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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离奇的骨灰盒5-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2 20:55:28 2005), 转信

5    李可庚第二天将遇到刘顺顺的事告诉了梅艳芳。“你们家昨天没闹什么邪怪
吗?”当梅艳芳第二天照例来买三两肉时,他问梅艳芳。
梅艳芳瞪着两只美龅难劬Γ镆斓赝潘坪醪幻靼姿裁匆馑肌?nbsp;   “昨天
晚上,我、我……”李可庚吞吞吐吐地说:“昨天晚上,我瞧见了顺顺,还跟他说
话来着。”
    “你瞧见了谁?”梅艳芳身子打了一个激灵。    “顺顺!你们家顺顺!”  
  “你瞧见鬼了吧!?”
    梅艳芳从来没在李可庚面前说过粗话,可见得她真是生气了。    李可庚慌了
,想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未免太荒唐。他六神
无主地看着梅艳芳捧着三两里脊肉,迈着踩得死蚂蚁的小碎步离去,自己心里也不
禁有些将信将疑起来:难道昨天晚上自己真是见了鬼了?
还是他妈的自己喝多了犯迷怔?但马上又想,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见鬼,那么我那
半片猪肉哪去了呢?难道是被猫叼走了?世上哪来那么大的猫,能一口气将半头猪
叼走?
    且不说李可庚在这儿胡思乱想。单说梅艳芳捧着那三两里脊肉,慢吞吞地走回
家里。我们前面说过,梅艳芳就住在李可庚肉铺后面那
座大白楼里。这一带有几幢这样的大白楼,是企皇有名的“华宅”,所谓“豪门之
家”是也,住在这些大白楼里的不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当权人物,就是发了横财的暴
发户。
    梅艳芳住在七楼,是一套三居室,这一套三居室是她男人刘顺顺生前购置的。
刘顺顺原来是企皇荼剧团的一个名演员。荼剧是企皇一
种古老的地方戏,这个剧种除了唱腔高,高得非同一般外,没有别的特色,它还有
一个被同业称为左道傍门的技巧,那就是变身。荼剧中
的变身,有点类似于川剧中的变脸,只不过川剧的变脸只是脸变,身子不变,而荼
剧中的变身,无论脸、身都要变过来,时间不过短短的
三五秒,台柱后面一闪的功夫,一个人就会从上到下变过来,男可变女,老可变少
,或胖或瘦,或丑或俊,总之,总之,极尽人间变化之能事,堪称绝技。
    刘顺顺作为企皇荼剧团的一代名旦,最擅长就是变身。有人说他是荼剧团有史
以来变身技巧做得最好最彻底的一个,利落、干脆,毫
无拖泥带水之感,变出来的“幻身”没有丝毫破绽。刘顺顺还有一点绝的,就是他
变身,不但身子变,连声音都能变过来,他不但能惟妙
惟俏牙齿漏风地学七老八十岁的老妪说话,也能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声如银
铃,清脆悦耳,令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不过,荼剧作为一个地方剧种,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么两下子,在电视电影的强
力攻击下,荼剧已日渐式微,后来终于闹到连刘顺顺这
样的名家也无人捧场的地步,剧团发不出工资来,只有一散了之。刘顺顺离开荼剧
团,来到了企皇当地最大最红火知名度最高的企业:企
皇木雕厂。企皇位处千万大山中,四处都是深山老林,著名出产的是紫檀和金丝楠
,企皇木雕厂就是以当地盛产的紫檀和金丝楠为依托发
展起来的,是企皇的一棵摇钱树也是企皇的一个聚宝盆,其生产的紫檀木雕远销海
内外,受到各界人士的广泛欢迎和推崇,被人为是世界
木雕艺术的精华,而一具小小的金丝楠博古架,就价值十数万。    梅艳芳是企皇
木雕厂会计,与厂长蔡上谭的关系很好,刘顺顺就
是走了她的路子来到木雕厂的,否则,像木雕厂这样一个让人削尖了脑壳打破了脑
袋都钻想进去的著名企业,他一个从破落剧团出来的穷
途未路的戏子是不可能进得去的。一般来说,想要进企皇木雕厂,至少需要企皇党
政军三架马车中的一架签字才行,有时甚至需要“三架马车”一起签字才行。
    刘顺顺进企皇木雕厂后做推销,靠着他当演员时练出来的嘴皮子,加之见多识
广,胆大心细,头脑灵活,很快便出人头地,一年光提成
就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够得上他在企皇荼剧团挣二十年。    刘顺顺在企皇木雕厂
前后做了三年就主动写了辞职报告,蔡上谭
苦留不住,只好随他。刘顺顺离开企皇木雕厂,自己注册了一个公司,准备尝尝当
老板的滋味,过过当老板的瘾,不过,在此以前,为了报
答蔡上谭的知遇之恩,他准备给企皇木雕厂出最后一次力,做成一笔大买卖,然后
才正式收山。    就是这最后一次出差要了他的命。那是去年农历七月的事,正好

是农历七月半,刘顺顺在上海与一个新加坡客商签完合同又一番欢宴之后独自回宾
馆的路上,在上海西藏中路的一个冷饮摊前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桑塔纳小轿车撞倒,
一命呜呼。
    梅艳芳在蔡上谭的陪同下,第二天就赶到了上海。蔡上谭本来想劝梅艳芳不要
去上海的,但梅艳芳坚持要去。她想赶到上海见自己男
人最后一面,可惜没有如愿,因为天气炎热,死者又被汽车撞得肢离破碎,宾仪馆
不愿意接收,提供冷藏尸柜,上海警方担心尸体腐烂传
