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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IA (呵呵笑·笑呵呵),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军人与学者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09日16:53:00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坦纳固执地摇摇头:“福尔摩斯和唐·吉诃德是百分之百的虚构,他们是作者为我们杜
撰出来的,是以一维的方式存在的。只要拨开后来读者与评论家误读曲解的迷雾,就会
真相大白:原来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也许柏拉图出于自己的目的虚构了许多关于苏格拉
底的东西,但还有许多东西不是虚构的。他真正存在过,他确确实实在公元前五世纪参
与了雅典的事务。除开他与柏拉图的对话录外,他还在他的许多同时代人所写的书中占
有显要位置。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你所追求的视差效果——从多种角度审视他,是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实验摩西就毫无进展。难道他是虚构的吗?”
“谁说得准?你能得到的依据只有《圣经》以及《圣经》评论,显然信息有限。”
在坦纳看来,理查森的悲观失望肯定是一种防卫机制,用来避免新的失败可能。苏格拉
底毕竟不是他理查森的选择,再说,这次他已经使用了新的加强增强型方法即视差程序
,视差程序是人工智能程序的最新改进版。
“干吧,”坦纳说,“把皮萨罗索调出来,让他俩对话。到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你设计
的苏格拉底究竟怎么样?”
远方又是一阵骚动,珍珠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小黑点,在微光闪烁的白色背
景里犹如一块污垢、一个瑕疵。皮萨罗索心想又来了一个魔鬼,也许和前一个一样,是
个美国人,只想露出一张脸:短头发,没有胡子。
可是,当这个人走近时,皮萨罗索看出他不像前一个。短而粗的身材,宽肩膀,厚胸膛
,几乎秃顶了,胡子又浓又密,乱蓬蓬的,显得苍老,至少60岁,说不定有65岁了。相
貌丑陋,鼓眼睛,塌鼻子,鼻孔张得大大的,脖子短得仿佛他那颗硕大的头是直接从躯
体伸出来似的。穿了一件破烂的棕色薄长袍,赤着一双脚。
“喂,”皮萨罗索叫道,“你!魔鬼,魔鬼!你也是美国人吗?”
“对不起。你是说‘雅典人’吗?”
“我说的是美国人,先前那个人就是。魔鬼,你也是从美国来的吗?”
来人耸了耸肩:“不是,我想不是。我是雅典人。”魔鬼的眼睛闪射出好奇、嘲弄的光
芒。
“是希腊人吗?这个魔鬼是希腊人吗?”
“我是雅典人,”丑八怪重复道,“我名叫苏格拉底。我不能告诉你希腊人是什么人,
除非希腊人是你称作的雅典人。”他说得很慢,而且老是重复,就好像痴人呓语。皮萨
罗索以前遇到过这种人,根据他的经验,这种人实际上是大智若愚。于是,一种好奇感
油然而生。“再说,我不是魔鬼,我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得你一眼就看出了。”
皮萨罗索哼了一声说:“你喜欢咬文嚼字,是吗?”
“这不是什么低级趣味,朋友。”来人说着就随便将手抄在背后,安详地伫立着,脸上
挂着微笑,凝视远方,身子悠闲地前后摇晃。
“怎么样?”坦纳说,“这是不是苏格拉底?”
理查森抬起头来,点了一下。他似乎既如释重负,又有些疑惑:“我得承认,还不错,
他显得栩栩如生。”
“他很有性格,不是吗?”坦纳说,“我很欣赏他走到皮萨罗索面前的风度,落落大方
。他一点也不怕皮萨罗索。”
“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你不怕吗?假如你来到上帝才知道的鬼地方,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
怎么来到那里的,突然你看见 皮萨罗索这样凶神恶煞的怪人,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站
在你面前——”坦纳摇了摇头,“也许不怕。他毕竟是苏格拉底,苏格拉底什么都不怕
,只怕枯燥。”
“再说,皮萨罗索仅仅是模拟人,仅仅是软件。”
“这个你一直在讲。可是苏格拉底并不知道。”
“是呀,”理查森说,他似乎沉思了一阵,“也许这里有名堂。”
“什么?”
