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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IA (快乐无限),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公瑾VS李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8月05日03:39:4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公瑾VS李煜
作者:yocoyiin
「假设你大获全胜,到时候,你预备怎麽处置把你推进地狱的师兄,和漠视你
受苦的师父?」
「我……我……我绝不能善罢干休,我家国破灭的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
「多谢你,这三个问题你都给了答案,」源五郎叹息道:「但可惜,这三个问
题你都说了谎!」
源五郎的声音犹在耳畔,事实上,李煜知道,即使他不问,自己不答。这谜底
在四年前的元旦,也早已揭晓……
艾尔铁诺自傲的铜墙铁壁给人这麽一剑劈开,祭天之礼登时大乱,你推我挤哭
爹喊娘的人海中,李煜眼光甫扫过左首高位第三个猥琐人影,霎时满腔怒火上涌:
「曹坤!我要你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右手明肌雪划开一条血路,两人便翻翻滚
滚斗在一起。
不出十招,曹坤便在李煜剑下身首异处。凌虐自己族臣民的凶手伏诛,李煜却
殊无欢欣之情,不远处,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周公瑾!」
李煜舞起一轮剑光袭向目标,而为皇帝逃生之路断後的公瑾,硬生生接下了这
开山裂地的一剑。
「─刹!」湛卢剑与明肌雪首次相交,火星四溅,反作用力下李煜一个翻身退
开三步,相较於攻击方的行若无事,另一方霎时经脉巨震,呕血成升,仅能右手持
剑拄地,勉强维持自己的站姿。
李煜知道,只要再一剑,这个自己曾最相信的师兄,这个亲手把自己推入炼狱
的刽子手,即将横尸当场。但当他右手举起,剑气吞吐间,公瑾半抬起头,冰寒而
悠然的眼神依旧,带血嘴角的那丝笑意,竟也不缺昔日略嫌恶质的讥诮,彷佛在嘲
笑著他:"来啊,杀了我吧,就算杀了我,你仍不过是那个肤浅自大的『金陵第一
剑』!"
李煜一怔,也只是那一怔,左侧腹便挨了一下第五军团长闻名已久的『天刀』,
整个人向右直飞出去,撞上梁柱。创口深达内脏,鲜血泊泊流出,但,伤得愈重,
剑仙的杀性却是愈大,长笑声中,明肌雪锋芒更盛──
自己的记忆,只到这里,接下来一连串血战群雄,奇迹般逃得一命的过程,坊
间茶馆的说书先生,只怕都比自己这个凭著本能杀红了眼的野兽要清楚。
李煜摇头苦笑,随手从袖子抖出一块满是血污的肮脏布匹。那日的自己再睁开
眼时,腰上最深的伤口便包著这块布─艾尔铁诺第二军团纯白军服的下襬。
李煜不断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的求生本能为自己裹上的。祭天大典之日,五大
军团全部到齐,失去理智的自己随手杀了哪个军团的罗喽,撕他的衣服裹伤,岂是
奇事?对,这很正常,这只是五分之一的单纯机率问题而已……是吗?那布上所附
那种等级的白鹿洞治疗气功,又该做何解释?
