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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Jan 15 15:43:23 2000), 转信


                     蝴蝶笨婢

    4
    长安城里共分长安县与万平县,前者多住普通百
姓,后者则为贵族所居住之地,而一县约莫有五十五坊
和一个市集场所。
    以楚天刚来说吧,他这一生不幸的起源就是住在这
延康坊里。其实五十五个坊里,他住在哪个坊都好,偏
偏老天爷垂爱他,竟教他住在延康坊,同鱼网瑚比邻而
居。
    瞧,今儿个他到底在干什么?
    放着好好的<论语>、<孟子>不念,他竟在这里挖
空心思地寻找某个绝妙的计谋。
    “爹,当年你是怎么娶娘的?”一见那楚老爹进书
斋,立刻发炮。
    那楚老爹一怔,舱口道:
    “自然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怎么?你是被打昏
头了不成?”
    打从昨儿个儿子回家,全身瘀青不说,还有手骨断
裂之虞。他的儿子何时会同人打架了?从小他就会同人
比背书罢了,又何时会落到鼻青脸肿的下场了?问他,
他不肯说,最后还是闲言闲语传了开,才知昨儿个一早
在西市的一场打斗里,儿子也是其中一员。
    也好,儿子跟鱼翩翩在一块总没错,多少受点训
练,练练身子,将来好保护妻儿子女的。
1
    楚天刚皱了皱眉,叹道:
    “怎么这年头净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的?难道没
有一见钟情的例子吗?”烦喧,若能撮和他们——
    “儿啊,你对准一见钟情了?”楚老爹偷偷笑着:
“莫非是隔壁的瑚瑚?”
    他扮了个恶心的表情。  ‘
    “要我对她一见钟情,不如我先跳河来得快。”笑
话,就算是一见钟情,恐怕还没来得及生情,他早被她
给整死了。瞧,才不过几个时辰,一身伤痕累累不说,
鼻血也流了,手骨也差点断了,她还死压活压拼命压在
他身上;他看她八成是压上瘾了。
    若不是他骨子坚硬,早被她活活给整死了!
    一见钟情?呸!
    “还是你对哪家姑娘一见钟情了?”楚老爹震惊问:
“儿啊,你可别胡乱定情,这一生你已糟蹋翩翩,,千万
可别再糟蹋其他姑娘家了。想纳二房也成,先娶了瑚瑚
再说。”
    “爹,你胡扯什么?若是没事,求求你,给我一下
午的清静好不好?”
    “谁说没事?你几个朋友在大厅里候着呢。”
    楚天刚闻言,差点冒火。扯了半天,还以为老爹闲
来无事,跑来聊聊,原来是来暂充通报小肠的——不
对,不对,他怎么如此容易愤怒?
    想他楚天刚向来是温文书生,脾气好得没话说,怎
么自从遇上那姓鱼的丫头后,就愈来愈暴躁——
    趁着走往大厅,先好好深吸口气,平息满腔怒意,
  免得有损他这温文儒雅的形象。
    “嘿,楚兄,不过才几月不见,怎么今儿个潇洒依
  旧,这俊雅倒失了几分?”在厅里那油头粉面的文人书
  生贼兮兮的笑道。
    “是啊,若不是亲眼瞧见,还真不敢相信县里的流
  言呢!”另一名富家公子执着扇。远瞧呢,是翩翩风采
  佳公子;可若近瞧,那身形举止却有模仿楚才子之嫌。
    这两名文人公子是楚天刚的酒肉朋友,一是贾谦,
  一是甄富贵;别看他俩外表一副人模人样,可说长道短
  是专长,调戏女人更是一绝。瞧,今儿个就是风闻那精
  彩绝伦的“流言”,特来探个究竟,尤其瞧见当事人的
  “肿脸”,再往下瞄到连扇子也不能拿的“粽子手”,嘿
  嘿,这分明是货真价实的事实嘛!
    “咱们可是难兄难弟,你要老实回答,那长安县的
  瘟神真同你有婚约?”
    楚天刚见他们好似在幸灾乐祸,不禁怒道:
    “二位前来,就是为了挖人隐私?”
    “当然不是……只是好奇问问罢了。不过尚未成亲,
  楚兄就已搞成这副惨相,倘若成亲,只怕咱俩明年就得
  上山扫墓,为你烧烧纸钱了……”语方毕,二人不约而
  同吃吃笑了起来,像说了什么天大笑话。
    笑了老半天,忽地发觉那楚天刚不但没跟着哈哈一
  笑,还板着一张白脸,不觉怔了怔;二人对视一眼,贾
  谦干笑道:
    “楚兄,咱们今儿个来此的目的呢,主要是为你去
去霉气的。你可曾听说过万平县里的平康坊?”
