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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裸情恨(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13 10:24:31 2000) , 转信
第三章
幸好在广州念中学时,我最棒的科目就是英文。谁会
想到有今日,需要周旋于洋鬼子之间。
当然,料想不到的事委实太多了。
法兰格尔说:
“金太太的英文,字正腔圆,好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很少
见从中国大陆南下的人能有这番水准。”
我笑着回答:
“我原本是考上了国内有名大学的外文系继续攻读的,
就因为要帮忙家里照料生意,故而放弃机会了,至今犹有憾
焉。”
李察维特一听,就插嘴:
“你现在还有兴趣继续这未完成的心愿吗?”
“怕已经没有机会了。况且,日中要照料生意,怎么能
改为上学当学生去了。”
“成呀!念校外课程一样可以取到学位。”
李察维特一片热情地说,并火速从另一堆客人中抓了
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朋友出来,给我介绍:
“这位是香港大学的副校长蒲佐治教授,他会乐意给你
推介。”
于是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那蒲教授最终还是把责
任义无返顾地揽上身,道:
“金太太,只要你给我填好了申请表格,我包保伦敦少
学的学士学位校外课程会收录你。”
那无疑是最好不过的事,然而,今晚的目的还不是在于
求学,而是集中火力要成功地从商。
我们的目的物在不久之后就莅临了。
大伟明利是个相当高个子的美国人,足有六尺三寸左
右,魁语的体魄把他烘得艺高人胆大似的,年纪在四十上
下,相当年轻,非常的英风飒飒,豪气逼人。
当然,比起在场的各个嘉宾,他相当出色,却未能鹤立
鸡群,这个气氛,连我都能感受到的话,他也必然不会不明
白。
这才好,令他知道置身何地,与何人交往。对他是否愿
意选择我们为业务伙伴有极大的推动力。
唐襄年和我双双迎迓,无疑,美国人性格开朗而热诚,
大伟明利握着我的手说:
“终于见到你了。”
“欢迎你来,希望香港不会教你失望。”我说。
“不会,香港的人和地都相当的有魅力,我只消站在这
城内一阵子,就已经感受得到。”
唐襄年让侍役给各人递过了香槟,举杯说:
“让我们欢迎自美国来的朋友,伟特药厂的大伟明利先
生!干掉这一杯,祝各位健康,并祝大伟在香港有愉快的几
天!”
才干了杯,就有人从大伟身后一把将他抱住,大伟微微
吃了一惊,回头,怔了一怔,随即欢呼,跟对方紧紧地拥抱一
下,然后,大伟非常兴奋地说:
“柏力,怎么你也在这儿,见到你实实在在太高兴了。”
我问:
“你们认识?”
杜柏力是今晚少有的中国籍嘉宾,据我的了解,杜柏力
是杜元峰家族的长子。杜元峰的大名,我早在广州时就听
说过。
总的一句话,香港金融界的杜元峰与上海金融界的傅
品强是齐名的。如今傅品强因时势南下定居香江,还是得
杜元峰的协助,才在此地从头建立起威势来。
听唐襄年的分析,现今香港的股票市场鼎足而立的是
专做上海与北方客户生意的傅品强,包揽差不多全部南方
包括香港本土与东南亚大客的杜元峰,以及独独为外资机
构的胡鸿祖。后者是半个英国人,他其实是利必通银行附
属的一间大股票行的掌舵人。
这三名大经纪若是联手的话,整个香港工商百业的票
场就由得他们操纵了。
杜家在本城的名望可以想见。
杜柏力听我这么一说,就哈哈大笑,道:
“我们何只认识,简直渊源深厚。”
说罢,还亲切地一拳捶在大伟的肩臂上,继续说:
“问问他,我还是他的恩人呢!”
