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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常昊的黑白世界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7 17:09:32 2000) WWW-POST
(十四)冲破“马氏王朝”
却说从1996年开始,年轻棋手们以常昊大闹擂台为契机,进入了异常活跃的时期。聂卫
平自从1995年与马晓春争夺东洋证券杯失势后,便急转直下;曹大元除了在国内的快棋
赛中占据一席之地外,大体也无所作为;俞斌状态稳定,但头上尚无一顶桂冠;刘小光
状态低迷。只有马晓春卓尔不群,集六大头衔于一身,同时又是富士通杯、东洋证券杯
双冠王,正雄睨棋界。
1996年11月下旬,也就是擂台赛还没有收尾的时候,霸王赛在中国棋院开战。比赛第一
名,将获得向上届“霸王”马晓春的挑战权。虽说常昊在擂台赛上好得透紫,但说到底,
他还没有获得过一项重大赛事的头衔,只不过是个“新人王”而已。当他敝足了劲想冲一
冲“霸王”时,没想到却败在了王磊六段手上。
那天中国棋院2楼的对局大堂里,同时布下了有十来局棋,但常昊、王磊二人的棋盘周围
的观战者最多。他们是势头最猛的两位年轻棋手,此时都是三连胜,最被众人看好。“霸
王”
马晓春在赛场上晃来晃去,最后也趾足这局棋前刺探“军情”。有记者看出了他的心事,
便
问他更希望谁出线挑战,马晓春说:“谁出线都不好对付。”
可说这局棋常昊比较乐观,但官子阶段一个随手棋,使他前功尽弃。当裁判数子后他发
现自己才输1/4子时,他懊恼到了极点。1/4子,这个围棋胜负中最微小的数字,简直像
个故意折磨人的幽灵,让常昊欲哭不能。纯粹是客套地复了盘后,他沮丧地离开了对局
大厅。
中国棋院是一座正方形的五层建筑,每层的四周是房间,有办公室、对局室、棋手宿舍、
宾馆客房,不少公司也在这儿租房经商。本该平静的地方,却多少显得零乱,仅是内中的
少儿围棋培训班的孩子们,都能搅得天昏地暗。然后是无法采光的过道;正中央是对局大
厅,比赛通常在2层的对局大厅进行,光线也是昏暗的。此时常昊的心情也是昏暗的,连
走廊的天花板都低得仿佛要压下来。想找一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而他偏偏又和王磊同在
一间宿舍里,更是有苦难诉。
赢了棋的王磊知道常昊的心情,没有回宿舍,不知躲哪去了。周樾园、张璇正在他的房
间聊天,她们已经知道他输了棋,于是便安慰他。已经是一个1米80的大小伙子了,可
还是那么孩子气:“本来应该是赢棋,有好几个先手,随便一走就赢了!”说着,他的眼
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关系,这次输了,下次再来嘛。”母亲劝他说。张璇也说:“你不是也经常赢人家半
目嘛!”
那天她们把常昊拉出去吃了一顿饭,他的心情吃才缓和一些。当时周樾园对他说:“你
回去不能跟人家王磊闹别扭啊,你们是对手,也是朋友嘛!”
常昊想夺挑战权,王磊又何尝不想?再后来王磊曾调侃说:“霸王当然应该姓王啊!”
王磊出自东北大兴安岭,比常昊晚两年进国家少年队。大兴安岭能出王磊这么个高手,
说是一个奇迹也不过分。他个头不高,而且很瘦,但他给人的印象是骨头特别硬。平时
他的眼神,要么象灵魂出窍一般虚幻,要么象刀刃一样犀利地注视着你。有次我向聂卫
平打听王磊的棋才,聂卫平沉吟了一阵说:“他应该能成大气候。”王磊即刻苦又好强,
一次在比赛中他输给了邱峻三段,他难过得快垮掉了,很久没能缓过来。后来到上海参
加中日韩三国青年对抗赛时,他还是双目痴呆,长久无语,连华以刚都被他吓住了。
他也劝王磊说:“输了棋千万可别往心里去,以后棋还多着呢。”
胜了常昊后,他连连得手,以六连胜的战绩夺得了霸王赛挑战权。
常昊也是争强好胜的脾气,王磊的成功好象鞭子在他的后背猛抽了一下。那次从东京打
擂回来后,他便投身于另一赛场——天元战中。同样,比赛的第一名将获得向天元马晓
春的挑战权。当时他粗略统计了自己当年的对局,发现自己的胜率高达76%,却没能拿
下一个头衔。什么原因呢?他认为自己缺少狠劲,生死攸关时容易犯软弱症,正如别人
说的那样,没有口出狂言的习惯,但这次他说:“拿不下挑战权,这次比赛就算我白下
了!”
