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功夫51-6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16 18:27:50 2005), 转信
第五十一章
------------------------------------------------------------------------------
--
“我赞成你说的。”
乙晶果然是认同我的。
“一想到你要杀人,我的心情就一直一直沉下去。”乙晶放下筷子。
“一想到我的两个好朋友会变成杀人犯,我也觉得怪怪的。”阿纶一边扒饭。
阿义苦了张脸,说:“本来我是不介意杀人的,但是昨天听他们两个人吵成那样子,
我也不大想杀人了。”
我点点头,说:“我们干脆都不要杀人,每天都出手警告那些混蛋就好了!长期下来
的影响一定也很大。”
乙晶说:“虽然如此,但你还是要向师父道歉,师父他很老了,很可怜。”
我也知道。
但我就是拉不下脸。
乙晶看着我,慢慢地说:“师父辛辛苦苦教我们武功,多让他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点点头。的确。
当天晚上,师父却没有出现在大破洞里。
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跟阿义在房里练了三、四个小时的剑法跟掌法后,仍不见师父踪影。
“出去找师父,顺便吃点宵夜吧。”我提议。
“嗯,吃什么?”阿义打着哈欠。
“应该要问:怎么找到师父吧?”我说。
我跟阿义走在县政府前的小吃夜市中,寻找每个师父曾经跟我们一起吃过的摊子。
这种寻找师父的方式是不太诚恳的,毕竟师父出现在这里的机会奇小,不如说是来填
肚子的。
这时,阿义伸手捏了我一把。
我朝阿义的眼神路线看过去,三个彪形大汉挤在小摊子上。
那三个彪形大汉中,其中一个瘦子,便是被阿义一掌震飞的倒楣鬼,三人粗口谈论着
昨晚发生的怪事。于是,我跟阿义也坐了下来,点了两盘大麻酱面跟两碗猪肠汤。
“峰哥一定吓坏了吧,才会放你大假。”一个壮汉说。
“才不,我等一下就要回去轮班了,因为人太多,大伙轮得比较慢,我才能溜出来。
”那瘦子说道。
另一个壮汉笑道:“干他妈的,要是被峰哥知道是哪一挂的白目去吓唬他,他们就死
定了。”
瘦子冷笑道:“可不是?几十个人都拿了喷子,不管那两个白目多会打架,两三下就
给扛去埋了。”
瘦子突然压低声音道:“昨晚那个女的才可怜,她看到峰哥出糗,回去就被峰哥打毒
品打到死,尸体随便拿个垃圾袋装一装,就丢到河里去。”
我跟阿义练有极佳的听力,是以瘦子的耳语也听的一清二楚。
我的眼睛几乎失了焦,手中的筷子默然而断。
一个壮汉叹道:“这样死了也好,省得被峰哥活活揍死,就像下午那个应召女一样,
碰到峰哥发彪,真是倒楣。”
三个人付了帐,拍拍屁股走人,我跟阿义却一口面都没吃。
“你?”我。
“嗯。”阿义。
我将钱放在桌上,远远跟在三人后面。
阿义看见路边有人在卖面具,立刻买了两个,至于是谁谁谁的面具,我已经记不清楚
了。
因为,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昨晚那大胖子不断磕头的画面。
就这样,瘦子跟两名壮汉挥手道别后,骑上野狼机车,就往大埔方向骑去。
我跟阿义跳上电线杆,发足猛追。
我知道阿义的心情。
因为我也一样悔恨。
师父说得半点不错,大混蛋终究无药可医。
那是栋很大的房子。
但,即使房子相当大,却挡不住女人的哀求声。
我跟阿义站在大房子背后山坡的大树后。
从房子里透露出的杀气来看,至少有二十几个人。
也就是说,屋子里至少有二十几把致命的手枪。
“几个人?”阿义问。
“二十几个,其中有八、九个集中在三楼中间,大胖子应该就在那里。”我说。
“怎么办?”阿义说,折下两管坚硬的树枝。
“一定要比子弹还快。”我的心志已决。
“比子弹要快。”阿义将一根树枝递给了我。
“比子弹要快。”我伸出手。
击掌!
两张面具从山坡上窜下,鬼一般地跃上大房子顶楼的水塔。
“有……”一个男人在水塔旁大叫,然后不能说话了。
楼下开始声声响响,杀气斗盛。
“如果……”阿义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没有如果。”我看着阿义。
“没有如果。”阿义的眼神突然充满信心。
“没有。”我说。
不多说,两人翻身下楼!
------------------------------------------------------------------------------
--
第五十二章
------------------------------------------------------------------------------
--
“师父,要怎样才能赢得过枪?”我。
“比快。”师父。
“比快?”我。
“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师父。
“但我跟阿义还不会无形剑气啊!”我。
“那就以形补快。”师父。
“以形补快?”我。
两张面具翻下楼,踩上四楼的边缘护栏,散开!