此言一出,两人又笑作一团。
我禁不住好奇,问: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柏力稍稍回气,伸手搭着大伟的肩膊,说:
“我们是加州大学的同学,大伟比我高班,虽不同系,却
同一个宿舍。当年,我们大伟明利是校内的田径运动好手,
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校际赛,且有机会成为国家田径选手。”
大伟明利也志得意满地解释:
“别看轻运动,田径项目可以是学分,而且我四年大学
全仗运动成绩优异而拿到奖学金完成攻读课程的,我不像
柏力,家是个取之不尽的金矿。”
“对呀!”柏力说,“这厮拿奖学金为学校田队卖,教练规
定出赛前的一个月要斋戒沐浴,静心苦练,不得接近女色,
他呢,如假包换的学园内大情人一名,哪儿忍受得了这种清
规,于是晚上偷偷出宿舍,全由我给他照应,包括冒签他的
大名在签到簿上,半夜三更给他打开窗户让他爬回宿舍等
等。”
“好了,好了,总之我承认没有了柏力,我没有今天,因
为压根儿就不能毕业。”大伟开心地说,连连跟他的老同学
碰杯。
“金太太,唐先生,”大伟高兴地说,“今晚实在高兴呀,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了老同学,我还愁着周一摇电话到杜
氏证券去未必能找得着柏力,那就失之交臂了,我难得来港
一次。”
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至于有心栽的花呢,更在预算之内,开得极基茂盛。
正当未曾入席之前的鸡尾酒会进展得热闹非凡时,正
厅门前忽然一团艳光流转,令各人的目光立即转移,差一点
点可以说是变得鸦雀无声,以此气氛作为对来人的敬意。
站立在正厅当中的那个女人,美艳绝仑,风华盛世,连
我这个全场唯一女宾都看傻了眼,何况是在场的男士们。
她必然就是唐襄年巧意安排出席晚宴的那个华南影后
颜小慧。
穿一件软缎的月白纯色长裙,款式有一点点像古罗马
时的后妃模样。因为料子薄而软,贴服在玲珑曲线的身材
之上,生了一种奇特的好效果,活脱脱像把一个赤裸而又身
段一流的女人裹在一块软缎内,放到床上去似的。
太引人遐思了。
如果有心的男士们,看到了不喉咙发干,几稀矣!
颜小慧似乎跟各人都相当熟谙,只在走到我跟前,由唐
襄年给我介绍时,她用比较生疏的语调与我交谈,说:
“金太太,你好!唐先生提起过你,闻名不如见面。”
几句简单应酬话,可以包涵很多意思在内。
唐襄年怎样提起我?他在颜小慧跟前如何交代我和他
的关系?又以何种方式与手段去使颜小慧答允担当今晚那
种只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任务?颜小慧经此一役之后,
对我会有何想法?
一时间脑袋里都充塞着这一条条问题。
然而,我发现了一个道理,一个非常重要,而影响着我
以后处事的道理。
有关颜小慧的一切,她如何思想,如何行动,如何言语,
其实都与我无关,不必花心思、花神绪去理会。
我要关注的只是一件事,她有没有把今儿个晚上的任
务做妥。
她这个任务关连着我事业起步的成与败。
这就是说,其余与我起不到切身关系的问题,想它们是
费时失事的,多余无益。
这个做事的概念是对的。往后,在很多场合,我仍与颜
小慧有见面的机会,彼此都非常客气地招呼闲谈,根本没把
开头交往的因由再记在心上。
这几年,我公干到加拿大温哥华去,在唐人街的酒楼碰
上了老早退休隐居的颜小慧,寒暄过后,一样分道扬镳,前
尘旧事提都没有提起。
人生无可避免地有着太多的牵丝拉藤,剪不断理还乱
的情事,能在一些人际交流上来个干净利落的处理,是最聪
明的做法。
事实上,我看得出颜小慧相当的尽责。
今晚,她已经耍出了不着痕迹,却见功效的手腕,把大
伟明利笼络得相当好,简直已到了呼之即来的境地。
唐襄年欣悦地跟我交换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
席大甚欢。
表面上,宾客之间说的全是无无谓谓的社交应酬话,时
