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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rk (大漠孤烟),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葬--西藏的命运22(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08日09:56:37 星期一),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istory 讨论区 】
【 原文由 sssss 所发表 】
Ⅴ 西方裁判的国际拳台
对于当今人类,国际社会和国际关系变得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更为重要。但是令非西
方国家无可奈何的是,国际社会的秩序一直都是由西方确立并且是在西方主导下的。早
期是迫于西方国家船坚炮利,其他国家只能低头认输,现在则是因为全球经济被西方把
握着命脉,与其作对的国家难以承担经济上的代价。毛泽东时代的中国闭关自守,无求
于西方,可以不在乎国际社会对西藏的态度,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谁也奈何不了。邓
小平时代的中国则从实用主义出发,希望借助西方实现自己的经济起飞,所以从一开始
,西藏就被当作一份礼物,按照迎合西方的思路进行"拨乱反正"。随着中国与国际日益
紧密的"接轨",中国经济对西方的依赖性越来越强。西方当然会不失时机地使用其制约
中国的能力,西藏作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热点,就成为西方经常对中国施加压力的一个筹
码。
被毛泽东打出了西藏的达赖喇嘛,当时除了埋在锡金的一批财宝以外,再没有任何资源
。但是他必须保证跟随他流亡的数万藏人的生存,要使西藏文化能在海外延续,还要开
展使西藏重获自由的事业。对于这些目标,能不能获得资源成了关键。而一个一无所有
的流亡集团,只能从他人那里获得大部分资源 ──这实际上正是西藏流亡政府几十年来
的工作重心。物竞天择,在国际上化缘,必须懂得并且迎合国际标准与好恶,这个现实
从一开始就迫使流亡藏人进行脱胎换骨,从彻底封闭转为彻底开放,融入以西方规则为
标准的国际社会。几十年来不断地与国际社会互动,流亡藏人已成功地树立了自己的形
象,达赖喇嘛成为精通国际事务的大师,他所代表的西藏也成为国际社会的宠儿。
邓小平的中国开始按西方规则行事,使得达赖喇嘛获得了更广阔的施展空间。双方开始
接触,并且一度礼尚往来,似入佳境。然而即使游戏规则暂时被双方认可,双方目标的
南辕北辙却无法改变,结果使游戏变成了拳击。而在观众围聚的国际拳台上,中共虽是
势力强大的一方,却因为规则是西方的,并且由西方进行裁判,频频得分的倒是对西方
规则游刃有余的达赖喇嘛。中共在拳台上步履蹒跚,破绽百出,不断被动挨打,丢尽脸
面。八十年代本是中共占领西藏以来最为"仁慈"的时期,结果却是西藏动乱,民族矛盾
激化,国际上指责中共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使得中共最终得出"好心不得好报"结论。
而后,经过十几年的经济发展,中国形成了一个让西方难以割舍的"大市场",中共也因
此获得了反制西方的武器,与西方形成互相制约的关系,而不再只受西方的制约。反正
西藏在它的手里,反正各国政府和财团都不会为西藏放弃中国市场,于是一旦当它感觉
按照西方规则玩不赢西藏的游戏,它就干脆不玩了。
它重新亮出铁腕,它认为教训告诉它,那是唯一能够说明白问题的语言。
第十四章  西藏问题国际化
中国坚持把西藏作为中国内部的问题,既然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从官方角度认为西藏有
独立的根据,那么有关西藏的一切问题都是中国自己的事,外人没有插手的理由。然而
让北京恼怒的是,西方社会和舆论一直一面倒地支持达赖喇嘛和他的流亡政府,处处谴
责北京,把中共说得一无是处,把西藏视为中国之外的一个地方和一个与中国对等的问
题。
西方为什么对西藏情有独衷?这一点不光是中共不能理解,主张与中国分离的维吾尔人
和蒙古人也觉得倍受冷落。从他们的角度看,他们与西藏难道有什么不同吗?他们的土
地也是被占领的,他们的人民也惨遭中国人的屠杀。西方的眼里却只有西藏,那到底是
真正出于正义,还是更多地出于兴趣,以及传媒制造的时尚?