“他们……”一个来不及将枪上膛的汉子,喉间喷出鲜血,手枪坠地。
“啊……”另一个汉子摀住双眼大叫,手枪击发的子弹轰在地上。
立刻,三个汉子匆匆忙忙从三个房间里冲出,手中都拿着枪。
“上!”我说。
我跟阿义再度翻身上屋顶水塔,听见子弹的呼啸声在四楼回荡着。
底下的第四楼已经乱成一团,充斥着流氓的叫骂声、失去双眼的哭喊声。
刚刚他们人多枪多,即使我跟阿义一击成功,但另外三人的距离太远,没有把握在瞬
间成功缩短攻击距离,故我跟阿义当机立断,马上翻回屋顶的水塔旁。
我跟阿义心中雪亮:我们只能以近接触战的方式对敌,与流氓间的距离一长,我俩死
在枪火下的机会就大多了。
必须迂回歼灭才有胜算,一次一两个恰恰好。
于是,我跟阿义打算在各楼层间快速飞纵,一击得手就跳到另一个楼层。
而这栋郊外别墅,加上我们所在的顶楼,总共有五层。
“他们人呢?”阿义咬着牙。
“等等。”我闭上眼睛,观察大楼中的杀气变化。
“快!”阿义紧张地说。
“有四个从三楼跑到四楼,刚刚那三个正慢慢接近这里。”我轻声说着,看着水塔旁
边的铁门;我将面具翻在头上,嘴中咬着沾上鲜血的树剑。
“要再下四楼?还是直接冲到三楼?”阿义急切问道。
“不,先掩护我。”我咬着树剑,含糊地说。
汗水湿透我跟阿义单薄的T恤。
第一次,生命充满致命的危机感。
第一次,血管以最剧烈的脉动震撼着灵魂。
第一次,要杀人。
或被杀。
我跟阿义站在铁门边,两人的杀气全开。
“砰!砰!砰!砰!砰!”子弹轰然穿透铁门,接着,三个汉子踢开铁门,左右窜出
。
或者应该说,他们本想从左右窜出。
“崩!”我双掌纷飞,三个汉子猛然冲回楼梯下,重重撞在一起。
他们死定了。
性命交关的时刻,我无神手下留情,也不敢手下留情。
我很清楚自己全力一击的刚猛无俦。
“现在呢?”阿义问道,努力调整情绪。
“四楼有四个杀气,三楼有五个杀气,二楼有三个,一楼好像还有五个。”我的感应
力随着逐渐高昂的杀气,变得异常敏锐。
“我们要去几楼?要不要直接冲到大胖子窝的三楼?”阿义问。
“我想一下,总之要跳来跳去。”我说。
“不用想了,到三楼干掉一、二个,再到四楼干掉一两个,再回到三楼干掉一两个,
再直接回到这里!”阿义说,面具下的眼神逐渐冷静。
“三、四、三、五吗?”我说。
“这样的跳法应该会令他们意想不到。”阿义笃定地说。
对!三楼的枪手不会料到我们能越过四楼击杀他们,四楼的枪手在错愕之后,也料想
不到我们还会从三楼回杀他们,而三楼的枪手还没回神,又会被我们再突击一次,之后四
楼的枪手准备好开火了,我们却只是回到顶楼!
在催命压迫的时刻,这样的计画已算个好计画了,若能在几个起落间逐步歼灭大部分
的枪手,剩下的就好办了(事实上,也不好办)。
“就这样!”我说,将面具戴好,紧握树剑。
两个初步江湖的大侠翻身下纵,踩着四楼的栏杆,瞬间踏上四楼,又立即翻下三楼。
“靠!”守在四楼的四个枪手,只看到两个黑影急窜而下,竟来不及开枪。
但三楼的枪手就没这么幸运,他们没有机会张口大骂。
我踏着栏杆扑下,矮身急冲,树剑惊快刺入一个枪手的飞龙穴,子弹从我背上轰然而
过,还来不及将树剑拔出,我便回身滑地,手刀劈向朝我开枪枪手的鼠蹊,他一声惨叫后
,另一个枪手在阿义掌下飞出栏杆,直摔坠楼。
三完!
换四!
但命运绝非计画!岂能如此预测!
我跟阿义已无可能翻身上四楼,因为剩下的两名枪手,手中已同时喷出两道夺命火焰
!
千钧一刻!
阿义的奇形怪剑配合他的离奇步伐,竟在枪手开枪之际滚在地上,一剑往上一翻,插
进枪手的下颚。
另一道夺命火焰,则钻进被我劈击鼠蹊的枪手身体,我脸上一热,鲜血稀哩呼噜淋在
我脸上,我吓得发狂,一掌将垂软的尸体轰向枪手,那枪手赶紧往旁边滚开,却随即断了
咽喉……阿义的诡剑。
三楼,竟然只剩涂满鲜血的走廊,以及躺在地上,歪歪斜斜的五具死尸。
意料不到的,不是枪手。
意料不到的,是经历生死瞬间的我们。
这不是太过顺利,而是我们用性命赌来的!
当然,我们的目标才正要开始。躲在房间里的邪恶胖子。
拔出剑,推开大厅的铁门!
------------------------------------------------------------------------------
--
第五十三章
------------------------------------------------------------------------------
--
作恶多端的大胖子,就躲在三楼大厅的门后,剧烈地发抖着。
我可以感觉得到,那震耳欲聋的齿颤声。
还有细碎轻声的,一串又一串的佛号。
恶人念佛号有什么用?
乞讨着,一次又一次,神佛的悲悯。
考验着,一回又一回,神佛的耐心。
但,菩萨低眉。
金刚怒目!
我跟阿义闪身进入大厅,轻轻锁起大门。
“有没有枪?”阿义唇语,看着大胖子藏身的房间。
我点点头,虽然大胖子的杀气几乎等于零。
我本想直接踹开门,但,我却有种异样的直觉。
阿义疑惑地看着我,正要开口,我却直接抓着门把,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阿义也有些惊讶,跟着我小心翼翼地贴在墙后,看着屋内的情况。
墙上挂着一堆电视画面,我瞧,是装在各楼层走廊的监视器显像。
但屋内并没有人。
或者说,没有活人。
只有一具女尸躺在床上,眉心冒出一个黑点,大量血渍从脑后晕开,浆满半张床。
血浆的腥味很鲜。
鲜得令我想吐。
而阿义则真的吐了。
阿义一边作呕,一边瞪大眼睛,询问着我。
而我的答案,就在房间内靠墙的柜子里。
那大胖子从监视器中,知道我们已经歼灭了三楼的众枪手,竟立刻杀了可能透露自己
行踪的女人,假装自己并未在房里。
所以,大胖子并未锁门,想以虚掩实,骗过我跟阿义。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正义的耳目。
而躺在床上的牺牲者,只有更令我内疚自责,令我怨恨自己的伪善。
要不是我廉价的宽恕,今晚,这个无辜的女人,说不定正窝在家中棉被里,嘻嘻哈哈
地看连续剧。
原来,我没有取人性命的觉悟,没有承担罪恶的勇气,其后果,就是成为这胖子邪恶
的帮凶。
我紧握拳头,愤怒地走向柜子。
柜子瑟簌着,就同潘朵拉的盒子,隐藏不住丑陋的丑陋。
不为了赎罪。
不为了复仇。
是为了正义。
“崩!”