播病菌,便自作主张地将刘顺顺烧了。梅艳芳最后见到的,只是一个粗糙的瓷质骨
灰瓮和瓮中一捧苍白凄楚的骨灰。
    梅艳芳和蔡上谭抱着刘顺顺的骨灰回到了企皇,蔡上谭命令厂里的技工用最上
等的金丝楠木,给刘顺顺打造了一只骨灰盒,替下了那
具粗糙的不知是从哪家乡镇企业的瓷窑里出来的骨灰瓮。这具瓷瓮,在过头七的时
候,由蔡上谭亲自动手砸碎在刘顺顺的灵前。这一动作
本是应该由刘顺顺的孝子贤孙来完成的,如果没有孝子贤孙,便由亲族中的晚辈来
完成,这叫做摔“孝子盆”,现在这个孝子盆却由蔡上
谭代摔了,有人说这证明了蔡上谭与刘顺顺交情深厚,感情莫逆。    在把自己男
人的骨灰领回企皇的头七天里,梅艳芳不吃不喝,不
睡觉也不说话,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几几乎自虐而死,
这我们已在前文中说过了。后来是李可庚救了她一命。
李可庚当时一看她那样子就断言她是被刘顺顺迷住了魂魄,当即从天演寺请了一队
道士,做了三天三夜水陆道场,才将刘顺顺驱除,救了
梅艳芳一命。在这过程中,梅艳芳屡次三番欲寻死,与男人同归,她拿棍子乱打道
士,不许他们搅扰她男人的灵魂,如果不是蔡上谭派人
将她强行架住,那几个道士至少有一半得被她打死。    也因此,梅刘伉俪情深的
故事传遍了企皇。    这是前话,不提。
    且说此时,梅艳芳捧着用报纸包裹着的三两里脊肉回到家里,想到李可庚的话
,心中只觉不妥。走进屋里,她先到客厅换下身上衣服
――她刚从厂里下班回来――换上一身家居便装,宽衣洒鞋,然后到厨房里洗了一
把脸,顺便将肉煮到锅里。    冼完脸,她回到寝室里抹护肤霜。抹护肤霜的过程
花了她整整半
个小时。她一边往脸上抹着护肤霜,一边在镜子里看着自己,丰乳肥臀,她对自己
的形象十分满意。    梅艳芳原来不叫梅艳芳,她原来叫做梅冷香,因为长得有几
分像
香港影星梅艳芳,所以人称梅艳芳。梅艳芳是她的外号。许多认识梅冷香的人都说
,企皇这个假梅艳芳比起香港那个真梅艳芳来,有一大
二小两相当,所谓二大一小两相当,便是:眼睛比梅艳芳的大,鼻子、嘴巴比梅艳
芳的小,乳房和屁股与梅艳芳相当。这话的意思就等如是
说,这个企皇的假梅艳芳比香港的真梅艳芳漂亮。而事实确乎如此。    梅艳芳一
直以此而自豪。    更绝的是,这位企皇梅艳芳比起香港梅艳芳来,身上有股天然

香味,不是梅花的那种香,梅花的香清淡高远,雅得像位隐士,梅冷香身上的香是
那种馥郁的香,像一杯老酒,十分酷烈。这种花香,倒
更像农家地里吸足了土肥的油菜花的那种芳香。事实上,梅艳芳认为自己身上的香
气就是油菜花的香气,因为她打小在农村长大,没事的
时候就就坐在地头大把地摘人家的油菜花吃。企皇是油菜花的故乡,一到春天,漫
山遍野,金碧辉煌。梅冷香坐在地头,一把一把的,一
次也不知道要吃多少。从刚会走路吃到十八岁进城,梅冷香吃下的油菜花或许要以
“吨”计,久而久之,便在体内累积起了油菜花那种浓郁的香气。
    像麝一样,梅艳芳,或说是梅冷香身上这样一种天然的体香,不知迷到了多少
男人。蔡上谭就说,为了一饱她身上的体香,企皇至少有一半的男人愿意为她去死

    梅艳芳抹完护肤霜,又休息了会儿,重新来到厨房。肉已经煮好,她用一只干
净的小瓷碟将煮好的肉盛上,来到与她的寝室相对,与厨
房隔邻的另一间屋里,这里原来是她和刘顺顺的卧室,现在已辟做了刘顺顺的灵堂
。    在这间屋子靠东边的窗根下,摆着一张雕龙画凤的金丝楠木供案,
这是蔡上谭特意让人打好了送来的,目的就是供奉刘顺顺的骨灰盒。按蔡上谭的意
思,过了头七就想叫梅艳芳将刘顺顺的骨灰葬了的,而
且墓地他都替她买好了,就在企皇的龙山驿公墓,那是一家台湾人开发和经营管理
的公墓。刘顺顺的最后归宿是一座大理石的“豪华别墅”,
从迎宾桥一直到九曲溪,富丽堂皇,壮严肃穆,处处显出主人的豪阔和奢华,事实
上,这座坟墓蔡上谭整整花了二十万元,当然,他并非
自己掏腰包,给刘顺顺修墓的钱最后都着落在木雕厂的账号上,好在刘顺顺的关系
还没有最后办出木雕厂,而且刘顺顺是在出公差的途中
死亡的,可以说是因公死亡,蔡上谭这笔钱倒也花得名正言顺。    蔡上花了大心
思整顿刘顺顺的坟墓,梅艳芳却不识相,她竟舍不
得将刘顺顺孤凄凄一个人扔在荒山野岭中,宁可将他供奉在家里。按梅艳芳的话说
,她至少要供够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将刘顺顺安葬。
    现在她早已供够了四个九九八十一天,可仍旧舍不得将刘顺顺的骨灰交出,看
样子她还准备再供个九九八十一天,蔡上谭拿她没办法,
对这样一个景德镇薄胎瓷器般娇贵而易碎的女人,不独蔡上谭,恐怕世界上任何一
个男人都将束手无策。    梅艳芳捧着盛着肉的碟子来到刘顺顺的灵堂,开始她并
没有觉察
出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变化。她将盛肉的碟子搁在金丝楠木供桌上自己男人的遗像前
,同时撤下旧的供奉,一面拿块抹布揩抹起来。这一切
她做得熟门熟路,熟极而流,显然是平时做惯的。    这间屋子是这套三居室最大
的一间屋子,自打辟为刘顺顺的灵堂
以后,这间屋子就像变成了一个超大型的神龛,里面供奉着刘顺顺的骨灰盒、遗像
、牌位,事实上,这个屋子里也只有这三样东西,外加
上一张精致的金丝楠木供案以及供案上一个古色古香的宣德香炉,除此之外,这间
屋子的墙上,刘顺顺遗像的旁边,与刘顺顺遗像并列,
还悬挂着一只堪称惊人的硕大鸟笼。这鸟笼也是刘顺顺的。刘顺顺生前好养鸟,刘
顺顺死后,梅艳芳就将他心爱的鸟笼子挂到了他遗像的旁边。
    除此之外,这间屋子便空空如野。这间屋子原本是摆满了物什的,但是刘顺顺
