾说这首歌候德建写给学运,一时找不到那
儿有卖,而要在广播中录的话,心想他一定是不小心连广告也录进去了,见郑巧怡不知
如何是好,马上接过麦克风,在范胖急忙切断音源,台上台下都一片愕然的当口,用标
准的“普通话”说道∷

    “北京新华社讯∷六四广场镇压行动结束后,中共中央对学运人士的追捕行动随即
展开。但在有关方面秘密管道下,学运领袖如柴玲、吾尔开希等皆辗转逃脱。中共最高
决策单位领导人邓小平得讯大怒,一度昏厥,后经送医急救后暂保清醒。

    因有感於学运结局之悲惨,以及中共之不人道手段,主治医师决定以行动表示抗
议,遂於今晨暗中将主席所服药品混入台湾畅销产品『仙桃牌通乳丸』。因药性不符,
份量过重,主席当场休克,现正紧急治疗中。

    “有关主治医生被捕后的情势,以及主席生命安全的消息,请随时注意本台后续报
导。现在让我们把场面交回台北。青青!”

    此话一说,台下登时骚动起来,随即传出一阵阵的疯狂大笑。青青趁着笑声未弱的
空档想了想,便平顺地把话头接回,让如释重负的郑巧怡安全过关。最后,作为跨夜活
动的最后压轴,我们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鞠躬下台,结束了今晚的表演。

    我们笑着谈论早上的事,虽然当时快八点了,大伙儿却完全不觉得疲累。小达和希
特勒两人还对演讲社诸女一搭一唱地演双簧,直到后来把自己搞得太累,希特勒撑不住
而在阿祯床上睡着,教我们糗得要死的时候,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了伙。

      .

    菸熄了,在我陷入回忆的时刻中化成地上卷曲的一条灰色毛虫。我俯身在桌上又拿
起一根点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思考后来的行动。

    当天吃过晚饭后,我打电话找到赵炎老师,他向我说明了事情经过。我听完后心想
既然说唱艺术社可以因六四事有突发状况(指中正纪念堂表演),那么京华曲艺团又为
何不能举行临时义演呢?故也不再多说,便放弃原本以苦肉计强迫他出席社展的打算
了。

    接下来,我打电话给应参加表演的十二位社员,约好大家於九日早晨在二楼会议室
开紧急会议;然后又一一致电十日应出席或已通知过的外校友社,盖略确定了当天参展
的人员数目。

    等这些事搞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了。回房收了收书包,我又打了当晚最后一
通电话给薇,跟她约好晚上见个面。之后,一如惯例,当家长都睡着时,她又出现我家
楼下。

    天在微风中红了起来,街上传出些许的车声。我把菸熄了,起身走到“星空花园”
的栏杆边,抬头仰望着顷刻即至的日出。

    不知为向,当我第一眼看到站在路灯下,抱着安全帽,长发迎风,一身表演装的薇
时,我突然很想掉眼泪。那时她穿着黑色皮衣,加上一件缀着些许铁片的小背心,我知
道今晚她一定是要上班的。但,现在都十二点半了,要是她会去,此刻应该已经站在舞
台上。我下意识地知道,她绝对是在刚才那通电话中听出我有些不对,才不告诉我她有
班,而爽快地决定陪我的。

    适才把社展的事安排完后我松了口气,回房想好好睡一觉,至於社内会议的事,我
自忖隔天早上在公车上再想也不迟,於是拿出一卷披头“一个辛苦日子的夜晚”,希望
在喜爱的音乐中睡去。孰料,“一个辛苦日子的夜晚”的前奏刚响起,我眼前突然浮起
上学期考数学,我五分钟就交卷,正欲赶至机场时,诗圣那鼓励着我的眼神。我吃了一
惊,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了,当时立刻又坐了起来。