    “是有这个地方,那又如何?”楚天刚顺了顺胸口的
怒气。
    “嘿嘿,平康坊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平日一至入夜,
除了东西市外,其它的坊是再也不准外人四处走动,可
平康坊不同。那是城里出了名的歌妓区,其中尤其艳冠
楼为首,凡皇族平民,只要是男人,哪个不动凡心到那
一游的?”
    “对,对,对。尤其听说艳冠楼多有胡人女子,其
中以那若仙姑娘最为貌美,你若有千两黄金,包你成那
入幕之宾。”说完,真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可那楚天刚仍是没同他们一块流口水,脑子里直浮
着那“不动凡心”。
    “她没有凡心,不懂那动了凡心的滋味……她没有
凡心……”他恍惚地低喃,那刻骨的心痛像是蔓延了全
身,好生难受。
    谁没有凡心?只要是人都有凡心的,可他怎么一听
贾谦的话,那尘封在许久以前的记忆像要呼之欲出,偏
又阵阵浓雾阻扰了他。
    究竟是谁没了凡心?为何他会如此难受?如此心
痛?像是付出倾生的感情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他究
竟是怎么啦?
    忽地,那天摇地动,吓得三人同时弹跳起来;正要
逃难,那地动又停下,然后,后花园传来碎石坍塌的声
音,像什么巨物倒塌了似的。
    楚天刚心一凉,连忙跑到那后花园;贾谦、甄富贵
也跟着出来——
    “天啊!”楚天刚瞪视眼前,简直不敢相信。
    “哇,美人!”那贾谦同甄富贵一起流出了口水。
    那比邻两家的石墙公然让人给打坍了,站在碎石后
鱼家地盘上的除了那叉着腰的鱼家小姐外,还会有谁敢
有这天大的胆子,命人打垮石墙?
    “你……你……你……”楚天刚一时间怒急攻心,
是说不出话来,那食指颤抖如秋风落叶地指着她得意的
小脸。
    谁来好心告诉他,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竞一生一
世摆脱不了她?
    谁来救救他?
    “我什么我?”她轻易跨过那堆碎石,跑到楚家的地
盘来,捉住他的手指,笑嘻嘻道:“你好些了吗?前几
日来探望你,你刚巧睡了,楚伯父说你伤无大碍——你
的眼睛是怎么了?是斗鸡眼吗?”她的手指在他面前晃
了晃。
    “你究竟想怎样?”楚天刚怒吼着,气极了,一时间
那惧她之心也消减了几分。“你以为你是谁?怎可胡乱
打通石墙?”
    “为何不可?你我既是未婚夫妻,石墙打通也多有
时间相处嘛。”
    “你——你胡扯!谁同你是未婚夫妻了?”
    鱼翩翩眨眨眼,坦白答道:
    “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是我的未婚夫,瞧,这不就
是事实证明了吗?”她无辜地拉起他的手,又往她的胸
前摸去:“你连摸两回,不娶我还想娶谁?”
    话才说完,就瞧见楚天刚脸一红,鼻孔像拉警报似
的,又流出两道鼻血来。
    “完了——”不幸得很,他的头又晕了起来。先前
摸她胸口是又吃惊又像飘上云端,偏偏苦头急随而来,
一见血他的头就晕,不成,不成,他要昏了……
    “啪!啪!”火辣的两巴子响亮地拍在他的左右两颊
上。没一会的工夫,原本略肿的脸庞已经成了馒头脸
——肿得不成脸形。
    “不准昏倒!我鱼翩翩的丈夫可不是这种懦弱无能
之辈!”那蛮横的口吻又让他奇迹似的清醒过来。
    “我不是你的丈夫!”
