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es (从头再来), 信区: Chess_Bridge
标 题: 寻找对手:弄斧到班门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n 7 11:23:49 2000) , 转信
(一)
每一个下棋的人,一旦坐在棋桌前,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要赢棋。而他对面的人,就
是他赢棋的对象。对手也抱着同样的愿望。这才是一盘棋。
但,明末魏禧写过一篇《独弈先生传》说的就是“独弈”:
胶山黄氏有隐君子,曰在龙,性不治生产,绝世务而好弈,常闭户居,户外人闻子声丁丁
然,窥之则两手各操黑白子,分行相攻杀,或默然目上视而思,或欣然笑也,人称曰独弈
先生。……或求对,亦不辞也。
这一位先生,对围棋是有一点特别爱好的,但是,他不是棋手,所以,他的下棋,是一种
消遣式的,或者是在因围棋而对别的进行思考。而真正的围棋“瘾君子”,是一定要找人下
棋的。这就难怪,后人在这上面评点说“独弈先生,人奇事奇”,看来,写传的人是在写“
善
阵不战”的意思。
奥地利的名作家茨威格在他的名作《象棋的故事》中,描写了一个在纳粹的囚禁之中的棋
手,他本是一个不懂棋的人,但是,他独身一人被长期关押,与外界几乎绝缘。在一个偶
然的情况下,从一个纳粹军官的大衣口袋中,拿走了一本书——这是一本棋谱。这人就是
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会了国际象棋,并且在长长的关押中,独自对弈。这或许不仅仅是消遣,
而是一种和外部世界思维方式唯一的联系。他几乎将棋谱背了出来。后来他被放出来了,
他才有机会对弈。但是,他在最初的对弈中获胜之后,被对手看出在心理上有一点异样,
于是从精神上击败了他。
看看,这又是一个独弈者。知道文学创造道理的人,是能从故事中找到作者本意的。每一
个下棋者都是有对手的,没有对手的棋,是不正常的棋。纳粹对人的迫害,甚至可以到把
对手都取消的地步。这一种精神上的迫害,和杀人放火一样是残酷的虐待。
以上中外两例“独弈”故事,在千百万下棋者中当占绝少数。
围棋是一种为对手而存在的游戏。这一点,和象棋没有什么两样。棋手的一切构思,是在
为对手而设计,一切喜悦和烦恼,都是因对手而产生。虽然围棋是隐秘的“交谈”,但是,
自己的一切弱点,都是对手用棋一一指出的。棋是有客观的竞争的原则的,但是,要能体
现原则,却是要由棋手和对手共同来操练的。
还记得,“文化大革命”期间,少年时代的聂卫平,和程晓流在自家的小院中下棋,一连下
了好几个月,在那个时代,围棋是被称为“四旧”的,所以每下一子,都要互相提醒“轻
一点,可别弄出大声音来。”可见,即使在那样的岁月,下棋也不能没有对手,一个人在家
打棋谱,是不能称之为根本意义上的下围棋。
在两人分别上山下乡之后,聂卫平打听到程晓流也在山河农场,竟在一个冬天,从自己的
四分场,沿途搭车,行一百多华里,来到农场的另一角落九分场,去和程晓流下一盘棋。
如果没有在黑龙江和他们一样度过这不平常的岁月,我是不会想象这一盘棋,是这样的珍
贵。冬天,出门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情,即使是晴天,也在零下10度左右,坐在颠簸的拖
拉机后斗上,一会儿双腿就冻硬了。又不是回家探亲,所以出门是得发一个狠愿才行的。
记得,台湾的学者沈君山喜欢说,聂卫平是在辽阔的东北原野上,以“黑帮子女”的身份,
坐在炕上,用左脑和右脑下棋。我想,聂有钻研的精神是不奇怪的,更何况当时他的棋子
已经在武斗中被当作“武器”,洒了一地。但是这或许还是在打谱,而不是在下棋。如果没
有试谱,也仅是一种棋的模拟,就像当今棋手在备战中常常在做的那样。对于聂卫平这样
有强烈的求胜心的人,一切能分出胜负的活动,都希望是自己能够胜利。这样的“自己和
自己”下棋,肯定不会过瘾。真正下棋的诱惑力是何等强大,这使聂卫平能在大冷天去找
程晓流。而后来他决计离开农场,回到北京,上“三通用”去找陈祖德等“七君子”下棋,
也是为了去寻找对手。
不能设想,没有对手围棋能够存在。就像战争,没有对手的战争是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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