那块破布绞在李煜紧紧交握,不,发白泛青曲骨交缠的十指里,一如他现在的
心情…「二师兄……」
他还记得,在爱菱受重伤时,终於明白什麽是「世上最无用内功」
的自己。他也还记得,遥远的过去里,那个从不肯好好修习治疗气功的自己……
「白鹿洞的仙道术亦是武林一绝,叫你学难道是害你了吗?」白鹿洞後山禁地,
冰晶壁里传出二千馀岁老人的怒吼。
「算了吧,叫我学那种东西,我还宁可去练两仪扫地剑法!」年轻气盛的李煜
毫不思考地顶了回去。
「你,你,你竟把那种入门剑法拿来与三十六绝艺齐名的『悬杏归心』相比,
就随便你去死吧!」堂堂白鹿洞宗师被气得口不择言,把徒儿赶出了冰晶石洞。
李煜吹著口哨满不在乎地步出洞口,就见到平素最看不顺眼的二师兄,「哼!」
了一声:「鬼鬼崇崇站在这儿做什麽?偷听啊?」
本是守礼在外等待结束的公瑾只是淡淡道:「师父年纪总是大了,禁不起毛头
小子一气的。」
「哼!」李煜向来最讨厌说话藏头露尾不乾不脆:「反正自然会有人巴巴地赶
去给他端茶扇凉捶背消火啊!」
「是啊,」公瑾露出招牌的嘲讽笑容:「顺便帮五师弟送上一碗牛奶如何?」
「你!」李煜本想再说些什麽,但公瑾没再搭理他,迳自入了石洞。不但没达
激怒这个铁面人妖的目的,自己斗口还输了一筹,年少的师弟又哼了一声。
李煜对公瑾的敌意是有原因的。
自陆游收他入门日起,成天左一句天才右一句奇葩的赞赏,自是让李煜成为其
他几个师兄弟妒恨羡慕的焦点。而向来恃才傲物的他,更将之视为『不招人嫉是庸
才』的反证,愉悦地享受著。
只是,不久後他便发现,尽管师父半开玩笑地承认:「若论剑中资质,我不如
煜儿多矣。」师父最疼爱,待在这冰晶洞中时间也最长的,还是这阴阳怪气的二师
兄。
凭李煜的个性,当然也不在计较师父『关爱的眼神』,只不过是好胜心起,一
意想看看这个二师兄,究竟是哪里胜过了自己?也因此,在每次碰面时,总免不了
阴损他两句。
两人的关系就这麽始终处於恶劣的边缘,直到陆游对著六大弟子宣布─李煜用
诸人数倍以下的时间,修成了抵天三剑。
若是其他的武艺,因每人个性偏好,鲜少有六大弟子齐修的情况,唯独这抵天
三剑,六人皆传,兼又为恩师平生绝艺,无人不是全力以赴。而李煜以如此落差胜
出,即使除去入门较晚的六师弟、七师妹,也是大大赢过排行在前的三位师兄,六
人中一枝独秀,也让李煜脸上的傲气更加猖狂。
面对这样一个迎面打来,清脆有声的耳光,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出衷心
掌声的人,竟是面子被削得最厉害,脸上表情可以用一只手数出来的,二师兄周公
瑾。
李煜不是不知道,有许多妒嫉自己的小人,每每在这排行居长又是最得师父欢
心,最有实力与己对抗的人面前,搬弄是非,意图挑拨两人互斗。而自己也在数次
严阵以待,却是什麽也没待到;主动挑衅,却最多换回一句刻薄毒舌的经验後,给
这个师哥安上一个『徒逞口舌的怯懦之徒』的罪名。
但如今,自己何曾听过这等不带诅咒的掌声?与父母至亲、授业恩师的欣慰不
同,与嘉敏为自己一同喜悦的单纯不同,那是一分对他人,甚至是对敌人的成就表
达欣赏的容量。
"倘若易地而处,自己大概恨不连钉他几十个草人吧?"李煜扪心自问,也决定
好好重新评价这个二师兄。
既然要重头来过,李煜开始回想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阴阳怪气、没事戴个铁
面具、讲话不愠不火一派悠然,却总是别有所指,话中带刺。这种人不论怎麽想,
都绝不会是崇尚快意恩仇,光明磊落的李煜会欣赏的对象。
"不行不行,"李煜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样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好吧,
要评价一个人,必先了解一个人,那麽……"