    “就快啦!”她贼今今地笑着,一手捂在腹部上,缓
缓逼近他:“等到成亲后,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每
一寸肌肤都是我的啦。”她坦率地说出,忽闻倒抽声,
循声瞧去,正瞧见两个男人流着口水,一双色眼直盯着
她瞧。
    “楚兄,有此美人竞也不同咱们哥俩说一声?”那甄
富贵流着口水,上前几步,推推楚天刚的手肘,色迷迷
道:“难怪瞧你对艳冠楼的兴致不大,原来是早已有个
小美人作陪,’瞧她的腰、瞧她的胸,嘿嘿!光是用瞧
的,就瞧着咱们兄弟心猿意马,巴不得扑上前——”话
是没说完,可那眼里的淫意是表露无遗。
    楚天刚闻言不禁嘴一抿,心里愤怒不已,而且还挺
不是滋味的——怪了,他气个什么劲?这两个酒肉朋友
  口出秽言又不是一朝一夕的,有什么好不是滋味的?  ‘
    无意瞥了一眼那鱼瑚瑚的反应中有七分厌恶、三分
不屑,不知怎地,心情微地平复。好——古——怪呢!
怎么今儿个心情起伏甚剧?
    “你们若爱,就送给你们吧!我巴不得不要呢!”他
违背良心说道。
    “当真?”那甄富贵忙睁开亮眼,逼近翩翩。
    今儿个鱼瑚瑚穿着一身草儿似的翠绿轻衫,一条绣
着小蝴蝶的锦带在她胸下束起腰来,虽没像露了半胸脯
  的流行服饰,可也勉强算是大唐淑女服,只露出雪白的
  细颈,尤其肩上还披着披帛;眉间画了朵绿色的梅花
形,共有五片花瓣;脸蛋也抹上淡淡的胭脂,是怎么瞧
也称得上“极品”。
    “小美人,你姓什么?家住何方?可有意同咱们结
交个朋友?”这贾谦同甄富贵当真是不要命的直流口水。
    “她姓鱼,家住楚家隔壁,正巧不幸就是那长安县
  出了名的瘟神。”那楚天刚幸灾乐祸。
    才说完,发觉那两只小色狼早收起口水相,狂奔到
那最远处,眼里透露出惊惧——换句话说,他们是给吓
  呆了。
    “奇怪,他们不是想调戏本姑娘吗?怎么跑得这般
快?”鱼翩翩睁着一双无辜眼睛,想要上前一步,哪知
贾、甄二人立即退了一步。
    “楚兄,莫非……莫非……她就是那长安县恶名昭
彰的瘟神——鱼翩翩?”颤着声问道。
    “正是。怎么?堂堂男子汉竟也会怕我这弱女子?
鱼翩翩才想要跑上去先踢他们两脚,这两人嘴皮抹了
油,脚底更像抹油,一溜烟地就不见人影,只闻大厅传
来乒乒乓乓的破裂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跌了跤,打碎了
昂贵的花瓶……
    鱼翩翩轻蔑地哼了一声,瞧他也憋住笑的神情,坦
白道:
    “以后可别同这种人来往了,对你只有……只有,
那句话怎说来着了?很多害处却没半点好处的……”
    “百害而无一利!我说翩翩姑娘,想我楚天刚好歹
也算是长安城的才子,能配得上我的女子,就算不曾念
书,也该是贤淑端庄的大家闺秀,而你呢?既不识孔
孟,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成天只懂挥拳打人。就算你
站在我身边,也该大感羞愧。”言下之意是最好你自个
先解了婚约,免得将来成亲后,被那羞愧之心给淹没
了。
    也不想想,凭她这等笨女人也能配得上他吗?
    正等着她的反驳,忽地发觉她的小脸虽抹上淡淡肥
脂,可脸蛋不住冒着冷汗,该不是前几日那逃犯卢臣给
她的一脚,还未康复吧?
    “喂,你没事吧?”瞧他好像多关心她似的,忙再补
上一句:“你可别误会,我是怕你倒在楚家的地盘上,
  对你爹没法交代·…—喂,喂,别倒,别倒,我可没力气
  ……”可没力气抱你回家,这话还来不及说完,她眼一
  翻,就倾身倒向地面,若不是他英勇救人,及时扶住
  她,她铁定摔个头破血流。
    可现在头破血流的是他!是他耶!
    没错,他是很“英勇”的及时抱住她,可他毕竟是
  书生,没力气扶住她全身的重量,所以她安全无恙地躺
  在他身上,而他却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痛!”他的脚好像扭到了。
    天,他究竟造了什么孽?谁来告诉他,为何每回一
  碰上这瘟神,他的下场就特别凄惨呢?‘不成,不成,非
  要把她先嫁出去不可,否则他楚天刚要真娶了她,那他
  的一生‘世不就真的很惨了?”