    什么事不对?每当我心中有一股像刚才那种有如乌云般地,令自己紧张的异感产生
时,必定是潜意识在提醒自己什么事。而一连系上“一个辛苦日子的夜晚”,我便把事
情抽了出来∷一定和薇有关。

    上次这首歌给我留下印象,是在中新友谊之夜前,那时我忙两个活动,以致忘了小
玫在想什么,之后遂有她随即离去,教我措手不及的结果。最近我又忙了起来,同样
地,也是说唱艺术社及诗朗队;而较之当时,此刻不但还加上演讲社,尚需负责上次我
完全不必操心的行政活动。而对於薇,我好像尚未跟她搞定,即使两人已经……

    不行,我起身收书包,今晚不能休息,要睡就去她那儿睡!

    日出了,亮影遍洒,台北市笼罩在一片瑰丽迷炫的红雾之中,而微微地透着朝气及
生机。

    我望着从远方静静升起,在人们熟睡中不知不觉降临的红日,不自禁地感到十分满
足。我是个懒人,平素虽然不赖床,但较之和薇在一起的这一季,我十五年的生命里好
像从来没有看过日出一般。此刻,当着映满“星空花园”的金光,我自觉十分幸运,好
似这一生所追求的,已然永远被自己掌握住了一般。

    当天晚上两人坐在“星空花园”聊得很晚,我好像一个笨娃娃一般,整夜都傻笑个
不停。我知道薇不但没有觉得我忽略了她,更因当天我去北一女找她感到十分感动。此
外,对我因社展不稳而耽心的状况,她也用她那温柔的话语,及充满信心的笑容教我安
心不少。当我把面临的困扰一一告诉她,又因忧虑明天开会情况是否控制得住叹了口气
时,她更表示∷假设你连这种事都克服不了,那真是笑话奇谭了。她反问我以前是否有
碰过准备了半天,到时候事情却临时出毛病的经验?我道不但有,而且可以说常常发
生,像中新友谊之夜改稿即为一例。她闻言笑道,那些事后来不是都很自然地解决了
吗?我一想不错,登时便放心了不少。

    那一夜很快地过去,两点左右她表示该睡了。於是,在星光闪耀中,在一片寂静
中,在火热的激情与醇美的迷醉中,我们在微笑的月光里相拥睡去。

      .

    次日社内会议,我以活动主办人的身份,对在场十二位社员分析利害,并以当前社
团面对的挑战为题,一个个加以劝导、鼓励、责备及要求。除了小达等当天在中正纪念
堂,我知道实力够的人外,我不分对方是高一或高二,在问答及试探中分别评估他们的
练习度,之后就其所欠缺者一一说明。在我事后补请整天公假下,以一早上的紧急练
习,加上要求忘稿者中午牺牲睡眠背稿的补牢行动,终於在下午完成了社展的初次排
练。

    排练后我们坐在一起进行检讨。我要求每个人都至少对每一组表示一条意见——而
且不准重复。当时大家都抱怨强人所难,说是十组表演,就要提十条意见;自己这组就
算了,谁能记得其他每一组的状况?当时小光意会到我的用心,装模作样地道这个要求
做不到,除非你事先要大家记录,之后再排练才行。

    我一笑,心想还是小光跟我有默契,便道好吧,为求表演成功——再练一次!他们
有些不愿,但小光立时附和,加上小达也微笑着拉住希特勒走上台,他们也就不再反对
了。

    第二次排练效果好多了,之后在大家都有准备下,十三个人一共一百三十条的意见
也整理了出来。当时我对他们笑道凡是表演,倘若不在知道缺点后马上试一次,那么头
一次所不行的地方,下次一定还是不行。刚才第一次排练中你们偶有迟疑,我猜是自己
觉得表现不佳之故;但排练一完,大家马上松懈下来,彷佛全然忘记要改进一般。所
以,我这么强迫一下,你看你们的表现,不是好得多了吗?哈哈!