1、神秘香巴拉
西方社会具有富于想象和迷恋新奇的精神。那种精神培育了众多冒险家和旅行家。他们
不畏险阻地把足迹踏遍世界各个角落,成为西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先锋。东方的古
老神秘一直对西方人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历史上,初到东方的西方人往往把自己的东方
之行和所见所闻描写得天花乱坠,使其热衷于听故事的同胞们神往不已。西方对东方的
早期认识,几乎都是在类似马可波罗的描述中培育起来的神话世界。十八世纪僵化腐朽
的中国竟会被伏尔泰那样的西方大哲标榜为欧洲启蒙的榜样,足以说明神话泛滥的程度
。直到中国的大门被西方大炮轰开以后,大批西方人得以进入中国,中国的神话才一落
千丈,又反过来成为西方"优越"文明所傲视的对象。
西藏在东方神话中具有更为神秘的地位,使西方人尤其神往,它地处世界最大的高原深
处,雪山环绕,由"活佛"进行统治。早期去过(或自称去过)西藏的人对西藏的描述离
奇之极。举一段为例:
这个王国(西藏)的时尚是这样的:妇女的头发梳成一百多根辫子。她们长着野猪一样
尖长的牙齿。他们国家的另一个风俗是:如果一个人的父亲去世了,那么这个人会说:
"我愿意保留我父亲的记忆。"因此,他把这一地区周围的祭司、僧人及乐师和所有的邻
人亲属召集在一起。这些人高高兴兴地把尸体抬进村子。他们准备好一张大台子,祭司
们在台子上把尸首的首级砍下来,递给死者的儿子。死者的儿子及其所有人齐声多次为
死者祈祷。祭司将尸体切成碎块。他们得到一些碎块后,就返回了市内,他们边走边祈
祷……在此之后,鹰及苍鹰从山顶飞下来,纷纷啄食人肉,然后腾空而起。这时,所有
人齐声高呼:"看哪,这个人是个圣人,神使降临把他带进了天国!"这种方式使死者的
儿子感到得到了极大的荣誉。神使以这种令人称道的方式使其父亲超生,他目睹了这一
切。为此,他取来其父的头颅,马上煮了吃掉,并且用头盖骨制成饮酒器皿。他及其家
人总是虔诚地从头盖骨晚中汲取其父的记忆。他们的这种做法表达了对其父的最大尊崇
……
 这段文字出自十四世纪的圣方济会修士奥多里克笔下。虽然后人对他的描写究竟是旅行
记录还是文学创作表示怀疑,但是他在当时却被当作半个圣人,在整个意大利闻名遐迩
。由于他的令人神往的冒险经历,在他去世后全城百姓皆参加他的葬礼,为纪念他专门
修建了一座神殿,罗马还将七十件奇迹归于他的功劳 。不难想见人们对他的奇异故事是
非常乐于听闻和相信的。
从宗教角度,到过西藏的欧洲传教士把西藏比喻为"魔鬼创造的梵蒂冈" 。最早到过拉萨
的欧洲人──奥地利传教士白乃心(Johannes Gruber)这样描写当时的达赖喇嘛:
他置身于其宫中的一个黑暗和秘密的地方。该宫殿完全被黄金、白银和宝石覆盖,由大
量的灯照耀,高高地置身于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他坐在一个细绒垫子上,双脚踏在铺着
的珍贵地毯上……他受到了所有人的如此崇拜和尊重,以至于这些人为能通过丰厚的恩
赐获得大喇嘛的崇屎或其它排泄物而自从为幸福无比,并将这一切悬挂在脖子上。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令人讨厌的龌龊行为啊!他们甚至把这种尿混合于肉之中,愚蠢地认
为这是预防各种疾病的良药……
白乃心还告诉他的欧洲同胞,西藏女人用"某种气味恶臭的油涂面。这种油除了使她们产
生难闻的气味之外……还使她们的面容严重变形,以至于大家不知道她们是女子,还是
地狱的幽灵……" 。在欧洲早期对西藏的传说里,西藏荒漠上有无数身躯比狗小但是比
狐狸大的巨型蚂蚁,它们在掘穴时翻出含有金砂的一堆堆沙子。但是谁要是去取那些金
砂,巨蚁就会追踪他并且进行攻击 。这一切奇异传说都足以让欧洲人心旌摇动。
法国藏学家米歇尔·泰勒这样说:"如果没有西方旅行家,那就绝不会有关于西藏的神话
。西藏除了是一种地理现实之外,还是一种思想造物。" 西藏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已经成
