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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4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1 11:13:25 1998), 转信
“题未定”草(一至三)
极平常的豫想,也往往会给实验打破。我向来总以为翻译比创作容易,因为至少是无须
构想。但到真的一译,就会遇着难关,譬如一个名词或动词,写不出,创作时候可以回避,
翻译上却不成,也还得想,一直弄到头昏眼花,好像在脑子里面摸一个急于要开箱子的钥
匙,却没有。严又陵〔2〕说,“一名之立,旬月踌蹰”,是他的经验之谈,的的确确的。
新近就因为豫想的不对,自己找了一个苦吃。《世界文库》〔3〕的编者要我译果戈理
的《死魂灵》,没有细想,一口答应了。这书我不过曾经草草的看过一遍,觉得写法平直,
没有现代作品的希奇古怪,那时的人们还在蜡烛光下跳舞,可见也不会有什么摩登名词,为
中国所未有,非译者来闭门生造不可的。我最怕新花样的名词,譬如电灯,其实也不算新花
样了,一个电灯的另件,我叫得出六样:花线,灯泡,灯罩,沙袋,扑落〔4〕,开关。但
这是上海话,那后三个,在别处怕就行不通。《一天的工作》里有一篇短篇〔5〕,讲到铁
厂,后来有一位在北方铁厂里的读者给我一封信,说其中的机件名目,没有一个能够使他知
道实物是什么的。呜呼,——这里只好呜呼了——其实这些名目,大半乃是十九世纪末我在
江南学习挖矿时,得之老师的传授。不知是古今异时,还是南北异地之故呢,隔膜了。在青
年文学家靠它修养的《庄子》和《文选》或者明人小品里,也找不出那些名目来。没有法
子。“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最没有弊病的是莫如不沾手。
可恨我还太自大,竟又小觑了《死魂灵》,以为这倒不算什么,担当回来,真的又要翻
译了。于是“苦”字上头。仔细一读,不错,写法的确不过平铺直叙,但到处是刺,有的明
白,有的却隐藏,要感得到;虽然重译,也得竭力保存它的锋头。里面确没有电灯和汽车,
然而十九世纪上半期的菜单,赌具,服装,也都是陌生家伙。这就势必至于字典不离手,冷
汗不离身,一面也自然只好怪自己语学程度的不够格。但这一杯偶然自大了一下的罚酒是应
该喝干的:硬着头皮译下去。到得烦厌,疲倦了的时候,就随便拉本新出的杂志来翻翻,算
是休息。这是我的老脾气,休息之中,也略含幸灾乐祸之意,其意若曰:这回是轮到我舒舒
服服的来看你们在闹什么花样了。
好像华盖运还没有交完,仍旧不得舒服。拉到手的是《文学》四卷六号,一翻开来,卷
头就有一幅红印的大广告,其中说是下一号里,要有我的散文了,题目叫作“未定”。往回
一想,编辑先生的确曾经给我一封信,叫我寄一点文章,但我最怕的正是所谓做文章,不
答。文章而至于要做,其苦可知。不答者,即答曰不做之意。不料一面又登出广告来了,情
同绑票,令我为难。但同时又想到这也许还是自己错,我曾经发表过,我的文章,不是涌
出,乃是挤出来的〔6〕。他大约正抓住了这弱点,在用挤出法;而且我遇见编辑先生们
时,也间或觉得他们有想挤之状,令人寒心。先前如果说:“我的文章,是挤也挤不出来
的”,那恐怕要安全得多了,我佩服陀思妥也夫斯基的少谈自己,以及有些文豪们的专讲别
人。
但是,积习还未尽除,稿费又究竟可以换米,写一点也还不算什么“冤沉海底”。笔,
是有点古怪的,它有编辑先生一样的“挤”的本领。袖手坐着,想打盹,笔一在手,面前放
一张稿子纸,就往往会莫名其妙的写出些什么来。自然,要好,可不见得。
二
还是翻译《死魂灵》的事情。躲在书房里,是只有这类事情的。动笔之前,就先得解决
一个问题:竭力使它归化,还是尽量保存洋气呢?日本文的译者上田进〔7〕君,是主张用
前一法的。他以为讽刺传品的翻译,第一当求其易懂,愈易懂,效力也愈广大。所以他的译
文,有时就化一句为数句,很近于解释。我的意见却两样的。只求易懂,不如创作,或者改
作,将事改为中国事,人也化为中国人。如果还是翻译,那么,首先的目的,就在博览外国
的作品,不但移情,也要益智,至少是知道何地何时,有这等事,和旅行外国,是很相像
的:它必须有异国情调,就是所谓洋气。其实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归化的译文,倘有,就是
貌合神离,从严辨别起来,它算不得翻译。凡是翻译,必须兼顾着两面,一当然力求其易
解,一则保存着原作的丰姿,但这保存,却又常常和易懂相矛盾:看不惯了。不过它原是洋
鬼子,当然谁也看不惯,为比较的顺眼起见,只能改换他的衣裳,却不该削低他的鼻子,剜