“如果我们的苏格拉底像柏拉图所描写的苏格拉底——而且也应该像,那么他就可能招
人讨厌。也许皮萨罗索不喜欢苏格拉底玩的语言小把戏,如果皮萨罗索真不想玩的话,
那么我想从理论上讲,他就有可能做出攻击性的反应。”
坦纳大吃一惊,他猛然转过身来说:“他能够伤害苏格拉底吗?”
“谁知道呢?”理查森说,“在现实世界中,一个程序肯定能够毁坏另一个程序,说不
定一个模拟人能够对另一个模拟人构成威胁。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头发花白的高个子咆哮道:“你说你是雅典人,不是希腊人,我越听越糊涂。也许你是
个傻瓜,对吗?或者说,你认为我是个傻瓜。”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没有可能是个神呢?”
“神?”
“是的。”苏格拉底说,他端详对方。皮萨罗索满脸凶相,目光冷峻。“也许你是阿瑞
斯。你有一副战神的凶猛相,而且还穿着铠甲,不过你的铠甲与我看见过的不一样。这
个地方太怪诞了,很可能是诸神住的地方,你穿的可能就是神的铠甲。如果你是阿瑞斯
,我就向你致敬。我是雅典的苏格拉底,石匠的儿子。”
“你在胡言乱语。我可不知道你的什么阿瑞斯。”
“他是战神,那还用说!人人都知道,除非是野蛮人。那么,你是野蛮人吗?我敢说,
你说话听起来就像野蛮人——不过,我说的话听起来也像野蛮人,我可是说了一辈子典
雅的希腊语呀。这里的怪事的确多。”
“又是你的语言问题,”坦纳说,“难道你就不能将古希腊语搞正确吗?再不然他们俩
彼此讲的都是西班牙语,是吗?”
“皮萨罗索以为他们讲的是西班牙语,苏格拉底以为他们讲的是希腊语。不用说,希腊
语当然走样了。我们无法知道录音时代之前的任何一门口语,我们只能猜测。”
“难道你就不能——”
“别扯了。”理查森说。
皮萨罗索说:“老兄,我也许是个大坏蛋,但不是野蛮人。所以注意你的嘴巴,我不想
再听到亵渎的话。”
“如果我亵渎了你,请原谅我。我是无意的。你说一说我冒犯你了什么,我就不会再犯
了。”
“胡说我是什么神呀,只有异教徒才会说这种话,希腊人是不会的。不过,也许你是个
希腊异教徒,那就不怪你。异教徒处处都看见神。我看起来像神吗?我是弗朗西斯科·
皮萨罗索,是大名鼎鼎的军人,陆军上校萨洛· 皮萨罗索的儿子。我父亲参加过西班牙
帝国战争,我也打了一辈子的仗。”
“这么说来,你不是一个神,只是一名士兵吗?很好,我也当过兵。我想我与士兵在一
起比与神在一起更随便些,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士兵?你?” 皮萨罗索笑了。这个比马夫还要邋遢的凡夫俗子居然当过兵?“参加过
什么战争?”
“雅典战争。我在波绨达打过仗,当时科林斯人闹事,拒绝向我们纳贡。那里冰天雪地
,久攻不下,但我们还是恪尽职守。后来,我又在德里尔姆同皮奥夏人打了几年仗。当
时拉基斯是我们的统帅,我们打了败仗,但我们在撤退中还是英勇杀敌的。后来——”

“够了,” 皮萨罗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些战争我不熟悉。”这家伙准是一个私人
雇佣兵,一个出身低贱的人。“那么,我想这里就是他们运士兵尸体来的地方。”
“这么说,我们是死人吗?”
“早就死了。现在的国王是阿方索,教皇是庇护,你不会相信他们是多少世。庇护十六
世,我想是那个魔鬼说的。另外,美国人说今年是2130年,我记得去年才是1539年。你
认为呢?”
那个自称为苏格拉底的人又耸了耸肩:“在雅典,我们使用不同的年历。就算我们死了
——我想这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地方怪兮兮的,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我估计这是阴间生
活。这是有德行的人还是无德行的人死后才去的地方?不管有没有德行,所有人死后都
要往那地方去的。你怎么看?”
“我还没有想出来。”皮萨罗索说。
“你生前是有德行还是没有?”
“你是说我有罪孽吗?”
“是的, 可以用这个词语。”
“他想知道我是否有罪孽,”皮萨罗索吃了一惊,“他问我是不是有罪孽,我的一生有
没有德行,关他什么事!”