为"另一世界的"或"非地球的"同义语,提供了满足西方精神对遥远、不可思议事物和奇
异力量之渴望的一个最佳幻觉之地。
从十九世纪初叶开始,西藏获得了封闭领土的巨大名声和神秘性。那时的西方已经在全
球任意行走,它的枪炮可以轻易敲开任何封闭的国门。然而只有西藏的高原雪山使他们
难以进入。由活佛统治的神秘民族尽管武力薄弱,却凭借西藏之"天"的保护牢牢地把守
着进入西藏的通道,使一批又一批西方探险家无功而返。直到本世纪以前,能够到达拉
萨的西方人屈指可数。西藏的吸引力从而演化成了禁地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对于热衷
于未知事物的西方人尤其强烈。
虽然本世纪初,一支英国军队终于打进了拉萨,随后西藏借中国发生辛亥革命之机脱离
中国控制,对西方做了有限的开放,然而由于那时的交通技术不足以打破西藏的地理隔
绝,西方又在那几十年忙于两次世界大战,对西藏的顾及有限,能够进入西藏的西方人
仍然是凤毛麟角。
随后就是中共占领西藏,并且把西藏关入铁幕之后,从此西藏比以往更加难以被西方人
看见真面目。一直到中共实行"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旅游团队才开始被允许进入西藏
,一方面由于接待能力不够,游客数量受到限制,另一方面中共仍然保持严格控制,只
允许游客在规定线路上"观光"。所以,西藏等于至今还未对西方完全撩起面纱,类似中
国和其他东方国家在西方人心目中破除神秘和解构理想化的过程也始终没有完成。
当今的人类世界已经被喷气飞机和通讯卫星连结成一个"地球村落",西方人可以凭着硬
通货和商业旅游网成群结队地随便出入任何角落,这世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寄托神话境
界呢?──只剩下一个西藏。
另一方面,随着西方文明显露弊端,西方社会的精神世界越来越变得迷茫,后现代主义
成为潮流,不少西方人希望从东方神秘主义中获得新的启示。这从美国的英语佛学教学
中心几年之间就从429个(1988年)跃增为1062个就可看出 。而在西方人对东方智慧的
渴求中,西藏成为最有吸引力的一个。
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人为地神圣化。今日西方人眼目中西藏和他们以前对西藏的态度同样
表现了偏激和非理性。如西藏的活佛转世制度被早年西方人描写为愚弄百姓的骗术或是
一种狡猾的政治手段;而在今天,连达赖喇嘛本人都不止一次表示应该废止转世之时,
西方人士反而十分起劲地对它进行渲染,不容对其真实性表示怀疑。西藏在西方人心目
中的这种转变,实际上是西方人寻求实现自我认同所需要的,西藏作为这样一种工具,
在今日西方到处受到欢迎。
曾经在台湾国民党政府担任过"蒙藏委员会"主任的张骏逸就此有过这样一段评论:
……何以一向以理性著称的西方人对西藏情有独钟,竟然到了如此执着的程度?如前所
述,西方工业国已进入所谓后现代社会。人们在经历了长期的技术发展、经济繁荣和富
裕生活之后,也发现了高度现代化带来的许多难以补救的社会弊端。例如,弱小民族消
亡,传统文化遗产的失落,自然环境的破坏,核扩散引起对前途的焦虑等。人们自然地
产生了对失落的过去的留恋。西方人在自己的国家和地区重视绿色和平的同时,也把注
意力投向了发展中国家,善意地希望发展中国家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而号称世界第三
极的西藏不仅地理位置独特,封闭,尚未受到现代化冲击,而且这里生活着相对与世隔
绝、智慧却又十分知足自得的西藏民族,他们还有自己古老独特又神秘莫测的宗教传统
。这一切正好符合西方人对一个理想的、失落了的过去的构想。於是西藏在他们心目中
变成了世界上最后的一块净土,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不幸的是西藏今天偏偏在共产主义
中国的统治之下,据说汉人正在剥夺藏人传承自己民族文化的权利,正在以移民的手段
最终消灭这个民族。正在这块净土上进行可以导致全人类走向毁灭的核试验。这怎能不