掉他的眼睛。我是不主张削鼻剜眼的,所以有些地方,仍然宁可译得不顺口。只是文句的组
织,无须科学理论似的精密了,就随随便便,但副词的“地”字,却还是使用的,因为我觉
得现在看惯了这字的读者已经很不少。
然而“幸乎不幸乎”,我竟因此发见我的新职业了:做西崽〔8〕。
还是当作休息的翻杂志,这回是在《人间世》二十八期上遇见了林语堂先生的大文,摘
录会损精神,还是抄一段——“……今人一味仿效西洋,自称摩登,甚至不问中国文法,必
欲仿效英文,分‘历史地’为形容词,‘历史地的’为状词,以模仿英文之histori
c-al-ly,拖一西洋辫子,然则‘快来’何不因‘快’字是状词而改为‘快地的
来’?此类把戏,只是洋场孽少怪相,谈文学虽不足,当西崽颇有才。此种流风,其弊在
奴,救之之道,在于思。”(《今文八弊》中)
其实是“地”字之类的采用,并非一定从高等华人所擅长的英文而来的。“英文”“英
文”,一笑一笑。况且看上文的反问语气,似乎“一味仿效西洋”的“今人”,实际上也并
不将“快来”改为“快地的来”,这仅是作者的虚构,所以助成其名文,殆即所谓“保得自
身为主,则圆通自在,大畅无比”之例了。不过不切实,倘是“自称摩登”的“今人”所
说,就是“其弊在浮”。
倘使我至今还住在故乡,看了这一段文章,是懂得,相信的。我们那里只有几个洋教
堂,里面想必各有几位西崽,然而很难得遇见。要研究西崽,只能用自己做标本,虽不过
“颇”,也够合用了。又是“幸乎不幸乎”,后来竟到了上海,上海住着许多洋人,因此有
着许多西崽,因此也给了我许多相见的机会;不但相见,我还得了和他们中的几位谈天的光
荣。不错,他们懂洋话,所懂的大抵是“英文”,“英文”,然而这是他们的吃饭家伙,专
用于服事洋东家的,他们决不将洋辫子拖进中国话里来,自然更没有捣乱中国文法的意思,
有时也用几个音译字,如“那摩温”,“土司”〔9〕之类,但这也是向来用惯的话,并非
标新立异,来表示自己的摩登的。他们倒是国粹家,一有余闲,拉皮胡,唱《探母》〔1
0〕;上工穿制服,下工换华装,间或请假出游,有钱的就是缎鞋绸衫子。不过要戴草帽,
眼镜也不用玳瑁边的老样式,倘用华洋的“门户之见”看起来,这两样却不免是缺点。
又倘使我要另找职业,能说英文,我可真的肯去做西崽的,因为我以为用工作换钱,西
崽和华仆在人格上也并无高下,正如用劳力在外资工厂或华资工厂换得工资,或用学费在外
国大学或中国大学取得资格,都没有卑贱和清高之分一样。西崽之可厌不在他的职业,而在
他的“西崽相”。这里之所谓“相”,非说相貌,乃是“诚于中而形于外”的,包括着“形
式”和“内容”而言。这“相”,是觉得洋人势力,高于群华人,自己懂洋话,近洋人,所
以也高于群华人;但自己又系出黄帝,有古文明,深通华情,胜洋鬼子,所以也胜于势力高
于群华人的洋人,因此也更胜于还在洋人之下的群华人。租界上的中国巡捕,也常常有这一
种“相”。
倚徙华洋之间,往来主奴之界,这就是现在洋场上的“西崽相”。但又并不是骑墙,因
为他是流动的,较为“圆通自在”,所以也自得其乐,除非你扫了他的兴头。三
由前所说,“西崽相”就该和他的职业有关了,但又不全和职业相关,一部份却来自未
有西崽以前的传统。所以这一种相,有时是连清高的士大夫也不能免的。“事大”〔1
1〕,历史上有过的,“自大”,事实上也常有的;“事大”和“自大”,虽然不相容,但
因“事大”而“自大”,却又为实际上所常见——他足以傲视一切连“事大”也不配的人
们。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野叟曝言》中,那“居一人之下,在众人之上”的文素臣〔1
2〕,就是这标本。他是崇华,抑夷,其实却是“满崽”;古之“满崽”,正犹今之“西
崽”也。
所以虽是我们读书人,自以为胜西崽远甚,而洗伐未净,说话一多,也常常会露出尾巴
来的。再抄一段名文在这里——“……其在文学,今日绍介波兰诗人,明日绍介捷克文豪,
而对于已经闻名之英美法德文人,反厌为陈腐,不欲深察,求一究竟。此与妇女新装求入时
一样,总是媚字一字不是,自叹女儿身,事人以颜色,其苦不堪言。
此种流风,其弊在浮,救之之道,在于学。”(《今文八弊》中)〔13〕
但是,这种“新装”的开始,想起来却长久了,“绍介波兰诗人”,还在三十年前,始
于我的《摩罗诗力说》。那时满清宰华,汉民受制,中国境遇,颇类波兰,读其诗歌,即易
于心心相印,不但无事大之意,也不存献媚之心。后来上海的《小说月报》〔14〕,还曾
为弱小民族作品出过专号,这种风气,现在是衰歇了,即偶有存者,也不过一脉的余波。但
生长于民国的幸福的青年,是不知道的,至于附势奴才,拜金崽子,当然更不会知道。但即
使现在绍介波兰诗人,捷克文豪,怎么便是“媚”呢?他们就没有“已经闻名”的文人吗?
