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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魔画-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Nov 29 21:11:33 1999), 转信
木兰花道:「他是出名的快腿,他曾有一天一夜,走三百五十里路的纪录,他在年
轻的时候,人人叫他飞腿王五!」
「那时,他是做什麽的!」安妮好奇地问。
木兰花笑了笑,道:「什麽都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一个侠客,自然,现
在,他只是一个小饭店的主人。过去的已过去了。」
安妮其实不怎麽明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多少也有点明白的,穆秀珍曾
和她讲起过许多这种江湖侠义儿女的故事。
安妮又问道:「那麽,那位何妈妈呢?」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安妮,这位何妈妈,是一位脾气十分古怪的老人家,你最
好别说什麽,除非是她问你,明白麽?」
安妮点了点头,她们也已来到了那三株榕树下,有一道小河从榕树下流过,河上有
一道已经很残旧的木桥,过了木桥便是一个小村落。
那小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倒还算整洁,房子也全是砖房,他们过了那木桥,
王五叔仍走在前面,一直来到村尾的一幢屋子之後。
那屋子之後,是一个大院子,种著许多化,大多数是菊花,开著各种颜色的花朵,
在秋阳中看来,似乎益发地艳丽。
院子中,有两个小孩子在嬉戏,一看到有人来,那两小孩便睁大眼睛,叫了起来,
道:「奶奶,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王五叔笑笑道:「小孩子,别大声嚷叫!」
他一面说话,一面推开竹篱的门,走了进去,只见从房中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
婆来。那老婆婆看来,至少在七十岁开外了!
可是她的精神,却十分好,面色通红,她的手中虽然柱著一根拐杖,但是腰板挺直
,那根拐杖,对她来说,显然只是装饰品而已。
木兰花一看到那老婆婆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叫道:「何妈妈!」
那老婆婆眯著眼,望著木兰花,忽然道:「秀珍为甚麽不来?她嫁了人,就忘了我
这老婆婆了?也不将她男人带来给我瞧瞧!」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她不敢来,她怕你老人家瞧著她的男人不喜欢,用拐杖打
他!」
老婆婆笑著,道:「见她的鬼,听说,她嫁的是湖洲神偷云旋风的第四个儿子,如
果是,那也真算是门当户对了!」
安妮又听到很多闻所未闻的话,例如「她的男人」,「门当户对」,这是安妮无法
了解的一种观念,她就算想说话,地无从说起。
从那老婆婆到安妮,真的相差了大半个世纪,相差大半个世纪的人,观念自然是无
法统一起来的。
木兰花道:「是啊,何妈妈,云神偷你是熟悉的了?」
「当然熟悉,我们还曾一起做过案子,呵呵,」何妈妈得意她笑著,「不过,过去
了,这些事,提起来也发霉了,还是不说的好。」
神偷云旋风的事,安妮倒是听穆秀珍提起过,那是云氏兄弟的父亲,也是一个传奇
人物。
而何妈妈竟说,她曾和云神偷一起做过案子,那麽,她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这又
应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安妮自然知道,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有年轻的年代,也有过灿烂的年华,但是安
妮却全然无法想像,因为那究竟太遥远了!
木兰花自安妮的手中,接过那卷昼来,道:「何妈妈,我们进屋去,我给你看一样
东西,你一定有兴趣的。」
何妈妈直到这时,才向安妮望了一眼,道:「这小丫头是谁?」
木兰花道:「她可说是我和秀珍的妹妹,她叫安妮。」
何妈妈走过来,拉住了安妮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著这安妮,看了足有一分钟之後
,才道:「丫头长得倒机伶,只是身体弱些,婆家不喜欢?」
木兰花忍住了笑,她并不去驳何妈妈问话,驳也驳不来的,因为在何妈妈眼中,根
深蒂固地相信,女人最要紧的,是要婆家喜欢!
