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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离奇的骨灰盒0-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2 20:53:45 2005), 转信
离奇的骨灰盒
北京 虎牙
序
中国是个富历史、文化积淀深厚的国家,“神秘文化”乃是其中
之一种,“鬼文化”则可算“神秘文化”的一个分支。中国有许多关
于鬼的民间传说,《聊斋志异》则是其集大成者,此外如李庆辰的
《醉茶志怪》、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中国民间传说中,农历七月乃是鬼月。传说这月的初一子时
(午夜十一点至凌晨二点),冥府城门大开,群鬼蜂拥而出,到阳世
间享受人们的祭祀,这个鬼界“狂欢节”一直要延续到农历七月三十
日,即地藏王菩萨的生日,才告结束,这时群鬼“放假归建”、“打
道回府”:“尔等生物各安生理”,一切事物才恢复常理,等到来年
农历七月,群鬼们才有机会重出冥府,再继前欢。
当然,世上并不真的有鬼。有些人害怕鬼,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鬼,
即佛家所谓“魔由心生”。对这些心中有鬼的人,我们只能劝他们清
净操守,洁身自好,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是也。
是为序。
1 企皇是千万大山中的一个古城,文化积淀深厚。一般来说,文化积淀越深厚
文化底气越充足的地方,人们的封建迷信思想也就越严重,这几乎已成为了全世界
的一个通例。
加之企皇深处大山,交通不便,与世隔绝,企皇人的迷信重便可以理解了。
企皇人迷信重,在企皇十万人口中,李可庚虽算不上是最迷信的
一个,可也迷信得可以。就像铜江人特别相信清明一样,企皇人特别相信的是七月
半。 李可庚也相信七月半。所以从进入农历七月开始他就开始烧纸,
烧到农历七月半时,他已经烧掉了二百多公斤草纸,一公斤草纸十元多,二百多公
斤草纸要二千多元。李可庚不但费钱,而且费力,在他
焚化的每张草纸上都打有横七竖八五十六个均匀的小洞洞,这叫金钱眼,据说地下
规矩就是如此,不打金钱眼的草纸,就等如人间的伪钞,在阴曹地府是禁止使用的
。
给草纸打金钱眼是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大了不行,小了不行,眼与眼之间还
要排得整整齐齐。李可庚常常是一根铁钉一柄锤,叮哩
咣啷一砸就半天,砸得臭汗满背,气喘如牛。李可庚如此卖力地砸眼烧纸,一点不
敢马虎懈怠,是有他的目的,他是做肉铺生意的,他希
望冥冥中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能保佑他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另外,
从呱呱坠地到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三
十七个春秋了,三十七岁的他至今却仍是光棍一条。他希望那些令人莫测高深的东
西能帮助他早日娶上一房漂亮媳妇,生两个孝顺儿女。
农历七月半这一天,李可庚的生意非常不好。早晨他进了七片猪(企皇人杀猪
喜欢以片算,一猪剖两片,所谓七片猪,即三头半猪),
卖到下午六点半,才卖出去不到三片,而以往这些猪肉,他有小半天,到不了中午
十二时,也就卖完了。 剩下的四片半猪,也就是两头半猪的分量,他在冰柜里
放了分割
后的四片,剩下半片,他实在没有地方放了,想来想去,只好寻了两只大麻布袋,
用水打湿了,一铺一盖,将那半片猪肉裹在中间。他指
望用这种方法将这半片猪熬到明天早晨开市,而不致在炎热的天气中腐坏。 尽
管李可庚动作不慢,但是等他将一切安顿妥帖时,时间也已差
不多八点了。他透过窗户朝远处的野驴岭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还西悬于野驴岭上的
太阳,现在已经落到了山后。烟云四起,暮色笼罩,好在天还没有黑透。
李可庚将肉铺门板上好,拎上早已打好洞眼的两大摞,足有十公斤的草纸,朝
企皇城西南三公里的六姑潭走去。六姑潭边有个六姑村,
六姑村里有个六姑庙,是企皇人集资兴建的,若干年前一个农历七月的早晨,位于
六姑潭边的有七百多口人的六姑村的村民们像中了邪一
样,忽然集体在六姑潭中投潭自尽,那种满潭浮殍,尸横狼藉的惨状,至今让企皇
人想起来都感到头皮发麻。对这件事迄今尚未有一个明确
的解释,政府放话说六姑村民们是因为受了邪教的毒害,以为世界未日即将来临,
因而投河寻求解脱,政府并且在六姑惨案之后,逮捕了
一个叫做尹古伊的家伙,并且将这个据说是邪教首领的老头在县操场经万人公审大
会后押赴六姑潭边枪毙了,但企皇人却宁可相信六姑村人是被鬼“寻上了”。
在六姑惨剧发生的第二天,企皇人就纷纷慷慨解囊,在六姑村的原址上建起了
一座六姑庙。六姑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六姑庙是企皇数百座庙宇中香火最旺盛的一座。谈到六姑庙香火的旺盛,这里面也
有李可庚的一份功劳。这家伙每年都要将辛苦赚来的数
百元血汗钱扔在六姑前面那座香烟缭绕终年不熄的消孽炉里。 却说李可庚锁好
铺门,拎着草纸低着头走了没两步?nbsp;就听见身
后有人喊叫他的名字。李可庚不用回头,就知道叫他的一定是梅艳芳,因为梅艳芳
的嗓门富有特色,不像是人在说话,倒像是两枚银铃在相互撞击,清脆悦耳,摄人
心魄。
李可庚马上停下了脚步,身子还没有转过去,已经满面笑容。“你的肉我已经
给你留下来了。你是现在取呢,还是过会儿等我烧完草纸再来取?”
处在兴奋中的李可庚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的语病。梅艳芳好像也没注意到
。 “我现在就要,麻烦你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跟我客气,你跟我客气什么。” 李可庚说完这
句话,肥胖的身躯才算完全转过来了。他见梅艳芳
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嘴雪白的碎米子牙。因为是夏天,梅艳芳穿着短
衣短裙,露出雪白的胳膊腿。李可庚被梅艳芳的白肉晃
得眼晕,心脏砰砰跳,好像要从胸腔中跃出来一样。 李可庚车开目光,不敢看
梅艳芳。他掏出钥匙,重新打开刚锁好
的肉铺门,从冰箱里取出用报纸包裹着的一小块精肉。“准准的三两,只高不低,
你要不要摇一摇?”他将包着肉的报纸递给梅艳芳,一边说。
“不用了。”梅艳芳略一犹豫,才说:“我想多要一点,今天是顺顺的忌日,
你看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我是卖肉的嘛,你想要多少肉都有。你想要
多少?”
“你看多少合适?我在这方面没经验。” “按理说当然是多多益善,礼多
人不怪嘛,鬼也一样。不过呢,
死人跟活人一样,也是过犹不及,吃多了只怕不消化。这样吧,我看你就割一斤吧
。” “我想割两斤,行吗?”