    大伙儿一听不禁哭笑不得,但事实如此,也容不得他们否认。於是,在阿强倡议要
拿我“阿鲁巴”,而小光尽力解围的笑闹中,我们又就一百三十条的意见排练了两次,
直到晚上七点,一切都有了十足把握时,我们才结束练习,一齐吃饭后回家。

    回程的车上,我心满意足地回顾着整天的练习。我们最后不但决定活动不延期,更
超过原本设计,让十组人马全部上台。我想起薇的话,顿时发现——的确,我能办到
的。虽然前途仍有无数的困难及变数,但是,我还是能办到的。

      .

    五点四十分。

    薇不知何时醒了,披着白袍出现在我身后。她似乎没睡饱,眼睛有点红;迎风微飘
的长发,也显得十分凌乱。

    “早啊!”她伸了个懒腰∷“这么早就醒啦?”

    “嗯,”我道∷“睡不着。”

    “耽心今天的表演?”

    “也许吧,”我想了想∷“我有心事就睡不久。”

    “什么时候要走?”

    “还早嘛!早上公假,八点半到就行了。”我道∷“别管我,你再去睡一会儿
吧!”

    “不用了。”她微笑道∷“我去弄个早饭,咱们坐在阳台上吃。”

    “我来弄好了。”我道。她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早饭我来弄,”我笑道∷“怎么,不信啊?”

    “你会吗?”她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新鲜,蒙胧睡眼登时张得老大∷“真希奇!”

    “还有希奇的呢!”我道∷“不但会,还会许多菜式。你要吃中式的、美式、法式
的还是英式的啊?随便选,我全能做,厉害吧?”

    “厉害!”她噗哧一笑∷“好吧!大厨子,来份法式的尝尝!”说着抬起头,看看
刚升起的太阳,自言自语道∷“今天日出的方向好像不同了。”

      .

    通过上午四节公假的练习,此刻十二位社展表演队已然准备就绪。十二点下课钟一
响,我们便依照事前的安排,分头买便当、画海报、布置会场以及广播找人。约莫十二
点四十五分左右,全社四十五人皆在军训视听教室集合完毕,於是大伙儿一起用餐,同
时进行社展的简报会议。

    一点五分会议结束,我们十支表演队又在现场排演了一次。这次复习效果不错,作
为“实验观众”的社员无不捧腹大笑。虽然希特勒提出“女孩子观点不同,我们觉得好
笑的,她们不见得会笑”的警告,但大伙儿仍旧信心十足,丝毫不认为待会儿的表演会
出什么意外。

    一点二十五分时演讲社来了,阿祯领着三十七位队员,在接待同学的指引下抵达军
训视听教室。小达笑着和她们寒喧问好,并在九位本社跑龙套社员帮忙下为她们“倒茶
点菸”。郑巧怡问凯子去哪儿啦?小达道他有两段表演,正在准备,於是便和她们说起
别的了。

    演讲社的出席使我安心不少。阿祯遵守约定,果真带来超过二十个以上的社员,名
副其实给了个“阖第光临”。我心想军训视听教室只有八十个座位,她们近四十人一
来,就算其他学校全放我们鸽子,今天也不会开天窗了。当下不禁吐了口长气,一时轻
松许多。

    一点三十五分时铭传戏剧社的人来了。她们社长看起来十分“高大神武”,负责接
待的希特勒看样子也吃了一惊。不过学长大才,转眼便和她们打成一片。

    一点五十分,基隆女中相声社到了。她们一共十六个人,由高二社长带队进入会
场。范胖和阿强随即上前打屁。

    近两点时中山语言社及建中演讲社的人员同时出现,副社长小杰和小光分头将之迎
入。我见两校人马加起来还不满十名,登时有些不快。不过转念却又想,虽然同是前三
志愿,但建中、中山和我们本来就无甚往来;能派代表参加,已是给足面子了。於是仍
旧坐在室外树下,自行练段子。

      .

    “不瞒你说,”薇晃了晃手中的筷子∷“还真佩服你哩!”