柜子陷入墙壁里,就像揉烂的纸盒一样。
被正义的力量,揉烂、挤烂、碾烂、轰烂。
柜子并没有发出惨叫。
因为柜子不是人,里面装的,也不是人。
柜子里装的,生前是个坏人,现在,则是团模糊的东西。
还有我的廉价的宽恕。
“总算。”阿义。
“总算。”我。
“砰!砰!”从外传来的枪声。
大厅外的门锁突然被子弹从外面射烂,我跟阿义楞了一下。
两个持枪的杀手踢开大厅铁门,我跟阿义急忙将房门关上,而房间的木门却立刻被连
珠炮似的子弹撼穿,木屑夹杂着星星火烟弥漫在房里,我跟阿义吓得抱着头,缩在门旁两
侧。
惨了!我们竟然只顾着杀掉大肥猪,却忘了四楼跟二楼、一楼都还有枪手!
而现在,我跟阿义却被困在房间里,外面却有一狗票杀手等着我们!
“干!出来!”
“干你娘!”
外面的杀手抓狂叫嚣着,想必猜到他们的老大已凶多吉少。
伴随叫嚣的,则是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爆击声。
我跟阿义捂着耳朵,张着嘴,吓得发抖大叫。
木门被炸翻了,露出一个烧焦的大洞。
“出来!出来!”杀手愤怒地猛叫。
我的脑子在子弹跟木门间的爆炸声中,陷入无法思考的片片断断。
不行!我跟阿义绝不能死在这里!
子弹穿过房门的破洞,将房内的东西射得稀烂,逼迫感更加恐怖。
但,我必须冷静。
阿义大叫:“外面还有几个人?”
我捂着耳朵,大叫:“九个!”
阿义看着我,大叫:“我掩护你!”
我心中一震。
阿义抱着头,大叫:“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顶住五个到六个!我保证!”
我静静听着。
阿义继续大叫:“你不要回头!也不要出手!你可以穿过剩下的三、四人!”
我静静听着。
子弹拼命击碎着,房里每一样可以被击碎的东西。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阿义大叫:“信任我!我眨五次眼睛就一起冲出去!”
我笑了。
我大叫:“你剑法好烂!我会死的!”
阿义大叫:“干你妈啦!我不会让人拿枪指着你!”
我站了起来,紧握手中的树剑,大叫:“去吃屎吧!我的剑法一直都比你强多了!我
可以顶住九把枪!一把不少!我掩护你!”
阿义也笑了。
两个人,都不必再多说什么。
没有人会被另一个人掩护的。
也没有人,需要另一个人的掩护。
因为,死,已经不再可怕。
“其实我们今晚已经赚到了!”阿义大笑。
“总算当了一晚大侠!”我也大笑。
大笑间,木门整个倒在地上,碎烂不堪,子弹声却依旧不绝。
“来世英雄再见!”阿义喊道,将面具扔掉。
“来世英雄再见!”我也喊道,将面具揉碎。
眼神交会,肝胆相照。
双雄冲出!
------------------------------------------------------------------------------
--
第五十四章
------------------------------------------------------------------------------
--
这是乙晶剑法在江湖崭头露脚的第一次。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我要将乙晶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威震天下。
威震天下,几秒也好。
但我毕竟无法将剑递出。
阿义也没法子。
我们两个呆站在房门口,看着大厅上躺满正在喘气哀号的枪手。
而大厅中央,伫立着一道霉绿色。
唐装老侠。
是师父!
比鬼还强的师父!
“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大抵上就是这个道理。”师父淡淡说道。
说着,师父突然伸手一挥,凌厉的气剑刺向地上一名枪手。
那枪手眉间裂开,手中正欲偷袭的枪缓缓垂落地上。
“在你们还不会气剑之前,也许我们该练练暗器,虽然师父自己也不太会。”师父不
好意思说道。
师父何时进来、如何出手,我跟阿义一无所觉。
但我们完全说不出话来,内心强烈澎湃着。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
师父探头看了看房间里,说:“你们下手了?”
我点点头,大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
师父摇摇头,说:“你有你自己的正义,师父无论如何都很高兴。”
我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大声说道:“多谢师父相救!”
师父傻笑说:“你们两个发出这么剧烈的杀气,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阿义松了口气,坐在地上说:“好险!差点就死了!”
我忙说:“我们去把房间里的绿影带毁掉!快逃出去吧!这么多枪声,警察应该快来
了。”
阿义跟我刚刚都脱掉面具,所以师徒三人便到房间里将侧录带一卷卷毁掉,这时我突
然后悔大叫:“刚刚差点白死了!”
阿义一楞,问:“为什么?”
我指了指房间里侧靠山壁的水泥墙,阿义登时大叫:“靠他妈的!我们真笨!”
说着,师父大笑走向前,按住弹痕斑驳的墙壁,“崩”出一大块缺口,师徒三人便跃
出墙洞,游上垂直的山壁。
“崩”出法律漏洞,然后溜了。
这是我跟阿义的处女战,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惊心动魄。
在耗竭每一滴荷尔蒙后,肚子饿惨了。
“第一次杀人。”我叹道。心中毕竟一抹哀愁。
“第一次杀坏人。”阿义补充道,又说:“我恐怕会杀上瘾。”
师父瞪着阿义,说:“要杀上瘾,要先学会高强武功!”