「哈啊~~」李煜躲在树後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搞什麽,这人的生活还真
是无聊啊!」跟监不过两三天,就算不用『跟』,李煜也讲得出:周公瑾此人此时
在何地与何人做些什麽。
丑时起身,梳洗练功後,晨时往後山冰洞向师父请安,往往一待便是一个时辰。
午膳时用时不用,下午总被一群认得的不认得的夫子们包围著,花两个时辰批阅帐
房人事各分院诸般杂务,再度练功至夕阳西沉,晚上继续挑灯夜读,过子方寝。
「唉~」李煜叹口气,比起他要睡便睡要醒便醒,兴之所至时三天三夜不休不
眠沉迷剑术之中,时而孤身下山游盪遍闯各处青楼武院学馆,时而随夫子念念经书,
吟诗作对舞风弄月的生活,这人的日子,过得也真太沉闷无趣了。
「看来该是他晚膳的时候了…」李煜耸耸肩,想顺便在食堂填饱自己的肚子,
却看不到那个金发银面的白衣人。「耶?这倒稀奇,时钟也会走偏吗?」李煜出门
寻找,在一个僻静树林看到了他和另一名首席学堂的学生。
「踏雪惊鸿!」李煜一眼便看出那名学生眼下所走步法。只是他身形滞涩,脚
步杂乱,原招应有的舞韵美感,竟是一点不剩。
「停。」公瑾止住那名学生:「此招最忌中断,你一脚踏出,错便错了,下一
步及时变换方位,纵不及伤敌也足以自保。你施这『踏雪惊鸿』之时,重形而不重
意…」
「呸呸呸,什麽踏雪惊鸿,我看是『踩烂一坨屎,吓到老乌龟』!」李煜终於
看不下去,大踏步走了出来。
被这麽一骂,那学生登时面红过耳,讪讪道:「正是学生不行,才向周师兄求
教…」
李煜可没兴趣和这无能晚辈罗嗦,迳自对公瑾道:「你陪这废物蠢才闹多久
了?」
公瑾一反适才讲解时的温柔沉稳,换回李煜熟悉的那分指桑骂槐:「明言求教
的蠢才与暗处偷窥的天才,不知五师弟以为孰为优劣?」
「你!!」李煜气得七窍生烟,眼看就要大打出手,那名学生吓得慌忙向公瑾
行了一礼,发挥平生极速逃离现场。
「哼!」一转念间,李煜的话连珠炮般出口:「反正跟废物罗嗦,浪费的也是
你自己的时间,你每日杂事繁忙外务众多,练武时间算算不过三四个时辰,到时要
是连小师妹都骑到你头上,我看你这二师兄要怎麽做下去!」
公瑾一言不发,只是唇边那丝尖锐的笑意更深了些,直视李煜。
"糟!"李煜暗叫不好:"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幸好公瑾并未追打落水狗,反而转过话题:「你对我拨时间教他,很不以为
然?」
李煜多少知道,师父既然对外宣称闭关,白鹿洞偌大一个门派的诸般事务便多
落在这个二师兄头上。这几日见他为了这些行政琐事繁忙不已,本已有几分敬意,
现在看他为了个杂碎虚耗时间,不由得又加轻视起来:「想收买人心,先把你讲话
的口气改改吧!」
公瑾苦笑,一个门派之所以能长盛不坠,宗师陆游固是一因,但更重要的却是
其下无数无名的平凡之辈,若不是他们能群集成一个不平凡的环境,又怎能有代代
不竭的俊彦?只是…个中道理只怕还不是想靠著一身惊人艺业振兴唐国的李煜所能
明了的。
「五师弟的指教,公瑾虚心接受。只是不知公瑾何德何能,当得起五师弟连日
『关怀』?」
毫无改进的语气再度气得这个年少气盛的天才「哼!」了一声,飞身上树。"
我就是要跟著你,看你能拿我怎麽样?!"
风移树影,公瑾看著枝叶间隐约露出的身形,不由得再度摇头苦笑。
自李煜拜入陆游门下,公瑾便对此人的不凡有些许预感,而饶富兴味地看著他。
若说公瑾是带著几丝期望看著与自己殊无二致,冷僻孤乖的紫钰;那他便是怀著几
分钦羡,看著与自己完全另一个世界的李煜。
三人一般的背景,从出生,层层的责任与义务便不日累积,他们是背负著族人、
国人的未来而不得不立於人上的人种。只是,比起隐隐奢望著摆脱一切,『适应不
良』的公瑾与紫钰,反而把这责任和期许化为才情的养分,举重若轻而乐在其中的
五师弟和六师弟,便是十足十战胜环境的天之骄子了吧?