安妮更不知怎麽回答才好,她只是尽量保持著微笑,何妈妈转过身去,道:「来,
给我看看,你带来了什麽东西。」
他们一起走进了屋子,屋中有一张方桌,木兰花将昼放在桌上,何妈妈「噢」地一
声,道:「原来是一幅昼啊!」
她一面说,一面顺手在桌上的针线蓝中,取过了一副老花眼镜戴上,而木兰花也在
这时,慢慢地将那幅昼,张了开来。
当木兰花将那幅画,展开一半的时候,何妈妈的脸上已经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
当全展开之後,她吸了一口气,双眼盯住了昼,道:「小兰花,你是从什麽地方,得到这
昼的,快拿火来,让我将这幅昼烧了,快拿火来!」
她年纪虽然大,但是叫起来声音仍然很响亮。
只不过她一面叫的时候,一面扬著手,她的手却在剧烈地发著抖,木兰花忙道:「
何妈妈,这幅昼,是不是天地堂的?」
何妈妈并不回答,只是叫道:「王五叔,你还站著做什麽?快去拿火来,烧了这幅
画,那是最不祥的东西,那是--」她喘了一口气,才道:「那是一幅魔画!」
木兰花的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她急急地卷起了那幅昼,道:「何妈妈,你肯定
这幅画,是天地堂的了?一点不假了!」
何妈妈刚才在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神情异乎寻常地激动,但这时,她却已渐渐回
复了正常,她道:「是的,天下没有第二幅那样的昼,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李彬带来的。」
「李彬,这畜牲!」何妈妈用力一掌,拍在桌上,「这畜牲怎麽还不死?他偷走了
这魔画,照说,他一定早已死了!」
木兰花淡然她笑著,通:「但是事实上他没有死,因此可知道这幅昼并没有什麽特
别的魔力,只不过是另有秘密而已。何妈妈,我来看你,就是想请你详细说说这幅昼的
事情!」
何妈妈却摇著头,看她的样子,像是十分恼怒,她瞪著眼,道:「没有什麽好说的
,当年为了这幅鬼画,死了那麽多人,还有什麽好说的?」
木兰花没有出声,屋子中登时静了下来。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得何妈妈又道:「天地堂是一个大组织,你是知道的,它
的规模十分大,这幅画,就是这个大组织的灵魂!」
何妈妈的话,不但安妮听得莫名其妙,木兰花也皱起了眉。何妈妈指著那幅画,道
:「我也不知道何以这幅画那麽重要,但是当这幅画和李彬一起失踪之後,组织中都乱
了起来,从此你争我夺,互相残杀,不几年,就烟消云散了!」
木兰花仍皱著眉,道:「可是,那一定有原因的。」
何妈妈哼了一声,道:「可能是,但是,多麽可惜啊,我那时认识了一些人,本来
全是肝胆相照的铁汉。然而後来,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在长江边上的那一场火拼……
别说了,快将那幅昼带走,别再来惹我,让我安静安静,我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
何妈妈一面说著,一面重重地拍著桌子。
木兰花迅速地卷起那幅昼,她抱歉地道:「何妈妈,真对不起,我来打扰了,我会
去找李彬,我想弄清楚这件谜一样的事!」
何妈妈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小兰花,那事情发生在三十多年之前,和你一点关
系也没有,你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将它烧掉!」
木兰花的神色,十分平静,她摇著头,道:「不,何妈妈,你不必骗我了。我知道
,这幅昼,和我有著很大的关系!」
木兰花那两句话,说得十分平静。
而她那句话才一出口,何妈妈的脸色就变了,她怔怔地望著木兰花。安妮的心中更
是诧异,睁大了眼睛,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向安妮摆了摆手,叫她别再说下去。
安妮不禁苦笑了起来,她自然可以忍住了不发问,但是,她却绝没有法子,排除心
中的疑惑,因为她无论如何想不出那幅昼和木兰花有什麽关系。
她曾听得木兰花说过,这幅画失踪,已有三十二年了,除非木兰花已经超过三十二
岁,不然,那幅画,和她又有什麽关系?
但是,木兰花是绝不可能超过三十二岁的!