夜深了,路边只剩寥寥几个摊贩,我选了个座位,点了六盘蚵仔煎、三盘海鲜炒面、
五碟快炒、三大碗四神汤、三大碗猪血汤。
我跟阿义实在饿疯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师父也卯起来乱吃一通。
在杀人过后的夜里,这样大吃大喝好像颇为讽刺。
但能这样大吃大喝,也只有问心无愧才能办到。
血腥味已经远离,眼前的,是飘着蒸蒸热热的美味。
“英雄无悔!”师父大笑:“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肌餐胡虏肉,这是岳爷爷的英雄
气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但师父满口蚵仔,又说道:“不过啊,岳爷爷虽是个千古传诵的大侠,但他内心的煎
熬跟咱们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奇道:“怎么说?”
师父灌了口猪血汤,含含糊糊地说:“岳爷爷杀千万匈奴,他没得考虑!因为这是为
朝廷、为境内兆民拼命,岳爷爷没得选择,只要拿下胜利、收复失土、营救天子就对了,
他没心神思考胡人也是人,也是有爹有娘、有妻有儿的。岳爷爷这英雄下场虽惨,却当得
坦坦荡荡。”
这话说得有趣。
我也乱七八糟塞了满嘴的东西,说:“我有些懂了,同样是杀人,我们却是触犯国家
法律,乱用私刑,所以我们会良心不安,但岳飞却是奉国家命令行事,他就不必良心不安
。”
师父想了一下,摇头说:“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不是良心安不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
选择的问题。”
阿义没空理会我们,只顾着大吃大喝。
师父继续说:“岳爷爷杀胡人的铁骑雄兵,他没得选择,因为他是万将之将,他的背
后是家国律法。岳爷爷最后不也依了十二道金牌,赴京送死?如果岳爷爷心中怀有雪亮亮
的正义,他大可挑起违令之罪、挑起被万世误解之名,勇敢挥军直上!如此不就少了千千
万万被胡虏奴役的汉民!”
师父以猪血汤做酒,大笑喝下:“说起来,岳爷爷这英雄当得轻松,一死了之,万古
流芳啊!”
------------------------------------------------------------------------------
--
第五十五章
------------------------------------------------------------------------------
--
如此说来,岳爷爷终究不够英雄,的确。
岳爷爷选择了律法,视黎民百姓无物,毅然赴死。
我接着说:“而我们,却要在出手前审慎判断一个人当不当杀,简直一天到晚都在违
法,都在考虑是否该给予坏人改过机会,一堆的煎熬,我已开始感到压力沉重。”
阿义突然插嘴:“杀死刑犯的为什么不是受害者家属?我看他们虽然希望坏人死掉,
可也没种自己动手啦!真正动手干掉那些死刑犯的,就是领钱做事的刽子手,他们也不必
考虑那么多,反正杀人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也没得选择,砰砰两下就OK了。”
我忍不住说:“那叫法警吧,说刽子手好难听。”
阿义说:“反正一样是杀人,军人跟警察都可以推说是谁谁谁叫他这样干的啦。”
嗯,将杀人的心理负担推给制度,仿佛制度本身真是正义的,而正义只是借着自己手
中的板机轻扣,传送出去,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制度真是强而有力的正义靠山。
而我们师徒三人的所作所为,背后的靠山不是可以依附的制度,而是模模糊糊的正义
。
模模糊糊,却热血澎湃。
相当真实、有血有肉的正义。
却也模糊得令人不安。
没有人,包括师父自己,可以说服我何者当诛、何者当诫,杀人的手长在我腕上,什
么都要自己来。
执行正义的大侠,这真是充满生命不确定性、价值惶恐的良心事业。
正当三人抢着捞起最后一碗四神汤的汤水时,阿义突然大叫:“干!电视!”
小贩也被阿义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我们一下,这一看,小贩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又转头看了看挂在摊贩车上的电视,又看了看师父。
电视上,一个妇人正拿着一张照片哭诉,而照片立刻被摄影机定格放大。
照片中,是妇人跟一个老人坐在公园凉亭中,那老人的脸很迷惘,身上穿着一件青绿
色的唐装。
那老人,绝绝对对、万无一失,就是师父!
师父也傻了眼。
那妇人在镜头前哭诉着:“……所以请善心人士帮我留心一下,我爸爸这几年神智不
清的,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请……”
师父用力放下大碗,发狂大吼:“操妳奶奶的!谁跟你神智不清!”
我跟阿义吓了一大跳,只见电视中的妇人继续哭着,而电视底下出现一组电话跟住址
。想必是师父家里的电话跟地址。
师父满脸通红,指着电视破口大骂:“你这疯婆子霸占我的窝!还赖我是你爹!操她
祖宗!整天盯着我咒我!逼老子躲得远远的!”
我看了看阿义,阿义也是一脸窘迫。
小贩赶紧把电视关掉,但师父似乎骂上口了,继续大吼:“你们两只兔崽子明天跟我
去员林!把那疯女人干掉!就为了正义!”
我跟阿义唯唯诺诺,唉,那女人不晓得是谁,那么倒楣要被师父干掉。
师父紧握着拳头,嘶吼着:“臭三八!明天就是妳的死期!”
我赶紧付了餐钱,跟阿义死拉着像小孩子一样抓狂鬼叫的师父离开。
跷课。
不为了练功,不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去员林。
去员林,去杀一个自称是师父女儿的倒楣鬼。
师徒三人坐着公车(本来师父要一路踏着商店招牌跟电线杆去员林的,但被我强力阻
挡下来),一路上没说没笑,谈不上心情好或不好。
对于那女人是不是师父的女儿,我自己是疑信参半的。
疑的是,师父深爱着三百年前的花猫儿,甚至我跟阿义在练功时,师父都会唱着奇怪
的山歌思念花猫儿师母。也因此,花猫儿师母死后,师父应当不会再娶,也不会平白生了
个女儿。
另外,师父从秦皇陵中爬出后,也不过几年的时间,怎会生出一个年纪可以当我妈的
女儿?