“我觉得有趣,”苏格拉底说,“为了争论的缘故,请允许我提几个小小的问题——”

“瞧,开始了,”坦纳说,“你看出没有?你成功了!苏格拉底一步步地将他拖进争论
!”
理查森兴奋得两眼发光:“可不是!真是太神奇了,哈瑞!”
“苏格拉底要把他驳得体无完肤。”
“这我倒说不准。”理查森说。
“我既索取也给予,”皮萨罗索说,“如果我受到伤害,我就还以伤害。这有什么罪孽
可言,不过是常识罢了。一个人要在世上活下去并且立住脚,就得做必要的事情。我偶
尔忘记了戒斋,或者妄称上帝之名——这些我承认是罪孽——但这就表明我是罪孽深重
吗?我一有时间就忏悔。这是一个罪恶的世界,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为什么非要对
我过不去呢?为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是按他的形象创造我的。”

“那么,你是个有德行的人,对吗?”
“反正我不是有罪的人。我告诉过你,即使我有罪,我也进行了忏悔,从而将我的罪孽
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是这样的。”苏格拉底说,“这么说,你是个有德行的人,我们来到了一个好地方。
但我想弄个水落石出,请再告诉我一遍:你的良心是完全清白的吗?”
“你是忏悔牧师吗?”
“我只是一个在追求知识的愚昧的人。你可以帮助我,和我一道探索。如果说我来到了
这个有德行的人的地方,那就意味着我自己生前一定是个有德行的人。因此,为使我放
心,请让我知道你做没有做过什么悔恨的事,使你的灵魂至今仍然感到不安。”
皮萨罗索不安地躁动起来。“这个,”他说,“我曾经杀过一位国王。”
“是坏国王吗?是你们城市的敌人吗?”
“不是,他是一位贤明善良的国王。”
“那么,你就应该悔恨了,因为杀贤君肯定是一种罪孽。”
“可他是一个异教徒。”
“一个什么?”
“他否定上帝。”
“他否定他自己的上帝吗?”苏格拉底说,“那么,杀他就不怎么错。”
“不是。他否定我的上帝,他信他自己的上帝。所以说,他是一个异教徒。而且,他的
人民全都是异教徒,因为他们效仿他。这怎么行?他们效仿他,就是冒着下地狱的风险
。我杀他是为了拯救他的人民的灵魂,我杀他是出于对上帝的爱。”
“可是,你不是说所有的神都是一个上帝的化身,是吗?”
皮萨罗索想了一下。“我想,从某种角度说,是这样的。”
“而且,侍奉神本身难道不就是敬畏神吗?”
“苏格拉底,不是敬畏神还会是什么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根据他的神的教义忠实地侍奉他的神,那么他的行为就是敬畏
神,是吗?”
皮萨罗索皱着眉头说:“这个,如果你要这样看也可以。”
“那么,我认为你杀的国王是一个敬畏神的人,因此你杀他就是亵渎上帝。”
“等一下!”
“想一想吧:他侍奉他的神,就等于侍奉你的神,因为任何一个神的仆人,都是众神之
神的上帝的仆人。”
“不对,”皮萨罗索沉下脸说,“他怎么可能是上帝的仆人?他根本不知道耶稣,他根
本不懂三位一体① 。当神父给他《圣经》时,他不屑一顾,将书扔到地上。苏格拉底,
他是个异教徒,你也是。如果你认为阿塔瓦尔帕②敬畏上帝,那你就一窍不通。”
“的确,我懂得很少。可是你说他是一个贤明善良的人,对吗?”
“是以异教徒的方式。”
“而且对他的人民很好,对吗?”
“好像是这样的。当我发现他们时,他们都显得丰衣足食。”
“但却不敬畏神。”
“他从来不做圣礼,事实上他一直都蔑视圣礼,直到临死那一刻他才接受了洗礼,才开
始敬畏上帝。可是,当时已经宣布了死刑判决,来不及挽救他了。”
“洗礼?皮萨罗索,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圣礼。”
“圣礼又是什么?”
“一种神圣的仪式。由神父主持,用圣水进行。它接纳人们加入圣母教会,宽恕原罪与
现实的罪孽,并且带给信教人圣灵的礼物。”
“下一次再多告诉我这些事情。话说回来,你用这种洗礼使那位贤君敬畏神吗?然后你
又杀了他吗?”