死后,梅艳芳将那些西都搬到了别的屋里,她说,她怕这
屋子里的东西太多,刘顺顺进来的时候会磕着他的腿。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痴情。
    直到她将供桌擦好,将花瓶里的花和水果盘里的水果换掉,她才
发现供案上好像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什么呢?    她侧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猛想
意识到,供案上缺的正是她男人刘顺顺的骨灰盒。
    梅艳芳这一惊非同小可,妙目圆睁,张口结舌。她看着缺了一块似的供案,脑
子里想起李可庚的话:“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们家顺顺了”,
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她盯着墙上刘顺顺的遗像,恍惚间,似乎觉得刘
顺顺正在朝自己咧嘴微笑。    梅艳芳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跑出刘顺顺的灵堂,
一直跑回自己
的卧室里,砰地一声将门紧紧撞上。她靠在门上,双手做西子捧心状,胸膛急剧起
伏,鼻子里呼呼呼喘得如老牛荷犁。
    梅艳芳喘了好一会儿,才稍觉平静。她呆呆地坐在卧室里。四外一片沉寂。这
种死一般的沉寂不久又使她刚才平静的神经重又紧张起
来。一种碜人的感觉牢牢攫住了她:她老是觉得刘顺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可是
当她一次又一次地猛然回头查找,却又什么都瞧不见。这使她的神经近于崩溃。
    最后她终于吓得哭了起来。她扑到电话机前,给蔡上谭打电话。    “老蔡老
蔡,你在哪里?”她紧紧捏着话筒说,好像捏着的就是蔡上谭的双臂。
    “我在公安局呢。”蔡上谭在话筒里说。    “你、你快些来。我、我……我
看见鬼了!”    “什么?你看见什么了?”蔡上谭显然是没有听清她的说话,或

者说听清了而不敢相信。    “鬼!我看见鬼了!!”    “我也看见鬼了。白日
见鬼!!”    蔡上谭没好气地说,啪一声将电话掐了。
    惊慌使梅艳芳根本无暇计较蔡上谭的态度。蔡上潭的话好像水波流过她的耳际
,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没有好好想一想,平白无
故的蔡上谭上公安局干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叫,反复地叫:“老蔡老蔡,你快来
!快些来!!我害怕!!!”好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连蔡上谭已经挂机了都不知道

6    蔡上谭到公安局并非是为了存折的事,他也并非是自己自愿到公安局来的。
他是被费进请到公安局来的。费进请蔡上谭他到公安局,
也并非是因为存折的事。为了存折的事,费进本来是想请蔡上谭到公安局来的,他
正想去“请”蔡上谭的时候,不料蔡上谭却与人打起架
来,他正好顺水推舟将蔡上谭“请”到了公安局。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费进对蔡上谭还算客气,一屋子的人都站着,只有两个人坐着,
一个人是他,一个人是蔡上谭。蔡上谭毕竟是企皇地方上的名人,费进对他多少有
些忌惮,担心一个弄得不好,他会到哪个头头脑脑那里去告上自己一状,那他就吃
不了兜着走了。
    费进不但请蔡上谭坐,还主动地给他上了一支烟。    费进和李可庚一样,抽
的都是企皇的地方名烟,小企皇,这是一
种由企皇某乡镇企业出的无包装香烟,十分便宜,最好的也不过七八毛钱一纸筒,
一筒五十支。在这一点上,费进还不如李可庚,李可庚
抽的是七毛钱一筒的金企皇,他抽的只是三毛六一盒的黑企皇。    蔡上谭拿着费
进给的短企皇没有说话。费进给他将黑企皇点上,
蔡上谭抽了两口,然后就那么垂着胳膊,让黑企皇挟在手指缝里自燃着,一会儿稀
松的黑企皇就自己黑了,他顺势将黑企皇扔掉,换上了
自己的红塔山,并顺理成章地给了费进一支。这些事蔡上谭做得不动声色,既换了
烟,又一点没伤着费进的面子。
    “说说吧,你们为什么打架?”费进又说了一遍。站在他面前的是千里香洗脚
屋的老板唐考。唐考黑黑的,又矮又胖,结结实实,看
上去就像一只去了柄的榔头。不过这会儿他脑门上斜缠着一块纱里,纱布里还丝丝
缕缕地往外渗着血痕,多少影响了他的英雄形象。
    “蔡厂长,你先说。你们为什么打架?”费进对蔡上谭笑笑,道。    “让他
先说吧。我没什么好说的。”蔡上谭鼻孔里喷着烟,烟罩着他的脸,使他的脸看不
清楚。
    “好。那就你先说。”费进指指唐考,同时慢慢地将一口烟从鼻孔里喷出,他
觉得红塔山是比黑企皇香,不是一般的香,而是要香得
多。他瞄了蔡上谭一眼,很想将蔡上谭上衣口袋里的红塔山悉数掏过来。    “我
没什么可说的。”唐考余怒未熄,指着蔡上谭,愤愤地说:
“今天下午我正和几个朋友在屋里玩牌,他突然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来,不由分说就
开始砸东西打人,我上前阻止他,他竟拿板凳砸我。我自
卫还击,我们就打了起来。他说我动刀子,我当然要动刀子,要是有人无缘无故冲
进你家里打人骂人,你会不会动刀子。我这是正当防卫。”    “你这脑袋是怎么
回事?”