况且“已经闻名”,是谁闻其“名”,又何从而“闻”的呢?诚然,“英美法德”,在中国
有宣教师,在中国现有或曾有租界,几处有驻军,几处有军舰,商人多,用西崽也多,至于
使一般人仅知有“大英”,“花旗”,“法兰西”和“茄门”〔15〕,而不知世界上还有
波兰和捷克。但世界文学史,是用了文学的眼睛看,而不用势利眼睛看的,所以文学无须用
金钱和枪炮作掩护,波兰捷克,虽然未曾加入八国联军来打过北京,那文学却在,不过有一
些人,并未“已经闻名”而已。外国的文人,要在中国闻名,靠作品似乎是不够的,他反要
得到轻薄。
所以一样的没有打过中国的国度的文学,如希腊的史诗,印度的寓言,亚剌伯的《天方
夜谈》,西班牙的《堂·吉诃德》〔16〕,纵使在别国“已经闻名”,不下于“英美法德
文人”的作品,在中国却被忘记了,他们或则国度已灭,或则无能,再也用不着“媚”字。
对于这情形,我看可以先把上章所引的林语堂先生的训词移到这里来的——
“此种流风,其弊在奴,救之之道,在于思。”
不过后两句不合用,既然“奴”了,“思”亦何益,思来思去,不过“奴”得巧妙一点
而已。中国宁可有未“思”的西崽,将来的文学倒较为有望。
但“已经闻名的英美法德文人”,在中国却确是不遇的。中国的立学校来学这四国语,
为时已久〔17〕,开初虽不过意在养成使馆的译员,但后来却展开,盛大了。学德语盛于
清末的改革军操,学法语盛于民国的“勤工俭学”〔18〕。学英语最早,一为了商务,二
为了海军,而学英语的人数也最多,为学英语而作的教科书和参考书也最多,由英语起家的
学士文人也不少。然而海军不过将军舰送人,绍介“已经闻名”的司各德,迭更斯,狄福,
斯惠夫德……的,竟是只知汉文的林纾〔19〕,连绍介最大的“已经闻名”的莎士比亚的
几篇剧本的,也有待于并不专攻英文的田汉〔20〕。这缘故,可真是非“在于思”则不可
了。
然而现在又到了“今日绍介波兰诗人,明日绍介捷克文豪”的危机,弱国文人,将闻名
于中国,英美法德的文风,竟还不能和他们的财力武力,深入现在的文林,“狗逐尾巴”者
既没有恒心,志在高山的又不屑动手,但见山林映以电灯,语录夹些洋话,“对于已经闻名
之英美法德文人”,真不知要待何人,至何时,这才来“求一究竟”。那些文人的作品,当
然也是好极了的,然甲则曰不佞望洋而兴叹,乙则曰汝辈何不潜心而探求。旧笑话云:昔有
孝子,遇其父病,闻股肉可疗,而自怕痛,执刀出门,执途人臂,悍然割之,途人惊拒,孝
子谓曰,割股疗父,乃是大孝,汝竟惊拒,岂是人哉!〔21〕是好比方;林先生云:“说
法虽乖,功效实同”,是好辩解。六月十日。
CC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五年十月《文学》月刊第五卷第一号。
〔2〕严又陵(1853—1921)名复,字又陵,又字几道,福建闽侯(今福州)
人,清末启蒙思想家、翻译家。他在《天演论》的“译例言”中说及“定名之难”:“一名
之立,旬月踟蹰;我罪我知,是存明哲。”
〔3〕《世界文库》郑振铎编辑,一九三五年五月创刊,上海生活书店发行,每月发行
一册,内容分中国古典文学及外国名著翻译两部分。该刊于第一年印出十二册后,第二年起
以《世界文库》的总名改出单行本。鲁迅所译的《死魂灵》第一部在印单行本前曾连载于该
刊第一年第一至第六册。
〔4〕沙袋旧式电灯为调节灯头悬挂高低而装置的瓷瓶,内贮沙子,故俗称沙袋。扑
落,英语Plug的音译,今称插头或插销。〔5〕指略悉珂所作的《铁的静寂》。《一天
的工作》,鲁迅翻译的苏联短篇小说集,内收作家十人的作品十篇(其中二篇系瞿秋白译,
署名文尹),一九三三年三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6〕关于文章是挤出来的,作
者曾在《华盖集·并非闲话(三)》中说:“至于已经印过的那些,那是被挤出来的。这
‘挤’字是挤牛乳之‘挤’;这‘挤牛乳’是专来说明‘挤’字的,并非故意将我的作品比
作牛乳,希冀装在玻璃瓶里,送进什么‘艺术之宫’。”〔7〕上田进(1907—194