屋子中立时又静了下来。
何妈妈最先打破沉寂,她缓慢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木兰花点著头,道:「是的,我在小时候,听儿岛师父说起过。儿岛师父是我父母
的好朋友,他曾说过,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我并不大将私人的恩怨放在心上,冤冤相
报,是最没有意义的,但是,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却想弄清楚!」
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坚决,在她的语言中,含有一种绝无商量妥协余地的力量,
何妈妈望著她,仍然一声也不出。
木兰花续道:「我还知道,我父母、叔叔,就是为了这幅画,不想卷进血腥的残杀
之中,才远走他乡的,但是人家还是追了上来。」
何妈妈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是的,你说得对,当年,你父母和秀珍的父亲,全
是英雄人物,很得江湖中人的尊敬,可是那幅画失踪之後,不知怎地,人家都说是你父
亲指使李彬将画偷走的,李彬当时年纪轻,不该有那麽大的胆子,你父母和叔叔,一气
之下,就远走他乡,王五便是当年和他们一起走的。」
木兰花向王五叔望去,王五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用乾涩的声音道:「穆大哥和穆二哥真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是绝不会做那样的
事情的,但他们也看出那幅昼不见之後,会有大乱,所以早走了。果然,火并、残杀的
消息,不断地传来,我们销声匿迹,住了将近十多年,你和秀珍两人,就是那时出世
的,真想不到,他们避了十多年,仍然避不过去!」
何妈妈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兰花,你或许不知道,来找你父母、叔叔麻烦的人
,他们也死了,全都死了。那是我事後听人说的。」
木兰花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她道:「何妈妈,你还是不明白我,我绝不是对我
父母的死耿耿於怀的那种人。他们生活在那种时代,过的又是那样的日子,很难判断出
谁是谁非,现在时代进步了,人的观念也改变了。现在,计较、冤冤相报,是一种很狭
窄可笑,没有知识的观念。」
何妈妈眨著眼睛,虽然她对於木兰花的话,不是十分了解。而木兰花也没有向他们
进一步地说明,她只是继续道:「现在,那幅昼又出现了,而且,落在我的手中,我只
想知道两件事,何妈妈,那是你必须告诉我的!」
何妈妈叹了一声,道:「好,哪两件?」
木兰花将声音放得低沉而迟缓,她道:「第一件,那幅画中,究竟有什麽
秘密,以致失去了那幅画後,天地堂会产生那样的大混乱?」
何妈妈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常言道,鸟为食亡,人为
财死,这幅画,和一笔巨大的钱有关联。」
木兰花奇道:「怎麽会?」
何妈妈道:「一点不假,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日本人打中国,战局动
荡,人人自危,天地堂的钱财很多。那时,掌财政的,是你的叔叔,就是秀珍的父亲,
他为人性如烈火,最是忠直,大家都相信他,所以,将一大船金银宝贝,托他运到妥当
的地方去。他选了六个人和他一起去。他去了两个月回来,将这幅画交了出来,告诉大
家,画是他画的,金银宝贝藏在什麽地方,看这幅画就可以知道。」
木兰花不禁苦笑了一下,听何妈妈的叙述,传奇的味道,实在太浓了,但是,在三
四十年之前,这样的事,又的确会发生的。
何妈妈歇了一歇,又道:「於是,这幅画便被悬在堂上,虽然人人都可以看得儿,
但是为了避嫌,却谁也不敢去细细察看它,直到有一天,有人想偷这幅画,被警卫发
觉,一枪打死,人人都说那是不祥的画,谁碰到了它,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一木兰花
用心地听著,何妈妈的双眼望著门外,门外是一片盛开的菊花,但是从何妈妈脸上的
神情看来,她像是看到了古老巍峨的大堂,滔滔的江水,经年的岁月,那些血性的汉
子,她像是完全回到了几十年之前的那种日子和生活之中!她又道:「在那件事以後
的一个月,日军迅速南下,人心惶惶。突然,在一天早上,那幅画不见了,李彬也失
踪了。那时,正是组织最需这钱用的时候,画突然不见了,等於失去了组织中十之八
九的财富,自然一下子,乱了起来。」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在那样的情形下,平时的信任消失了,人与人之
间,变得互相不信任了,互相残杀起来了?」
何妈妈现出痛苦的神色来,点点了头。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何妈妈,你和我叔叔是好朋友,你可曾听得他说
起过,这幅昼的秘密,究竟是怎样的?」
何妈妈摇著头,道:「没有,你叔叔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相信他对你父亲,也
未曾提起过这幅画的秘密,知道画中秘密的,只有他和另外六个人,据我所知,所有的