    “你问他。是他叫人拿板凳砸的。”    费进看得出,如果不是在公安局,唐
考投鼠忌器,他现在就能吃
了蔡上谭。他知道蔡上谭这回梁子结得不小,看唐考架式,不像是个善茬儿,只怕
回头他还要找蔡上谭算帐。看来这一板凳唐考算是给蔡
上谭记上了,蔡上谭早晚逃不了一板凳,尽管他坐着都比唐考高半个头。    “蔡
厂长,你为什么要带人到他屋里打人呢?我相信一定事出有因吧?”
    “当然事出有因。是他先带人打我,我才带人去打他还手的。他说他是正当防
卫,其实我才是正当防卫。”
    蔡上谭话音未落,唐考就叫了起来:“姓蔡的,你少在这里放狗屁。我什么时
候带人打了你?”    “什么时候?哼哼,什么时候?!”蔡上谭冷笑:“你不要
光记
着打人时候的痛快,就把其它的都忘记了。你肯忘记我还不肯记忘呢。你今天中午
刚带人打的我,你转眼就不肯承认了?王八蛋,你等着,咱们这事没完,我还要找
你算帐的。”
    “这话你倒先说出来了!行,姓蔡的,我等着,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
。咱们俩这回是死磕,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
    两个人像斗鸡般,互相瞪着。“嗳嗳。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好不好?你们看看清
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你们俩好勇
斗狠竟好到公安局来了,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当我们是干什么吃的,嗯?”费进
一看大势不好,赶紧说道。唐考和蔡上谭两个人都是脸红
脖子粗,说着说着就要掐起来,双方的人都剑拔弩张,这一掐起来动静肯定小不了
。费进想,要是在公安局打出人命来,那传出去才叫笑话呢。
    “你们都不要吵了。”他最后警告了一句,放缓语气道:“嗳,你们俩个到底
怎么回事?怎么我越听越糊涂?你们两个到底谁先打谁?”
    “费科长,你别听他放屁。从昨天晚上七点起,我就一直跟我哥们儿在我洗脚
屋里打牌,一直到今天下午他带人来打人,我什么时候
带人打的他?我看他是活见鬼了。今天正是七月半,他怕是让鬼打了。”    “我
就是让你这个鬼打了!”蔡上谭怒吼道。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唐考,你今天中午究竟带没带人打他?你
说老实话。”    “没有。”
    “好吧,不管有没有,这事总是查得清楚的。”费进对唐考说完,掉过脸来对
蔡上谭道:“你说他今天中午带人打了你。今天中午他带人在什么地方打的你?”

    “就在红旗广场旁边。今天中午我坐车从那里经过,准备请一个客户在大三元
吃饭。他突然冲上来拦住我的车。我一看是熟人,就让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谁知他身后一帮人一拥齐上,二话不说,拽开车门就动手打人
,他嫌在车里打得还不痛快,竟把我从车里拖出来拳打
脚踢,打得我满地乱滚,把我两颗牙都打没了。王八蛋!!!!”    费进一直没
注意蔡上谭的嘴巴,这时听了他的话才注意地看了看,
发现他左脸颊果然肿起一块。蔡上谭张开口让他看被唐考打掉的牙。费进看见他红
肿的牙床依然沁着血丝。    “唐考,这是不是你打的?”费进指着蔡上谭的嘴问
唐考。
    “我说他活见鬼他果然活见鬼。从昨天晚上七点起,我就一直跟我哥们儿在我
洗脚屋里打牌,一直打到今天下午三点钟,我又不会分
身术,一边打牌一边还能带人到红旗广场去打他。我看是我的魂魄打了他。”   
 “姓唐的,你也算个男子汉?你裤裆底下吊着的也算是个男人的
家伙?敢做不敢认,我看你不如干脆将鸡巴割了算了,免得留着丢人现眼。”   
 “把你鸡巴割了!”    唐考让蔡上谭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挤兑得下不来台,冲上
去要揍蔡
上谭。姜毛毛眼急手快,一把捋住了他的手腕。“你别胡来!”他警告道。费进也
发出警告,同时警告跃跃欲试的蔡上谭和及其手下:
“你们都别胡来!你们别惹我动家伙。”他一面说,一面从抽屉里取出手枪,啪地
一声拍在办公桌上。    他这气势将蔡上谭和唐考、蔡上谭的手下和唐考的手下都
镇住了。
唐考瞪了蔡上谭一眼,悻悻地道:“你等着,等出去老子再跟你算帐。”蔡上谭还
未及答话,费进已厉声道:“行了,你跟谁算帐?你要算帐
就跟我算帐。这么大的人了,给你面子,不知道就坡下驴,还在这里好勇斗狠,小
心我将你抓起来,将你洗脚屋封了去,省得你一天到晚
不是聚众赌博,就是肆衅滋事,我看你那洗脚屋是早封早太平。”    唐考虽然不
悚蔡上谭,也不怕费进抓,可是费进谈到要封他的洗
脚屋,却戳到了他的痛处,千里香洗脚屋是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封了真能要了他
的命。    所以听了费进的话,唐考虽然不服气,却是真的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费进问蔡上谭道:“老蔡,你说他今天中午在红旗广场拦你的车,你见是熟人
便停了车,这么说你们两早就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费进静等着蔡上谭的答案,却诧异地发现蔡上谭忽然变得像个小姑娘般忸怩起
来。费进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唐考。唐考似也有顾忌,只
是简单地道:“他常到我们洗脚屋来洗脚,所以就认识了。”    费进一副奇怪的
样子,问蔡上谭道:“蔡厂长,你为什么要到他
们哪里去洗脚呢,你家里没有洗脚盆,不能够洗脚吗?”    蔡上谭知道跟这个土
包子说不清楚,这个土包子不知道外面不能