而穿插无伤大雅的时事新闻与生活趣事,甚而纵横讨论的
是一场球赛,但偶然在轻松言谈中的相关语,就起着相当大
的商业作用。
例如各人问起大伟明利美国经济情况以及息率走势,
大伟略加分析之后,回过头来问法兰格尔:
“看情况,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借助香港的银行服务
了,你们的利率比我们便宜,小数怕长计。”
法兰格尔随即说:
“倒履相迎之至。只要是唐襄年的朋友,就是利必通银
行信任与争取的客户,金太太就是一例。”
这话无疑是在大伟明利心目中给了我无限的支持。
以法兰格尔的身分肯当众说这么一句话,并不容易。
我想唐襄年下了一番功夫,或者他们之间有一不为外人所
知的商业默契。
当我在商场上混熟之后,证明是项揣测相当准确。
银行与商家的合作无孔不入,正邪俱备,一言难尽。既
是长期有如此亲密而利害的关系,唐襄年要法兰格尔在适
当时机给我一点保证式助力,是不难做到的一回事。
事实上,唐府之宴,目的只有一个,彼此心照。
唐襄年是在努力兑现他手上的一些人际关系资产,动
用他的面子去为我争取伟特药厂的总代理合约,为他本人
争取一份钟情的猎物。
我在心内重重地叹气。
且别多想,徐图后算。
回过头来,目睹大伟明利与医务卫生处的处长谈得头
头是道,心上就是一乐。
不用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要让大伟确知我和唐襄年
有能力与情面叫得动医务卫生处的顶级官员便成,这对他
把成药交到我们手上发售,是一个信心的依傍。
晚宴后,嘉宾们聚在一个偏厅内喝餐后酒与甜品,洋鬼
子竟可以这样一杯一杯上好的白兰地灌到肚子里,站着就
畅谈一整个晚上,非常乐。
最令我放下心头大石的还是听到大伟明利与李察维特
的对话。
李对大伟说:
“是不是伟特药厂改变了主意,回过头来考虑香港的市
场了?”
他当然是有根据才这样发问的,年前合和集团曾经试
探过伟特药厂有没有兴趣把几种最受欢迎的成药总代理权
交出来经营,当时所得的答复是并不积极的,故而一直拖住
了。”
“可以这么说,”大伟呷了一口酒,“我们其实不是轻蔑
香港市场,不过想将整个亚太区视为一个整体来发展。从
前中国大陆与香港一脉相承,我们觉得不需要单独处理香
港市场,今非昔比,自当别论了。”
“这个想法是对的。大伟,我很坦率地告诉你,唐襄年
是本城极端出色的华人企业家,我们集团跟他的关系甚好,
他属意的生意,我们不会跟他抢,因为友情带动下所发挥的
商业利益比拿到一两种成药的总代理权更高,这是实情。实
话。”李察举一举杯,又认真地说,“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把
东南亚区与香港连成一个领域发展的话,唐襄年的集团比
合和更适合。本城是英国殖民地,商业活动有文明法例保
障,这非常重要。但在东南亚呢,全靠人际关系与背景强弱
而定输赢,不是我们外头人容易染指的。”
“唐襄年有这个把握?”
“众所周知,唐家在东南亚有相当的势力,不大有人敢
在老虎头上动上。把总代理权交给他们,未尝不是干净利
落,实收其利的一回事。”
“那位金太太的背景呢,你知道一点吗?”
“唐襄年跟本城的很多个企业家均如是,有不同身分与
背景的机构替他们办事,金家从前在广州很有名气,听说是
唐襄年的老朋友,看来,在协助金家在本城重振声威一事
上,唐家相当的不遗余力。”
能够自一个同行同业的竞争对手口中得到这种鼓舞性
的资料,实在是最具说服力。
广东俗语所谓:“老鼠跌落天秤”,自己赞自己的话,效
力就减弱得多了。
经此一役,我晓得以后如何利用别人的口去为自己打
气,成效果然没有一次令我失望。
宴会结束时,唐襄年携了我站在门口送客。送走了最
后的一位客人之后,我忽然地心慌意乱起来。
唐襄年一直微笑地看着我,让我感觉到自己是砧板上
的一块肉,很快就要任人宰割。
此念一生,刚才一幕又一幕的兴奋情事都立时间褪色,
代之而起的是一重又一重的不知所措,难以自处。
我呆立在唐家大门口,仿佛等待对方发落似的。
如果唐襄年对我说:
“我们到里头去再谈一会吧!”