7)日本翻译家。曾将俄罗斯文学和苏联文学多种译成日文。
〔8〕西崽旧时对西洋人雇用的中国男仆的蔑称。林语堂在《人间世》第二十八期(一
九三五年五月二十日)发表的《今文八弊(中)》一文中说:“(三)卖洋铁罐,西崽口吻
——今人既赶时髦,生怕落伍,于是标新立异,竞角摩登。……譬如医道,以西洋爱克斯光
与中国阴阳五行之说相较,……倘加以深究,其中自有是非可言,……说法虽乖,功效实
同。……一入门户之见,便失了自主,苦痛难言,保得自身为主,则圆通自在,大畅无
比。”下面就紧接着这里所引的一段文字。
〔9〕“那摩温”即英语Numberone的音译,意为第一号,当时上海用以称工
头。“土司”,即英语Toast的音译,意为烤面包片。〔10〕《探母》即京剧《四郎
探母》。演的是北宋杨家将故事。〔11〕“事大”服事大国的意思。语出《孟子·梁惠
王》:“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惟智
者为能以小事大。’”
〔12〕文素臣小说《野叟曝言》中的主角,官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这里说他“崇华,抑夷”,是因为书中有关于他“征苗”、“平倭”的描写。这书写的是明
代中叶的事,说他是“满崽”,似有误。
〔13〕这一段引文见于《今文八弊(中)》之二“随行随失,狗逐尾巴”一节中。
〔14〕《小说月报》一九一○年创刊于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内容是刊载文言小说
和旧诗词笔记等,为“鸳鸯蝴蝶派”的主要刊物。一九二一年一月第十二卷第一号起,先后
由沈雁冰、郑振铎主编,经过改革,成为新文学运动的重要阵地之一。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出
至第二十二卷第十二号停刊。一九二一年十月该刊第十二卷第十号曾出版“被损害民族的文
学号”增刊,刊有鲁迅、沈雁冰等译的波兰、捷克等国的文学作品和介绍这些国家的文学情
况的文章。〔15〕“花旗”旧时我国一些地方对美国的俗称;“茄门”,英语Germa
n的音译,通译日耳曼,指德国。
〔16〕《天方夜谈》现译《一千零一夜》,阿拉伯古代民间故事集。《堂·吉诃
德》,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长篇小说。〔17〕清同治元年(1862)在北京设立了培
养译员的学校,称“京师同文馆”,属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初设英文馆,次年添设法文、俄
文馆,后又设德文、日文馆。
〔18〕“勤工俭学”一九一四年蔡元培等成立勤工俭学会,号召青年到法国“勤劳作
工,节俭求学”;当时赴法求学的人不少。该会于一九二一年停办。
〔19〕林纾(1852—1924)字琴南,号畏庐,福建闽县(今福州)人。他曾
据别人口述,以文言文翻译欧美文学作品一百多种,英国的如司各德(WScott,17
71—1832)的《撒克逊劫后英雄略》(今译《艾凡赫》),迭更斯(CDicken
s,1812—1870)的《块肉余生述》(今译《大卫·科波菲尔》),狄福(DDe
foe,约1660—1731)的《鲁滨孙飘流记》,斯惠夫特(JSwift,166
7—1745)的《海外轩渠录》(今译《格列佛游记》)等。
〔20〕田汉参看本卷第214页注〔9〕。他曾在一九二一年翻译莎士比亚的剧本
《罗蜜欧与朱丽叶》和《哈孟雷特》,由中华书局印行。〔21〕这则笑话见于清初石成金
所著《传家宝》的《笑得好》初集,题为《割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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