“太多了,就怕顺顺吃不了,是你自己也想吃点吗?” “不是。你知道从
顺顺出事那天起,我就已经戒荤茹素了。这两斤肉全是给顺顺割的。”
“已经一年了,你还在为顺顺守孝吗?你也太过分了。”李可庚听了梅艳芳的
话,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显出一副心痛的样子:“你
也不要太苦了自己,瞧瞧你的脸色,比葱心儿还绿,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天受
不了的。” 梅艳芳凄凉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可庚唉唉唉,叹息着给梅艳芳又割了一斤七两肉出来,都是上好的里脊肉,
与先前的三两加起来凑成两斤。他将肉交给梅艳芳,一
面又殷殷地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注意身体,切莫作践自己。 “顺顺地下有知,
也早该知足了!” 李可庚看着梅艳芳离去。梅艳芳就住在他肉铺后面的那座大
白楼
里。李可庚一直看到梅艳芳转过弯去,走得瞧不见了,才拎着草纸,继续往六姑庙
赶去。 他一路走一路低头想着心事,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梅艳芳的倩影,
甩都甩不脱,这使他十分苦恼。他不无羡慕地想,别看企皇是个有十万人的大县城
,放眼企皇,有几个有顺顺这样好的福气?如果自己能
讨着像梅艳芳这样好这样有良心的一个媳妇,就是让汽车撞死,亦死而无憾了!他
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癞蛤蟆想吃
天鹅肉,拿巴掌在自己脸颊上使劲抽了两巴掌,提着草纸朝六姑庙走去。
2 李可庚烧完草纸回到肉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先蹲下来检查了一
下用麻袋片子盖着的那半片猪肉,耸着鼻子使劲嗅了一阵,没有闻到异味,才放了
一些心。
他心里尽想着梅艳芳,想着梅艳芳这会儿可能正在家里给她的死鬼丈夫顺顺上
祭,也没有心思做晚饭,看看冰箱里还有中午吃剩下的
两碟子凉菜:一碟子油炸香干,一碟子盐浸花生米,又看见床角的纸壳箱子里还有
中午喝剩下的半瓶子企皇老白干,就端了一张红油长凳
一只小方杌子来到屋外,他权且将小方杌当桌子,搁在人行道上,在炎热的夏日里
,企皇人习惯像武汉人一样在门外吃饭纳凉睡觉。
李可庚将剩饭剩菜搁在门外小方凳上,自己坐了条凳,门外有几个纳凉的邻居
好奇地凑过来。李可庚热情地邀众人同饮,却没有人对
他的残羹剩饭感兴趣,即使有一两个对他的企皇老白干有兴趣的,也因为没有下酒
菜,而推辞了。老白干不比啤酒,二两老白干落下肚去,
要没有一点卤菜垫底,不烧焦了心肺才怪呢。 李可庚一个人自斟自饮,倒也自
得其乐。他一边吃着,一边想着
梅艳芳。他在脑子里幻想出许多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他与梅艳芳之间的故事
,只觉得小肚子底下一股热气窜上来,把老白干都盖过了。 一来二去不觉就喝
高了。
李可庚好饮两口,酒量却不大,这时就着梅艳芳和一碟子油炸香干一碟子盐浸
花生米,把多半瓶老白喝了个底朝天,直喝得他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可庚意犹未尽,不过想起明儿还要早起卖肉,强自把余兴收敛。往常他也会
像他那些众高邻一样,搬把竹床到外面睡的,屋子外面要
比屋里凉快得多,不过,今天情况不同,地上放着肉呢,屋里老鼠众多,须有人看
护,他只好收拾了碗筷椅凳,倒在他那张里里外外都散
发着一股子腻腻歪歪味道的大木床上,不一刻已鼾然入梦。 李可庚睡得很香,
一直睡到后半夜,大概有三四点钟,他才迷迷
糊糊地被一个什么声音惊醒。开始他以为是鼠咬,可是听着又觉得不像。老鼠啃噬
东西的声音本来应该是悉悉索索的,这声音听起来却呼
隆呼隆,既像刮风,又像有个人在大声喘气,这声音有时又会变得虚无缥渺,断断
续续,好像从空中来,又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李可庚听着这声音,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欠起身四下望了望,发现屋里烟气迷
朦,好像处身于一座雾灵山庄,他抬头朝窗子外面望去,
也是黑乎乎一团,什么都瞧不见。是谁把窗户关上了?他记得反正他没有关过窗户
。这样热的天气,除非神经有毛病,否则怎么会将窗户关上呢?
这些想法像水波一样从他的脑海中流过,随后他的感觉越发朦胧,两眼半睁半
闭,想合合不上,想打又打不开,眼面前总好像有个影子
在晃来晃去似的。他想将这影子瞧得清楚一点,可是不行,他试了试,发现自己双
眼竟无法聚焦。 他喝了很多酒,肚子里一泡水憋得慌,他想下床去小解,双腿
竟
挪不动,两条腿就好像用万能胶粘在床上一样。李可庚吓坏了,心里想,真他妈撞
了邪了,难道上晚上草纸烧得不干净,被鬼寻上了?
这么想着,心里愈发恐慌,再向那雾气昭彰中一望,那团黑咕窿咚的东西虽然
瞧不清楚,可是那两个眼睛却是明白无误的,亮晃晃的,在雾气中放着光芒。
李可庚努力镇定心神,又朝那个影子望了一眼。 这回又比刚才看得更清楚
一些了。 哇吓,果然是个鬼!