人,全已死了。兰花,金银宝贝,有什麽用?现在,拿到我面前来,送给我,我也不
要!」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的,送给我,我也不要,但那是一笔财富,用在社会上,却
可以做得很多事情,我总得追查一下。」
何妈妈摇著头,道:「你查不出来的,谁知道这样的一幅昼,是什麽意思?我看过
不知多少次,也猜不出昼的是什麽,我还一个一个数过那些人,我现在还记得,一共是
两百三十七个人,好了,你刚才说两件事,第二件,又是什麽?」
木兰花立即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现在,在事隔那麽多年之後,还有谁对这
幅画表示关心的?」
何妈妈皱著眉,道:「只怕没有什麽人了。」
王五却压低了声音,道:「兰花,有一个人,你倒是不能不提防,这个人,他是天
地堂的败类,他投降了日本人,後来,又溜到南洋去,有人在南洋看到过他,说他表面
上虽然是富商,但是,他却在做著强盗的勾当,而且他还拥有两艘旧军舰!」
何妈妈骂了一声,道:「是谁?」
王五道:「他就是一直和穆大哥作对的那个曾瞎子!」
何妈妈一听得「曾瞎子」三字,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五叔,曾瞎子,可是瞎了左眼的曾保?」
王五叔点头道:「不错,他叫曾保。」
木兰花道:「我知道他,曾保不但是一个海盗组织的首领,而且还控制著一个庞大
的犯罪机构,国际警方几次将它的资料送到本市警局来,我看过。」
王五道:「这个人是要小心提防的,但是他也未必知道这幅画又出现,只要你不到
处去说,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木兰花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什麽。
何妈妈和王五两人,可能不知道木兰花这样一笑是什麽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安妮,
却再清楚也没有了,她知道,木兰花那样笑著,是表示她的心中,非但不怕那个叫作曾
保的人来找她,而且,她还会主动地向对方挑战。
木兰花将画挟在胁下,道:「何妈妈,我告辞了,真抱歉,我又使你想起了当年的
事,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她说著,拉了拉安妮,一边退出了屋子。
王五立时追了出来,何妈妈则在屋中,长叹了一声。王五,木兰花和安妮三人,走
过了那座木桥,顺著小路,回到了王五的屋中。
王五力邀木兰花在屋中吃一餐饭,可是木兰花却急於要回去,王五的神情怏怏,木
兰花现出抱歉的神色来,王五一直送她们到车旁。
在木兰花上车之前,王五喟叹著,道:「兰花,在报上看到你的事迹,你真了不起
,我们实在落伍了,不适合时代,只好在乡下开间小饭店了。」
木兰花笑著,道:「五叔怎麽忽然感叹起来了?你和何妈妈,现在生活得那麽平静
,有什麽不好?」
王五笑了笑,道:「是啊,真够平静的了,想起以前的日子里,真像是做了一场恶
梦一样。兰花,这幅画的事,你最好不要张扬。」
木兰花道:「五叔,我自有主意的。」
王五笑得有点无可奈何,他道:「你从小就有主意,可是,据我所知,那
一笔财富的数字,十分惊人,如果又引起了争夺……」
王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木兰花完全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木兰花道:「我明白,这
幅画的本身,我想不怎麽重要了,李彬有了它三十年,也未曾找到什麽线索!」
王五恨恨地说道:「是啊,他枉作了小人,曾保--」木兰花摇著头,她知道,她
的话如果说出来,王五一定很伤心,但是她还是道:「五叔,就算不是李彬偷走了那幅
画,天地堂一定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时代不同了,在今天,有民主政治,有法治社会,
像天地堂那样的组织,不是沦为犯罪的组织,就是阻碍了社会的进步,是绝对没有存在
的条件的了!」
王五睁大了眼睛,他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木兰花和他挥著手,进了车子,车子先向後退去,然後转了一个弯,向前疾驰而去
,安妮转过头去,看到王五叔仍然呆呆地站著。
木兰花一直不出声,回到家中之後,她道:「安妮,请高翔来。」
她一刻也不耽搁,将那幅昼,钉在墙上,怔怔地望著那幅昼,那幅画的确十分奇特
,尤其是那种五颜六色,绚丽的色彩。
木兰花用心地数著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数过去,何妈妈说得不错,不多不少,一
共是两百三十七个人。
这样的一幅昼,自然是用极其缜密心思的一个画谜,指示出当年南运的那批财宝,
是收藏在什麽地方的。
可是,要揭开这个昼谜,当真谈何容易!
至少,偷走了那幅画的李彬,就未曾解出谜底来。
高翔来了,他扬著手,满面笑容地进了客厅。
木兰花立时道:「高翔,你过来看看这幅昼,你知道它的来历麽?」
高翔来到了画前,道:「这画内的颜色好奇怪啊!」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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