    “不赖吧?”我得意地一笑∷“太阳换边出来也不冤了吧?哈哈!”

    “你跟谁学的?”薇一指桌上∷“这法国吐司?”

    “我妈,”我道∷“小时候有一次去高雄牛乳大王,我妈看我吃了好多,回家就教
我弄。”

    “喔。”她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怎么想到要买吐司?”

    “这……”我一愣,随即笑道∷“真是的,什么都瞒不了你!”说着叹了口气∷

    “好!我承认这是有预谋的。昨天晚上那一大包东西,就是今天早上的材料,行了
吧!”

    “凯……”她眯着眼睛,甜甜地一笑∷“谢了。”

    “应该的。”

    “你又来了。”

    “好啦!”我伸手投降∷“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对你很好哟!弄个饭真困难,别
忘了喔!这样你爽了没?”

    “嗯!”她一笑∷“爽极了!”

      .

    表演活动开始了,小达以现任社长身份上台讲了一番话。他还是老毛病,没说两句
就开始东拉西扯。希特勒在台下打了好一会儿手势,他才糗糗地下了台。

    我上台站定,四下环顾了一番,依照台词说起本次活动的主旨及简介。然后,一如
排练的情况,我抖了个单口相声式的包袱,在全场的笑声中鞠躬下台,带出第一个节
目。

    第一段是阿强、范胖的“谈政治”,两人稳稳地由左右上场,台下见他们一胖一
瘦,一矮一高,加上一黑一白的德行,相信马上便联想到七爷八爷;还没等两人开口,
全场便爆出了一片笑声。尤其是演讲社,她们之中不断传来什么“你记不记得那个胖胖
的?”“记得啊!就是仙桃牌……嘻嘻!”之类的窃窃私语,好像对范胖印象颇深。我
想这小子真完了,相信之后一年,他和通乳丸还有得扯呢!哈哈!

    两人表演结束,阿强先鞠躬,然后范胖跟进。我暗骂他们又忘了先数一二才鞠躬。
但见到大伙儿因为那一对活宝而笑得前仰后阖的样子,也就不再生气了。於是马上趁着
场面正热时上台,介绍第二个段子。

    这一段是小杰的单口相声“骑马打仗”。我看他一副臭屁臭屁,大摇大摆的上台步
伐,才压下的火又冒了上来;这个段子是他自己写的,听名字就知道内容有年龄限制;
台下一窝女人,这个段子只怕凶多吉少。我心里一阵紧张,暗自考虑是否要修改一下待
会的过场台词,以便应付可能的尴尬状况。

    孰料,不但台下女生不但不以为忤,对小杰火辣香艳的内容,她们竟然在高声狂笑
中连连鼓掌。教站在一旁,正努力改词的我一下子呆住了。我心想真是世风不古,这么
露骨的台词,她们竟然听得十分入戏!害我不但因为这种场面张口结舌了老半天,最后
更要小达打PASS,才在回过神中急忙上台,说我那段差点删掉了的过场词。

    第三段是小光和高二学长的“好”。这个段子各校慕名已久,我也不噜苏,随即便
让两人上了台。 

      .

    “凯,”薇放下手上的空盘,问道∷“怎么啦?开始紧张了?”

    “嗯,”我承认∷“有一点。”

    “怕自己表现不好?”

    “不是,”我摇了摇手∷“我自己倒是没问题……”

    “那是什么?”她关心地问∷“怕他们出状况?”

    “照理说是不会,但……”我咬了咬嘴唇∷“大概是第一次办活动吧。有点患得患
失。”

    “别耽心,不会的。”

    “希望如此。”

    “一定的。”她笑着走过来,伸手将我拉起,说道∷“你昨天都弄好了,今天一定
不会出问题的。刚才你自己也说,只是患得患失嘛!对不对?”说着轻轻地抱住我,将
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甜甜地道∷“凯,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软弱的。你不
但要负担社团的将来,要负担你说的『四大任务』,更负担着全社的信任。今天下午大
家的状况,其实就是你的状况;他们表现得好不好,全靠你是不是很镇定决定。你若是
一脸耽心紧张,你想他们不是更得耽心紧张吗?”