我好不好拒绝?又以什么借口拒绝?
重新坐到唐家大宅里去,是否真的只是继续谈生意经?
还是要兑现那张唐襄年老早开出的交易期票?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我从颈至背,一片冰冷。
唐襄年终于开口了,他说:
“忙了一整夜,你累了,我嘱司机送你回家去。”
他扬一扬手,那部银紫色的劳斯莱斯就缓缓地自可见
的远处驶到大门口来,停着。
我如释重负。
却又有一阵子的迷茫。
不是失望,而是……
我形容不出来。也许是更深的一层忧虑,我面对的人
一点都不简单。
他利用手上所有去玩一场自导自演自娱的把戏,要全
盘胜利,要把我折服得口服心服。
我在上车前,忽而回头问:
“明天要如何款待大伟明利,刚才他匆匆地向我们告
别,倒忘了相问,是早上摇电话去半岛再议吗?”
唐襄年还是笑:
“别打扰他,已经说好了由颜小慧陪他在香港好好玩一
日,周一上午,他会到我办公室来,一同谈总代理合约之
事。”
“嗯。”我茫然地应。
上了车,不禁又从车窗伸出头来问:
“我们的合约是十拿九稳了吧?”
唐襄年答:
“你担心的不是合约问题,回去吧!”
他的道行的确比我强百倍千倍万倍。
一言中的。
合约不是我所要担心的问题。
唐襄年再一次间接地提醒我,有关我要付出的代价。
在本城,没有免费的服务与带挈。
是否能拿到这些成药的总代理权对唐襄年整个企业王
国是可有可无的,对我,才是乾坤易转的重点所在。
然而,我豁不出去。
这不是我始料所及的一回事。
我从没有想过,金信晖之外我还会有别个男人,即使在
他殁后,我都没有这个观念,何况是名不正言不顺,偷偷摸
摸的一段雾水情缘,这将置我的身分与清白于何地?
不成。
一千个不成,一万个不成,一亿个不成。
在周一我虽然一脸凛然坐在唐襄年公司的会议室内,
跟大伟明利讨论总代理合约的细节问题,可是,我并没有改
变我的主意。
可以卖力,不可以卖身。
不错,大伟明利己表达了他乐于与我们合作的意愿,但
他代表伟特药厂开出的条件相当犀利。简单一句话,做他
们的总代理,投资非常庞大。
为此,我一时间语塞。从极度的兴奋变为犹疑,以致近
乎木讷。
根本不能讨价还价,因为打个折扣还价,我还是要有相
当的储备与活动资金,才能做得成这单生意。
大伟明利以为我的沉默是认为他要我包销的数目过
巨,于是解释说:
“金太太,单一种感冒伤风药给你做总代理,我们并不
愿意。如果你对我们的成药品质有信心,那么这另外的几
种胃药、止痛药、止疴呕的药都是十分有效的,且反正是发
行销售,多些品种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道理我是完全明白的。既然开台食饭,越多人越好
菜肴,往往是服侍一个人吃饱肚,使用开支更贵。
然而问题在于资金的周转,我手上固然没有足够现金
去满足对方提出的要求,金家肯不肯承接这单生意,犹是未
知之数。
这重难言的隐衷就不好意思出口了。
大伟明利还好心一片地说:
“我们愿意谋求合作,其实也着重于把整个亚太区的生
意交到一个合伙人手上去处理。换言之,我们除非不给予
总代理权,否则,一定是要贸易对方包起了整个亚太区来办
理,而非只香港一地。实际上,品种多、销路广是作为总代
理求之不得的事。”
听他这么解释,把已到口的肥肉放弃当然是百般舍不
得的事。
于是,我只好回过头来向一直坐着没有发表意见的唐
襄年说:
“唐先生,你认为伟待药厂的条件如何?”