让热爱自然、热爱和平的后现代西方人格外痛心疾首,动起真感情来呢?这就是为什么
在西藏问题上,西方民众采取与政府完全不同、十分过激的态度的一个根本原因。也是
西藏问题最终成为国际问题的根本原因。
2、达赖喇嘛的成功
十四世达赖喇嘛的个人魅力应该说是西藏问题得以成功地实现国际化的另一决定因素。
由于达赖喇嘛是西藏流亡者几乎独一无二的象征,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西藏问题的国际
化,实际上就是达赖喇嘛国际化的过程。今天,达赖喇嘛已经成为国际社会最有影响力
的伟人之一,他在西方受欢迎的程度甚至超过了西方人自己的宗教领袖--天主教教皇。
有人这样描写:"达赖喇嘛马不停蹄地在西方世界游说布道,所到之处无不万人空巷。虽
然他每次演说的内容大同小异,可每每座无虚席,盛况空前。他宣扬的佛法,不过是一
些最基本的启蒙知识,却都被笔录成书,一版再版,充斥西方的书市。他不应是一位俗
世的政治家,却对尘间浊世关怀备至,也享有许多职业政治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政治威望
。" 达赖喇嘛成功地通过他自身引导了世界对西藏问题的瞩目。说西藏在国际上获得今
天的这种普遍关注是他个人的胜利,那是不过份的。
可想而知,达赖喇嘛肯定具有极高的天分。对此无需寻找别的证明,他能在幼年通过对
灵童的种种测试,成为达赖喇嘛,就足以说明他的超群拔萃。且不说转世是否是真,至
少那么多高僧大德对他进行了反复观察考验,一定可以保证他在人种上绝对优秀。1939
年国民政府赴藏代表团的成员朱少逸在第一次见到达赖后曾这样感叹:
灵儿年仅四岁有半,姑无论其灵迹所在,传遍遐迩,即其起坐行动之间,稳重悠闲,虽
成人犹不可及,亦异事也……自参拜开始,前后约四小时,而灵儿安坐台上,精神始终
如一,且态度自然,对拜见群众,了无畏惧或羞涩,此灵儿之所以为灵儿欤!
十四世达赖喇嘛出生于青海省贵德县,那里海拔不高,挨近汉区,以农业为主,汉化程
度颇高。按朱少逸的看法:"达赖全家均作汉语,实汉人也" (另一国民党在藏工作人员
则说达赖的父亲连藏语都说不好 )。代表团在拉萨拜见达赖父母时,达赖父亲身着汉装
,长袍马褂,以汉地"馒头"招待代表团,并频频表示"西藏糌粑吃不下",劝代表团多吃
馒头 。
达赖父亲出身微寒,爱贪小利,突然暴发,不免得意忘形,加上他亲汉姿态鲜明,为西
藏噶厦政府所排斥,在拉萨的贵族圈中非常孤立。达赖喇嘛受左右影响,对自己父亲渐
生不满,据说他十来岁时,曾有骑在父亲身上殴打之事 。达赖父亲死于1946年,时年五
十余岁,身体健壮。有传说他当时只得了轻微小病,吃了摄政达札送的一剂汤药之后突
然而死,由此有人怀疑他被下了毒 。不过这仅属于无从证实的推测。
达赖喇嘛受到当时西藏最高水平的教育。但是他仍然需要经过漫长修炼以去掉人性中恶
的成份,达到慈悲的无上境界。年幼之时,尽管他已经是西藏人民无比崇敬的对象,却
在大昭寺的楼顶用唾沫啐下面五体投地朝拜的信徒,以此为乐 。到了老年,他已真正地
堪称圣人。在访问日本的养鸡场时,他为鸡的处境感到震惊而悲哀,因为二十万只母鸡
像囚徒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为人类产蛋,直到不能生育时再被卖掉。因此从爱护生命的角
度出发,他主张即使一定要吃肉,应该吃大动物,而不吃小动物,因为那样可以少牺牲
很多生命。 这种既宏大又细微的慈悲,令世人不能不高山仰止。
不过达到这种博爱慈悲的境界,任何一代达赖喇嘛都是有可能做到的。十四世达赖喇嘛
与他的其他前身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在于他的开放性。以前的任何一代达赖喇嘛,
都封闭在雪山深处,除了自己的子民,几乎不与外人接触。十三世达赖喇嘛虽然有过六
年的流亡经历,但其中五年是为躲避英国人而逗留在中国和蒙古信奉喇嘛教的地区,与
在拉萨区别不大,流亡印度的时间只有一年多。十四世达赖喇嘛则是二十出头就被迫逃
离西藏,至今在外已近四十年时光,他生命中主要部分都是在流亡中度过的。而且他必
