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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在这块土地上撒点儿野四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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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块土地上撒点儿野四之四
崔健抗拒「融合民族特性於摇滚乐」的大帽子
因为语言不能替音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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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报》1991.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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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到头儿都是障碍,音乐却一点儿障碍也没有。」——崔健
「我打著传统反传统,也打著反传统搞传统;话说不明白了就怎麽说都成。」—王勇
崔健令人惊诧、感动以至於著迷的《假行僧》、《不是我不明白》和《一无所有》曾
经让许多中国人发现了「中国摇滚乐」或「摇滚乐中国化」的形式。当古筝、小号、
唢呐、牧笛、萨克斯风和电子乐器形成了丰富的对话时,有人「听出」了「 Reggae」
,有人「听出」了「 Funky」,也有人「听出」了「 Rap」。崔健虽然不否认俗谓的
「受西方影响」,并指出受影响的方面是「精神大於方法(技术)」;但他也强调:
「我并不是刻意去创作一种中西合璧的东西。」他甚至於抗拒媒体所谓「融合中或民
族音乐特性於摇滚乐中」的、含糊其词的大帽子。因为这些大帽子都是用「语言」织
成的,而「语言不能替音乐说话」。
在乐队中担任键盘手的王勇几乎从未受过专业的键盘器乐训练,他真正的专长是《假
行僧》和《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中,华采灿然的古筝。曾经以古筝演奏获得全
国性比赛一等奖和国际艺术杯第二名的王勇坦白地描述了「民族/摇滚」之间的矛盾
。一方面,他承认传统乐器曲式常由於调性固定的拘限而「在思想意识上显得狭隘」
,另一方面却表示:「摇滚音乐只是手段,我的目的还是要藉著演出让人认识我的古
筝。」从而一般所谓的「融合民族音乐於摇滚」便成了一刀两面的策略:「打著传统
反传统」和「打著反传统搞传统」之语似乎「说不明白」。然而,在《快让我在这雪地
上撒点儿野》的前奏里,听者却可以很清楚地掌握古筝如何藉著线性发展的不规则乐
句之逐渐稳定,再经由低音吉他的溶入而衬出整个鼓组精严整秩的强烈节奏。到了曲
子的中段,不绝如缕的筝声和有如呻吟(或诵经)的人声遥远地穿梭在主唱者狂野的
嘶喊之间。仔细聆赏这首曲子的听者不难发现:掩藏在所谓「融合」大帽子之下的两
个音乐传统是如何艰难而毫不妥协地对话著。此一对话之所以成为可能,正由於崔健
从未试图像语言中的「翻译」一样去「融合」它们,语言那一套在音乐里行不通!也
正因为民族/摇滚透过『各说各话』的互反互渗,两个音乐传统也才有了互相引爆和
彼此丰富的机会。」
「让音乐自己说话」的概念不只展现於「中/西」、「传统/现代」、「民族/摇滚
」的壁垒□格上,同时也促使崔健有意无意降低「歌词」在器乐间「发言」的清晰度
和明确性。
在《解决》、《寂寞就像一团烈火》、《投机分子》、《像一把刀子》以及《快让我
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等歌中,都不乏省略元音或强力喷吐唇齿塞擦音的独特咬字法
,旋律上也经常出现急速连缀的同音阶音符,因而使歌词显得难以辨认——对於听惯
了「我要从南走到北」之类抑扬分明、高亢嘹亮的「西北腔」遗风的听者而言,这究
竟代表了什麽?
「我倒认为我唱得忒清楚!」——崔健
「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欲望/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现我们的力量」——《投
机份子》
数年来,绕著崔健的政治语言一直让这位创作者备受困扰。这个情况和当年被贴上「
抗议歌手」标签的罗大佑颇为类似,於是甚且有评者认为崔健是「大陆的罗大佑」。
此一遭际事实上只显示出两岸在现代音乐(或流行歌曲)的领域中向例欠缺「社会争
议」的传统,却使开拓这项传统的歌者(创作者)陷入了「撕签不得」的道德陷阱—
—因为所有在政治和文化和文化禁制下试图伸张言说的群众都在向他们索求偶像必备
的正义良心。罗大佑为了证明他的音乐不必背负愤怒少年的十字架而执意投入抒情流
行曲的怀抱,崔健则以破坏歌词咬字发音的准确性来反衬音乐本身的重要地位。当他
说:「我不觉得我唱得不清楚,我反而认为我唱得忒清楚。」的时候,不得不对照歌
词印刷品才能了解词意的听者可能会犹疑:是这样的吗?然而,更底蕴的「清楚」或
「不清楚」反而在下面这个问题:崔健是否宁可让「咬字发音不清楚」的语言从音乐
中退位一步,以免过於醒目的政治标签无法让他的歌迷群众更进一步地、不若「言」
唯地谛聆其音乐?或者我们应该这样说:唯其当「因字明意、逐字求解」的听者从「
清楚」的语言诠释习惯中脱套,才有可能回到音乐本身中寻访自己「不清楚」的是什
麽。《投机份子》这样诉说著:
朋友请你过来帮帮忙
不过不要你有太多知识
因为这儿的工作只需要感觉和胆量
中国摇滚乐的初期阶段和西方摇滚乐的初期阶段如果有任何可以「类拟」或相互比附
的发展,都可能源自於「年轻的一代」向政治和文化禁制的质疑与挑战。深思的创作
者和演出者倘或不甘於只是「被压抑的青少年」的代言者,就必须比支持他们的群众
更有「感觉和胆量」去挑战自己、以及挑战那个营造出自已的、神话般的崇拜仪式和
氛围。跨过这样的「初期阶段」,崔健将根本不需要这样一篇担任「中介」的文字,
它只是语言的编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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