做的事洗脚屋里都能做,为了做那些别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所以他只好经常到唐考
的洗脚屋走走。    面对费进的盘问,蔡上谭只好搪塞道:“我跟他们有笔业务来
往,
我们木雕厂想投资他们洗脚屋,开展多种经营,现在不比从前了,现在光靠吃木头
饭已经没有出路了。我手下可有上千号人等着我挣钱去养活呢。”
    其实费进哪里不知道他在说谎。费进再傻,也不会不知道遍布企皇城的洗脚屋
是怎么回事,他毕竟是个老公安嘛,吃的就是这碗饭。
如果连洗脚屋里那点烂事都不知道,他还干什么鸡巴公安,不如干脆回家抱孩子去
算了。    他故意装傻,懂装不懂,就是为了方便对蔡上谭刨根问底。他一
面对蔡上谭刨根问底,一面想着季媚媚,想着季媚媚那张二万元的存折,那是她从
蔡上谭那儿得到的小费,她只不过陪着蔡上谭吃了一顿
饭睡了二个觉,就拿到了二万块钱的小费,二万块呀,他妈的,够他辛辛苦苦出生
入死挣五年的。他想,蔡上谭过么大方,一定不是掏自
己的腰包,倘若是掏自己腰包,他一定不会这么大方。    他看看问不出什么来了
,挥了挥手,让唐考先走。    “随叫随到哦!”    “嗳!”
    唐考正担心他穷追洗脚屋的事和他聚众赌博的事呢,一听他让走,真如一个死
囚忽逢大赦,慌不迭地答应,三步并做两步地就走了。不
过,即便如此,他临出门的时候,也没忘了朝蔡上谭恶狠狠地瞪上一眼,啐上一口
痰。    蔡上谭见唐考走了,也起身想走,被费进喊住。
    “蔡厂长,你稍等,我还有点事想向你请教。”
7    蔡上谭从公安局一出来,就直奔梅艳芳的家。他来到梅艳芳住的大白楼,乘
电梯上了楼。他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就自己拿钥匙打开
了门。他有把万能钥匙,能开好几个女人的房门。    他进到梅艳芳的三居室,每
个屋子都找了一圈,都没见着梅艳芳。
在刘顺顺和梅艳芳从前的卧室,现在刘顺顺的灵堂,他看到刘顺顺的相片挂在墙上
,似乎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不敢看刘顺顺的眼睛,
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并使劲用脚踩了踩。    他无可奈何,只好靠在窗台
上抽烟,当他点着一颗烟,正准备边
吸烟边等待梅艳芳时,忽然看见梅艳芳正低着脑袋在楼底下的草坪上遛遛达达。  
  他趴在窗台上大喊了一声:“小芳!”
    梅艳芳听见喊声,似乎吃了一惊。待她看清喊她的是蔡上谭,立刻飞奔上楼。
    “你刚才喊谁?”她人还在门口,就怒气冲冲地问。
    “喊你呀!”蔡上谭诧异地道。    “喊我。你喊我什么?”    “哦哦,对
不起对不起。”蔡上谭一拍脑袋,想起梅艳芳只不过
是人家送给她的一个外号,梅艳芳自己也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号。“冷香,对不
起对不起,人家都叫你梅艳芳,我也就顺嘴叫出来了。”
蔡上谭不住陪礼道歉,脸上挂满殷勤笑容。他阿谄奉承地道:“其实梅艳芳算什么
。你比梅艳芳漂亮多了,梅艳芳给你提鞋都不配。”
    蔡上谭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想抚摸梅艳芳的头发,被梅艳芳一把打开。  
  梅艳芳皱着眉头在沙发上坐下。
    “你快些走吧。”梅艳芳冷冷地说:“公安局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要跟他
们撞到。”    蔡上谭吃了一惊。他刚从公安局出来,为了一个叫做什么季媚媚
的莫名其妙他从来也没听说过的女人的事,让费进问了个底儿掉,好不容易跑出来
,他可再也不愿跟这帮戴大盖帽粗莽草率不讲道理不近
人情的人打交道了。所以听了梅艳芳的话,他虽然有心与她亲热亲热,还是立刻拔
起腿来就走,边走边问:“公安局的人来干什么?”
    他以为是梅艳芳犯了事,公安局的人找她麻烦来了。他想,古人真是讲得有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刚被公安局的人喊去,好不
容易才脱了身,她这里却又让公安局的找上门来了。    不料梅艳芳却说:“是我
报的警。我叫他们来的。”
    蔡上谭愣了一下,才道:“你犯什么神经?报什么警?出什么事了?”    梅
艳芳冷冷地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你自己将手机挂了。”
    梅艳芳想起此事,心里就有气,掉过脸去给蔡上谭一个侧背。    蔡上谭陪着
小心道:“刚才我在公安局,说话不方便,所以我才
将手机挂了。究竟是什么事,弄到你要报警的地步?”    “我跟你说了,我碰上
鬼了。”    “开玩笑。”蔡上谭苦笑:“碰上鬼了应该喊道士,喊公安来干
什么?难道公安局的人还会捉鬼不成?还是什么时候钟馗也入了公安这行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快些走吧,烦不烦哪!”梅艳芳跺跺脚,看得出她心情烦躁

    梅艳芳心情烦躁,不是因为蔡上谭,而是因为李可庚,因为李可庚那几句话,
还有莫名其妙丢失不见的她男人刘顺顺的骨灰盒。蔡上
谭却误以为她的火气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下颇为不悦。    “那我走了。”他冷冰
冰地说。    “走吧走吧。”梅艳芳连正眼都不看他。
    “走吧走吧,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什么意思?”蔡上谭在心里对自己说,
顺手拉开了门。他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梅艳芳在身后问:“你什么时候再来?”