说起来,这个鬼也不怎么怕人,衣装整齐,脸面光洁。令李可庚感到害怕的是
那鬼的两个眸子,红赤焰焰的,像点着两支火把,还有,
就是那鬼左右额角上不住汩汩往外渗着的血水,这血水滴哩嗒啦,顺着脸颊,先是
落在他的脖领子上,接着又落到他的肩上、胸上,最后顺着胸脯往下滚,汪汪的在
地上聚了一片。
对李可庚来说,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对做肉案生意的李可庚来说,血淋淋的
场面见得多了,早已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如果这个鬼
再像电影《画皮》里的鬼那样啾啾地叫几声,他就更不害怕了,因为杀猪时猪们发
出来的嚎叫,胜过任何的鬼声啾啾。
真正令到李可庚害怕的是这个人的脸。他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熟悉,自己肯定在
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呢?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
蓦然想起,这张长长扁扁的脸是属于刘顺顺的,换句话说,这张脸是属于梅艳芳那
死鬼丈夫的。 李可庚这一惊非同小可,撑着床沿的手一软,咕咚一声,从床上
掉了下来。
李可庚想起来,梅艳芳的丈夫刘顺顺正是去年的农历七月半在上海被汽车撞死
的,当时据说因为刘顺顺被撞得惨不忍睹,肢离破碎,
已经无法从上海运回,加之天热,所以被上海警方在上海就地火化,最后运回企皇
的只是刘顺顺的骨灰。 按企皇人的古老迷信,人的灵魂是须依附肉体才能回转
故乡的,
刘顺顺已经在上海烧成了灰,所以他的灵魂也就不可能回到企皇,即使是回到企皇
,也不可能再在企皇安顿下来。除非有人拿着一只活公
鸡,从上海一路叫着刘顺顺的名字直到企皇,那么,刘顺顺的魂灵或许能够依附在
公鸡身上,回到故乡。而据李可庚所知,梅艳芳并没有
做过这件事。这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刘顺顺只能是孤魂野鬼,直到投胎转世,再
世为人。 李可庚想起今天是七月半,正是古老传说中群鬼放假的高峰,去
了约束的鬼,四处乱窜,那么,今天刘顺顺是误打误撞,窜到企皇来了?一股子凉
气顺着他的尾脊骨直往上窜,一直窜到他的脑顶心。
李可庚只觉得浑身像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牙齿也磕磕的,发出断断续续的
颤响。他就那么曲腿坐在地上,双手扒着床沿,张惶着
双眼,喃喃地对刘顺顺叨唠道:“顺顺、顺顺,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你,从来没有得
这你。你可不能害我呀。从前你到我肉铺子买肉的时候,
我从来没给你短斤少两过,每次你到多肉铺子买肉,我给你的肉都只多不少。而且
打从你鹤架升天后,我尽了我的最大努力照顾你女人。”
说到这里,李可庚忽然想,是否刘顺顺察觉了他对梅艳芳的绮念,所以才找上
门来的呢?作为一个老光棍,面对梅艳芳那样一个光彩照
人的人间犹物,他是常忍不住有些淫思绮念的,且每每因此而将床第弄得一遢糊涂
。这种事对他来说是一个秘密,他是从来不肯对人言的,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痴心妄想,况且这些事让他讲他也讲不出口。不过,他
的心事虽然搁在自己肚子里,并且自己加了三把锁,可
是别人不知道,刘顺顺却不可能不知道。他那点子鬼心肠,瞒得了人,哪里瞒得了
鬼呢? 这样想着,李可庚就越发慌了,结结巴巴战战兢兢地说:“我虽
然常常在心里对梅小姐有些不洁想法,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可从来没有当过真的
。我从来也没有对梅小姐做过非礼之事。我是一个单身
汉,三十多岁了仍旧娶不上个媳妇,有些这样的想法也是难免的,顺顺你天眼通,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洞若观火,想必你同样知道我李
可庚不是一个坏人,我李可庚可绝对是个对得起朋友的人。” 李可庚就这么趴
在地上,得儿得儿一个人不停嘴地说,直说得嘴
皮子起泡,舌头打疙瘩,可是看刘顺顺,就像没听见一样,只管一言不发,站在那
儿冷漠地瞅着他。雾气越来越浓,两个人都好像在水乡泽国。
一股甜沁沁的气息朝李可庚的鼻端飘来,随着这股子气息愈来愈浓,李可庚觉
得自己的脑袋也愈发昏沉。
突然砰的一声,李可庚的脑袋不知不觉在床沿上磕了一下。这一下将他磕醒了
,李可庚放声大喊:“顺顺,刘顺顺,你可不能害我。
你要是害了我,以后就没有人照顾你老婆,没人给她留里脊肉了。你老婆就是每天
想给你上供,也不可能买到不掺水的里脊肉。天地良心,
顺顺,我是对得起你的,你一定不能害我。” 李可庚的脑筋急剧转动着,他努
力回想着自己曾经对这一对夫妻
行过的善举,他将这些善举一一摆出来,以便打动顺顺。他看刘顺顺那恶狠狠的眼
光,好像今天不吃人是不肯罢休似的。
你去吃别人吧,李可庚想,你可别吃我。我李可庚是个可怜的人,却不是个坏
人,我李可庚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而且我对你们夫妻一向
都是那么照顾的,我总是将最好的肉留给你们。 李可庚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
想起一事。“顺顺、顺顺,”他大
叫道:“你知道吗,当初你在上海遭遇车祸的时候,你的骨灰运回企皇,你老婆不
言不语,不哭不闹,整整对着你的骨灰盒坐了七天七夜。
我知道她的魂是让你勾走了,我知道你们伉俪情深,是我请了大法师将你驱除的,
虽然在这一点上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救了你老婆一命。
如果我不救你老婆,以后谁来给你做头七?谁来给你烧草纸?谁每天买三两肉来供
奉你?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早已像个孤魂野鬼,冻饿而
死,哪里能熬到今天?即使熬得到今天,你哪里又有力气千里迢迢走回企皇来?在
这一点上我得罪过你,可是相比起来我是功大于过的,
顺顺,好顺顺,你仔细地想一想,情况是不是这样?” 李可庚听说过,有些人
(是那些运气特别不好、霉气特别重的人)
会有两次死亡经历,头一次是做人的时候,死了变鬼,第二次是做鬼的时候死,鬼
死了,据说会变成一种叫做“瘪”的东西(见纪晓岚
《阅微草堂笔记》),李可庚不可知道“瘪”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想,人死变鬼
都是那样悲惨的一件事情,那么,鬼死了再变成“瘪”,
定当是一件更加悲惨的事情了,也许那就是如俗话所说的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吧。 刘顺顺好像被他的话打动了,红光消散,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瞅着李可庚,两额上的血汩汩有声,流得更急更旺。李可庚呼儿呼儿
,大声地喘着气,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恐怖。
忽然刘顺顺“飘”到墙角,是的,是飘到,李可庚觉得,刘顺顺走路就好像不
用脚似的。 刘顺顺掀起麻袋,提起李可庚存放在那里的半片猪肉,他将猪肉
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然嘴一张,变得巨大无比,横阔几有一丈。李可庚看见他将半
片生猪肉往他的阔嘴里一丢,咕碌一声,半片生猪肉转眼不见。李可庚骇然震怖,
几乎晕绝。
雾气骤然转浓,李可庚听到刘顺顺发出一阵啾啾鬼叫,眼看着身子越变越小,
直往地底陷入,忽然间便踪迹皆无。刘顺顺借土遁溜走了。
李可庚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李可庚才悠悠醒转。他发现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躺到了床上。想起刚才的事,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李可庚躺在床上发了半晌怔,后来他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心想,自己是不是
在做梦?他鼓足勇气,下得床来,走到屋角一望,哎呀,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只见墙角只剩下两片潮乎乎的麻袋片子扔在地上,他早些时候放在那里的半片
猪肉,早已无影无踪。那可是整整半头猪呀,最起码也
有一百五十斤重,李可庚这才确信自己是遇到了鬼。否则的话,有谁有那样本事,
能一口将一百五十斤肉咽下呢?