“是的。”
“当你杀他的时候,他可是敬畏神呀。所以,杀他肯定是罪孽。”
“苏格拉底,他必须死!”
“为什么呢?”雅典人问道。
“苏格拉底开始收网,擒拿猎物了,”坦纳说,“看这个!”
“我在看。但不会有任何猎物的,”理查森说,“他们俩的基本观点相差太远。”
“你会看到的。”
“我会吗?”
皮萨罗索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为什么他必须死,是因为他的人民凡事都效仿他。他们
崇拜太阳,是因为他说太阳是上帝。所以,如果我们让他们继续下去,他们的灵魂就会
下地狱。”
“既然他们凡事都效仿他,”苏格拉底说,“那么,他们肯定会效仿他接受洗礼,敬畏
神的,这样做就会取悦你和你的神的!不是吗?”
“不是。” 皮萨罗索说,开始扯胡子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呢?”
“因为仅仅在我们判了国王死刑后,他才同意洗礼的。他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你没
有看出来吗?他是我们夺取政权的障碍!我们必须干掉他。可是,我们不想将他的肉体
连同灵魂一块杀掉,于是我们对他说:阿塔瓦尔帕,我们要处死你,如果你接受洗礼,
我们就迅速勒死你;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要把你活活烧死,慢慢地死去。不用说,
他同意洗礼,于是我们将他勒死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必须死。就我们所知,他依然不
相信真正的上帝,他的骨子里和从前一样还是一个大异教徒。不管怎样,他死的时候成
为了基督徒。”
“什么?”
“基督徒!基督徒!相信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的人!”
“上帝的儿子,”苏格拉底困惑不解,“基督徒相信上帝还是只相信他的儿子?”
“你这个大傻瓜!”
“这我不否认。”
“有圣父、圣子、圣灵。”
“哦,”苏格拉底说,“那么,当你们勒死阿塔瓦尔帕的时候,他相信其中哪一个呢?

“一个都不相信。”
“他不是作为基督徒死的吗?对你们那三位神一个都不相信,还是基督徒吗?怎么可能
?”
“因为有了洗礼,”皮萨罗索怒火中烧,“至于他相信什么有什么关系?神父将圣水洒
在他身上,神父念念有词。如果做了适当的仪式,不管那人理解什么,相信什么,他的
灵魂都得救了!否则的话,怎么为婴儿洗礼呢?婴儿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相信——可当
圣水一接触他,他就成为了一名基督徒!”
“这些对我来说太玄妙了,”苏格拉底说,“但有一点我看出了,因为国王接受了你们
所要求的洗礼,你就认为国王既贤明又虔诚。所以,你杀了一个好国王。由于接受了洗
礼,他现在生活在诸神的怀抱里。这是罪孽呀,看来此地不是有德行的人死后去的地方
,看来我也不是有德行的人,否则的话,就是我误解了这里的一切,误解了我们为什么
呆在这里。”
“你这个该死的,要把我逼疯吗?”皮萨罗索大发雷霆,手摸剑鞘。继而他拔剑出鞘,
愤怒挥舞。“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砍成碎片!”
“哎呀,”坦纳说,“到此为止了。”
苏格拉底温和地说:“朋友,我并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想学点知识。”
“你是个傻瓜!”
“没错,这我已经承认好几次了。那么,如果你用剑杀我,就动手吧,不过,我想这是
无济于事的。
“去你的,”皮萨罗索咕噜道,他凝视着剑,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没有作用,是
吗?剑会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你。不过,你会站在原地,让我试一试能否把你刺倒,而
且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对吗?对吗?”他摇着头,“再说,你并不愚蠢。你能言善辩
,就像最精明的神父。”
“实际我是愚蠢的,”苏格拉底说,“我知道得很少。但我不断地追求多少了解点这个
世界,至少了解点我自己。”
皮萨罗索凝望着他:“不,我可不信你的假谦虚。老兄,我多少还懂点人情世故的。我
正在中你的圈套。”
“什么圈套,皮萨罗索?”