须面对以西方为主的世界,从他们那里争取流亡藏人所需要的支持。为了获得西方世界
的同情与接纳,他要以开放的姿态去学习西方理念与价值观,并按照西方的标准去树立
自己的形象。
从流亡开始,达赖喇嘛就努力改变旧西藏的专制传统,在西藏难民团体中建立民主制度
。他在印度达兰萨拉成立了"西藏人民议会",规定凡十八岁以上的藏人有权选举议会代
表;年满二十一岁就有被选举权。1963年3月10日,颁布了西藏有史以来的第一部宪法 
,保证言论自由、集会自由、宗教信仰自由和法律之前人人平等。这对崇拜神权的西藏
是破天荒的。那时随达赖喇嘛踏上流亡之路的十万藏人,被认为没有十个人知道什么叫
民主 ,所以推行民主极为困难。对在千年历史中完全习惯于被神主宰的西藏人,让他们
由自己投票决定自己的命运似乎是不可思议的。西藏流亡政府的内阁成员洛地嘉日在九
十年代对记者说:
民主,对我们而言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您知道,有时候我觉得没有经过痛苦争取到的东
西是没有价值的。您们法国人,您们曾经为着争民主而奋斗牺牲。民主这个字对您们有
特殊的意义。可是我们,我们不了解什么是民主。达赖喇嘛对我们说,民主是非常重要
的。既然他这么说,我们就接受这个观念。我向您透露一个秘密,一直到最近,我从来
没有投过票。前不久我刚当选为议会议员,可是我从来没有履行我的投票权!很奇怪,
不是吗?为什么?因为在心理上,投票对我们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前几天我去投了
票,因为我觉得身为部长,我至少应该以身作则!所以四天前我到投票所投了票。
通过这位内阁部长对民主投票的态度可以看出,在流亡藏人中间推行民主,几乎是达赖
喇嘛独力所为。他完全可以保持自己作为神的绝对权威,但是他要把这权威交给人民。
人民不要,他也要迫使他们接受。目前,西藏流亡议会共有议员四十五名。按照西藏的
三区--卫藏、康巴、安多,每区各选十名议员;还有十二名议员是按照西藏不同教派和
藏人流亡的海外区域选举的;只有三名议员由达赖喇嘛指定,他们一般是在科学、艺术
、教育方面有特殊贡献的人。
达赖喇嘛甚至考虑改革达赖制度。对于藏人过份地依赖达赖,达赖喇嘛虽然表示对他个
人是很荣耀的事,但是他很清醒地指出"这也是我们民族的最大缺点" 。他用一个客观分
析者的语气说到自己:
在所有的人类社会里,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自由地发挥他的创造天分。这只有在
民主社会中才有可能。就本质而言,独裁与共产主义制度是反民主的。西藏人由于对达
赖喇嘛的极度崇拜,而屈服於他的选择与决定,却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为什么我
们应该对达赖喇嘛的身份地位加以重新考量的原因。
 达赖喇嘛说过多次,一旦和中国签订和约,他将放弃政治生涯,把毕生的精力投注于宗
教生活。他对达赖喇嘛在未来是否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也认为要以民主的方式听从全
体藏人的决定。
我早在一九六九年就说过了,达赖喇嘛制度可以继续维持下去,也可以到此为止。这完
全要看西藏人民的意愿。如果这种制度持续使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保留原有
的传统仪轨,还是要选用新的规矩。事实上,是有好几种可行的办法。其中一种可能是
遴选一位经过验证,足以取代我的喇嘛。为什么不呢?另外一种办法是像天主教教宗的
产生一样。当他圆寂时,最有资格的最高经师群,共同开会决定。如果我们决定采用第
一种方法,我将在有生之年选择我的继承人。这会是一件很好的措施……不过,当我和
其他的喇嘛谈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之中有些觉得非常震惊,而对我说:"哦!您不应
该说这种事。达赖喇嘛承继的方式应该因循既有的制度延续下去。"但是,就我而言,他
们大可抗议,我可不会因此作罢。
这种大胆与彻底的改革想法,可以说在西藏历史上是前无古人的。
