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QtianjiaoQ (Roline之超级FANS), 信区: Ghost
标 题: 绿水深处的秘密 16-2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4 22:34:29 2005), 转信
(十六)
5月21日,平岛湖第二医院
我被软禁了,窗外树枝上停着的一只麻雀点点头,飞走了。
两名年轻警察很敬业,总是安静的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记得在刚参加工作时,我也时常犯这样的错误,以为在暗中监视一个对象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种误区是影视作品造成的。
一名监视者,如果把心态定位在偷窥的基础上,以被监视者的行动而选择行动,就已经输了,往往会被搞的精疲力竭甚至六神无主。
我做过一个简单的试验,在人潮汹涌的超市里选择一个角落,隐蔽的注视一位正在挑选商品女孩的背影(女性感受器强于男性),不出五分钟她就会扭过头来观望。
达到监视目的的最有效方法,这两名警察应该做的,是不停的在门外徘徊和张望,在保持自己心理优势的同时,通过脚步声给监视对象持续的心理压力,从而使我原形毕露狗急跳墙。
又有两只麻雀停在树枝上,菜鸟。
透过树叶的间隙,远空中翱翔着一只大鸟,像是鹰,我突然想起了张副局长。
这两只菜鸟是他派来的。
对,我得领情,我得跑。
上午九点,医生来查房,告诉我明早转院的消息。
关于目的地,他说:"去了就知道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分。
平岛的天气很没道理,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又接着下起了雨。
护士徐菲轻轻的推门进来,她的脚型很周正。
我懒洋洋的望着天花板,她把放注射器的盘子轻轻的摆在床头柜上。
当针头轻快的从静脉里拔出,我温和的按住了她的手。
她依旧是安静的,低着头,睫毛快速的眨了两下。
"对不起。"
她微笑了一下,试图把我的手拿开。
我夺过了注射器,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恐惧。
楼道里很静,这个科室没有多少病人,况且已经接近午夜了。
我拉开了门。
一个警察不见了,门外的长椅上, 另一个警察睡着了。
睡着了!
他发出微微的鼾声,歪躺在长椅上,鼻孔一张一和的冲着我,嘴角挂着的发亮的东西应该是诞水,黑色制服一角撩起来,露出手枪的皮套。
我想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怀里索索发抖的徐菲,这次绑架行动无疑是不必要的。
一股懊恼窜了上来,我一脚踢了过去。
小警察闭着眼列列嘴,嘟噜了一句:"你先吃吧,我睡会```睡会。"接着翻了个身,这回干脆面朝墙壁了。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他的帽子被打飞了。
他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人,瞬间呆住了。
我一只手揽着徐菲的脖子,另一只手捏着注射器,指着她的静脉。
"你``你``你。"
"你个屁,警告你别拔枪,出了人命你但不起责任。"
"我``我``我。"
"给张副局长打电话,快。"
从年龄和反应判断,这个警察最多毕业两年,而且不属于刑警支队。
他颤抖着掏出了手机,哆哆嗦嗦的拨号码。
电话通了,他开始不停的对着听筒点头,像个蟋蟀。
"张副局长要和你讲话。"
我接过电话,耳鸣爆发了。
"林国庆,我警告你!你这样做是犯罪,严重的犯罪!而且是执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警告你!绝对不能伤害人质,那是你最后回头的机会!"
"放心吧,张副局长。"我打断了他的咆哮,时间不多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小了些。
"要相信组织,要相信领导,你的病因一旦查清是会有办法的,明白吗? 什么事情搞清楚就都好办了。作为一个警察,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我轻轻的点头,他的声音又一次变高了。
"抗拒从严,回头是岸!我警告你林国庆,你绝对不能抢那位同志的枪,听清楚了吗,啊。"
"那他```。"我正想再说什么,张副局长挂断了电话。
"把你的枪放在地上踢过来。"我命令小警察。
2004年5月22日早晨,平岛湖滨宾馆
说是宾馆,其实就是装修过的林业局招待所,我选择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在任职旅游区公安科的日子里,尚未造访过这里。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这里可以鸟榄李家祠堂,而且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我和徐菲是昨天子夜到达这里的,那时候正是大雨滂沱,还好我们没有引起前台的怀疑,倒是那位经理悄悄的塞给我的两个安全套引起了一点兴趣。
三楼最东边的双人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我仔细检查过床单上没有分泌液的痕迹,才放心得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担心徐菲的举动,她对于我的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来在离开医院时就可以放她走,只是怕给张副局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望着天花板,伸了个懒腰,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起身,取出壁橱里的浴巾走进卫生间。
温热的水流刺激着身上的毛孔,在脚下的瓷砖上打着圈汇入下水道。
这是净化过的平岛湖水。
伴着水流,有种细细索索的声音,若隐若现,从门边传进来。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轻轻的跨出浴室。
门缓缓的打开了,我扑到床上,猛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抓起了抢。
徐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早餐,看到我手里的枪愣了一下,接着目光下移。
虽然我已不是黄花小伙子了。
嘴里啊了一声,握枪的手急忙掩住令人尴尬的地方。
突然又觉得不妥,急忙换手。
"你为什么不跑?"
