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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hnathan (乔纳森*感冒中), 信区: Reader
标  题: 小小的心碎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Jul 16 19:14:27 1998)

    无论谁，注定有那么一天，他将无知无闻地消失，带走
了没人能够真正分享的青春记忆，带走了令他尴尬和厌烦的
所有秘密，带走了幽浮的情欲，带走了几乎为零的悲剧。
                    *
    “很难做到一个人活在世上。”布里克尔夫人望着湖水
一样晶亮的地板，这样想。
    布里克尔并非什么夫人，她从未跟孩子的父亲结过婚。
    所有人都以为布里克尔夫人----我们还是这么称呼她--
--是那种人人需要来找你说说话的人。不错，她有一个傻儿
子，一直支撑着局面，所以每个人都觉得有义务同她聊聊；
每个人都找到她，告诉她自己的秘密，并请她保守秘密；每
个人都转弯抹角地把自己的故事倾吐给她，盼着这样可以减
轻自己的精神压力。然而，没有哪怕一个人想过，布里克尔
夫人她愿不愿意听。
                    *
    安.贝蒂的小说集《什么是我的》看了三个忧郁的下午，
终于看完了。
    回想以前读安.贝蒂英文的《燃烧的房子》那本集子，没
指望的青春，疏离的情人，冷漠的性，残破的梦，一一奔来
眼底。
    《什么是我的》里面十二篇小说，伤我最深的是《风起
水库》，操刀的是布里克尔夫人。
                    *
    查帕找到布里克尔夫人竟然也是为了让她保守秘密，向
她吐露秘密，怎不让布里克尔夫人伤心？她原本寄望更多。
    使人痛心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没的可发生。
                    *
    安.贝蒂的主题：小小的心碎。
    有多久了，我们已经不能痛快淋漓地哭泣，我们已经不
能全身心地信任和欢喜。不得不承认，我们过着平庸的生活，
每一个宣泄的瓶口都给堵死，只能苦煎苦熬。
    无从悲伤：你的薪水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你的妻子
虽不爱你却也不曾爱着别人，你的梦想虽未实现但它本身已
然模糊难辨，你的儿子虽很愚钝可这么多年也支撑着过来。
    更无从欢喜：友谊变成了聚会，娱乐变成了电视，亲情
变成了赡养费，爱情变成了在一起。
    安.贝蒂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心碎。琐碎即心碎。
                    *
    那个夏天引爆了太多的事情。
    查帕和弗兰都试着说服自己他们是真正相爱的夫妻，可
他们离了婚。弗兰跟着她一度抗拒过的男人跑了。查帕和布
鲁内蒂夫妇的小儿子住到了波士顿。布鲁内蒂夫妇呢，分道
扬镳。布里克尔夫人的傻儿子溺死在水库里，留给她一身清
静。
                    *
    一粒石子又能给平静的湖面带来多大的风波？
    石子沉落，生活照常。
    秘密的故事就是没有故事。得不到回应的深情只好无情。
如果能够天不怕地不怕地拼一次，鱼死网破地爱一回，那还
有什么好伤感。问题是，没什么值得你这样落力。
    《风起水库》讲到尽头，也许查帕真的变了一个人，也
许布里克尔夫人真的落得轻松，也许他们的生命旅程真的改
道。可是，铺天盖地的生活仍在，永远无恙。
    对没有读水库的故事的人来说，连那粒石子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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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与欢，天之所以鸩人；
              悲与死，天之所以玉人。
                             （明）卓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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