不过,要是那女人是师父以前的干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师父记性不好(不是也许,师父就是常常忘东忘西的),忘了有这号人物也说不
定,更说不定的是,师父可能跟他的干女儿吵过大架,负气跑出员林的窝,现在只是当着
我们的面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毕竟被指说“神智不清”,对师父的伤害一定很大。
师父既不肯在功夫上露一手,又有一套三百年前的血腥往事,自然被别人当作是疯子
了。也难怪师父要生气。
而阿义信不信呢?
阿义是这样说的:“管他的,反正师父想杀就杀,我也管不着,也没办法管。”
就这样,三人下了公车,我跟阿义跟着怒气冲冲的师父,快速往一条破巷子中钻去。
------------------------------------------------------------------------------
--
第五十六章
------------------------------------------------------------------------------
--
巷子很传统,典型的传统。
这里是员林的哪里,并不重要,因为这种巷子爬遍了台湾每一块土地,可说是最坚强
的人文地理样貌,绵延着古老的生命力。
而师父,这一个暴跳如雷的老人,在这几条错综的巷子中,似乎是个相当相当知名的
大人物。
“天啊!是老疯癫!”拿着菜篮的胖妇人楞了一下,转身报讯去。
“哇!关家他家那老家伙回来哩!”坐在门口摇扇子的老人叫。
“啊……疯子……哇……”一个小孩子哭到摔倒。
“昨天晚上的深夜新闻有报……”两个八婆窃窃私语着。
“姓关的疯子……”抽着福禄寿香烟的汉子,瞪大眼睛。
师父的脸色越来越低沈,我简直不敢多看一眼。
师父该不会真要杀那自称他女儿的妇人吧?我一直抱持着阻止师父的心意,所以才跟
阿义一同跷课来员林的。
但师父的情绪却极度恶劣,身上也散发出不断膨胀、又快速压缩的杀气。
我能阻止得了师父去杀一个不当杀的妇人么?
我看了看阿义,阿义的神色也罩着一层霜。
“师父,你不会真要杀了那……”我说。
“废话!”师父破口大骂。
“可是她罪不当……”我又开口。
“罪不当杀?该当的!”师父的杀气简直像爆米花一样,霹哩趴啦作响。
这下惨了。
等一下我该偷袭师父,让师父先清醒一下吗?
“就是这间!”师父指着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接着猛力敲着门。
尽管师父可以一掌将门轰得稀烂,但师父还是“咚咚咚咚咚”地,卯起来敲门。
我向阿义使了个眼色,再看看师父的后脑勺跟背。
阿义点点头。
很好,要是那妇人一开门,我就一掌击向师父的背窝,阿义掌力轻多了,则负责挥掌
干师父的后脑勺,让师父暂时昏倒,冷静冷静。
这时,门打开了。
我跟阿义双掌齐出!
但,师父突然往后弹射两步之距,躲开我跟阿义的掌力。
我跟阿义耳根一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师父的眼神却陷入重重迷雾,不理会下手
偷袭自己的徒弟。
师父不仅眼神陷入迷雾,身上急速膨胀、又不断急速收缩的杀气顿时流泻无踪。
就像一颗疯狂涨大的鸡蛋,蛋汁一下子从内挤破蛋壳,流光光了。
重要的蛋黄也一道流光光了。
流光光,所以只剩下脆脆的蛋壳。
师父,他不仅杀气流光光了,连灵魂也一并流泻散去。
他只是张着嘴,看着门边的妇人,那个号称自己女儿的妇人。
那妇人眼睛盛满泪水,张口叫了声:“爸!”
师父的身体簌瑟地抖着、激动着。
妇人走了过来,拉着师父说道:“爸!你都跑去哪里了!”
师父哑口不言,只是“咿咿咿”地发出怪声。
我跟阿义傻了眼,正想唤师父回神时,妇人看了我们一眼,感激说道:“是你们送我
爸爸回家的吗?请进请进!”
说着,妇人拉着僵尸一般的师父,带着我们两师兄弟进门。
房子不算小,虽然旧了点,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妇人倒了几杯茶,热切地说:“谢谢你们两个,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爸爸的?”
阿义支支吾吾,我只好乱说一通:“我们这几天在……在学校附近,就是八卦山附近
,常常看到这个老先生……然后,然后就看了昨天深夜的……”
这时,瘫在椅子上的师父突然有气无力地开口:“操!妳为什么说是我女儿!”
我一傻眼,师父的精神一振,狠狠地说:“见鬼了!你霸占这个窝,还胡说八道些什
么!阿义!替师父毙了她!”
妇人脸上浮现深沈的无奈,说:“他一定又跟你们说,他是从什么三百年前的明代来
的,对吧?”
我跟阿义脸上堆满尴尬,说:“对。”
妇人叹了口气,说:“他这个病已经好几年了,偶而还会到处乱跑,说什么要去找徒
弟教武功,这两年半更是全不见踪影,更早之前,他还说他跑到日本去,唉,没护照没钱
怎么去?”
阿义突然爆口道:“师父多半造了小船,翻了就用走的。”
妇人奇怪地看着阿义,我急忙岔开话题,说:“老先生真的是妳爸爸?”
师父在一旁咬牙切齿,身子却软软地陷落在椅子上,形成奇怪的矛盾。
不等妇人回答,师父气呼呼地说:“我把窝让给了你也就罢了,你竟说老子神智不正
常!”
妇人同情地看着师父,递了杯热茶在师父面前,说:“爸,这房子是几年前凯汉买的
,是你不住台北老家,也不想再住在安养院,过来跟我们住的。”
师父鬼吼:“什么凯汉!凯汉是谁我不认识!”
妇人擦了擦眼泪,说:“凯汉是你的女婿,我的丈夫啊!”
------------------------------------------------------------------------------
--
第五十七章
------------------------------------------------------------------------------
--
师父满脸不屑,妇人却慢慢地从木桌抽屉中,拿出好几本相片簿,说:“爸,你瞧,
这是我们一起照的照片,你又忘了?”
师父瞄了相片一眼,说:“我忘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随即又抓狂大叫:“又想让
我上当!根本没这瞎事!”