    他膛目地瞪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思考如何才能把这
  丫头搬进屋里?小狗子同几个仆人出门搬货,这会没人
  可帮他了;他虽是男子,却也手无缚鸡之力啊。
    心一横,勉强抱起她,想站起身,可才弓着双腿
  呢,她的重量像要把他的腰给折了似的,从小到大他连
  一包米都没搬过;她虽不胖,可也整垮了他——
    “干脆换个姿势好了。”他喃喃道,将她移到背后,
  好不容易终于背地起来,才走了一、二步,腿一软,跌
  了个狗吃屎,手肘擦破皮不说,背上那个臭丫头还安好
  地压在他的背上,活像他是肉饼——
    “天!谁来救救我?”他眼一红,仰天呐喊。
¥¥¥¥¥¥¥¥¥¥¥¥¥¥¥¥
    “呵呵呵——”
    “别笑了!”
    ‘‘呵呵——,’在那大厅里传出笑声来。
    ‘‘鱼伯父,倘若无事,小侄先行告退。”楚天刚始终
摆着一张臭脸。
    ‘‘别走,别走,你好心好意送翩翩回来,说什么我
也要留你住一宿,呵呵。”
    “住一宿?鱼伯父,我家就在隔壁……”奇怪,他
是听错,还是这姓鱼的老人脑筋坏了?
    那鱼父圆圆的脸、红红的鼻头、眯眯眼加上那圆滚
滚的身躯,笑起来像那笑弥勒;而那楚老爹身形瘦小,
像个干扁四季豆,是怎么想象也无法相信楚天刚和鱼翩翩
是这二老的儿女。
    “呵呵,虽然咱们两家是邻居,可你为瑚瑚受了伤,
说什么你鱼伯父也该报答一下,我瞧你今晚一定要住
下,楚老那我知会一声便成。”鱼老笑嘻嘻地上下“扫
描’他:“再说,你同翩翩就要成亲了,了解了解你这
未来女婿也是应当。”
    楚天刚闻言,下意识摸了模左颊的“伤”,先前死
背活背,用拖也好不容易才把她给拖回鱼家,幸亏是邻
居,不然等到了她家,先断气的不是她,而会是他这可
怜人。
    一路背地回家,一会儿跌跤、一会儿摔个狗吃屎,
一身白衫早沾了泥;手肘、手心都擦破了皮不说,连他
最珍惜的鼻子、俊脸都遭了殃。若真要成亲,不如他先
一头撞死来得快。
    不过,现下瞧这鱼父笑呵呵的,像是个十足的好
  人,趁此提出退婚,他应该会谅解的。
    “鱼伯父——”
    “天刚贤侄,你今年几岁了?呵呵……”
    “小侄足有二十,正是弱冠之年。鱼伯父,我同那
  翩翩小姐———”
    “翩翩也有十七了吧?”那鱼父打断他的话:“她的
  性子从小到大一个样。她刚出生的时候,我曾连请三名
  算命先生为她一生 卜吉凶,哪知三位算命先生算出的路
子各异,一位言道翩翩仙缘极重,须及早送入尼姑庵‘
  一生不坠红尘,方能重归天界;另一位算命先生言她命
  中有劫有难,唯有一男子心甘情愿为她受之,方能化险
为夷;最后———位·.....”
    “说些什么?”楚天刚不禁好奇道。
    “最后一位算命先生道翩翩活不过十八,除非能在
十八岁以前成亲。”
    ‘‘什么?’’他心一惊,差点为救她一命而甘愿成亲,
可一瞄到鱼父的贼眼,硬是改口说道:‘‘既是命中注定,
就顺应天命吧!”话虽说如此,还是忍不住问道:‘‘先前
大夫来,可曾说明翩翩姑娘究竟生了何病?”  ’
    奇怪,他这般关心她干嘛?
    ‘‘呵呵,上回遭人踢了一脚,内伤末愈,小事一桩,
贤侄不必烦心。”
    小事一桩?天,这也叫小事?内伤耶,不好好调
息,就胡乱跑去毁墙,有父如此,难怪女儿也如脱缰野
马———
    “婚期就定在月底,呵呵。”是岳父瞧女婿,愈瞧愈
得意。
    “月底?”他怎来得及找那紫衫男子?
    他的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
    天,难道他的命真这么苦?