果然,他连过周鹤洋、张璇几道难关,夺下了天元战的挑战权。
有趣的是,决胜的一局在常昊和张璇之间进行,而平时他俩切磋棋艺不少,一对师姐弟
相处十分融洽。当时张璇的比赛成绩好得使人吃惊,职业棋手的等级分名次进了前十名,
高出了聂卫平!张璇聪明伶俐,输棋后她跟常昊开玩笑说:“本来这局棋我该赢的,你也
不放我一把,太不客气了!”
常昊说:“即使你拿了挑战权,我想也不过是白忙乎一次吧。”
对付马晓春,还得自己上阵。当时年轻棋手们如猛虎下山,冲击着原有的棋坛秩序。王
磊在霸王战挑战赛的第一局中,完胜了马晓春,打响了第一炮。那局棋常昊去看了,一
般马晓春见大势已去,会非常从容地投子认输的,但这次他拚命相抗,输了3又3/4子。
1997年1月25日,在第2届NEC杯快棋赛决战上,邵炜刚击败了上届冠军曹大元,夺
得了这群年轻棋手的第一项头衔战冠军。邵炜刚比常昊、王磊、周鹤洋等棋手大两三岁,
被称为大师兄。他们曾有个约定,谁拿了冠军,谁就必须请大伙一顿。这天晚上,邵炜
刚在棋院附近的一家粤菜馆请客以示同贺。酒过三巡,大家亢奋不已,纷纷预祝王磊、常
昊在霸王、天元的番棋战中击败马晓春,为大伙儿争得第一个番棋冠军。按老规矩,七
八个棋手在餐费的发票上签了名以励斗志。
天元挑战赛将在1997年3月举行,比赛是上海《新民晚报》主办的,地点当然定在了上
海。常昊决定提前回去,过了春节后好息心准备天元战。
天元战之前还有一项新人王战,或许是心不在焉,他先赢了两局棋,第三局竟被全国业
余冠军刘钧淘汰了。他想,输了也好,舍小求大吧。他从邮电大厦又住回了长宁区的家
里,关闭了电话,终日闭门谢客,潜心修炼。
此时马晓春的状况并不算好,1995年他夺得两项世界冠军后,第二年两次败在李昌镐阵
前,只夺得亚军。说来非常蹊跷,那段时间李昌镐像鬼影一样始终跟随着马晓春,二人
频繁在大赛中相遇,几乎到了“活见鬼”的地步。两位顶尖高手的对抗出现了大倾斜,
特别是富士通杯决赛上失利后,马晓春再也没恢复往日的元气,接连输了八局。常昊认
为,这时向马晓春出击,正是好时机。而正因为马晓春感到了危机,所以在国内棋战更
会全力自卫,正像他在霸王战之前说的那样,“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头衔,因为这帮年
轻棋手会得寸进尺。”
2有23日,中日韩三国擂台赛在北京下了一轮,结果马晓春败在了已经八连胜的徐奉洙
手下。常昊听说消息后,向《新民围棋》(原《围棋》杂志)的曹志林要来了棋谱,发现
马晓春的棋调子不对,壮态也奇怪。常昊的求战之心,早切切难耐了。
比赛3月3日开战。3月1日常昊进驻新民酒店,正式进入角色。
天元战是上海推出的一大头衔战,然而已经十届了,上海棋手却还没有得过冠军。当冠
军一次次被聂卫平、刘小光、马晓春掠去时,上海棋界的遗憾、无奈也一层层加深,成
了一大心病。曹大元、钱宇平都有机会,但都没有抓好。记得常昊回上海前曾告诉我说
,他不愿到上海比赛,因为上海的干扰甚至比北京还大。记得曹大元也说过相同的话,
假如让他选择比赛地点,上海肯定要排在最后一位。但这时常昊顾不了那么多了。多年
来一直张罗天元战的曹志林、张建东等人一见到常昊,就给他打气:马晓春现在状态不
好,要趁热打铁!