    “嗯!”

    “所以啦,别沈不住气。”她轻轻一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你说。”

    她抱得紧了些∷“靠在你身上,不但会令人觉得十分安全,更会给人一股很温暖的
感觉。凯,我相信只要依赖过你的人,一定都会这么觉得;不管是你的社员、学长,甚
至是那个小玫,都曾经这么觉得。所以啦,虽然你自己可能对手上的事没把握,但只要
你放轻松,告诉他们『靠我吧!』他们就会很有信心的,懂吗?”

    “嗯。”我说∷“谢谢你……薇,我很需要这番话。”

    “别客气。”她不假思索地道∷“应该的。”

    我一怔,讶异道∷“咦?怎么你也……”

    “呃……”她脸一红,笑着吐了吐舌头∷“糟糕!我也婆婆妈妈起来啦!嘻嘻!”

      .

    小光两人下台了,第四个段子在掌声中开始表演。这段“反正话”由两位高一社员
担任,是原来的备用组,我起初还耽心他们会忘稿,但或许是潜力被激发了吧?他们虽
然在控场效果上远逊小光的“好”,但就一段相声而言亦算可圈可点了。尤其这个段子
和“好”一样,是需要卷舌音的大陆段子;能够像两人一般逗捧皆宜,已经很了不起
了。是故,虽然台下反应颇不如适才三段,我却在他们下台后,利用串场时间好好捧了
两人一番。

    串场词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当小达的声音从台左传出时,观众才知道第五段“谈流
行”已然开始。我俩自自然然地边走边说,直到两人在舞台中央相会时,正好把“瓢把
儿”(段子一开始导入正题用的几组包袱)说完。两位社长相视一笑,同时转身,报名
报题。

    大伙儿轰然叫好,掌声连连。我心中一阵兴奋,顿时吸了口长气,待小达开口抖包
袱,便同他一搭一唱地,说起了自撰的段子。

      .

    当我正想说时候不早,我们去盥洗更衣时,身后忽然传出了“挪威森林”的吉他前
奏声。

    当我转身面对薇时,她正抱着吉他,沐浴在一天的朝阳金芒里。

    而,正当我发现她正用那带着微笑的迷人眼神,默默地凝视着我的时后,整个世界
早已悄悄地停止旋转,不再催促着我们了。

    吉他搁下,乐声未歇。

    白袍飞逝,微风不止。

    所有的耽心,紧张及兴奋突然消失;即将开始的一天,在此刻倏地暂停。她神秘又
温柔地将我由现前的景况中抽出,带我飞升至那遥不可及的天顶,和风齐飞,与天籁共
鸣。

    於是在迷醉中,我们再度留下了永难忘却的痕迹,又留下了永不褪去的烙印;留下
痕迹,留下烙印,於此清晨绚丽的黎明。

      .

    第六个段子是二军的“金钢腿”,这是一段三人表演的大陆群口段子。三位高二学
长熟练地彼此配合,使场中热闹非凡,毫无冷场。

    第七个段子由小达和特勒负责,段子是希特勒主笔的“谈恋爱”。希特勒似乎没谈
过恋爱,但段子本身却十分老道;不是情场高手,我真疑惑他是怎么写出来的。

    第八个段子是希特勒和范胖的“刘范家”。这是我参考大陆段子,特别写给两人
的。其中希特勒吹牛刘家先人,范胖自夸范氏祖宗,在互相较劲中逗笑。

    第九个段子是上次仪队队庆阿强“欠”大家的“校园记趣”,和他一同上台的是小
杰。相信没有人会想到,当两个看起来都很臭屁的家伙,同台表演一段写得两角全是
“逗”的段子,加上两人都因讲话不顺而表演成全是“捧”角时,竟然会产生如此绝妙
的爆笑效果。站在预备位置上,我发现军训视听教室过百人几乎全部近於疯狂,一个个
滚地抽筋,场面紊乱不堪。

      .