沉默。
"你为什么不跑!"
"因为你是病人。"
"病人怎么了,我是犯人。"
"我不想看到你和魏国梁,还有```郭教授一样。"
晕死,我开始不耐烦。
"这是怜悯吧,对不起我不需要,是不是专升本需要论文,需要一个精神病人的活体报告。"
她低下了头,睫毛快速的眨着,上面挂着晶莹的东西。
"好吧,我答应你,等我死了第一个让你来解剖。"
我扭过身,对着窗口点着了一支烟,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徐护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希望你能原谅,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什么也帮不了我的,坦率地说,你留在这里就是我的麻烦,你走吧,好吗。"
身后沉默了,一根烟抽完,转身找烟灰缸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
我终于忍不住了,将烟头扔在的地毯上,踩上一只脚。
"好,你不走,我走!。"
"你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死人,都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叫醒那个警察。"
"这不关你的事。"我胡乱收拾着行李,真烦。
"是不是怕他失去工作,如果在睡着的时候你跑了。"
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不可理喻,我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将皮箱的纽扣合上。
"我认识李来旺,他是我舅公。"她忙不迭地说
(十七)
李来旺。
男,84岁,平岛县水丰乡李家村人,1930年考入日本陆军预备军官学校少年班。1937年至南京中央警官学校继续教育。1939年被授予少尉警衔,同年加入宋子文组建的国民党税警总队,经历过两次长沙会战,后被日军俘虏。
1940年3月30日,汪伪政府成立,李来旺被编入伪中央警察厅特勤部队,授中尉警衔,协助日军进行敌后扫荡工作。
1945年抗战胜利,李来旺被南京军事法庭以汉奸罪判处死刑,同年12月获无罪释放。
1949年新中国成立,李来旺再次被平岛县政府判处死刑,后改为十年监禁。
1959年,刑满释放,回祖籍务农,1983年被选为平岛县政协委员,1985年起担任省文史研究会专员。
据王教授生前交待,李来旺的真实身份是双重间谍,抗战时期,即向重庆的国民党政府提供情报,也和我们地下党的同志保持着联系。他最大的功劳是在1942年的五一大扫荡中,及时通知了正在休整的我冀中军区两个团,从而避免了被日军围歼的厄运。
这是一个三面人,日军翻译,国民党谍报员,共产党的朋友。
我要做的,是揭开他的第四面。
2004年5月23日,李家祠堂
在徐菲的带领下,我们穿过祠堂的回廊, 推开了回廊尽头的木门,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庭院,五间古朴却也清新的瓦房围绕在庭院的四周。
"舅公,菲菲来看你啦。"
徐菲兴高采烈的向中间的瓦房招手。
那扇门开了条缝,随之又慢慢的合上了。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腋下,同时跨前一步挡住了徐菲。
屋里传来咳嗽声,门再次打开了。
李来旺还是老样子,那张鹤发童颜的脸看不出惊喜或者诧异。
"是菲菲啊,还有林科长也来了,请屋里坐。"
在此之前,我曾经反复考虑过对李来旺的谈话策略,坦率地说,他是我的前辈,一位久经沙场的老警察,深不可测的城府使他理所应当的具有极其丰富的反侦查经验,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对他进行公开的拘留审讯的。
如此看来,只有暗战了。
那么,是选择《有罪盘问〉还是《无罪盘问〉呢?