比起他的前身,十四世达赖喇嘛另一个不同之处是他对科学的肯定和赞赏态度。下面这
段话非常明确表现了他对宗教中迷信成份的扬弃:
如果两者(科学与宗教)之间发生了冲突,寻找解决之道就是我们的职责。这样,这个
世界就会像某些佛经上所说的无争。在这些方面,我们就必须接受科学合理的解释,而
扬弃佛经。佛陀本身对这点有很明确的指示:"你们应该按照实际的操作,按照你们自己
的经验来跟随我的教诲。只有在你们真正信服了它的真实性之后,你们才可以接受它。
"这样,菩萨亲自赋予我们对他的教诲提出质疑的权力,做实际考察的权力。因此,如果
我们证实了科学所提出来的证据和经文上所说的相互冲突,这段经文就必须要舍弃。我
向我的信徒们解释说,如果科学家能够在他们的实验中证明转世的不可能性,我们也应
该放弃轮回这个观念。
当信徒们希望得到他的神力治好他们的病时,他总是对他们说:"你们应该去看医生" 。
流亡在外使他开阔了眼界,认识到西方文明的优越之处。他经常敦促藏传佛教的喇嘛们
在寺庙教育中增开科学、西方哲学及西方心理学等课程。他认为,与其教授诸如印度古
宗教这类不再存在的哲学,更应该研究现代科学,以了解对这个世界的科学解释。上年
纪的西藏宗教长老对现代科学总是怀疑,在全世界通过电视目睹人类第一次踏上月球的
时刻,他们表示不相信。达赖喇嘛嘲笑他们说:"也许你们应该派几个代表陪着这些太空
人一起上去。从高高挂在天穹的月亮上面,你们就可以亲眼证实这个地球是圆的。"
达赖喇嘛的愿望是将科学和他的宗教结合起来,并且证实二者之间没有根本冲突。为此
,他同意西方科学家对西藏宗教的修行方法进行测试和实验──那些源自密法的修行方
法过去从来都是对外保持高度机密的。达赖喇嘛为此需要力排众议。据说测试结果证实
了西藏宗教的奇异,如正在进行修行的和尚体温竟比常人升高摄氏10度,可以烘干覆盖
在他们身上的泡过水的被单,他们可以整夜赤身坐在雪地中而不失温,呼吸次数减低到
一分钟七次。
达赖喇嘛这种开明显然能够获得西方人的极大好感。他与西方打交道几十年,也很懂得
利用西方人的心理和西方传媒,掌握在西方社会打开局面的运作方法。他身边有长期为
他服务的西方顾问,在美国雇佣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为他进行院外活动。去美国访问时,
他在纽约的第五大道上散步,在旧金山与电视记者谈话,在威斯康星州看橄榄球比赛,
在巴克利参观电子加速器……他在世界各处发表讲话的内容总是与西方的关注热点相连
:人权、环保、和平、反核……阐述的价值观念和语言的表述方式也与西方非常一致,
这无疑使他更加被西方人认可与爱戴。最奇特的是,好莱坞的动作片明星Steven Seagl
竟会被西藏的宗教领袖认出是一个十五世纪喇嘛的转世之身,足以见出西藏流亡者是多
么善于与西方社会相融合并巧妙地利用西方社会。
1994年,达赖喇嘛和他手下的西藏流亡人士所参加的国际会议有:在俄罗斯召开的"全球
安全和解决现代边界冲突问题讨论会";在尼加拉瓜召开的"重建民主国际会议";由国际
自由发展组织协会召开的"为21世纪做准备国际会议";在华盛顿开的"为新世纪着眼妇女
领导权大会";在比利时召开的"国际废除死刑联盟会议";在挪威开的"全球难民会议";
开罗的"联合国国际人口与发展大会非政府组织会议"……等等。积极参加国际会议一方
面是西藏流亡者扩大影响的手段,同时仅从这些会议的名称,也可以看到达赖喇嘛和他
的西藏流亡者与西方意识形态的融合,以及他们必然从中受到的熏陶。
当然,达赖喇嘛肯定不是只出于迎合西方人的目的。上述一切在佛教之中都能找到思想
基础,西方的问题和困惑也可以在佛教中找到解答甚至出路。比中国大陆民运人士更为
聪明的是,深谙西方人文气象的达赖喇嘛领导的西藏自由运动不采用纯粹的政治路线。
譬如他避免直接谈及西藏独立,甚至声明他并不要求独立,他最关心的只是西藏文明的
延续。他为此提出的解决西藏问题的建议是将西藏建成一个没有军队,没有环境污染的
自然文化保护区,一个受国际社会监督的和平区。这幅蓝图与西方人理想中的净土完全
吻合,因此在西方赢得广泛支持。
同时,达赖喇嘛面对西方的时候,并不仅仅只是寻求支持,还以导师的身份传播西藏的
