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abba (夜已凄凉……), 信区: Feeling
标  题: 遗忘的城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9月21日20:54:46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习惯了在深夜十一点挂上QQ，点击那个论坛，等待一个叫做郁金香的
女孩——在零点的时候，她会准时上来，轻轻的一声咳嗽。

无端的走进了一个“小红木屋”，无端的走进了那里的文学园地，无端的走进了一个女孩
的心灵，无端的承担而且持久的牵挂。看着身份证上的年龄验证，微笑而且疑惑的，我真
的，三十岁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冲动和情感放纵。然而也许还是年轻的，这样想着，似
乎和她的距离渐渐的缩小甚至消失——虽然他也并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哪一个角落，生存生
活流泪哭泣或者坚强奋斗。

她是一个谜——虽然知道也许是一个永恒的死结，他还是禁不住的猜测，一遍遍的证实然
后否定。他想，也许有些人应该生活在虚幻里，安静安全而且干净，任一种现实确定的命
运对她都是一种亵渎。那些灵性随意的文字时刻的跳跃，传递着颓废伤感自弃的信息；就
好像落花一样，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抗拒，因此无语。她在键盘上打着笑脸符号，轻轻
的说。

他在银行工作，安定而且富足，然而也在时刻的静止因而腐烂。常常在大堆的文件中抬起
头，扶扶眼镜，会有空洞的苍凉感。日复一日的工作，然而他知道自己是爱的，即使不爱
，也有一点点的感激——也许，我们都需要活下去？今天，明天，将来，还要身边的人也
能够生存，即使是单纯的责任。他喜欢现在的状态，如果不能更好的改变，那么就这样下
去吧。苦笑微笑中他低下头。

和你一样，我也不喜欢一丁点的改变。可是必须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因为无法抱怨所以
甘心容忍。那你的理想中的宁静是？他能感觉自己的期待。英国的海岸，瑞士的木屋，法
国的梧桐……照例在每次肆意之后她会微笑的抱歉，是不是很虚幻？这个时候他明白他应
该给的是回避而不是虚伪的附和鼓励。有时他也想，也许这就是天真烂漫的定义吧，年轻
的不负责任，微微有点任性的可爱和因此而生的个性。

虽然只是单纯的文件工作，也是非常的劳累——至少是没有什么改变的厌烦。下班后他喜
欢去酒吧，在那里他随俗而且执意。生活就是这样吧，挣钱，花钱，受苦，挥霍。举起酒
杯，他看见自己的头摇摇晃晃，在红色的液里面。

喧嚣渐渐遥远。他开了灯，皱眉看着衬衣上的唇印，兽类的不洁的感觉。她在干嘛呢，这
样想的时候一种虚幻的心疼。你，真的是学生吗。询问的时候他有点担心，习惯了瓷娃娃
般的被呵护，突然的被怀疑……然而，现在的学生，真的有人每天凌晨四点才休息的吗？
何况是名校的……照样是散淡冷漠的语气，是啊，我喜欢做一个学生，自由而且容易被原
谅。我才大二，还有足够的时间选择或者反悔，我想青春的错误容易被原谅的。一生中任
何事任何时候都可以做，除了犯错。

你和你的文字不同。是啊，沉思和倾诉不同的。一种是认真，一种是恣意，我喜欢这样的
角色转换。他想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会不会是诡秘的笑或者一边喝咖啡一边摇头？每次面对
她的时候他都会有无话可说的感觉，他想，也许只是单纯的对那个年龄的向往和怀念？然
而似乎也不仅仅如此……在文字中她紧紧的包裹了灵魂和躯体，他无法看清，然而知道那
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咖啡，流行音乐，因为成绩苦恼，因为明天担忧，然而永远没有想过
改变，只是单纯的放纵。就好像飞花，散了就散了，她会微笑形容。

他喜欢青春，看着青春和生命在她那里受苦叹息，也会心疼感伤。文字在她那里安静的排
列，组合成美丽悲情的风景。今天，我去上了课；今天，我看到了一本好书，今天，我买
了两条裙子……琐屑的，烦躁的，她的话一句句的飞过来。就好像邻家小妹，拉着你的衣
襟抬着头微微的诉说，宁静而且渴望怜惜。