唐襄年答:
“相当合理,我毫无异议,只看你的主意。”
然后,他摸一摸下巴,俯身上前,对大伟明利说:
“我倒有一个要求,大伟,你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我们
不迟。”
“请说!”
“容许我们在本城做包装。换言之,我们不要你原装的
盒,只要你的一大批药品,到了香港,我们才入进包装内,如
此你就可以在价格上再降低一个百分比,事实上,包装在此
地便宜得多,且需要有当地的文字作说明,对销售有帮助。”
唐襄年果然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商界奇才,他晓得如何
绕一个圈,得体地令对方减价,而同时能生出很多相对的利
益。
唐襄年还有一点厉害之处,他不需要大伟明利即时答
复是起着两个作用的。
其一不急着落实总代理权就显示出我们这一方成竹在
胸,对方不答应所请,只会是他的损失,这是欲擒先纵之一
法。
其二是他分明看到我的踌躇,于是把再议的机会塞给
对方,这就既可以有转寰余地,又没有露出弱点。
看来,跟在唐襄年身边才那么几天,所见所闻所学所识
实实在在丰富得难以形容。
送走了大伟明利之后,唐襄年连连拍了两下手掌,道:
“大功告成了!”
“我并没有预料到作为这伟特药厂的总代理,需要投资
这个我能力负担以外的数字。”
“金信晖的遗产还没有到手吗?”唐襄年问。
“我只占其中的三分之一,还得有一个百分比属于健如
母女的。”
每提到此事,我就觉着浓郁的委屈和耻辱,因而要回一
回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除非我可以打赢官司,把小叔子的监护权取到手,那
么,我控制了金家的三分之二产业,就比较容易调动资金,
即使多的是不动产,也可以向银行进行按揭。”
“胜诉的机会如何?”
我摇头,不愿意想起罗本堂律师的忠告。
唐襄年说:
“先等着大伟的答复再算,他回到美国总部汇报之后,
很快就会把合约寄来,你是否签下去,其时再做定议。不
过,方心如,我很诚恳地告诉你,这是一个发达的大好机会,
真正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问题在你。”
我并没有回避唐襄年的目光。
我知道问题在我。
“待我的官司大定了,知道了结果,再去考虑其他问题
吧!”我是这样说。
唐襄年答:
“官司赢了输了,情况都是大同小异,你必须得到利必
通银行的支持,才能做得成这单大生意。赢了,银行要求你
注资的基本金额可以拿得出来。输了,你连起码的本钱也
缺乏,要多筹一笔现款,如此而已。”
我完全明白唐襄年的意思。银行如果肯支持生意金额
的百分之八十已经相当理想了,其余百分之二十自然是必
须的本钱。换言之,我即使有那百分之二十的本钱,也须安
排其余的借贷,把握何在?无非都在唐襄年个人身上。
要永隆行提出什么帮忙与保证,在今日是困难重重的。
客观上,永隆行未有强劲的银行关系;主观上,太多永隆行
的股东,也就是我那些直系亲属,不会愿意帮助我去创业,
这是肯定的了。
故此,问题在我。
我肯不肯付出代价?
不肯。
当我走出了唐襄年的办公大楼,独自在中环的街道上
踱步时,我仍是意志坚决的。
唐襄年说只要晨早起来洗一个热水澡,忘记昨夜星辰,
无人知晓,就能重新为人。这个意念是惊人的,我无法接
受。
我固然不爱唐襄年。
他也不见得爱我。
爱一个人,一定期望与之长相厮守。
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份好奇、好感、刺激、娱乐、发泄。我
并不甘心成为玩物,不可以,这是极之有损尊严之事。
人没有了尊严,还怎么活得下去?
整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吧!
伟特药厂的一个发财梦自今天起苏醒就算了。
满城都生机,我还会有灿烂的明天,何必急着把自己抛
售?
明天,一定会更好。
我有这个信心。
然而,很可惜,有时,自信与成功划不上对等符号。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一总亲人站在法庭做供时,说
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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