    “你要是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蔡上谭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是什么
意思?”梅艳芳满腹委屈,为蔡上谭的不通人情而
悲痛哀伤,两行清泪直挂脸颊。蔡上谭什么都不怕,就怕梅艳芳哭,梅艳芳一哭,
那副梨花带雨的劲儿,让人忍不住地心痛。一看见梅艳
芳哭了,蔡上谭就不禁慌了手脚,刚硬起的心肠也不禁软了下来。    “你不要哭
,不要哭,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温婉地说:“你想
我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只要你方便。”    “你不要来了。”梅艳芳幽幽
地说:“回头我去找你。”
    “究竟出了什么事,弄到你要喊公安?”蔡上谭本想不问,可实在忍不住,又
问了一句。梅艳芳就将李可庚讲的话和丢失骨灰盒的事
说了一遍。蔡上谭听完,只觉得每根头发梢都是凉的。开玩笑!一定是开笑!!开
国际玩笑!!!他想,谁会偷人家一个骨灰盒呢?哪个傻瓜会触这样的霉头呢?
    他三脚并做两脚赶到刘顺顺灵堂一看,登时傻了眼,那里的金丝楠木供案上除
了刘顺顺的一块木头牌位和一只宣德香炉,外加一碟子
水煮白肉――那是梅艳芳中午搁在那里的――空空如野,刘顺顺的骨灰盒果然不翼
而飞。刘顺顺那只由紫檀精雕的骨灰盒蔡上谭是十分熟
悉的,因为那是他命令手下的技工精心制作的。    蔡上谭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厅。
    “你把顺顺的骨灰盒弄到哪儿去了?”他没好气地问梅艳芳。
    “你聋了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刘顺顺的骨灰盒不翼而飞了。”梅艳芳也没好
气地回答。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刘顺顺的骨灰盒又没长翅膀,怎么会不
翼而飞呢?这未免太荒唐了,太匪夷所思了!”蔡上谭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连嗓子
都哑了:“刘顺顺的骨灰盒一定是让哪个小偷偷走的。
一定是的。除了刘顺顺的骨灰盒,你还丢了什么?”    “什么都没丢,只有刘顺
顺的骨灰盒。”    “你仔细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
    “奇怪,有哪个小偷会专门到人家家里偷人家一个骨灰盒呢?”蔡上谭不住挠
头,弄不明白。“也许是那个小偷到你这里偷东西的时
候,看中了刘顺顺骨灰盒的精致,就顺手偷了去。那只骨灰盒可价值不菲,是我专
门让人用最上等的紫檀木雕的,拿到外面去卖,至少可卖三千元。”
    “就是三万块,恐怕也没有买。谁肯花三千块钱买人家一个骨灰盒?你肯吗?
”    蔡上谭知道梅艳芳说的不无道理,倘若说这种事发生在别的地方
还情有可原,在企皇却绝无可能,企皇人迷信重,最讲究忌讳,将人家一个骨灰盒
子抱回家,没有那个小偷会傻到这个地步。这等如是拿
人家一个热乎乎的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谁会干这样的傻事呢?而且眼下正值七月
,正是鬼乱窜的时候,偷人家一个骨灰盒,等于是招鬼上门,谁能干这样的傻事?
绝没有人肯干的。
    “那么,刘顺顺的骨灰盒到底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找
公安局的人来干什么?”梅艳芳挖苦地道。
    一句话提醒了蔡上谭,想到公安局的人马上就会来到,他丢下一句:“咱们回
头再说。”就匆匆忙忙奔下楼去,他刚跑出楼门口,就
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飞驰而至。吱儿一声停在了大白楼的楼外
面。    蔡上谭将头一低,走了。
8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蔡上谭。”费进一蹁腿,从他的28型老坦克上跳下来,
对姜毛毛道。    “好像是。”姜毛毛单腿点地,倚斜着身子看着蔡上谭的背影说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姜毛毛跳下自行车:“要不要我叫他
过来问一声?”    “不必。”
    费进和姜毛毛两个人锁好自行车,一起往楼上走。    “那个姓梅的女人说她
住几楼?”    “七楼。”
    费进和姜毛毛爬到七楼,在这样流火的天气里爬七楼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两
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姜毛毛年轻,还好一点,费进“上
了年纪”,皮肤像漏了一样,豆大的汗珠子挂在脸上,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看上
去就好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歇歇、歇歇。”他招呼着姜毛毛:“我的腿都软了。他妈的,这样高的楼,
也不安部电梯,这不是存心害人吗?”    “有电楼。电梯就在那边的楼门口。”

    “你为什么不早说?”费进怒视着姜毛毛。    “我以为你愿意爬楼梯呢。”
姜毛毛笑嘻嘻地说。费进唾了他一
口,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根黑企皇来叼在嘴里。他摸出火柴来点烟,却发现火柴早已
汗湿。    “倒霉。”他只好将黑企皇重新装回烟盒里。“喂,我说小姜呵,
你这人怎么不抽烟呢?连驴都别个烟具在腿下,你一个大男人的倒不抽烟,真是让
人不可理解。”    “我之所以不抽烟,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姜毛毛道。
    “因为我的缘故?”费进莫名其妙。    “是呀,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想,
要是我抽烟的话,我就得给
你上烟,我一天到晚给你上烟,我还不累死?何况我拿的这点工资,我也供不起你
。”    “屁话。你可以不给我上烟嘛,我又没强迫你给我上烟。”
    “话是这样说,如果我真的抽烟,不给你上烟怎么行?你是我的顶头上级,我
抽烟,不给你抽,你能不生气?你一生起气来,给我弄
双小鞋穿,我哪受得了?所以我还是不抽烟的好!”    “嗬嗬嗬,想不你小子一
番话还蛮有道理。”费进想着姜毛毛的
话,越想越觉得他讲的有理,不禁频频点头,笑道:“姜毛毛,我还以为你是个傻
瓜,没想到你的脑袋瓜子竟这么好使,看问题看得这么
深远深刻。的确,我是你的上级,如果你抽烟却不给我抽,我一定会以为你瞧不起
我,那样一来,我的确难免要给你小鞋穿,那样一来,
咱们这干群关系。。。。。。你的确还是不抽烟的好!”    “我不抽烟,一,我
可以省些银子,二,你也可以少犯些错误。”    “的确的确。”
    这一老一少就坐在人家门廊上,恬不知耻地胡扯,也不怕让人家听去了笑话。
    歇了好大一会儿,费进的汗才下去。姜毛毛起身按了按702室
的门铃。出来应门的正是梅艳芳。梅艳芳的艳乍俏丽让费进和姜毛毛大吃一惊。  
  在姜毛毛目不转睛瞪着梅艳芳的时候,费进耸了耸鼻子,梅艳芳
身上浓烈的花香薰得他有些头晕。    “请问,你是不是梅……”    “我就是梅
冷香。”    “我们是公安局的……”    “看出来了。请进!”