¥¥¥¥¥¥¥¥¥¥¥¥¥¥¥¥¥
    修炼了几千年,从未料想会动了凡心,星君托他在
蓄仙池守护七七四十九日,待那泥娃娃成仙,喂了仙丹
便可成仙。他向来是闲云野鹤、没事做的青蛙仙,送个
交情也好,蓄仙池向来是天庭仙境,偶尔泡在池里,也
可增加那仙气——
    白日,他守在蓄仙池边吹笛吟诗;夜晚,他在池边
巨石上打坐休息,日子也算过得自在,直到某日——
    “你是谁?”软软好奇的声音响起,惊醒他的神智,
一张开眼就瞧见那泥娃娃不知何时已成人形,爬出蓄仙
池,就坐在他身边,除了一头鸟窝似的长发披在胸前,
其它是再也没遮掩的衣物。
    他的脸一红,忙撇过头去。
    “你怎么啦?”她眨着圆滚滚的大眼,瞧着他俊美的
侧面。
    这世上的一切对她挺稀奇的,虽是碰上的头一个
人,可仔细瞧池里的两人对影,不难发现他是其中比较
好看的一个。
    “你快回池里去。”他心一惊,想起星君千万交代,
未满七七四十九日,她不可出池一步。
    “为什么?”她好奇地瞧见他的笛子,想抢过来玩一
玩,因而整个身子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心忽地一跳,收敛心神,诱道:
    “你爱玩这笛子,我可以教你,但你须进池里。”
    “你也会进池里吗?”她好生奇怪他怎么不瞧她呢?
摸了摸他身上的绿衫,这是什么?怎么她没有?
    等到他的保证后,“噗通”一声,她先跳进池里,
他才缓步跟着走进蓄仙池,黑漆的眼眸不住地游移四
周,就是不敢瞧她。
    “这叫笛子吗?”她打量着他手中的短笛。“这该怎
么玩?我怎么都没玩过呢?”
    他微微一笑,笑她的纯真无邪,当场奏了一曲,尤
其瞧她一双惊奇的大眼,他不禁好笑连连。先前那尴尬
莫名的气氛似乎消褪不少。
    “好玩,好玩。这笛子玩意儿还能发出声音呢!我
也要玩。”
    “可以,但你须先服下这药丸。”但愿来得及,如今
尚剩十日之久,虽不知她忽离池中会有何不妥,可现在
也只能弥补了,盼她服下仙九,再浸在这蓄仙池中,凝
聚仙气——
    她偏着头思考了好半晌,点点头。
    “要我吃可以,但我也要像你一般。”竟也会谈起判
来。她如初生婴儿,先前他诱她入她的手段,她可是学
  了十足十。
    “像我一般?”
    “是啊,你瞧这玩意儿摸起来好舒服,我怎么没
  有?”她摸着那绿色的衫子,再指指他束起的长发。“我
  也要像你一样,才能同你一般的好看。”
    他眯起眼,道:
    “你可知我也能强迫你吞下?”
    “强迫?”她一双小手还一直摸着那舒服的料子,再
  摸摸他的脸,自言自语道:“你好好看呢,倘若我能同
  你长得一样就好了。”
    他轻笑出声。原来只要是女的,对那爱美的观念是
  不变的。
    “我若让你穿上衫于,你愿服下仙药?”话还没说
  完,她猛点着头,还忍不住想贴近他,表达一下她的感
  激之意,哪知他脸一红,迅速退了几步,道:“在池中
  衫子易湿,你同我上岸,可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好———”
    忍不住睁大眼,因为他低低吟了几句话,忽地手上
  出现同他衫子一般颜色的绿衫绿裙。
    他先行上了岸,想了想,回过身闭上眼伸出手,想
  拉她上岸。那若有似无的小手轻轻触到他的手,过了半
  晌———
    “上来了吗7”他闭着眼问道。
    “上来啦。”她忽地抱了他一下,小嘴啄上他的脸
颊,惊得他又退三步,睁开眼来就瞧见她得意的小脸
蛋。
    ‘‘你在做什么?”他低咆。那千年未曾动过的凡心像
是刚融解了似的——
    ‘‘碰你啊。先前老瞧你不爱我碰到你,可如今我碰
你,你又没怎样?为什么我不能碰你?”她的问题一大
准,他没一样能回答得出来。
    他怎能说他已是仙,可凡心似已动。千年以来,他
是不近女色,哪知今儿个教她又是亲又是抱,却无法抗
拒———
    这是一见钟情吗?晚了千年的情——
    “我要怎么穿?”她抢过他手上的衫裙,是东瞧西
瞧,好像还是不同他的衫子,直缠着他要怎生个穿法,
就盼穿得同他一模一样,也能像他这般好看。
    那一夜,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摸清穿衣的方法,偏
他又不帮她,只站着远远地指点她。直到天亮,他仍是
不忍押她入池,瞧她在花丛里玩得好生开心,活像肆意
嬉戏的翩翩蝴蝶,好美……
    “好美……”
    “美你个头啦!姓楚的,你不但没种而且还是标准
的懒人,谁嫁给你谁倒楣!”那破口大骂吓醒了楚天刚,
不但吓醒,还吓得跌下床来,定晴一瞧,更是吓了一
跳,不是梦中美人还会有谁?