李可庚清楚地听见屋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知道那是在街头纳避暑的邻
居们发出的声音。他抱着腿,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
按企皇人的古老说法,只有运气特别不好,焰头特别底的人,才会遇到这种活见鬼
的事。李可庚想,难道将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吗?他心里沉甸甸的,只
觉得烦躁不安。
3 赵闲在“鸭绿江”朝鲜冷面馆吃了一大海碗冷面,就着一碟子凉拌狗肉和桔
梗,又喝了两瓶冰镇啤酒,不觉便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结
完帐,他走出冷面荩赖卮蛄艘桓霰ム茫痪跬ㄌ迨嫣瘸粤讼傻せ故娣F?br />
月的骄阳照在他身上,使他感觉有些燥热。他左右一望,
只见马路对过挂着一块巨大八卦招牌的紫气东来宾馆的汉白玉护阶笼罩在宾馆高大
的屋檐下,给人一种凉爽宜人的感觉。
赵闲躲避着机动车,一摇三摆地过了马路来到紫气东来宾馆,他爬上紫气东来
宾馆旁边的汉白玉护阶,在上面和衣躺下。一股凉气立
刻从他背上袭上来,很快侵遍全身。他觉得真是太舒服了,只是还有点硌。他爬起
来脱了衣服折叠着搁在脑袋下做枕头,这回便无啥可说的了,舒服,真是舒服,赛
若活神仙。
赵闲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头顶上紫气东来四个镏金大字和作为紫气东来宾馆标
志的八卦图案,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闲忽然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腰上拱来拱去似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瞧,原来是紫气东来的一个保安人员正在用橡皮警棍捅着他
的腰。
“起来起来,这里不是你睡野觉的地方,要睡到别处睡去。”那保安带着一股
子浓重的河北口音粗鲁地对赵闲说。赵闲好梦被搅,十
分生气,他爬起来就想与那个保安放对,打架对赵闲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然而
,当他仔细一看,那河北保安一条胳膊几乎比他大腿还粗,他立刻就熊了。
赵闲忍气吞气地离开了紫气东来宾馆。半斤狗肉和两瓶冰镇啤酒给他带来的好
心情,让那个乡巴佬保安弄得荡然无存。赵闲无情无绪
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七月的太阳照得他脸上油汗直冒。他本来指望遇见一两
个家里装有空调的朋友,以便到人家里去“趁”一觉,
可惜走了半天,不要说朋友,连瞅着眼熟的狗都没遇着一条。 只有那棵歪脖子
大柳树,才使他的心情好了一点。那棵歪脖子柳
树就长在中华路的路边上,下面一片荫翳,看上去凉爽宜人。 赵闲走过去就在
大柳树下躺了下来,在对那位河北保安的痛殴中,他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赵闲这一觉睡得比刚才那一觉要稍微长一些,但也没有长了多久。正当他在梦
里与一个西子般美丽的姑娘“成其好事”时,忽然又有人拿什么在他腰眼上捅了一
下。
赵闲好梦正酣,却屡屡被人打搅,赵闲那个火哟,简直平地都有三丈高。他以
为又是紫气东来宾馆的那个带河北口音的保安。他妈的,
追到这里来了!他决定这回无论如何要与他放对,哪怕打不过呢,也要与这个婊子
养的拼了,否则的话,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赵闲在
企皇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岂容人如此欺侮! 赵闲一骨碌爬起,捏起拳头就
向对方胸部捣去,但是拳到中途,
却忽然停了下来,只见张着嘴,愣呵呵像个傻子似地瞅着对方。原来捅他的并不是
紫气东来的那个河北保安,那人用来在他腰上乱捅的,
也不是什么橡皮警棍,那只是一个中年人的肥肥胖胖的大指头。 只见这个中年
人衣冠楚楚,面上一脸和气,身上香气袭人。赵闲耸了耸鼻子,嗅出那是古龙水的
香味。
“喂,大星,你怎么在大马路上就睡着了?”那中年人道。 “谁是大星?
你妈的大星!” 赵闲本想破口大骂,想想又忍住了。
“大星,”那个中年人接着道:“我听说你们那儿今年又遭了大水,收成不好
。上次你爹写信来,想跟我借点钱买辆汽车搞运输,我
因为当时手头紧,没有答应,现在我手头松了点。喏,这点钱你先拿上。”中年人
说着,从挟在腋下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叠子老头票塞在赵
闲手上。赵闲干别的不行,摸钱挺在行,一捏在手里,他就知道这叠子钱不下两千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了两下。
“以前我在你们芳村大队下放时,多亏了你爸你妈照顾,才有我的今天。你回
去以后,代我向你爸你妈问好。你就说邬有叔叔问他们
及你们全家好。喂,大星,你是不是因为你们那里收成不好,才跑到城里来打工的
?我跟你说,现在城里的工不好打,现在城里人下岗下
得连自己都没饭吃了,哪里还有工作均给你们做?你快回去吧,啊。”中年人说着
,再次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张存折:“上次你爸向我借钱,
我没答应,不是我不肯答应,实在是当时我手头有笔生意,资金错不开,这些钱今
天你一并给你爸你妈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一
步,下回来我请你吃饭。这存款单你自己去取一下。你会取吧?喂,你带笔没有?
” 中年人说着,不等赵闲回答,就在自己身上乱摸,一会儿摸出来
一支双色圆珠笔。他将存折翻过来,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写完又将存折交
给赵闲:“密码我写在存折后面,你自己跑一趟,取一
下吧。这存折是通存通兑的,不过要全部取出来,还须到原储蓄所,红帽子储蓄所
,在企皇老街,你从这里往前走,拐两个弯,一打听就明白了。”
中年人说完,微笑着在赵闲头顶拍了两下:“我在你们芳村大队插队的时候,
你才这么一点大,还不到我裤裆高,没想到几年不见,
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要不是你鼻子旁边这颗痣,我还认不出你了呢。好了,我不
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些事,要赶紧走,你记得代我向你爸
你妈问好。”中年人说着,夹着皮包匆匆忙忙跳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本田雅阁轿车
。他刚坐上车,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摁下车窗电动
玻璃对赵闲道:“对了,告诉你爸,这钱不忙还。你一定要记得代我向你爸你妈问
好。” 赵闲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本田雅阁就载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中年
人跑了。赵闲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愣怔,才想起来打开存折看一看,这一看不打紧
,将他吓了一大跳,只见存折上面存款数额一栏中写着
一个5 字,后面跟着四个“0 ”。赵闲数了又数,没错,5 后面的确是四个零。这
张存折竟价值五万元。
赵闲摸着鼻子想,真他妈活见鬼,常听人说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没想到这回砸
自己脑袋上了。 赵闲这个人有个特点,跟谁都好像有仇似的,唯独跟钱没仇。
他
琢磨那个中年人一定是认错人了。他怕那个中年人醒悟追回,连忙拦了一辆的士离
开了中华路。 “企皇老街,我有急事,你开快点。”他对的士司机说,一只手
探在裤袋里将那张五万元的存折捏得死死的。
4 赵闲来到企皇老街,找到红帽子储蓄所时,正是下午三点。这家工行储蓄所
因为漆着一个红色的尖屋顶,所以,被人称为红帽子,在
灰突突的企皇老街戏浅O匝郏趾萌稀U韵幸幌碌氖烤涂醇怂?nbsp; 经过长
长的午休,红帽子储蓄所的员工们刚刚上班,从这时起,
他们一直要干到下午七点,因为企皇夏日的天气十分炎热,人们不得不将工作时间
尽量往后拖延,以便避过中午那段最热的时间。
赵闲走进储蓄所,填好取款凭条,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二号窗口前坐着的是位
小姑娘,他想小姑娘也许好对付一点。他走到二号窗口,
将取款凭条连带存折一并递给了那位面色阴郁好像刚刚蒙受了失恋打击似的小姑娘
。他看见那姑娘接过他递上去的取款凭条和存折,趴在
桌子上仔细研究了一会,然后站起来,一声不响地拿着他的存款凭条和存折,走进
了身后的一间大屋子。从始至终, 她连正眼都没瞅过赵闲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
似的。
赵闲顾不得计较她的服务态度。他东张西望,心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就像
做贼一样。 大约过了五分钟,只见一个挺胸凸肚黑黝面皮右腿看上去有点跛
的中年人从大屋走了出来。他打开防盗门,绕出柜台,来到赵闲面前,彬彬有礼地
对赵闲道:“您好,我是红帽储蓄所主任,我姓肖。请问
这是不是您的存折?”他手里拿着赵闲的存折和赵闲亲笔填写的取款凭条。赵闲点
点头。他看着肖主任,一个念头窜上心头:莫非这个存
折有假?莫非这个存折是那个中年人偷来的?那家伙有心冤屈他,让他做替死鬼?