并没有怨恨苍天不公的意思,公瑾只是为自己注定的缺陷,叹了一口气。
「喂!」书房里,屋梁上,从来与无奈叹气无缘的少年一跃而下:「我决定用
问的了!」又跟了半天之後,李煜想想公瑾下午的话,决定来个开门见山。
「五师弟有疑,公瑾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
「只是什麽?」李煜没好气地反问。
「只是五师弟这分即使寅夜行此梁上君子之事,也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求知精神,
实教做师兄的感佩不已啊。」
「你!」李煜指著对方的鼻子便是一阵大骂:「你讲话为什麽非得这麽难听不
可啊?我难得对你有点好印象想给你个机会,你非得把它破坏光是不是?!」
"算套出来了吗?这人近几日『关心』的理由…"公瑾解了一个疑惑,冷冷一笑
转入正题:「你想问什麽?」
"嗯?不损人啦?"李煜一愣:「师尊,还有夫子们,你都跟他们说些什麽?」
「白鹿洞里人事升迁收入支出之类的小事,我们的剑术天才有兴趣知道吗?」
「没有!」并不因为对方的『称赞』有什麽高兴的情绪,李煜顶了回去:「那
你每晚都在写什麽?日记吗?借我看看吧。」他倒是也颇好奇,这个冷冷没一丝温
度的人,对自己的生活,又有著怎样的观感?
「所谓日记,不就是不给别人看的东西吗?不过算了,既然答应过要『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拿去吧。」
对公瑾表现出的大方,李煜有些意外:「艾尔铁诺XXXX年X月X日,雨,午後时
晴。师尊交代杭州分院增建可缓,各级学堂升等考试水准渐杂,宜慎……」看没两
行,李煜就没耐心再读下去,前後翻翻,除去一手泥版印字般工整得吓人的小楷不
说,每日每页的记事分段字数格式版面竟也都无甚差异。
李煜叹口气,不由得体认到自己跟这个二师兄,的确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你这根本就是工作笔记嘛!所谓的日记,应该是对生活发生的小事,心情…」
公瑾笑笑打断他:「不写日记的人,有资格纠正别人的『日记』吗?」
「算了!打扰了你这几天,我很抱歉。」李煜说完便行。
公瑾为他开了门:「夜深露重,五师弟小心身体。」
「不用你操心!」李煜大步离去。
公瑾望著远去的人影,良久,才掩上了门。
"要是再这麽给他跟下去,诸多不便也罢,那件事…可是拖不得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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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瑾自己也知道,若不是自己这个个性,白鹿洞上下,不,恐怕普天之下,能
不被李煜那分傲气刺到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那次事件之後,两人或多或少熟稔
了起来,於是…
「又不见煜儿久矣,公瑾可往一探。」
「徒儿遵命。」
这分找人的差使便落到了公瑾的头上。
一边佩服著目标物『兴之所至,行无定踪』的程度(某种程度上来说,五六两
个师弟在此点上可说不分轩轾,只是依旭烈兀的排场,想找不到也难……),公瑾
问遍了食堂客店渡口钱庄…,凭著蛛丝马迹和自己对他的了解,才在这距书院五里
开外的荒僻山谷见著了在树荫下呼呼大睡的李煜。
"这人…真不知又是几日几夜练武不辍?"
公瑾环视四周─错落纷杂却隐然有序的足迹、遭掌风打折的高矮树枝……"胡
笳十八拍!?"公瑾心下暗惊:"三十六绝艺他已练成几门了!?"
只是再怎麽强的人,此时还是如一个抱著心爱玩具疲累睡去的顽童,大字形躺
在树下。
公瑾行至他不远处坐定,打算等他醒来。未料李煜重心一斜,那颗头便不偏不
倚倒在公瑾右肩。公瑾正在考虑:是要就这麽给他靠著,还是一掌推回去?「咚!」
一声,李煜整个上半身又是向下一落,跌在公瑾腿上,抱著他的膝盖,一脸好眠。
公瑾没再多做动作,只是仰头望著白云苍狗,分分合合,自己与他相知相交的
这缘分,本不在自己意料之中,是吉是凶,亦未可尽知……
"姑且,就先这样吧。"
直过了两三个时辰,把别人当枕头而睡了个好觉的人,才心满意足打个哈欠起
身站直,面上大是兴奋:「师兄!?你怎麽来了?」
公瑾指指自己身旁半个人高的朱漆食盒:「给你送饭来的。」
李煜打开看见自己最爱的几样菜,不由得露出一付『知我者师兄也』的表情,
加上的确是饥肠辘辘,便毫不客气地大啖起来。
直吃了个风卷残云,李煜才略有歉咎地看著提食物来的人:「呃,二师兄…」
公瑾挥挥手:「我不是会跟深山野人抢食物的人。」
李煜摸摸自己一头乱发和杂草般的胡须,心道:"嗟,几日不见,师兄还是一
点都没变。不过…要是这个半戴著冰冷面具的人讲出什麽曲意贴心的话,那才真的
叫恐怖吧?"