文明,把西藏的宗教修身教给西方人。他似乎正在实践西藏一个古老的预言──"当铁鸟
在空中飞翔、铁马在大地奔驰时,西藏人将如蝼蚁般星散世界各地,而佛法也将传播到
红人领域。"拥有飞机和汽车的中共军队在西藏大开杀戒,使西藏人逃离家园而星散到世
界各国,而随着藏人流亡,佛教也开始传播到世界各地,并成为现在西方发展最快的宗
教之一。西方人觉得他们从西藏人那里得到很多他们原本没有的东西,因此就更愿意为
西藏多做事情。总之,达赖喇嘛灵活地把他坚守的传统宗教与西方社会的时尚连结在一
起,引导流亡藏人在无根的环境中成为生存的胜利者。
无须讳言,达赖喇嘛也是非常注意不惹西方人不悦的,为此回避事实也有所见。例如19
89年6月26日他在哥斯达黎加圣约瑟市的演说里这样讲:
我的国家,西藏,一向是和平的、融洽的。在中国人入侵之前,我的人民从来没有尝过
警察和现代化部队的威力。
他不会是真地忘记了远在中共进藏之前,英国人就以当时而言非常现代化的部队让西藏
人民尝到了威力。他说的这句话竟被一个法国记者当作写书的开篇语。由此可见,达赖
喇嘛不提西方侵略西藏的历史,西方人自己就更没有必要把那历史记在心上。
在流亡和寂寞中坚忍多年的达赖喇嘛终于获得了回报,使他成为世界伟人里程碑的,是
1989年10月5日挪威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宣布授予他诺贝尔和平奖。那个奖虽然一部分是
被北京"天安门事件"促成的,是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的委员们玩的一种"政治手腕" ,但
更多地还是来自于达赖喇嘛多年努力、加上对西方社会进行成功"公关"的成果。
获奖以后,达赖喇嘛在国际上的表演空间和活动能量顿时猛增,西方各国都对达赖喇嘛
打开了大门,各国领导人纷纷出面会晤,国际组织和国际会议也以邀请达赖喇嘛为荣。
至于西方传媒,更是把焦点对准达赖喇嘛,他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明星。
达赖喇嘛的成功使流亡藏人运动在国际社会取得巨大进展。1990年西藏院外活动集团在
挪威、加拿大和意大利策动建立了议院委员会;28个国家的代表在印度召开"西藏之友大
会";稍晚一些时候,34个国家的代表又在伦敦召开"西藏国际协商大会",谋求将世界各
地支持西藏流亡者的议员联合起来,冰岛首相出席了那次会议;美国总统布什签署法案
,拨款援助西藏难民,并在白宫会晤了达赖喇嘛,而在毛泽东时代,达赖喇嘛根本拿不
到去美国的签证;131名美国众议院议员签署了一项动议,称西藏为"被占领的国家";1
991年,达赖喇嘛成功地推动了"国际西藏年"的活动,仅10月一个月,西藏流亡者组织"
西藏之家"就在全球36个国家举行了60次活动;至今,流亡藏人在纽约、苏黎世和新德里
设置了与联合国打交道的办事处,另外在伦敦、东京、布达佩斯、日内瓦、加德满都等
地派驻了代表;大批西方最红的影星歌星参加了支持流亡西藏的活动,带动了成千上万
的西方青少年成为达赖喇嘛的崇拜者和支持者;联合国的人权委员会通过了谴责中国在
西藏"侵犯基本人权和自由"的决议,那是1965年以来联合国机构第一次通过有关西藏的
决议。 欧洲议会5次通过有关西藏问题的决议,对北京进行谴责;俄罗斯下议院1995年
11月通过决议,敦促政府承认西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纽约市政府规定拉萨起义的纪念
日──每年3月10日为纽约的"西藏日";1994年,达赖喇嘛一年出访17个国家。到1994年
为止,他流亡之后访问过的国家已经达到49个(其中许多国家是多次访问)。1997年,
他还成功地访问了台湾,在作为同一民族的中国内部打进了楔子……
达赖喇嘛六十岁生日之时,四百多名世界政要和名流参加了庆祝会,他的荣耀达到举世
瞩目的高峰。他完全当之无愧地名列在当今世界的巨人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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