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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崖畔上开花|陕北|楼兰古国),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4 19:08:12 2006), 转信



  "对一九六八年,您有什么印象?"

  "我?"我低头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我只知道那是六十年代学生运动的最高
潮的一年,是这样的吧?"

  "那一年,全世界仿佛都在颤抖。从亚洲到美洲,红色运动席卷全球,各种思潮激烈
震荡,空气里弥漫着狂嚣、愤怒和不安。曼联的巴斯比孩子夺得了冠军杯,加加林飞机
失事,主张非暴力的马丁·路德·金与年轻的罗伯特·肯尼迪遇刺身亡,美国深陷越战
泥潭。性解放与女权主义,嬉皮士和摇滚乐、民权运动此起彼伏。中国的文革,法国的
五月风暴,巴黎大学的墙上刷写着兰波的‘生活在别处‘,学生们几乎与警察进行街垒
战。当然还有布拉格之春,以及随后发生的苏军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事件。就我的记忆来
看,自从二战以来,还没有哪个年份像一九六八年那样具有如此强烈的色彩。"

  轮椅上的老人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不知是不是雨天房间阴暗的关系,他比上次见
面时更为消瘦,脸色似乎也更为晦暗。

  "那名在巴黎音乐学院修学钢琴专业的捷克少女,是在六八年的十二月死掉的。在蒙
帕纳斯的一幢公寓里,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捷克少女的喉咙被匕首或短刀一类的锋利
器具割开,血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流得满地都是,勘查现场的警察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
方。尽管我没有经手这个案件,但现场给人的震撼过于强烈,少女又是那样漂亮,所以
我记得非常清楚。"

  "是自杀?"我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是谋杀。警方仅把此案作为一般刑事案处理,我个人认为这更有可能是一次政
治性谋杀。少女的父母是前捷克的外交官,属于亚历山大·杜布切克为首的捷共革新派
,‘布拉格之春‘的发起者之一,在当年八月苏联入侵捷克后一直下落不明。已知的线
索直指几方面的势力--法共,东欧的政治流亡者与执政党,还有名声赫赫的克格勃。当
然少女本身不属于任何政治派别。她只是斗争的牺牲品。警方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些,所
以他们没有再调查下去,将案件束之高阁。 

"

  "没有捉到凶手?"

  "很遗憾,当时没有,今天更不可能了。一九六八年死去了一名美丽的捷克少女,现
在还有谁还会记得这件事呢?"

  "她的身边应该出现过一名中国钢琴家。"我沉默了一会,说,"一名手上有相同疤痕
的中国钢琴家。"

  "事实怎样,现在我们还一无所知。有途径可以查询--音乐学院的学籍资料和国家档
案库的外国公民入境资料。我已经叫乔去查了,很快就会有回音。但就我的印象来说,
当时似乎并没有哪个手上有疤痕的中国钢琴家出现过。手上有疤痕的钢琴家并不多,而
我一直以来对此又特别留意。"

  窗外有模糊的雨声。我叫普赛克,雨滴的声音说。雨滴声分外轻松,一如莫扎特的
钢琴奏鸣曲。

  "现在,您还是喜欢听莫扎特的音乐?"我问。

  "莫扎特的音乐和德国兵的尸体五十九年前就一起被我埋掉了。自从一九四三年以来
我再也没有听过莫扎特。"维多克二世冷淡地说。

  室内沉默下来。

  "可以再给我看一看吗?"他问。

  我捋起衣袖,把右手平摆在圆桌上。老人戴上眼镜,像是检验地图一样查看着手背
上的图案。

  "一模一样,如同是同一个艺术家的作品。……疤痕处有没有感觉?"

  "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有看见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他摘下眼镜,摸了摸鹰勾鼻、白眉毛。

  "磁带您带来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黑色磁带递给了他。

  "大部分的声音频率人的耳朵是听不到的,其中一些特定声音频率可以使人产生幻觉
。磁带里的音乐也许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加密过,所以听不出来。究竟是不是这样,必须
等到检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希望那时我还活着。"我说。

  "您真的相信自己即将死去?"

  "我相信。"

  "为什么呢?因为手上出现了烙印?"