公瑾没理会对方心中嘀咕,迳自淡淡接了下去:「…也不想跟这麽个野人走在
一道。」说著示意李煜背过身子。
「慢,慢慢慢…」李煜退後几步打量著这个带著几丝诡笑的人,就算自己素知
这个师兄文武兼资多才多艺,可也不知他何时做过理发师一职,更何况…「师兄你
要用什麽刀…」
眼见公瑾的目光有意无意向腰间瞟去,李煜真有拔腿就跑的冲动:「我的好师
兄,你不觉得湛卢好歹也是把上古名剑,你这麽做,我看欧冶子化成厉鬼也不会放
过你…」
公瑾失笑,自己连食盒餐具等都予齐备,难道偏生会漏去这一样吗?这师弟的
观察力还有待加强呢…他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小把匕首:「这样总行了吧?」
酒足饭饱,面容清爽,李煜不由得衷心感谢这个师兄。
公瑾道:「下山到得客店你便去洗个身子,我们明日回白鹿洞。师父看到你又
修成一样绝艺了,一定很高兴。」
李煜略略惊异:"师兄怎会知道…"不过想想平日与这人的相处,这些虽然都是
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却也充分表现出他对事物的观察力、对小节的细心、对自己
的了解……莫怪师父会放心把白鹿洞里大小事都交给此人。
「怎麽了?」公瑾见李煜想得出神,问了一声。
「没,没事。」
师兄弟并肩下山,一路上聊得十分愉快,只是沿途路人见了李煜,莫不是捂著
嘴一阵偷笑,李煜疑惑益深,进客店前,终是开了口:「师兄,我脸上长了些什麽
吗?」
公瑾给他一个古怪的微笑:「我去市集一趟,你上去以後叫小二打盆水洗个脸
吧。」言罢公瑾翩然离去,留下满头雾水的李煜依言而行,而当他打发了努力忍住
不笑的小二,看著水中倒影的自己时,一声怒吼从客店二楼传出:「周公瑾!!你
居然给我剪成马桶盖,不要跑!我要把你剃成大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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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是自己生平最没形象的一次了吧…"
温馨甜美的笑意漾上李煜嘴角,但却随即化做一股浓稠滞涩,不知是酸是苦的
沉痛,纠结在心底某个地方,隐隐刨剜著他无处逃避的悲伤。
"师兄啊师兄,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曾是我最敬重的人啊!"
让那个眼高於顶的浅薄少年,能有一定反省自身、判明环境的能力,能明了繁
杂行政的重要,拥有基本治国能力的人,不是授业师尊,不是父母、大臣,而是那
个在日常生活里,在两人共同解决的难关里,用一言一行以身作则教了我的你啊!
能包容自己的傲气,听自己畅谈著对唐国的理想、对家族,对嘉敏的爱意,精
准给自己提出建言的人,为什麽,竟如此容易背弃了自己?
如果自己复出後听到的是『第一军团长周公瑾』、『破穹骑士团长周公瑾』或
甚至是『艾尔铁诺皇帝周公瑾』…那麽,就是自己所信非人,成了别人追求权力的
踏脚石。
但『第二军团长周公瑾』仍是那个『第二军团长周公瑾』…他得了什麽利?除
了那原本已实权在握的白鹿洞掌门之名,周公瑾此人的势力声望─有何提升?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背叛我…"
敌明我暗,李煜知道,只要自己下定决心,就凭那个在冰壁里躲避天雷的师尊,
就算事後赶来把自己大卸八块,也决计救不了心爱徒儿的性命。
那麽自己,又在犹豫什麽?
