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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jian (蓦然回首),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血与铁(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17 19:20:28 1999), 转信

有一段时间,奶奶也住在北京。一次父亲打我时,奶奶拦住父亲,父
亲竟把奶奶推倒在地,冲过来继续打我。事后,奶奶伤心地哭了半天,死
活要回老家。妈妈劝了好长时间,替父亲辩解。但奶奶最终还是回到老家,
几年后病死在那里。死的时候,父亲因工作繁忙也没回家看望。

  还有一次,父母带小胖去看话剧,本来说让我也去,后来临走时又不
让我去了。他们走后,我委屈地哭起来,父亲不知何故回家拿东西,看见
我哭,上来就抽我一大嘴巴。多少年过去了,父亲这次打我,还记得清清
楚楚。

  我相信自己的胆小怯懦,迷信武力与父亲的爱动手打人肯定有关。

  父亲有一把左轮枪,瓦蓝瓦蓝,小时曾看见过他用绸子擦,上育才后
再也没见他拿出来过,肯定藏起来。但他的子弹却放在一书柜下面的小木
盒里,被我发现,偷了十几发。看了《把一切献给党》后,对军火很有兴
趣。我把这些偷的子弹泡在瓶子里,过了一段时间后,再扭下弹头,将火
药倒出来点着,像放烟火一样,看着它吃吃燃烧,玩儿得很开心。当然也
带到学校偷偷向几个同学臭显过。

  这些子弹,后来都玩儿丢了,到文化大革命时,父亲为此倒了大霉。


  我淘气是因为不喜欢学习,不喜欢上课。喜欢在沙坑里玩骑马打仗,
喜欢到野地里抓大蚂蚱,喜欢到天桥看摔跤,仰慕红军、八路军的战斗生
活……反正我将来当解放军,学习不好也能当英雄。

  六年级时换了班主任,终于结束了许老师对我们班的严酷统治。

  这几年,班里先后有好几个孩子转学,都因为不堪忍受许老师的严酷
管教。她是我们班的毛主席,说一不二,为所欲为。靠女人的拧、掐、揪
建立了她的绝对权威。全班同学被修理得温温顺顺,见了她像小蛤蟆见了
大蛇,骨头瘫软,跑都不敢跑。

  全班惟有王春雷敢跟许老师顶撞,被掐被拧的次数最多。他曾为躲避
许老师追赶,紧急中躲到男厕所里,可许老师照样冲进男厕所把他揪出来,
又扭又撕,咆哮道:"哼,王春雷,你以为跑到男厕所就不敢抓你了吗?"


  我们都害怕之极,徐老师无所不能,男厕所也敢闯!

  小胳膊斗不过大腿。勇敢无畏的王春雷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在全班同
学面前一字一字地念了自己的检查。过一段时间,这小个子无声无息地在
学校消失。

  总讥笑我入不了队的刘自卫后来转学了。他是烈士子弟,少先队小队
长,临走时偷偷对同学说:"我转学就是为了离开许老师

  ,一见她,腿肚子就发软。"

  其实,许老师对他算不错的。

  新来的班主任宋老师眉清目秀,三十多岁,性情温和,宽厚慈祥,身
体单薄。同学们再调皮,她也决不会把同学拉出教室。更没扭过、掐过、
撕过我们身体。

  因为宋老师跟我说话时轻声细语,从不瞪眼,总面带微笑,我感受一
新,不忍淘气,有了一点点进步。可时间长了,又管不住自己,上课时玩
儿东西,画小人。并欺软怕硬,在背后议论宋老师,说她是小资产阶级温
情主义,特软弱。还讥笑宋老师家就住那么一间小房,里面堆满瓶瓶罐罐,
像个小市民(这词儿是从小胖姐姐处学来的)。看见宋老师穿一件浅蓝色
旗袍,就骂她资产阶级臭美。受电影影响,以为只有国民党官太太才穿旗
袍。

  宋老师听说后,一点没整我,却以德报怨,照旧关心体贴我。她送给
我一很漂亮的日记本,精装的,让我好好记日记,还送给我铅笔盒、尺子、
铅笔等物品,鼓励我进步。比较起许老师来,她美丽的眼睛是那么的仁慈、
善良,从没闪过一丝丝凶光。领教了几次后,就实在不好意思闹了。

  宋老师对我有一种不敢违逆的威慑力。

  因群众关系不好,中队干部一提到我的入队问题就不同意。

  入不了队就矮人一等,就是全班的垫底儿,第一落后。每逢跟别人吵
架时,自己特被动。只要对方挖苦我连个少先队也入不了,就卡壳了,无
言以对,被最狠毒的打杀。

  我整天梦寐以求的就是入队,挖空心思想入队。

  宋老师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小学临毕业前,终于说服了中队干部,
让我入了队。她明知我不止一次地背后骂她资产阶级臭美,还替我说话。


  那天下午举行了入队仪式。全班同学都穿得整整齐齐,戴着红领巾参
加我的发展会。出旗,敬礼,敲鼓,唱少年先锋队队歌……土儿是旗手,
端着鲜艳的红旗,有两个护旗的,两个鼓手,绕场一圈。接着中队主席霍
小华宣布接收我的申请,批准我为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

  我激动地站出来,在咚咚的队鼓声中,美丽的霍小华为我系上红领巾,
并向我敬了一个队礼,我也向她敬了一个队礼。之后,我站在鲜红的队旗
下宣誓,霍小华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心里很激动,觉得这与八一南昌
起义的红军战士入党宣誓的场面很有点像。誓词早已忘记,好像最后一句
话是: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终生!

  快40年了,还记得那天教室里被队旗映得格外鲜红,窗户、墙壁、课
桌都弥漫着红光。身边的同学们也都沐浴在血色之中。

  会后,我格外高兴,比连抓了三个特大个儿的蚂蚱还兴奋,比栗山岩
头次与我悄悄握手还甜蜜。对任何同学都客客气气,满怀感激,包括打架
对手赖小危。因为在发展会上,他们没有一个公开反对我入队。

  一般同学都戴三毛多钱一条的布红领巾,我却买了条一块多钱的绸子
领巾,天天都戴,一天不拉。有时在家洗完了后,还要用熨斗熨平。我猜
全班没有谁比我更心疼这条红领巾了,因为这是我小学最后一个学期,渴
求了3年才得到的。夏天无论多热,也要带,上体育课怎么流汗,也舍不得
摘。如果脏了,一定头天晚上用香皂洗干净,以便不耽误第二天白天带
--我比别的同学少戴了4年红领巾,一旦入了队必须使劲戴,把少戴的时间
捞回来。

  心里真是万分感激宋老师啊!使我由二班的第一落后生跟大家一样地
戴上红领巾。否则填毕业生表时,政治面目一栏连个少先队员都填不了。


  我的淘气纪录是:育才小学3年,6个学期,我的操行评定全都是"中",
一个"良"也没得过;还曾被叫到全班面前检查对女生流里流气。

  全六年级2班最后一个入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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