    梅艳芳侧身将两人让进屋。梅艳芳的屋里开着空调,很凉爽。费进周了周衣服
,问梅艳芳:“是你报警说你们家着了贼来着?”    “是的。”
    “丢了些什么东西?”    “别的都没有丢,只丢了一个骨灰盒。”    “骨
灰盒?!”费进一脸诧异。
    “是的。骨灰盒。我爱人的骨灰盒,今天中午我发现我爱人的骨灰盒不见了。
”    梅艳芳一面说,一面领着他们来到刘顺顺的灵堂。指着金丝楠木
供案上刘顺顺遗像下的一个地方对他们说:“我爱人的骨灰盒原来一直好端端地摆
在那儿的,今天中午我回来给我爱人上供,却突然我爱人的骨灰盒失踪了。”
    费进左看右看,发现这屋子作为灵堂,一切东西都有,独独只少了一个骨灰盒
。他特别往墙上挂着的那只大鸟笼子望了两眼,他觉得这只鸟笼子挂在这样一个地
方十分奇怪。
    “你肯定你爱人的骨灰盒是让小偷偷走的吗?”    “我觉得是。否则的话,
我爱人的骨灰盒没有长翅膀,怎么会飞走。”
    “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将你爱人的骨灰盒搁别的什么地方了?”    “不会
的。我爱人的骨灰盒从头至尾一直都是搁在这儿的。”
    “那就奇怪了。”在这一点上,费进的想法是和蔡上谭一样的:“什么人会偷
你一个骨灰盒走呢?”    “我不知道。”梅艳芳眼泪汪汪地道:“我希望你们能
帮我尽快
将我爱人的骨灰盒找回来。否则的话,我、我。。。。。。”她说着伤心起来,珠
泪扑簌而下。    “一定一定。我们一定尽快替你将你爱人的骨灰盒找回来。”费

进让梅艳芳抽抽噎噎地一哭,直觉得胸口发酸。    过了一会儿,等梅艳芳稍觉平
静,他才接着问道,:“除了你爱
人的骨灰盒,你家还丢了什么?”听到梅艳芳说除了她爱人的骨灰盒,她什么也没
丢时,费进愈加感到困惑不解。姜毛毛忙着屋里屋外勘察,没有参加他们的谈话。

    “看你样子挺年轻的,而且看墙上你爱人的照片也挺年轻的,你爱人是得什么
病死的?”费进问道。    “我爱人不是得病死的。我爱人死于车祸。”
    “车祸?”    “是呀,我爱人到上海出差,在上海西藏路给一辆上海桑塔纳
撞死了。”    “哎呀,真不幸。”费进同情地道,过了会儿,才接着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农历七月十五日。”    “哎呀,那离现在正
好一年了。肇事者抓住了吗?”    “没有。”
    费进端详着墙上刘顺顺的遗像。“时隔一年,你为什么还不将你爱人的骨灰下
葬呢?你不知道死者为土为安吗?”    “因为我舍不得。”
    “舍不得?”费进更加诧异。    “荒山野岭的,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我于
心不忍。”梅艳芳幽幽地说,一时好像触动了伤心事,又嘤嘤地哭将起来。
    费进让她哭得手忙脚乱:“莫哭莫哭,唉!”    费进受不了梅艳芳的哭泣,
与姜毛毛告辞而去。两人乘电梯下楼。
费进直挠头皮:“蹊跷古怪。”他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姜毛毛说:“我从来
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有哪个小偷会专门到人家家里去偷一个骨灰盒呢?”