李煜想起了某次,师尊命二师兄和自己追捕一名江洋大盗,原本已然追及,却
因自己轻敌,中了对方埋伏的魔法阵。尽管自己应变奇速,未受重伤,却给阵法里
几百根银针刺入小腿,痛白了一张脸,紧咬下唇,硬气著不肯叫出一声。
公瑾看著师弟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嘴边虽嘲笑著:「就算是改练狼牙棒,也不
用装在腿上。」但手上还是施展师弟往昔嗤之以鼻的『悬杏归心』,一根根拔出细
刺,催令肌肉复生。
一会便完全痊愈,能走能跳的李煜,甫看到公瑾面上的黑气,还以为是施力过
度,但移目至师兄腰间白衣上渗出的紫血时…
「千紫针!」李煜大惊失色,蓦地明白这紫色的毒针才是阵法重心所在,自己
所中普通银针,数量虽多,也不过是骇人耳目之用。而自己光顾著闪避,竟让真正
的後果由他人承受…
「二师兄你,我…我只是一时疼痛,你怎不先处理自己的伤!」撕开衣襟,果
然是一支紫盈浮光的针插在公瑾左腰,李煜正要点穴封住血行,公瑾伸手止住,缓
缓运功逼出毒针,待毒血流尽:「我只是尽一分照顾师弟的义务。」
那时自然认为是公瑾不欲居功的客套话,但,今日想来,是吗?义务?那些共
渡的时光和曾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你身为师兄的义务?那背叛我,也只是你身为艾
尔铁诺第二军团长的义务了吧?又或许,他真是一个天性如此凉薄之人,即使跟自
己演戏作假了十几年的情分,也抵不上随便一个废物王子的命令。只是…师兄啊师
兄,你所要守护的艾尔铁诺,难不成也包括这等淫贱的色欲吗?
「师兄!你真的要去艾尔铁诺从军?」
正在收拾本已不多的行李的公瑾,默默点了点头。
「为什麽…完全不跟我说…?」
一如那无机无情的面具,公瑾淡淡道:「你这不是知道了吗?」
「好吧,那我也要回唐国!」
听得此言,公瑾停下手边的事,转过身:「五师弟,你剑术精绝,但处於人上
必须的权谋策略却有所不及。也所以,你会对知所进退的军师策士之辈,有异类相
吸的魅力…」
李煜正在想公瑾指的是否便是公瑾自己,那个冷冷如水晶互击的声音又接了下
去:
「但你要记得:聪明人,都是很会骗人的。」
李煜回想起来,这番话,可说是对自己与源五郎、旭烈兀的相处模式,做了最
佳注解,但对公瑾自身和李煜而言,李煜当时的回话:
「只要二师兄你不骗我就好了。」
公瑾那时是如何反应的?李煜苦苦搜索枯肠,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
自己明明打定了主意往魔界去,不知怎的偏生取道西北,取道西北也罢,却又
偏生经过了这海牙市,经过了这海牙市也罢,又偏生……
站在这第二军团元帅府前。能够给自己解答的人,就在咫尺之处,但这薄薄两
片木板门,竟是比中都王城,还要坚险难破……这是第几次,穿著那身第二军团纯
白军服的人,半带威胁地来暗示自己『走路』了呢?那个…穿著一身第二军团全白
军服的人……
李煜一声清啸,拔高跃起,六月飞霜,层层幻影般的青色莲瓣中,响起如泣如
诉的悲伤笛声。
全海牙城稍有知识的人,无不振动著:六月飞霜,青莲剑歌!是那人来了…
只是这分骚动却似完全没传进该听到的地方,元帅府机密书房里,白衣胜雪,
铁面胜冰的人倚窗品茗,雪花和笛声迤逦落进深蓝色眼眸,他却只是轻轻掀开茶盅:
「能以当代剑仙两大绝艺佐茶,公瑾何幸……」
消失的话尾里,那丝讥诮的笑意便如印痕般刻在公瑾白皙姣好的唇边,只是这
是自嘲,亦或讽人,世上,已无人能说得清了。
--
★ ☆ ● ☆ ★
o ★ . ☆ ☆ . o *
★ . ☆ ★ . ◢●◣ ☆
.今夜星光灿烂 * /○\ ● ◢◢◣◣ ┌────┐
* . /■\/■\ ◢◢◢◣◣◣ │快乐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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