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却故做镇静道:“怎么,这个存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肖主任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道:“请跟我来,因为你要取的数额太大,我们到后面
办公室办交接,会更安全一些,可以吗?” 赵闲一直在暗中对这个自称的主任
察颜观色,准备万一有什么不
对劲立刻拔腿就跑,反正他手里还攥着那中年人给他的两千块钱,凭他的经验,那
绝不是假货。 肖主任和颜悦色的态度和彬彬有礼的举止打消了赵闲的顾虑,使
他无法下决心走开,那毕竟是五万块呀,以企皇人的平均收入计算,这些钱够他赚
十几二十年的。 赵闲保持着小心,跟在肖主任走进了里面的大屋,也就是肖主
任
的办公室。他发现银行不愧是有钱单位,肖主任的办公室装修得十分豪华,比电视
上那些香港大老板的办公室一点不差。
阔大的屋子里对角摆着两台落地空调,习习凉风吹拂身上,使赵闲感到一阵舒
坦。赵闲不无醋意地想,倘若如果自己有这样一间办公
室,何必要到紫气东来去受那河北保安的腌 气呢。 “请坐。”肖主任客气地
请赵闲坐下,让人给他拿来一筒冰镇椰
汁。赵闲坐在柔软的牛皮沙发上,喝着沁凉可口的椰汁,心里想,有钱的和没钱的
是不一样,想必那些大款们平时来存款取款的时候享受
的都是这种待遇。他看着玻璃窗外心情焦燥地排着长队等候着存款取款的人们,心
里一阵怡然自得,恍惚中,自己的社会地位突然间提高了一大截。
肖主任在架着二郎腿的赵闲对面坐下,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手里晃着赵闲的
存折道:“这个存折真是你本人的吗?”他好像对自己
的反复追问感到不好意思似的,说完马上就又陪笑道:“对不起,你别多心,我只
是随便一问。” 赵闲心头鹿撞,脸上却波澜不惊,点点头道:“这存折确是我
的。
怎么,这存折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说了,我只是随便一问。”
“哦。”赵闲将剩下的椰子汁一口喝光:“如果是这样的话,您
可否快些将存款给我,我还有事。” “没问题。我去催他们一下。”肖主任说
着,走了出去,片刻回来对赵闲说:“正给您办着呢,请您稍候。” 赵闲只好
等着。
转眼过了一刻钟,还不见存款送来,赵闲忍不住又催了一遍。肖主任也跟着又
出去催了一遍。又等了二十来分钟,赵闲感觉不太妙,起身刚想走,门外想起了敲
门声。
肖主任打开门。赵闲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大盖帽。这一老一少两个公安就
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嘀嘀嗒嗒顺着他们的颈领子直往下
流。
赵闲心中别地一跳,就在这时,只见肖主任朝他指了一指。 “就是他。”
“请坐下。”
两个公安中年纪较大的一个说,自己率先在沙发上坐下。赵闲也只好坐下。肖
主任拧了两个湿毛巾,两个公安一边擦脸,一边问赵闲道:“你叫邬有?”
“不。我叫赵闲。张王李赵的赵,颜色的颜。” “这是你的存折吗?”
“是、不……” “到底是不是?” “是。”赵闲硬起头皮说。
“你说你姓赵,可这存折上的却姓邬,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存折究竟是不是你
的?” “是。我用化名存的款。” “是这样吗?”
赵闲发现那老公安的眸子很亮,简直亮得怕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像两柄锥子
。 “这折子真是你的?你说实话!”