我跟阿义接过相簿,翻开看,里面是师父的“全家福”,一张张和乐融融的照片,照
片中的师父笑得挺开心,穿的衣服有唐装、格子衬衫、西装,还有白色汗衫等等,不像现
在千篇一律的霉绿唐装。
师父的头发并不是现在的花白,还掺杂着几缕黑丝,身旁常常有个老妇人在一旁陪着
,而所谓的女儿(年轻版),则常常偎在两人中间。
但照片的日期,却有些奇怪。
有许多泛黄的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都是1974年之前的。
这可真是怪了。
依照师父的说词,他是在1974年秦皇陵被发现时,从墓里爬出,重见天日的。
但这些照片,有的甚至是1960年代拍的,照片中的师父着实年轻了好几岁!神采奕奕
的!而年轻版的妇人则穿着毕业服,搂着师父!
师父在一旁看着我跟阿义疑惑的表情,气得大叫:“你们这两条狗崽子!还不快快为
民除害!替天行道!”
我歉然地看着师父,而妇人开口了:“我爸是从大陆跟国民政府一起过来的,在台湾
娶了我妈妈,做的是户政事务员,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妇人哀伤地说:“但,我爸他自从妈死后,就一直很不开心,身子也变得有些毛病,
虽然搬来跟我们住了一段时间,但他的身子却越来越坏,当时,我跟我先生事业正忙,现
在想起来也都得怪我们,唉……我们只好将爸暂时送进台北的老人安养院,没想到,爸一
进去没几个月,就突然神智不清,直嚷着自己是古代的侠客,还从安养院中跑了出来,又
跑回来这里。”
我简直无法插嘴,只能听妇人继续说:“一开始我以为爸是老人痴呆症,耍性子,但
他却直嚷着我们占了他的房子,又说不认得我这女儿,我先生很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
爸就这样走了。”
妇人怜悯地看着师父,说:“爸有时还会回来,站在家门口呆呆站着,但一看到我开
门出来唤他,他不是慌张地逃跑,就是傻傻地让我拉了进来,过几天又跑得无影无踪。”
师父生气大叫:“放屁!放屁!放屁!”
妇人看着师父,又流下眼泪,说:“爸,你这两年不知道去了哪,一次都没回来过,
叫我好担心!凯汉也很后悔对你生气!爸!那两个小孙子很想念你,你知道吗?他们放学
回来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师父看着妇人的眼泪,楞了一下,随即像泻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缩在椅子上。
此刻,两段故事在我脑中毫不留情地撞击着。
一段,是师父的玄异故事,简直没有相信的空间。
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身上的武功也丝毫不假,甚至,蓝金也真来找过师父!
另一段,是眼前妇人哭哭啼啼诉说的故事,还有照片为证。
照片半点不假,里面的的确确是幸福的全家三人合照,很多都是师父应该还埋在土里
时所拍的。
这两段故事并非像齿轮般彼此咬合着,而是像两台笨重又超速的砂石车,歪七扭八地
撞在一块。
我忍不住问:“师父,不,老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安养院逃走的?”
师父闭上眼睛,我从他身上窜出的气流知道,他对我的问题感到相当不满。
妇人想了想,手指慢慢地一只只张开、压下,说:“九年了吧,快十年了。”
今年是1988年,剪掉九年,正是1979年,距离师父破土而出更已有五年时间!
太怪异了,我跟妇人借了枝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时间点,想了想,突然说:“师父!
我忘了你说你出土几年后,才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湾?”
师父闭上眼睛懒得理我,只是用手指比了个“五”。
1974加上5,也正好是1979年!
将两个版本稍稍融会贯通一下:师父从安养院逃出来,大喊自己是古代大侠的时间,
正好是师父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的同一年,在这之前,两个版本南辕北辙搭不上线(一个
人在台湾、一个人在中国大陆),但在那1979年之后,两条线才完好地贴着。
“师父,你既然以前五年都待在中国大陆,为什么会知道员林这个……这个窝啊?”
阿义问。
真是个大哉问!
------------------------------------------------------------------------------
--
第五十八章
------------------------------------------------------------------------------
--
面对这样的大哉问,师父没说话,只是“哼”一声带过。
仿佛这个问题轻如鸿毛。
我受不了师父龟缩的态度,又问:“师父,阿义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
师父冷冷地说:“这地方是我来台湾住的第一个地方,这女人说得东西乱七八糟,鬼
扯!瞎说!谬论!无一可信!”
师父像个歇斯底里的小孩子。
妇人又叹了口气。
自从我们进门,她已经叹了非常多次气了。
遇到这样的情况,谁都会不断叹气。
妇人站了起来,走到书柜上,搬了一大本陈旧的书册下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拿给
师父,师父看了一眼,没好气问道:“看什么?走开!”
妇人只好打开书签插着的那页,说:“爸,这是你们户政事务人员的员工连络册,你
瞧,这是你。”
师父瞪着连络册,说:“根本不像我!”
妇人只好将册子拿给我跟阿义,我跟阿义一看,乖乖,什么不像?简直像透了!
不过奇怪的又来了!
年轻版的师父大头照下,名字不是师父自称的“黄骏”,而是“关砚河”。
姓黄跟姓关,差别很大。其中必定有个是假的?!还是两个都是真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幸好,名字的问题跟之前的问题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小疑问。
不过一连串的疑问加在一块,就像是杯胡乱调的杂种酒一样,难以下咽。
这时,门铃响了。
妇人请我们坐一下,便去玄关开门,只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冲了进来,开心地大声
嚷嚷:“老关!你可回来啦!我听街坊说的,就一个劲来看你!”
师父忍不住睁开眼,淡淡地说:“你是老几?我不认识。”
老人哈哈一笑,说:“老关!你真忘啦?难怪这两年跑得不见人影!”
妇人跟我们解释道:“这个先生是我爸的老同乡,当初一起跟国民政府过来的,也一
起在户政事务所做事,后来我爸搬来跟我们住的期间,他也搬了过来,是我爸拜把的好兄
弟。”
师父听到这里,又动了肝火,说:“他奶奶的!”