为什么要叫郁金香呢，刁钻古怪的名字。因为白天的现实我是绿色的苔藓，在阴暗的角落
隐藏生息；深夜的网络我是黑色的郁金香，在冰冷的月色摇曳飘零。

长期持久的网络飘荡，然而他渐渐的习惯了在“小红木屋”的论坛栖息。里面有一种寒冷
的味道，呆久了能够感到骨骼的松动，但是无法摆脱，就好像每天的三五香烟。也许，这
就是一种习惯了吧？但是是危险的，无望的投资，而且可能永远不会被理解。

每次进来都能感觉有些什么渐渐的遗忘和消失，虽然也可能很快的回来——认识路的思想
，谁也无法阻拦吧？女职员拙劣的化妆暧昧的微笑，男上司上扬的眼神严厉的额头，路人
冷漠的面容单一的举止……都被一一的清理和剔除，心灵只有单纯的爱恨欲望。

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的白天与她无关，只是到了深夜，仿佛赴一个约会似的，他会耐
心的等待。现实如此的明晰而且容易被预料，渐渐没了刺激和吸引，他想他需要咖啡的安
慰和支撑。不，我不是咖啡，我只是茶，她耐心的纠正。

从喧嚣的酒吧出来，很冷很凉的风，他紧了紧大衣，生活是如此的单一甚至无聊。他笑了
。腕上的手表轻轻转到了11点。如果她在……该多好。

她果然在，他没想到她会在。她叫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也会主动和人打招呼。大
小姐今天有什么喜事啊？他打趣道。我要出国了，英国，和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一起走。

一大段的空白，就好像放电影断了片。可以留下来么？他艰难的打着。可以，但是我不愿
意。我喜欢黑夜的宁静的生活，向往完全的任性的自由，这里的天空很蓝很高，可是不属
于我的沉静和放纵。

圣诞之前我就走，我希望可以在那里过二十岁的圣诞。我想抛开过去的一切，要一段干净
完全的前奏。在持久的呵呵中他的呼吸渐渐缓慢。我先走了，以后木屋我没法照料了，我
就要拥有真实的木屋了。看着QQ上黑色的头像，他扔掉烟。

他没想到他会持久的思念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奇妙痛苦还有无穷的诱惑。翻开一个个帖子
，认真用心还有怯怯的求全，就好像聊天的时候，用着不同的风格，但是说着同样的主题
，感情，学习。她喜欢自责颓废可是从来不想改正，也是过于自信的缘故，相信总有一点
改变改正的办法。然而……他微微的叹息，对于那个世界她是真实的，可是对我永远的虚
幻。

他还是会在网上游荡，挂着那个QQ.只是他删了里面的所有人，除了她。那样，他想，如
果有人来，就是她了。每夜的宁静折磨着他的耐性和骄傲。他放着歌，戴着耳机，就像她
以前所说的那样。用耳机来隔绝一切，用音乐来得到一切。有一次点击小红木屋的时候，
里面安静而且没有似乎没有更新的痕迹。刷新网页之后，他却看到了一个新的帖子，安稳
的躺在公告区。

是她的一个朋友写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深夜十二点上线了。为什么会和常人
不同，在自我的颓废之后是执着的追求和向往。

她已经死了。

第二天他买了机票飞向那座古老的城市。那里有一条长长的街，里面全是卖书的，而且大
都旧书，好多珍贵的版本，我就淘了不少。她的话在耳边回旋，弄得人木木的。

下了飞机，他坐车才来到古城——机场并不在那里。大街上很多青春美丽的女孩子，高大
而且活泼，但是他知道不会有她了。我很矮，永恒惨白的脸色，不是美丽的那一种。他想
起了她的描述。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来这里？

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城市。很多年后的一天他记起了那个QQ号码，当时他的妻子抱着孩子
站在旁边看他上网。他沉默的登陆她的论坛，却已经是“该地址不存在”了。

他接过妻子手中的孩子，盯着他和自己一样的眼睛，深不可测的黑色。过去在面前慢慢的
升腾，然而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

我们都是在演戏，不停的开始不停的结束不停的记忆不停的遗忘。他记起了她的一句话。
你一点都不像二十岁的女孩。他还记起了自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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