赵闲不敢看老公安贼亮的双眼。不知怎么的,看到老公安两只晶亮的眸子,他
就感到心中发虚,这大概就叫做贼心虚吧。他低下头,
一只脚六神无主地在地上磨来磨去,呐呐地道:“不是。” “嘿。”老公安轻
吐一口气,望着赵闲笑将起来:“我一猜这折
子就不是你的。你看上去就不像是有五万元存款的人。”他的语气中既无鄙夷亦无
嘲弄,只是实事求是。赵闲却感到无地自容,一个脑袋几乎扎到裤裆里。
在两台空调和毛巾把儿的作用下,两位公安身上的汗早下去了,赵闲的脑门上
却反而沁满了汗珠。 “我有些不明白。”老公安道,刚说完,像想起什么,又
道: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们是企皇公安局经保科的,我姓费,费进,这位是我的
助手,小姜,姜毛毛。” 如果不是那双贼亮的眸子,单看长相,费进就像一个
地地道道的
土农民。 “你叫赵闲,那么,这个邬有是谁?”费指着五万元存折问赵闲道。
“不知道。” 赵闲道,心想,邬有大概就是中午那个发神经的
大白胖子吧?不不,他想,那家伙决不可能叫邬有。邬有邬有,子虚乌有,他妈的
,老子上那家伙的当了。赵闲悔之不迭,完全忘了自己口袋里还装着那个中年人的
二千块现钞。
“邬有不知道,那么,这张存款折子是谁给你的你总该知道?” “这张存
折是邬有给我的。”
“你说你不知道邬有是谁,你又说这个存款折子是邬有给你的,你是不是在发
烧?还是存心作弄我们?”费进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赵闲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很慌唐,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们
如果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我抓起来。”他伸出双手,等
着费进和姜毛毛来铐,等了会儿,见费进和姜毛毛都没有铐他的意思,才将手放下
。
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源源本本给费进和姜毛毛讲了一遍。他讲到他中午如何
在大马路上睡觉,如何来了一个四十上下长得白白胖胖
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如何用指头捅醒了他…… 他将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
对费进和姜毛毛做了交待,什么都没
有隐瞒,唯一隐瞒的就是“邬有”给他的二千元现金,他担心自己如果将此事讲出
,费进和姜毛毛会没收他的“非法所得”。
“听你讲话就好像听故事似的。不过,我相信你。”费进乐呵呵地说:“小子
,我告诉你吧,今天拿着这样一张存单来红帽子储蓄所
取钱的不只你一个。算起来,今天你是第三个了。头一个拿着这样一张邬有名头的
存折来取钱的是一个在街头摆残局的,人称张六指。张
六指今天在西门城头摆残局,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不服气,结果输了给他,那小伙
子说身上没带够现钱,只有一张五十元的现钞外带一张
存款折,那存款折与你这个存款折姓名、密码一模一样,只有钱数不同,你这上面
是五万元,那小伙子给张六指的存折上面是七千元。张
六指得了存折,立刻就跑到红帽子来取钱;第二个是个要饭的老太婆,一人带着两
个孙女儿,两个孙女儿一个三岁,一个四岁,这位要饭老
太婆因为不满儿媳妇接二连三给她生闺女,断了他们家的香火,成天唠唠叨叨,指
桑骂槐,生生将他儿媳妇儿骂得上了吊,儿子一气之下
跑没影了,剩下个老太婆,只好带着两个小孙女儿,跑到企皇城里一边要饭,一边
找儿子。今天上午十点多,她正趴在桃花坞人行天桥上
给人磕头作揖,忽然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大姑娘瞧她可怜,摔手就给了
她六千元现钞外带一个存款折,姓名和密码也和你这个一
模一样,只有钱数不同,你这上面是五万,她那上面只有二百五,三个人里面只有
你这个钱数最多,五万元,乖乖,五万元哪,够老子出
生入死赚上二十年。你觉得世界上有这样容易发的财吗?” 费进的话里明显带
着讽刺的意味,赵闲无地自容,羞得连后脖颈
子都红了。他讷讷了半天,才晦涩地道:“难道、难道这是个假存折?是那人做来
冤我们的?”一面说,一面心里想,自己跟那家伙往日无
冤,近日无仇,那家伙为什么要做成圈套来冤我? “要说这个存折是假的也不
尽然。”费进笑笑地道:“其实这个
存折是对的,人名密码都存在,只有上面的钱数不对。这个邬有先生户头上的存款
数,不是七千,也不是五万,而是。。。。。。”他顿了一下,才道:“四百万!
”
“多、多……多少?!” “四百万,还外带个零头。” 赵闲舌矫难下
。“四百万。”他喃喃地说,脑袋一阵犯晕。半晌,
才结结巴巴地道:“这个姓邬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啊。”
费进笑道:“本来我指望你知道的,谁知你也不知道。”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忽然有个营业员鬼头鬼脑地将肖主任又喊了出去,不一会
儿肖主任回来,费进见他直挠头皮。费进乐呵呵地道:“难道又来了一个取款的?
”
“还真是如此!”肖主任咧着嘴,不知是哭是笑。 “哦。”费进笑道:“
叫进来。这回又是个什么人?” “是个小女孩儿。”
肖主任说着将身子一让,费进隔着窗玻璃望出去,外面站着的果然是个小姑娘
,看样子年龄只有个十七八岁,脑袋上扎着两个这年月
已经很少见的羊角辫,辫梢大红大绿缠着许多缎带儿,架在黑色大理色柜台上的两
只手碗,修长洁白,两只硕大的金手镯耀人眼目,在金
手镯内圈,还捎着两只稍小一些的银手镯,黄白相间,煞是好看。看这位小姑娘脸
庞儿尖尖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水灵泛光,长
相不俗,如果不是她脸上那种疲怠庸倦没有睡醒似的神态和歪倚在柜台上的那种赖
不唧唧劲头儿,这位姑娘真可以说是一个人间尢物。
姜毛毛咂着舌头说:“这位是个吃风月饭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做
过老鸨,还是你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二十岁的姜毛毛听上司这么一问,立刻感到不好意思,并且担心,生怕起引上
司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瞎猜。”费进偏得理不饶
人,追问道:“你不往这里猜不往那里猜,怎么偏偏往风月上猜?可见你这家伙不
老实。” “是是。”姜毛毛一副哭相。
“快去把她叫进来。”费进在姜毛毛脑袋上拍了一掌。 “我不去。回头你
又要说我拉皮条了。” “你小子,你给谁拉皮条?”
“你说给谁?”姜毛毛脸上一副坏坏的笑,因为担心再挨费进的巴掌,他一说
完,就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开费进远远的。
赵闲在旁边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痛,心里想,原
来这两位是一对大活宝!
费进没办法,只好喊老肖:“老肖,麻烦你将那位姑娘喊进来。” 肖主任
奉命将那位姑娘喊了进来。那姑娘大概是没有想到会在储
蓄所主任的办公室里突然看见两个公安,表情有些意外。她偏着头,牙齿叨着嘴唇
瞅着费进和姜毛毛,同时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转,样子颇有些天真无邪。
费进很客气:“你好。是你要取款吗?”他拿着肖主任带进来存款折和一张由
那姑娘亲自填写的取款凭单:“请问你贵姓?在哪儿工作?你是为自己取款,还是
代人取款?”
“怎么了,听你这意思,我犯法了!”小姑娘样子看上去很甜,想不到说起话
来却像吃了枪子儿,咄咄逼人。费进一听就知道这姑娘
不好惹,不会是盏省油的灯,心想,这姑娘年纪小小,想不到却是见过些世面的,
竟没有被我们身上的虎皮吓倒。他转而觉得姜毛毛的话
有道理,看样子,这姑娘或许真是吃风尘饭的。 “你这存折有点问题,所以我
们想问问你。” 姑娘一看费进手里拿着的竟是自己的存款折,立刻急了,对肖
主
任厉声道:“你不经我同意,擅自将我的存折交他人,你小心吃官司。你们储蓄所
的原则不是存款自愿、取款自由、为储户保密吗?你就是
这样给储户保密的?你立刻给我把存折拿回来,否则我告你们去!” 肖主任瞠
目结舌,无可奈何地瞧着费进。面对该姑娘的厉声斥责,
他感到无话可说。因为根据有关规定,他将储户的存折不经储户本人同意就擅自交
给它人,确实是不合适的。 费进装做没有发现肖主任的尴尬,不紧不慢地道:
“姑娘,你坐
下。你不要着急,是你的东西总归是你的,不会长脚跑掉的。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
题,你回答清楚了,我立刻就将存折还给你,不过,”
他顿了一下,望着那姑娘道:“如果你说不清道不楚,这存折还是不是你的那可就
难说了。”他语气平静,威胁意味却昭然若揭。
“问吧问吧。就你们这些穿虎皮的问题多。”姑娘很不耐烦,她大概也看出,
跟这些人斗,与虎谋皮,大概没有自己的好处,所以只
好用皱眉翻白眼这些小动作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好,那我就开始问了。希望
你实事求是地回答。”费进道:“我的第一个问题,这张存折是你的吗?” “
是。”
“是你本人的吗?” “不是。” “那么,这张存折是别人给你的罗?