老人拉着缩在椅子上的师父,热切地说:“老关!等会叫小梅腾个饭,咱俩喝壶好酒
!”
师父瞪着老人,老人依旧笑着说:“当初你进安养院那鬼地方,我可是够义气地陪你
进去住了几个月,就怕你在里头无聊没伴,哇你这家伙这几年却在外头好生逍遥!”
我又想起一个疑点,于是紧张地问道:“师父,你记得安养院吗?”
师父大声说道:“怎不记得?!我在海底走太久了,走得迷迷蒙蒙的,后来累了就让
海潮带着我,一边休息一边辛苦地闭气,后来我给冲上岸后,简直昏死过去,我一觉醒来
后,就躺在见鬼的什么安养院里头!”
师父越说越激动,吼道:“见鬼的安养院!里面的人都说我疯了!操你娘!要不是老
子禁杀无辜,个个尸横就地!”
号称师父挚友的老人,连忙安慰师父说:“没的没的,老关你歇息一下就没事了!”
师父嘶吼道:“什么老关!老子是黄家村长大的!”说着,师父伸手虚点老人的“叮
咚穴”跟“不讲话穴”,老人被封住气血,就这样不能动弹,有口不能言。
我心头的疑惑堆迭堆迭,心烦意乱,阿义则道着头苦着脸。
突然,我灵机一动。
“师父!我帮你杀了她!”我指着妇人大叫。
师父大吼:“快快快!下手莫留情!这疯婆子快把我搞死了!”
妇人惊讶地看着我,我跳下椅子,爆出全身杀气,伸掌奋力往妇人胸口轰去!
“崩!”
我全力一击下,汹涌的力道却被吸入一块大海绵中。
大海绵不是别人。
就同你猜的,是惊慌失措的师父!
师父的掌及时贴着我的掌,将我的力道接了过去,霎时,师父额冒白气,往后退了两
步,伸出另一只手往空中一击卸劲。
毕竟那一掌是我的倾力之钧,师父若是将我硬生生震开,我一定大受内伤,但师父照
单全收的结果,即使师父的内功深湛,在不运功抵御的情况下,也必受小伤。
我的计画算是成功了。
为了试探师父对这名妇人的感情,我不惜冒险一击,要是师父不阻止我,我便将没有
收势的强大掌力硬是打入妇人身后的墙上,要是师父阻止我了,便证明师父的心底深处,
有着对妇人难以割舍的情感。
而师父出手阻止了。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师父一边咳嗽,一边挥着手。
我看着咳嗽的师父,说:“师父,她真的不是你女儿?那你为何要阻止我杀她?”
师父并不回答,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阿义,急步走出这栋快把师父窒息的房子,留
下那名号称师父女儿的妇人,呆立在客厅。
师父看着前方,拎着我俩师兄弟,熟捻地在巷子中转来转去,转出了巷道,师父终于
将我俩放下,咳嗽了几下,说:“师父终究不愿对不当杀之人,痛下杀手,唉……”
就这样,员林是个充满问号的地方。
------------------------------------------------------------------------------
--
第五十九章
------------------------------------------------------------------------------
--
面对一个杀人者,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厌恶,或带点害怕吧。
但,若杀人者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那种感觉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特别是,那个杀人者还打算继续累犯时,那种感觉就更加复杂了。
乙晶现在的心情,就很复杂。
“你才国三。”乙晶忧愁地说。
“你也是师父的徒弟,你知道的。”我低着头。
乙晶跟我,就坐在篮球架下,看着阿纶、阿义等人打篮球。
阿义只要一拿到球,就卯起来灌篮,从下场到现在已经灌了十七次篮了。
“可是你才国三。”乙晶重复地说着,身上的气充满了矛盾的味道。
“大侠没有分年龄,你也是师父的徒弟,你知道的。”我说。
“杀人是什么样感觉?”乙晶叹了口气,又说:“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无奈,杀人
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我抓紧乙晶的手,说:“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乙晶盯着我的眼睛,说:“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杀人?你心里应该知道,无论如
何,这个世界跟师父的武侠世界已经很不同很不同了!”
我继续说道:“就因为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所以随意断人生死的坏蛋
,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世界上。”
乙晶的手抓痛了我,说:“我知道那种人很坏,我也知道以暴制暴有时候是情非得已
的,但有必要杀人吗?”
我点点头,说:“有必要。”
乙晶有些生气,说:“那不也一样在断人生死?”
我摇摇头,说:“不一样,坏蛋的生死是自己断的,只是由大侠来动手。”
乙晶气呼呼地说:“你杀了人,不就跟那些坏蛋一样?”
跟那些坏蛋一样?
我笑了。
乙晶楞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乙晶知道,一个杀了人的大侠,还能这样悠然跟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这个大侠心
中,至少是自认坦坦荡荡的。
也至少,还笑得出来。
阿义赏了一个高个子火锅,随即又灌了篮,嘘声四起。
乙晶幽幽地说:“其实,我最怕你心底不舒坦。”
我懂,我也怕自己的坦坦荡荡是强装出来的。
但我深知,只要乙晶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是杀人魔王,而是大侠,总是笑嘻嘻的大侠
。
“但我也怕你开心。”乙晶低着头。
这句话,模模糊糊的,我心中却揪了一下。
“睡觉前难免会想东想西,只有那时候才会有点闷。”我说,看着乙晶乌溜溜的头发
。
“那怎么办?”乙晶说。
“以后会习惯的吧。”我说。
“杀人的事,还是不要习惯的好。”乙晶若有所思。
“我是说杀人后的心情调适,总会慢慢习惯过来。”我解释。
“那样更不好。虽然你觉得坦坦荡荡比较没有负担,但,”乙晶认真地看着我,说:
“杀了人,还是难过一下比较好。”
我若有所悟,说:“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
“杀人的事,以后还是要让我知道,虽然我说不定还是会生气,但你就是要让我知道
。”乙晶坚定地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夕阳越沉越低,篮球场上依旧持续着没品的清一色灌篮打法。
突然,阿义不留情地抄截了阿纶的球,虽然阿纶是阿义的队友。
“等一下一起练点剑法再回家好不好?”我说,这真是奇怪的约会方式。
“不行啦,你不想继续升学,我可一样,我妈帮我找了新的家教老师,今天第一次上
课,七点。你要不要一起听?剑法等课上完再一起练吧。”乙晶看了看表。
“喔,没兴趣。”我说:“大侠不用念书。”
乙晶笑着说:“今天上的是英文,大侠要杀外国坏人,就要懂英文。”
我哼了一声,说:“大侠杀洋鬼子,希哩呼噜就杀光光了,要懂什么英文?”