    再回过神时,她已换上了北一女制服。

    一如最近的每一天,七点半的天空正是一片亮丽。薇和我收好书包,检查门户,然
后牵着手出门。此时我俩都没说什么话,只迳自微笑着凝视对方。

    等了片刻,电梯的门开了。我们互相礼让一番,才我先她后地走进。她笑道想不到
你这种大老粗还会讲究这个,真是令人惊奇;我也笑道原本以为你事事争先,今天竟然
“变态”了。两人彼此亏了数句,随即一起大笑。

    当楼层指示灯亮起四楼时,她忽然想起一事,脸色稍稍一沈。我忙问怎么了,只听
她道∷

    “凯,你还记得上次碰到的那个花痴吗?”

    “记得。怎样?”

    “他在下面。”

    “什么?”我讶异道∷“你说……他在门口等你?”

    “嗯。”她顿了顿∷“最近每天都这样。”

    我皱了皱眉头∷“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那是你没注意,”薇道∷“他每天都站在门口的公车站牌下,背建中校庆记念书
包,戴太阳眼镜。”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怒道∷“要不要赶走他?”

    “不了,”她摇摇头∷“只是告诉你罢了。别把这小子放在心上。”

    一阵沈默,两人都不再说话,片刻间电梯已到一楼,俩人随即牵手走出大门。果
然,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小子,就像薇所形容的∷背着“驼客行”书包,戴着一副深褐色
的眼镜,斜靠站牌站着;而眼镜下那双贼眼,亦斜斜地,似带怒意地望着我们。

    突然之间,我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按捺的冲动,在薇立时察觉,正欲制止的时候,我
已先她一步,走到站牌前站定。双眼盯着那小子,一言不发。

    花痴微吃一惊,随即转身面对着我,不甘示弱地以眼还眼。两人顿时僵住。

    隔了半晌,这小子终於受不了凝视,眼神一闪,故作轻蔑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我冷冷地道。

    “唔……我站在这里,不行吗?”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凶神恶煞,语气中已然露
出弱势∷“你看什么看?”

    “不行。”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滚。”

    “喂!你算老几?”他怒道∷“老子爱站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管得着。”我道∷“滚。”

    “你……”他眉心含怒∷“你说话小心点!否则……”

    “多谢指教。”我仍道∷“滚。”

    他闻言怒不可遏,拳头一紧,似乎想上来就是一记,但马上又忍住了。喘了口气,
怒道∷

    “你倒底要怎样?”

    “你聋了吗?”我冷笑∷“要你滚蛋,很难懂?”

    他咬了咬牙,考虑半晌,似乎不甘心地又道∷“干!你有种,够胆的约一天单
挑!”

    “不必了。”我笑道∷“你有种我知道!够胆约人,没种动手。我要你滚是好意,
省得老装样子又不出手,嘿嘿!丢脸嘛!”

    “你!”他怒火立升,当下就是一拳打来。我伸手一格,顺手就是一记耳光。清脆
一响过去,他讶异地一怔,我趁机右肘撞去,准确地击中他的胸口。然后,没等他跌
倒,左手乘势抓住他领口,又补上一记耳光。

    这三招连环进手是诗圣教的。那天在撞球店我向他说起花痴,诗圣曾道这种人无赖
至极,若不在一开始便给他来个下马威,以后只怕还会有麻烦,故传了我这三手。他还
说此招不可用於先发,你一定要待对手出手,这一套招式才会灵光,而且千万不可忘记
下手要狠。因为对手吃了这几下,一定会愕然失措,你若手下留情,给对方留下一点反
击馀裕,那么随后的反扑,一定会锐不可挡,厉害至极。

    花痴被我三下制住,我依着诗圣所教,反手侧身,在不易被反击的位置上抓住他的
领口,随即叱道∷“下次小心,理亏就不要动手。滚吧!”