” “是。” “好。我的第二个问题,这张存折是谁给你的?”
“是。。。。。。”姑娘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好像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这张存折是谁给你的?是邬有给你的吗?” “谁是邬有?”
“哈,谁是邬有?”费进挥了一下手,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奇怪的话似的:“
你这存折户主一栏上面不是写着邬有吗?你拿着人家的存折来取钱,却不知人家姓
甚名谁?”
“我说了,这张存折不是人家的,这张存折是我自己的。” “你刚才还说
这存折是人家给你的。” “人家给了我就是我的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搅不清楚
。”
“对对。我是有些搅不清楚。”费进哭笑不得:“你说这存折是人家给你的,
请问给你存折的是谁?是不是邬有?”
“邬有是谁?我不认识这么个人。这张存折是蔡厂长给我的。” “蔡厂长
!哪个蔡厂长?” “蔡上谭蔡厂长。”
费进用探询的目光望了望肖主任,想问他蔡上谭是谁。 那姑娘撇了撇嘴道
:“你连蔡厂长都不知道,你还算是企皇人吗?”
费进感到她这话有些不好理解,不知道蔡上谭蔡厂长难道就不能算是企皇人么?他
又望了肖主任一眼。 肖主任期期艾艾地道:“蔡上谭蔡厂长?会不会是木雕厂
的那个
蔡上谭蔡厂长?”肖主任话音未落,就听那姑娘道:“就是他。企皇只有一个蔡厂
长,我从来没听说过企皇还有另外一个蔡厂长的。”她
一边说一边横了费进一眼,好像对费进连蔡上谭都不知道颇有些不屑似的。 费
进得肖主任一语提醒才想起来,他是见过蔡厂长的,两人虽然
没有深交,但在各种场合,见面不止一次。他想起来,蔡上谭这三个字,在企皇的
确就像江泽民三个字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样无人不知无
人不晓。他想,难怪这姑娘神气活现,原来她巴上了蔡厂长。 面对那姑娘轻篾
的眼神,费进忍不住想对她解释自己不是不知道
蔡上谭,只是一时没想起而已,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犯不着。蔡上谭算
是啥玩意儿呢?他干吗非得认识他?
费进打消了跟这姑娘解释的念头,道:“蔡上谭为什么要给你这个存折?”“
哈,为什么?”那姑娘好像听见了十分荒唐可笑的事情
似的:“我陪他吃饭睡觉,给他捶腰捶背,他不得给我一点代价吗?你问这话。。
。。。。好像你是一个外星人似的。”
费进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姑娘会如此直言不讳。他颇为尴尬地看着姜毛毛,
心里想,这小子倒有先见之明。 姜毛毛的得意都写在脸上。
费进定定心神,接着问那姑娘:“你一共陪蔡厂长吃了几顿饭睡过几次觉,他
竟一甩手就给了你二万元?” “我一共陪他吃过一顿饭两次觉。”
“一顿饭二次觉他就给你二万?”费进大张着嘴巴,似乎对这姑娘的话有些难
以置信――也难怪他不相信,因为按他的收入,每月四
百三十大毛,二万元几乎够他辛辛苦苦赚上四五年的。 那姑娘却似乎不屑一顾
:“二万元算什么?本姑娘多的时候,一顿饭就收过七八万的。”
“一顿饭七八万,以你这样的收入水平,算得上白领阶层了。”费进不无羡慕
地道。;“算不上,我顶多算个蓝领。” “你太谦虚了。” “不谦虚。”
“听你这语气,你做着这一行,好像比我们还自豪似的。” “我固然不比
你们自豪,可我也没必要比你们自卑呀。”那姑娘瞪了费进一眼,尖刻地道。
费进摇摇头。 “你不要摇头。咱们只是分工不同,目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 费进愈发感到哭笑不得,对那姑娘道:“你这存折来路不正,我
先给你收着,等你说清楚了再还给你。肖主任,拿纸笔来,我给这姑娘写个收条。
” “你敢没收我的存折!”姑娘厉声道。 费进一愣。
“你要是胆敢没收我的存折,我就找邱处机告你去,告你一个破坏企皇投资环
境之罪。你不要忘了,我们可都是你们邱市长邱处机请来的客人。”
费进登时傻了。他没有想到这姑娘会来这一招。这可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恶招。
他不想得罪邱处机,他还要在企皇混呢,他还要继续在
企皇公安局拿工资呢,他是知道得罪邱处机的后果的。 邱处机原名邱楚玑,企
皇市长兼市长书记,人称企皇小沙皇,党
政通抓,里外一把手。邱处机最烦的就是有人破坏企皇的投资环境,当年就是他,
因为台商的一句话,就将驻扎在市大剧院的一小队解放
军士兵撵到山沟里看月亮去了,腾出来的地方给台商做了办公大楼。邱处机在企皇
人心目中的形象,怎么说呢,有褒有贬,褒贬对半,尽
管有许多企皇人看不惯他行事作派和作风,但又都觉得企皇没有这么一个人还真不
行,像企皇这么一个一穷二白,既无资源,又无工业基
础的地方,这几年经济之所以能以年均超过二位数的高速率成长,多亏了邱处机,
没有邱处机的“思想解放”和敢想敢干,是根本不可能
的。邱处机有一句话,走到哪说到哪,那就是“胆子再放大一些,步子再迈一些,
别人干过的你可以干,别人没干过的你也可以干,摸着
石头过河嘛,只要对企皇的经济发展有利,你什么都可以干。”像费进眼前的这位
姑娘就是邱处机“什么都可以干”的口号的具体成果。
费进至今弄不明白为什么企皇人要管邱楚玑叫邱处机,他想大概是因为邱楚玑
的名字与邱楚玑谐音吧,另一方面,邱处机尖嘴猴腮大
袖飘飘仙风道骨的样子,确实与金庸小说里的邱处机有几分相像,尽管他的为人行
事与当年名震大江南北古道热肠忠肝义胆的邱处机邱道
长天差地远。费进属于那些看不惯邱处机作派的人中的一个。 那姑娘既然提出
了邱处机,费进就不能不慎重对待了。他知道自
己最好不要指望这个姑娘不敢去找邱处机告状,他知道像这样的风尘女子是什么事
情都能干得出来的。 费进好脾气地说:“我们并不是要没收你的存折,我们只
是暂时
借用一下你的存折。你没看见我正准备给你打借条来着吗?!”费进一边说,一边
想着邱处机为了台商一句要楼,就可以将一队为企皇立
下汗马功劳的解放军战士从城市中心撵到荒山野岭中去,那么他难保不为这姑娘的
一句话,将他撵到哪个连兔子都不肯拉屎的鬼角落。费
进想,自己今年已经四十有四,上有老下有小,儿子中学正到关键时期,明年就要
考大学,如果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邱处机,可是得不偿失。
那姑娘是个八面玲珑心眼剔透的人,一看费进害怕了,便愈发得寸进尺,三下
两下就把话说大了,把费进僵在了那儿。肖主任和姜毛毛面面相觑,费进涨红着脸
瞅着那姑娘。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他将这姑娘的存折收了,从而冒开罪