  "并不仅仅因为这块烙印,"我说,"还有帕斯卡逻辑。"

  "帕斯卡逻辑?"

  "布莱斯·帕斯卡在《思想录》一书中讨论过神是否存在。他从逻辑上假定神要么存
在要么不存在,如果你打赌神是存在的,并且信靠神,而神又确实真的存在,那你就赢
了,你将得到永生。如果你打赌神存在而他又不存在,那你不会失去什么。如果你打赌
神不存在而他又确实存在,那你就失去了永远的生命。帕斯卡认为这种打赌逻辑必然能
使人们信仰神。"我说,"把这逻辑里的神换成是恶魔,可以得出几乎相同的结论。我只
有相信恶魔告诉我的话才能挽救自己的生命。"

  维多克二世盯着我看了片刻,眼神像上一次见面时一样犀利。这双眼睛熟悉罪恶,
如同魔鬼熟悉黑夜。

  "检验大约要一周时间,"他说,"离您的期限绰绰有余。"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我说,"我只知道我将在复活的月亮落下的夜晚彻底
死去。"

  侦探老人推动轮椅行到窗前,用拐杖捅开窗户,淅沥的雨声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但
现在是白天,看不见月亮。

  "复活的月亮落下的时候是在二十五日的夜晚,这个月第四周的周四。"

  "您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查阅恶魔音乐的资料时偶然知道的。这是中世纪天主教徒的传统说法。每年
的复活节从三月二十一日开始算起,第一次月圆后的第一个周日为复活节,直到四月二
十五日结束。最后一夜便被人们称为复活的月亮落下的夜晚。"

  谜语解开一条。我把自己末日般的最后日期铭刻在心里。四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四月四日,也就是说,您还有二十一天的时间。"

  "三个星期。"我说。

  他转动轮椅,面向我。

  "我将尽我所能帮助您,徐先生。"

  "谢谢您。"

  "手上有西格尔烙印的现在已知有四个人。从时间上排列来说,第一个是一九四三年
死于纳粹上尉之手的让-雅克·科洛,一九六八年捷克少女认识的中国钢琴家是第二个
,二零零二年自燃而死的让-雅克·科洛是第三个,姑且不论两个科洛是否是同一个人
,您是第四个持有烙印者。四个人毫无例外都在某种程度上与恶魔奏鸣曲产生联系。这
首曲子究竟隐藏着什么奥秘呢?看来只有听过以后才能知道。"

  "看来是的。"

  "我为了这首曲子而活到了今天。在有生之年,我希望能亲耳聆听一次恶魔奏鸣曲。
这您能理解吗?"

  "我可以理解。"

  维多克二世把双手放在黄褐色的毛毯上,无声地盯视着我。不久,视线逐渐下移,
停在我右手手背。

  "还有二十一天的时间来找出剩下的两盘磁带。您打算从哪里开始着手?"

  线索是幅画,黑影说,牢记这一点。

  "我想,"我默默思索了一会,说,"我必须先找到一幅画。"

  我乘地铁返回学生公寓,在楼下的咖啡馆吃了份煎蛋三明治当午饭。回到阁楼脱下
身上被雨淋得透湿的内外衣冲了淋浴。淋完浴在Discman里放上一张刚买的的CD--《世界
疯了》,Pauline 

Ester的首张专辑的再版,里面的歌曲听来却崭新如初。过去听过里面的主打歌《洞开的
窗》,非常喜欢。

  听着音乐休息一会,从背包里翻出从图尔尼埃的小说,找到书中夹着的记有薇奥莱
特电话号码的法航名片,提起话筒拨打电话。电话铃持续地响了很长时间。就在我准备
放弃时,她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说,"我是徐可雅。"

  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我的名字。

  "你好。乐评家先生。"

  "你还记得我?"

  "我看见你留的纸条了。不过窗台上的紫罗兰都凋谢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

  "那么,有什么事吗?"

  "有的。"

  "什么事?"

  "我……想和你见个面。"我说,"晚上一起吃饭方便吗?"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空白时间。

  "你是在邀请我吗?"

  "……是的。"

  耳筒里的电波如同下小雨一样发出沙沙的声音。

  "可以吗?"我问。

  "可以,晚上我没有什么事。"她说,"不过,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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