马晓春也来了。来的还有聂卫平,他是来督战的,给常昊助阵的,担任比赛裁判长。这
个三人组合说来意趣万千。三位棋手都属龙,一个比一个大一轮,聂卫平被称为“大龙”
,
常昊则为“小龙”,三位都是棋界代表人物。早年马晓春从浙江到北京,曾跟聂卫平学过
棋,当时称作“一帮一”,聂卫平是把马晓春当成徒弟看待的,然而后来马晓春却不认此
帐。在棋盘上,二人也展开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争夺战,此消彼长,到了1995年才决出
了高下,按报界的说法,是从“聂卫平时代”进入“马晓春时代”。聂卫平的凄凉之情可
想而知。好在1993年时,聂卫平、马晓春二人收了徒弟,还签了协议。聂卫平的徒弟是
常昊、王磊、周鹤洋、刘菁;马晓春收下了邵炜刚、罗洗河。当聂卫平逐渐衰落时,自
己的徒弟则在崛起,常昊、王磊夺得挑战权使他非常得意,而挑战的对手是马晓春,更
使他牵肠挂肚。而上海《新民围棋》请来了聂卫平担任裁判长,同样是增加常昊的筹码。
这次挑战赛,背景极其丰富。
聂卫平一到酒店住下,就把常昊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帮他制定对策。他的方案可以概括
为两点,“第一,要有信心;第二,要有耐心。”
在北京输了棋的马晓春情绪低落,但他是个嗅觉灵敏的棋手,一到上海就切身感到了一
种不利的气息,常昊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开幕式上,《新民围棋》一位副总编在致
词中说:“我们是搞新闻的,希望这次比赛能爆出新闻。”马晓春发言时不冷不热地进行
了还击:“新闻在预赛时就爆完了,到我这儿就没有新闻了。”
五番棋的首局于3月3日上午在酒店布置的对局室开盘。常昊入座后,掏出了一只别致
的钥匙链放在棋盘一侧,链上有只黄色的小玻璃鸭子。他的外号是“鸭子”,因为他嬉闹
时喜欢学唐老鸭又跑又叫而得名,后来他便把鸭子当成了自己的吉祥物。棋手赢一盘棋
要算积分的话,是积“2”分,鸭子的模样就极像“2”字,常昊觉得吉利。马晓春从腕上
摘下了手表放在桌上,这是他的习惯。
马晓春执黑先行,布下的是“二连星”。按说他对“二连星”布局不感兴趣,他的拿手好
戏是“小目”既实惠又细致的那种战法。他一反常态,意在出奇制胜。常昊也对以“二
连星”。
之后马晓春连出两步怪着,想把棋局引向彼此都生疏的领域,以便凭此获利。可常昊奋起
反击,使对方的计谋不能得逞。几年来他们在大战中先后交手7次,包括大国手挑战赛在
内,常昊以3比4稍逊一筹,应该说没有明显劣势。1996年一年中,他们一局棋也没下过。
若说1995年那次大国手挑战赛常昊还显幼稚、柔弱的话,那么这次他羽翼丰满了。当年马
晓春一用强,常昊就会退缩;这次恰恰相反,常昊变得积极,好斗,大胆。此局是整个棋
界的关注中心,用中国棋院院长陈祖德的话讲,“是两代棋手的对抗。”
中国围棋协会公布的棋手等级分排位表上,马晓春居第一位,紧随其后的就是常昊,可
以说他是在舆论的一片欢呼声中逼近马晓春的,只要这次挑战成功,那么跃上榜首的将
是常昊。常昊在人们的目光中几乎成了一种象征。
不少上海棋界人士均来观战。按聂卫平的判断:“常昊形势不错,马晓春这么下风险很大
!”
在常昊的强劲气势下,到了下午6时,马晓春中盘投子认输。
但3月5日的第二局,马晓春扳回一分。
当时聂卫平忙中偷闲,到南京参加了一家围棋俱乐部的开张仪式,听说常昊输了第二局,
他连夜赶回上海,和常昊一起复盘。
罗建文也从北京飞来了。一到酒店他就被马晓春拉去打起台球。去年天元战的挑战赛,罗
建文也在上海看棋,空闲时马晓春就拉罗建文陪他打台球,那次他以3比0击退了刘小
光的挑战。他觉得是台球给他带来了吉兆。这时,明白其中奥妙的人说:“马晓春又开
始找运气了。”
其实他这时候有些浮躁,不仅是打打台球,晚上他还要去泡酒吧打发寂寞,以至次日早
晨他的双眼都显得惺松浮肿。他的性格整个是逆反的,比如赛前不宜饮酒,他偏不信这
一套,有时下午有对局,他午餐都要喝啤酒,并以此为傲。此次卫冕战他本应养精蓄锐
,他却四处应酬。当他在台球室、在酒吧打发时光时,常昊却回避了所有外出活动,留
在酒店的房间里息心养志,枕戈待旦。窗外就是充满了骚动和诱惑的夜上海,但一周当
中,常昊没有外出一次。按他的分析,他和王磊在两项大战中轮番向对手发起冲击,先
结束的一项比赛至为重要。为什么呢?因为马晓春若输了天元,势必会警觉过来,使出
浑身解术去保卫霸王头衔。由于霸王战只下了一局,因此这时的马晓春正如老虎打盹儿
,还没有被逼迫到全力反扑的地步。常昊告诫自己,机不可失。
3月7日,常昊执白,以1又1/4子胜;
3月8日,他赢得了制胜的一局。
对局室里,两位棋手长久地静默着,此时他们的心绪,大概是任何语言都不能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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