邱处机的风险,要么,他就当着肖主任和姜毛毛的面,对
这姑娘屈膝投降,这样一来,他的台可就算坍到家了。 费进做了二十多年的公
安,还没碰到过这么困难的局面。他左思
右想,思想激烈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姑娘的存折收了。他想,邱处机毕竟远,
而姜毛毛和肖主任就眼睁睁地站在自己眼面前,姓肖的
还好说,可以不理他,他要是今天当着姜毛毛的面在这姑娘面前服了软,那么,他
今后也就甭打算再在姜毛毛说起话来了。姜毛毛是他的
下级,是警队里的后生晚辈,当着姜毛毛的面,他坍不起这个台,而且,他不无侥
幸地想,这姑娘究竟在邱处机面前说得上话说不上话还
是两可,邱处机毕竟不是田里扛犁耙的农民,不是谁想见就能见上的。 费进斗
争了一番,拿定了主意。“好吧,”他冷冷地对那姑娘道,
“你这个存折今天我就算没收了。肖主任,你拿纸笔来,我给这姑娘打个收条。”
姑娘一听他真要没收存折,眼珠子都差点急出来,嚷嚷道:“你
凭什么没收我的存折?你是土匪还是强盗?你没收我的存折总得有个道理!”费进
不动声色地道:“道理嘛,有呵。你这钱来路不正。”
姑娘道:“我这钱怎么来路不正?我一没偷二没抢,这存折是蔡上谭自觉自愿给我
的。” “嘿嘿。”费进道:“这存折要是那位台湾同胞给你的,我就不
收了,如果是蔡上谭给你的,我还非收不可。我不但收你的存折,我还要调查调查
蔡上谭这钱是打哪儿来的。他为什么如此大方?陪吃一顿饭就给你二万块?”
“谁说我只是陪他吃了一顿饭?我还陪他睡了二次觉呢?这些难道不算数吗?
”那姑娘声嘶力竭地道,她全然没有想到是她自己把费进逼到这个份儿上的。
“算了,不要摆你的丑史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费进声色俱厉地道:
“你小心我治你个卖淫,治你那蔡哥哥一个嫖娼,你不
要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他斜睨着那姑姑,嘿嘿冷笑:“怎么,不服气吗?不服气
你可以找邱处机告我呀!” 那姑娘也是明白人,听到费进这样说,方才明白过
来,原来是自
己刚才话说大了,将对方逼到了这个分儿上。她颇为后悔,急于个台阶下,一时又
找不到,哑了半天,才愣愣地说:“好吧,那就算你借我的好了。等你调查完了,
再还给我。”
“那可不行。”费进道:“说收了就是收了。你看见我这帽子上面的国徽没有
?这国徽就代表着国家,哪有国家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的?你这存折,我收定了
。”
“叔叔叔叔,是我错了。您小人不记大人过,你念我还年轻,不会说话。。。
。。”姑娘急得哭了起来,差点没给费进跪下,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傲慢骄横。
“你说什么?”费进把眼一瞪。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您大人不记
小人过。您是大人,我是小人,请您原谅我慌不择言。”那姑娘瞅着两个眼睛瞪得
像牛卵子
似的费进慌里慌张地道,一脸泪水,如梨花带雨。“叔叔,您老人家就抬抬手,饶
了我这一回吧?干我们这行的,挣两个钱也不容易?熬
更守夜的,你看我这脸,哪里还有一点人色。您就把我当成你闺女吧。” “你
别胡说,我可没您这样的闺女。”费进黑着脸道。姜毛毛抿
着嘴乐。费进道:“我看你脸色很好嘛,比我强多了。” “那都是胭脂搽的。
不信我把胭脂洗了您看看。大叔――肖主任
看上去比费进年纪更大一些,所以成了大叔――您这里有水没有?”姑姑对肖主任
道。 费进摆着手道:“算了算了,你别洗了。我没兴趣。”
“那您是不打算收我的存款折了?”姑娘紧张地道。 “不收可以,不过你
得跟我把话说清楚,蔡上谭究竟是在什么地
方在什么时间在什么情况下给你这张存折的?喂,这存折是不是真是蔡上谭给你的
?你知道蔡上谭长什么模样吗?”
“高高的,白白的,胖胖的,体型魁梧,一笑两酒窝,像费雯丽,脑门上一个
三角形大疤拉,就在左眼斜上角,猛然看上去,好像长着三只眼睛似的。”
费进一听就知道这姑娘说得还真是蔡上谭,他是见过蔡上谭的,对蔡上谭长什
么模样心中有数。这姑娘只有一点说错了,就是蔡上谭
脑门上那三角形的东西,不是疤拉,而是一块紫色的胎记。他记得有一次听蔡上谭
说过要去将那块胎记做了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做掉,是不是光顾着玩女人
,没时间做。
想着蔡上谭的花天酒地,一掷千金,费进心里冒上一股醋意。 “行了,这
存折我就不收你的了,等我办完事就还给你。”费进
拍着那存折,好像开玩笑又好像认真地说:“你别到邱处机面前去瞎咧咧,说实话
我还真有点怕他。你要是到邱处机面前去瞎咧咧,让我听到了,你这存折就算吹了
,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不瞎咧咧。我保证不瞎咧咧。” “那好。没你事了。你走吧
。” 姑娘迟迟疑疑走了几步,又停下道:“那、那我的收条呢?”
“哦,忘了这茬了。小姜,你给她打张收条。” 小姜就和那姑娘走到一边
。他给那姑娘打了张收条。他好像没有
想到这张收条本该是由费进给那姑娘打的。姜毛毛打完收条,交给费进,费进看了
一下,见上面写着:“今收到季媚媚工商银行活期存折
一个,金额二万元整,特此证明。*年*月*日”,费进签上自己名字,将收条递
给肖主任:“来,你也签个字,作个旁证,否则,日后
她要说我们收了她十万元,我们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当下肖主任也在收条
上签了字。费进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在
他肩上拍了一掌道:“甭心烦。今天是七月半,怪事多一点,情有可原。”说完一
回头,发现赵闲还缩头缩脑地呆在屋角,他故意将眼睛
一瞪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等人拿八抬大轿来抬你走!”吓得赵闲屁滚尿
流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那副狼狈相惹得姜毛毛和肖主任哈哈大笑,连季媚媚都
忍不住破啼为笑。
他们可不知道,赵闲捂着裤子口袋里的二千现金也在笑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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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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