乙晶一脸哀怨,说:“男大侠不关心女大侠的未来。”
乙晶对外文极有兴趣,将来想念南部的文藻语专,至于更远的未来,乙晶就没有头绪
了,或许,当一个很聪明又高学历的女侠也说不定。
如果乙晶去念文藻,我们简陋却勇冠全球的凌霄派,也会移阵到风光明媚的南部,到
那里行侠仗义。
我背起书包,说:“你去上你的课吧,那样也好,我想再去员林一趟。”
乙晶也背起书包,说:“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
我皱着眉头,说:“我想知道师父到底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等等,我想帮助师父。
”
乙晶说:“应该的,不像某人只会欺负弱小灌篮。”
阿义没有听见,只顾着抄截跳来跳去的球,不论球在谁的手里。
于是,我送乙晶下山后,就跳上公车,在暮色中往员林前进。
------------------------------------------------------------------------------
--
第六十章
------------------------------------------------------------------------------
--
师父在员林的“家”,僻处深巷,我虽来过一次,却也着实找了好久才找到。
我站在门口,听见房子里细细碎碎的笑声、电视声、还有筷子声,大概是在吃晚饭了
吧,于是我站在门口发呆,直到筷子声停了,餐餐盘盘的敲击声开始了,我才上前按门铃
。
门打开了,是个穿着国小制服的男孩子。
“我有事找你妈妈,可以进去吗?”我说,微笑着。
小男孩往后大叫:“妈!有人找妳!”
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下来,“师父的女儿”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我,便匆匆擦干
手,唤我进客厅。
“师父的女儿”,我还是暂且称她“妇人”好了,虽然我心中已经认定她的的确确是
师父的女儿,因为那几本相簿中的照片万分不假,在1988年时,我也根本没有什么电脑合
成照片的概念。
妇人简单地向我做了家庭介绍:正在嗑瓜子的男人,是她先生,而两个正在电视机前
摇头晃脑的,则是她的一双子女,分别念小学三年级跟一年级。
“我爸爸他人还在你那边吗?他有地方住吗?吃得好不好?”妇人眼中带泪,但他的
先生则是一脸不耐。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你爸爸他人很好,现在住在我家,没有人身体比他还健康了
。”
妇人匆匆到抽屉里翻出皮夹,拿了五张千元大钞塞在我手里,说:“请你好号照顾我
爸爸,他脾气不好,你费点心思劝他回家,不要让我再担心了,况且我心中有件事非找到
我爸爸不可。”
我坚决不收这些钱,况且,我身上最不缺的三样东西,其中有一项就是钱。
“我今天来,是想再多问问你爸爸的事,因为我始终都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我说
,将钱塞回妇人手里。
妇人请我坐下,为我倒了杯茶,说:“想问什么?难道我爸爸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
奇怪的事?师父是不断地在做。
但,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在秦皇陵中被蓝金气剑刺穿的伤口,那
伤口可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你爸爸跟我提到过他手上的伤口,你对那个伤口有印象吗?”
妇人没有片刻犹豫,说:“当然有印象,那两个圆圆的大疤痕,我从小时候看到现在
了,那是八年抗战时,我爸爸在大陆所受的伤。”
这个答案跟师父的答案搭不上边,但我早有心里准备,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只是忍不
住又追问:“是怎样受的伤?刀伤?被子弹打到?”
妇人说:“我爸爸说,那是日本人丢了颗手榴弹,爆炸后石屑插进手掌心,害他差点
残废。”
我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依旧深处于疑惑的泥沼。
妇人难过地说:“当初真不该将他送进安养院,让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妇人的先生突然不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是回来了,还不是整天疯言
疯语?”
妇人低头不答。
我尴尬地喝着热茶,小声地问:“妳爸爸他……他以前学过什么国术没有?他很喜欢
谈这方面的事。”
妇人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爸爸他以前根本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也看不出他有兴趣,但他失忆以后,就沈迷在另一个他捏造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细声道:“你没想过你爸爸真的会武功?”
妇人说:“没想过。”
我失笑道:“那天你爸爸好像露了一手,把他以前那个老朋友点穴了,让他不能动弹
不是?”
妇人叹道:“那件事叫人生气,你们走后,我跟邻居将气得差点中风的李大伯送到医
院急诊,幸好李大伯休息一下就好转多了,没被我爸气死。”
我本想解释那位号称师父同乡老友的老人,不是中风而是被暂时封住血脉,但这太麻
烦了。
太麻烦了。
我认真说道:“你爸爸绝无可能会真的功夫吗?”
妇人肯定地说:“我爸爸身体一向不好。”
我拿起杯子,递给妇人看,杯子里的热茶不但很热,还热到蒸蒸沸腾,不断冒泡。
妇人感到讶异,说:“怎么会这样?”
我小声地说:“这是你爸爸教我的本事,他自己的本事更大。”
妇人不可置信地说:“你刚刚加了什么在茶里?”
我说:“是气功。”
妇人的脸有些不悦,说:“气功?”
我说:“你爸爸是气功大师。”这个说法,已经比武林第一高手要社会化的多。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5e4V_yMvJ+rjx0dQ=.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280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