    不,不,她不是梦中美人。同样是穿着绿衫绿裙没
错,可仔细瞧不难发现这母老虎就是那鱼翩翩,哪似梦
中纯真无邪的姑娘——
    “你的内伤好些了吗?”跌坐在地,不禁脱口问道。
  咦,他怎这么好心?
    “好多啦。”鱼网瑚脸一红,呐呐道:“听爹说,是
  昨儿个你背我回来的?”
    “瞧我这脸上、手上的伤痕就知道啦,生平没搬过
  东西,光是搬你这女人,便耗尽全身元气。”楚天刚没
  好气地说道。那梦境年幼时常重复出现,可自他十岁以
  后便没再做过此梦,不过来鱼家住宿一夜,这似真似幻
  的梦境又缠住他。那梦中男子是谁?那纯真无邪的小姑
  娘与他又有何关?
    “你把我当东西看待?”本是感激他的,可现下又激
  起了怒意:“不巧得很,月底你就得娶这东西回家,到
  时纠缠你一生一世,你念书的时候也缠,睡觉的时候也
  缠,就算你出门一步,还是会缠你缠到底。”见他一脸
  惧意,心底不免懊恼几分。
    怎么?她很吓人的吗?她虽不愿嫁他,可也不希望
  他畏她如蛇蝎。哼!他又好到哪儿去了?软弱书生一
  个,不但不能保护人,还须她来保护他,这种男人不要
  也罢!
    “你,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解除婚约?你我之间并无
  情意,尤其你又有心上人,何必苦苦纠缠于我,你嫁你
  的心上人,岂不更好?”他低声下气,就盼她好心好意
  的解除这婚约。
    不过说也奇怪,怎地他的意识老分成两半,一半赞
  成解除婚约;一半是觉得白首到老也不错……他全身起
了寒颤,笑话,若真同她鸾凤和鸣,就算不被打死,也
要被她整死了!娶她?作白日梦吧!
    “我哪里来的心上人?”她古怪问道。
    他冷笑一声,得意的神情像捉住了把柄。
    “那日逃犯奔于西市街上,有一紫衫男子救了你,
他不就正是你的心上人吗?”
    瑚瑚努力想了想,好像真有其人,但她只是佩服极
了他的功夫,怎会成了她的心上人?
    再瞄一眼他,干脆靠近他,蹲下来同他平视:“没
错,他是我的心上人,可我为了保护你,不得不同你成
亲,时时刻刻看着你啊。”
    “保护我?”
    她认真地点点头,道:
    “那日卢臣虽又捉了回去,但他的残余同党仍是迫
遥法外。他可是长安城里天龙帮的头儿,你知那天龙帮
是什么玩意吗?正是大盗集团之首,他的拜把只有七八
人,但个个皆是武艺高强却又死忠之辈,如今他被擒
住,他的拜把自然想救他且还放出消息,非要找到当日
捉他之人,包括那日阻挡他逃亡的人。你也知道的嘛,
那些盗匪是有仇必报,否则威信尽失,定会遭人嘲笑
的!”换句话说,他楚天刚的名已荣登对方黑名单之首。
    “天,你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
    “绝无虚言?”
    她点头:“骗人是小狗。我劝你还是学些防身术,
不然就跟在我身边吧,书生丈夫。”是存心刺激他。活
该,当年十四五岁时,多期盼他早日来谈婚事,偏偏他
爱拖,如今让她瞧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分明是软骨
头一个,她还会嫁他吗?
    刺激他是让他好好学些防身术,免得将来她嫁人,
可就没人再为他打架什么的。说到底,他是该感激她
的。
    “天,我……才二十啊!”他差点痛哭失声:“为什
么霉运老跟着我?”
    谁来解答他的疑惑?上辈子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
起她的事,要花一生一世来偿还?谁好心来告诉他吧!
    天——他好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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