“我看得出你是自大狂,我看得出你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你的使命就是到处
游荡,捉弄像我这样舞剑的可怜的傻瓜。你假装痴傻,先解除你的对手的防范,然后再
羞辱他们。”
“皮萨罗索得分了,”理查森说,“他慧眼看出了苏格拉底的小诡计,不错。”
“也许他读过柏拉图的书吧。”坦纳陡生一个念头。
“他是文盲。”
“那是以前,这是现在。”
“不对,”理查森说,“他靠的纯粹是农民的智慧,这你再清楚不过了。”
“我是开玩笑的。”坦纳说,他俯身向前,目光朝全息图像库瞟去,“上帝呀,看他们
争论的样子,真是太奇妙了。简直是真人似的。”
“是真人。”里查森说。
“不对,皮萨罗索,我一点也不聪明。”苏格拉底说,“不过,虽然我愚蠢,但也许我
不是世界上最不聪明的人。”
“你觉得你比我聪明,难道不是吗?”
“叫我怎么说呢,首先告诉我你有多聪明?”
“我聪明得从一个猪倌飞黄腾达,成为秘鲁的总督。”
“哦,怎么说来,你一定很聪明。”
“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你却杀了一位贤明的国王,就因为他不够聪明,没有按你的意愿去崇拜上帝。这
种行为很英明吗,皮萨罗索?当他的人民发现自己的国王被杀害的时候,他们作何感想
?”
“他们起来暴动,砸毁了他们的寺庙和宫殿,埋藏了他们的金银财宝,烧毁了他们的桥
梁,同我们血战到底。”
“如果你不杀他,说不定你还会更好地利用他,你觉得呢?”
“从长远观点看来,我们征服了他们,使他们成了基督徒。这就是我们要实现的目标。

“但以更明智的方式也可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对吗?”
“也许,”皮萨罗索不情愿地说,“不过,反正我们已经实现了目标。这才是重要的,
不是吗?我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如果有更好的方式,那也罢了。天使做事情倒是完美
无瑕,我们不是天使,但我们如愿以偿了。如此而已,苏格拉底。如此而已。
“他们俩打了个平手。”坦纳说。
“我同意。”
“讲个故事给你听,”苏格拉底说,“一位神女曾经对我的一个朋友说,‘没有谁比苏
格拉底聪明。’我对这个神谕非常怀疑,它太言过其实了,我感到坐卧不安。于是,我
就去找一个明显比我聪明的人。雅典有一位政治家,他的智慧远近有名,我就登门向他
请教。听了他一席话,我意识到:许多人,也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很有智慧,其实不
然,他只是自以为聪明罢了。所以,我想我比他聪明。我俩都很浅薄,但他却自以为是
,不懂装懂,而我不懂就承认自己不懂。因此,至少有一点我比他聪明:我有自知之明
。”
“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讽刺我吗,苏格拉底?”
“皮萨罗索朋友,我对你怀着莫大的尊敬,听我继续讲吧。我去请教其他智者,他们也
是自以为聪明,却对我的问题给不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在智慧方面名气越大者,越是名
不副实。我去拜访诗人和剧作家,他们的作品富有智慧,因为神给他们灵感,然而,他
们自身并不见得聪明,却又自以为是。我又去请教石匠陶瓷工等工匠,他们干本行很聪
明,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自以为行行都很聪明。结果,我没有发现一个显示真正智慧
的人。看来,神女的话也许是对的:尽管我是一个愚昧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比我聪明。
然而,神女的话虽然总是正确的,却没有多大的价值。我想其实她说的是;没有一个凡
人是聪明的,智慧是为神所独有的。皮萨罗索,你有什么说的?”
“我说你是一个大傻瓜,而且还是一个丑八怪。”
“你说的是事实。所以,你毕竟是聪明的,而且诚实。”
“你说我诚实吗?我可不屑于这样,诚实是傻瓜们的游戏。需要撒谎时我就撒谎,我欺
骗。我出尔反尔。注意,我并不为此感到自豪,只是如果你想发迹的话,你就非这样做
不可。你以为我愿意一辈子喂猪吗?我想要黄金,苏格拉底!我想要统治人的权利!我
想要出名!”
“这些你都得到了吗?”
“我全得到了。”
“你感到满足吗,皮萨罗索?”
皮萨罗索意味深长地望了苏格拉底一眼,然后他翘了翘嘴唇,啐了一口:“一文不值。

“你认为它们一文不值吗?”