    “这事是有些古怪。”姜毛毛道。    “喂,你刚才勘察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发现。屋里屋外都好好的,门锁纹丝未动,窗户也没有
撬动的痕迹,没有外力强行进入的迹象,看样子,偷骨灰盒的人大概有这家的钥匙
。”    “你是说偷骨灰盒的人是这家的家贼?”    “也许吧。我说不准。”
    两人下了楼,费进先到旁边杂货店买了一盒火柴,两人才各自骑上自行车,向
局里蹬去。    “小姜呀,”费进一边费力地蹬着车一边对姜毛毛说:“你看咱
们每次都来办案都是骑自行车,  多辛苦,你希不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开着小轿车
出来办案呢?”    “当然希望。”
    “嘿嘿嘿,那你就等着吧。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你这尽是屁
话。”姜毛毛望着费进一口焦黑的大板牙,笑啐道。
9    费进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向局领导作了一个专题汇报。他讲到了赵闲的事,讲
到了张六指的事,讲到了要饭老太婆的事,讲到了季媚媚的事,最后讲到了蔡上谭
和梅艳芳。
    “老费呀,”负责经济科的是企皇公安局副局长胡瓜。胡瓜听完费进的汇报,
语重心长地说:“老费呀,蔡上谭可是企皇大名人,是
邱处机眼里的一个香饽饽。你们搞他可要谨慎一些。闹不好,狐狸没打上,惹上一
身骚,弄到最后搞一脚屎洗不脱。”    在胡瓜讲话的过程中,费进一直笑咪咪地
瞅着他。
    胡瓜之所以叫了“胡瓜”这么个怪名字,据说是因为他生下来第一声就呱呱呱
地叫得特别响,他父母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他父母
原来给他起的名字是胡瓜呱,胡瓜当局长后,觉得胡瓜呱不好听,有人一种瞎咧咧
的感觉,与自己局长大人的身份不符,就自己改名做胡
瓜。胡瓜是当地的一种土产,外地叫苦瓜,企皇的胡瓜格外大一些,粗壮一些,模
样鲜活一些,白皮红襄,凉伴爆炒皆宜,是一种很受大众欢迎的食品。
    胡瓜毕竟是当局长的,首先考虑的是政治问题和领导印像。不像费进考虑问题
一向只是就是论事,浅层面。
    面对胡局长的殷殷嘱咐,费进频频点头:“知道。知道。”    “你觉得红帽
子储蓄所那个银行帐户会是谁的?”胡瓜道。
    “目前尚不清楚,不过,我想那个帐户有可能是蔡上谭的。”    “老费呵,
光你想不行,你要拿出真凭实据来。”胡瓜道:“如
果这个帐户真是蔡上谭的,那么问题就比较严重了,他一个拿工资吃饭的人,哪来
那么多的存款。”    “我觉得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证明这个帐户的确是蔡上
谭的。
因为当时办手续的营业员都证明,来存款的就是蔡上谭,我们给他们看了照片,他
们都一口认定,蔡上谭的四百多万并不是一下子存进去
的,他是在一个月之内,陆陆续续存进去的。”    “一个月也太短了。”    “
是有点短。”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怪诞。”胡瓜低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说

“这样吧,你们抓紧时间调查,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是不行的,你们必须做到百分
之百的把握。我们党的政策是: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
不放过一个坏人。另外,你们要明白你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是。”   
 “还有,给赵闲存折的那个中年白胖子,给要饭老太婆存折的那
个漂亮小姑娘,给六指儿存折的那个小伙子,这些究竟都是什么人,你们也要调查
清楚。”    “是。”    “另外,梅艳芳与此事有何关系,你们也要搞清楚。”

    “是。”    “还有……”    “胡局长,你还有完没完?”费进笑着叫道。
    “没完。”胡瓜也笑了起来:“蔡上谭怎会把所有的钱都存在一
个银行帐户上,不但存在同一个银行帐户上,还随便给人开支票,让人到银行去取
钱,这不是故意惹火烧身吗?蔡上谭何至于傻到如此地步?这个问题你们搞清楚没
有?”
    “没有。”    “你们什么问题都没有搞清楚,真不知养着你们这帮人是干什
么吃的!”胡瓜不满地说。    费进嘿嘿地笑,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说你呢,你还笑!”    费进依旧笑容满面。    胡瓜无可奈何地道:“你
不要笑。这些问题不搞清楚,你们随时有可能栽跟头。”
    “我知道我知道。”费进说着,又从胡瓜摆在桌上的烟盒里拽了一支香烟。自
从他踏进胡瓜的办公室,他就在不停嘴地抽烟,他抽的
当然不是自己的黑企皇,他抽的是胡瓜的万宝路。    “你刚才说那个姓梅的家里
着了贼,丢了什么……”    “骨灰盒。”
    “好家伙,这世道真是变了,还有人专门跑到人家里去偷一个骨灰盒。这是怎
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我猜你就不知道。除了骨灰盒,这个姓梅的女人还丢了什么?”    “没有
别的,她只丢了一个骨灰盒。”
    “真是怪事。你看这事跟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
也许有,也许没。”    “老费,你怎么尽是这种屁话!”胡瓜双眉紧蹙,瞅着费
进。
    费进笑笑,丢掉烟头,又像拿自己的香烟似地自然而然地伸手去够胡瓜的万宝
路,胡瓜干脆将已剩不多的一盒万宝路全丢给了他:
“全拿去全拿去,瞧你那贪心鬼的样子,小心抽死你!”    “你全给我了?”费
进紧紧抓着烟盒,欣喜地道。    “全给你了。”    “真全给我了。”
    “哎呀,说给你了就给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    “太好了。谢谢!
”费进欢天喜地说,一面将已经叼在嘴上而且
已经点着火的那根万宝路也拽了下来,掐灭了塞在烟盒里。“我拿去慢慢抽。”他
笑咪咪地对胡瓜说。    “费进呀费进,我看你不发财都是命。”胡瓜局长哭不得
笑不得,
干脆拉开抽屉,将还剩多半条的一条万宝路全丢给了他。费进哗哗鼓掌,欢喜得像
个踩了蛋的鸡公:“发财了发财了!!!”他一伸手,将万宝路划拉到怀里,紧紧
搂住说。
    “你这就叫发财了?”胡瓜道:“只要你给我把这个案子拿下来,我送你十条
万宝路。”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胡瓜与费进击掌为信。费进抓耳挠腮:“那咱们就一言为
定,你可不许反悔。”
    费进得了胡瓜十条万宝路的许诺,精神抖搂,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胡瓜的办公室
。对费进来说,现在就等于上了紧箍咒。现在这个案件
是不破也得破了,要不然的话,他那十条万宝路就飞了。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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