    他恶毒地朝我瞪了一眼,转过身来,悻悻然地走了。薇待他消失后,才一拍我肩
膀,不胜讶异地问道∷“凯,这一手好帅,哪儿学的?”

    “诗圣教的。”我一笑∷“专门对付他。”

    “唔……”薇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唉!果然是……”

    “怎么啦?”我问道∷“你不高兴我动手?还是……”

    “算了,没什么。”她牵起我的手∷“走罢!”

      .

    第十段“天安门传奇”表演完毕,小光和我熟练地一鞠躬,随即在笑语掌声中分头
下台。

    小达随即上台,以社长身份感谢大家的参与。之后,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对大家介
绍站在台侧的两位基女相声社同学。只听他说经由本社力邀,相声社决定来一段“电视
与我”,代表在场五社,对说唱艺术社精采的节目表示支持及答谢。於是,在台下一阵
掌声中,基女身着苏格兰裙制服的两位同学上了台。

    希特勒趁两人照例鞠躬报名的空档,悄声对小光和我道她们在风格上和本社不同,
由於大部份都是在汉霖说唱艺团指导,故相声社的表演颇值一看。不但可刺探对方实
力,更能收攻错之效。是故,小光和我立时屏气凝神,留神於她们的“电视与我”。

    的确,在汉霖的训练下,她们的表现比较奇怪,好像在什么地方缺了些东西,或者
有点不是味道的感觉。我暗忖也许是对传统相声的认定比重不同,亦可能因为女生表演
相声本来就不是那个调调的关系,我发现她们就口齿灵动上固然强过我们。但在台风及
最重要的“抖包袱”上却十分薄弱。回想和小光练习“好”的时候,傅老师曾一再告诫
两人以下三事∷口齿清晰、站台不动与捧哏前放慢。当时傅老师并不要求我们的背稿及
表情,却在说绕口令、台步动作、吸气吐气、站台位置以及念“串活”(指连着念一大
篇语气毫无停顿的台词)上花了偌大功夫。而此刻当我俩亲眼见到两位相声社同学的表
演风格时,不禁体会到傅老师话中的真谛,而对如何完成一段表演,有着更深的认识
了。

    净顾留着心她们的台风缺失,“电视与我”这个她们自撰的段子似乎一句也没听见
地便结束了。我回过神来,连忙上台宣布今天活动到此结束,之后便依原订计划,和五
社就一些社务彼此交换意见。一直搞到傍晚五点四十,大伙儿才尽欢而散。

      .

    中正纪念堂“大孝门”。八点整。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薇把车停在路边∷“你自己走去成功吧。”

    “怎么啦?”我微觉奇怪,平常早上她都会送我到成功门口,然后旁若无人地吻我
一下才走。今天不知为何,竟然把我放在此处∷“你要迟到了吗?”

    “现在过去已经迟到了。”她道。

    “那……为什么?”我追问。

    “我希望你静一静,”她微微一笑∷“刚才你教训那小子一顿,看起来似乎蛮兴奋
地。加上早上我们又……所以我希望你自己走走,好不好?”

    “嗯,”我点了点头∷“应该的。那晚上我们还见不见面?”

    “不了,”她摇摇头∷“你一早就起床,整天又都有活动,晚上想必累得跟条狗一
样。回去好好休息吧!”

    “也对,”我笑道∷“不过……我觉得还是碰个头好。”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笑道∷“既然晚上我会累得像条狗,那想必爬不回家了。所
以……”

    她会意,大笑道∷“好啦!晚上送你回家!”说着扮了个鬼脸∷“懒狗!加油啦!
拜拜!”§在缠绕和虬结中 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我们既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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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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