“是的,一文不值。老兄,从长远看,一切都毫无意义。从长远看,我们都是要死的,
无论是诚实人还是恶棍,无论是国王还是傻瓜,统统一样。生命是一场骗局。它告诉你
去奋斗,去征服,去获取——但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荣耀几年,就悄然消失,仿佛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说是一场骗局。” 皮萨罗索停顿下来,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好
像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似的,“这一切是我刚才说的吗?我是当真的吗?”他哈哈大笑起
来,“不过,只要你活着,你就想尽可能地多获取,这就意味着获取金子、权利和名声
。”
“这一切你都得到过,而现在你显然是一无所有了。 皮萨罗索朋友,目前我们在什么地
方?”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也是如此。”苏格拉底平静地说。
“他太逼真了,”理查森说,“他俩都很逼真。虫子从计算机里爬出来了,这里出现了
奇迹。这不仅对学者有价值,而且我认为这还将是妙不可言的娱乐性奇巧玩意儿,哈瑞
。”
“还不止这些呢。”坦纳说,他的声音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说不准,”坦纳说,“但我在向更大的目标迈进。几分钟之前我才突然想到
的,这个主意现在还没有成形。可是,它也许会改变整个世界。”
理查森惊奇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胡话,哈瑞?”
坦纳说:“也许是一种解决政治争端的新方法,一种国与国之间的格斗方式,你觉得如
何?有点像中世纪的比武大赛,各方派出我们为他们模拟出的冠军——让昔日的盖世英
雄复活, 重现当年雄风——”他摇了摇头,“大概像这样。还需要做大量的研究,但可
能性是有的。”
“中世纪的比武大赛——使用模拟人吗?这是你说的吗?”
“唇枪舌剑。基督呀,不一定要动刀枪。”
“我不明白如何——”理查森正要说下去。
“我也不明白,现在还不明白。但愿我没有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
“以后再说,卢,以后再说。给我时间想一想。”
“你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皮萨罗索说。
“一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我们曾经居住过的世界。那么,我们死了
吗?这也不踏实,你看上去活脱脱的。”
“你也是。”
“反正,我想我们过着另一种生活。来,把你的手给我。你能感觉到我的手吗?”
“不能,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也一样。可是我看见两只手绞在一块,两个老头子站在云端,手绞着手。”苏格拉
底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大恶棍,皮萨罗索!”
“那当然。可你知道什么吗,苏格拉底?你也一样,一个夸夸其谈的恶棍。我喜欢你。
有时候你喋喋不休,差点儿把我逼疯,有时候你却是挺有趣的。你真的当过兵吗?”
“当我的城市召唤我时,当过。”
“作为一名士兵,我不得不指出,你对这个世界太无知了。不过,我想教你一点东西。

“你愿意?”
“很高兴。”皮萨罗索说。
“那我将感激不尽。”苏格拉底说。
“就举阿塔瓦尔帕为例吧,”皮萨罗索说,“我怎么让你明白我们必须杀掉他呢?要知
道当时我们不到200人,可他们却有两千四百万人,而且他的话就是法律,所以只要把他
干掉,他们就群龙无首了。于是,我们这样做了,他们也就倒下了。”
“你把事情解释得好简单。”
“事情就这么简单。听着,老兄,反正他迟早会死的,对吗?而用我的办法,他的死就
对上帝,对教会,对西班牙都有益。而且也对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索有益。你明白了吗
?”
“我想我明白了,”苏格拉底说,“可你觉得阿塔瓦尔帕国王明白吗?”
“任何一个国王都会明白这种事情。”
“那么,在你一踏上他的国土那一刻,他就应该把你杀掉。”
“除非上帝既要我们征服他,又要让他明白。是呀,是呀,这种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说不定他也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去问他。”苏格拉底说。
皮萨罗索喜出望外:“圣母在上,好!好主意!如果他不明白,我会向他解释的。也许
你会帮助我,你会说话,知道如何旁敲侧击。你觉得怎么样?你愿意帮助我吗?”
“如果我们遇见他,我想和他谈一谈,”苏格拉底说,“我确实想知道他是否同意你说
的,杀掉他有益。”
皮萨罗索咧嘴笑着说:“你呀,老滑头!但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走吧,我们去找
阿塔瓦尔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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