在我国的历史上,法律一直是以《有罪盘问〉为基础的,也就是在事实真相是是而非的情况下,先假定对方有罪再进行调查,也就是所说的"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与此相反,西方法制以《无罪盘问〉为准绳,即"宁可让坏人苟且,也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以今天的情态,我实在拿不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谈话策略,李来旺给我的形象是百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 有罪和清白各一半。
反复思考,到头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李来旺的客厅与弟弟李来起的不同,感觉不到一丝文化的气息,四方桌椅,古旧的藏衣箱,一只七十年代的收音机是房子里唯一的家用电器。
然而,我还是闻到了军人的味道,墙角的竹床上,棉被,枕头,像豆腐块一样整齐的摆放着,地面一尘不染,这在山区多风沙的气候里是难以想象的。
片刻的寒暄后,我试探着将谈话引入正题。
"李老先生,上次让你受惊了。"
他摆摆手,微微的一笑。
"老了,砸碎骨头能卖几个钱,倒是让林科长跟着受连累了,很对不住啊。"
"您知道赵援朝为什么要绑架您吗?"
"天晓得,我老了,脑筋早锈掉了,林科长有什么高见呢。"
以守为攻,果然不好对付,也好,只有摊牌了。
"我认为和李家祠堂密室里的东西有关。"
"对不起,林科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援朝临死前的话我想老先生也听到了,他说是为了朱儿才做这件事情的。"
说完这句话,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来起低下头,轻轻的吹了吹茶碗里漂浮的茶叶。
"一个人疯了,真是可怜啊,连这些农妇吓唬孩子的话也当真了。"
一语双关,我也是疯子。
我掏出了记事本。
"老先生,有些东西想让您指教一二。"
他接过了记事本,看了一眼,回过头对身后的徐菲说:"菲儿,你去到你表姐那里,告诉她今天晚饭多加两个菜。"
徐菲嗳了一声,笑着跑了出去。
李来起一叶叶的翻着记事本,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你从哪里搞到这些的。"
"老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李家传人32名,全部非正常死亡,您是李家22代嫡系传人,不会不知道吧。"
李来起合上了本子,又端起了茶碗。
"我一个种地的乡下人,哪里知道这些陈年老史啊,死了就死了,人迟早都是会死的,也许明天还会有人死的。"
我再一次被刺痛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
"井口义夫你认识吗?"
"听名字是日本人,不认识。"
"那好,再请您看看这个。"
这是我在王教授那里得到的照片,上面写着昭和16年平岛湖讨伐胜利纪念,在井口义夫的左边 站着一位身穿伪军军官制服的年轻人。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您吧,22岁的李来旺中尉。"
房间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只能听到李来粗重且缓慢的呼吸声。
我有了一种胜利者的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把照片递了回来。
"我老了,记不清了,也没关系了,你可以把照片交给政府,我不在乎被枪毙第三回。"
我站了起来。
"老先生,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也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我只是想对你说,有人死了,有很多无辜的人死了,他们大部分是你的亲人,而且还有人正在死去。"
"是你吗"他抬起头,细长的眼缝里射出两道光。
"对,是我,我进了李家祠堂的密室,我拍摄了你们家谱的照片。"
李来旺扭过了头望着墙壁,像是在克制自己。
"你犯了大错了,你不该把她带出去,前错万错都是我们李家的错,就让我们世代承担好了,平岛湖是她的坟,也是她的监狱啊,你明白吗,你放她出去更多的人会遭殃的。"
"她到底是谁,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杀人?"
李来旺定定得看着我,像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别说了,她就在你身后。"
我猛地回头。
徐菲依在门框上,笑盈盈的望着我。
(十八)
晚饭过后,起风了,徐菲恳求她的舅公留宿我一宿。
作为一个有麻烦的人,我实在不想把她牵连进来,她只有22岁,有娟秀的面孔和轻盈的身材。
另外,我也无法相信这种好感就是爱情,爱情和激情已经被混徭了几千年,很多人在上床之后感叹爱情没了,不是没了,是激情过后清醒了,其实爱情从来没有来过。
多年的逻辑思维使我养成了一种定势,人是利益驱使的动物,任何感情都可以被量化,量化的目的就是为了讨价还价。
那么,徐菲究竟想得到什么?
很不幸,我的逻辑到此被打了个折,无法用推理的方法了解这个女孩子的内心世界,只能用幼稚这个词马虎交差了。
2004年5月22日夜
徐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了,她是来给我送夜宵的。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迷离,迷离背后是好奇。
"你和我舅公都谈了什么?"
我从床上坐起身,披上了外衣。
"没什么,随便聊聊。"
"哄我啊,我在门口都听到了。"
"都听到什么?"
看着我吃惊的样子,她微笑了一下,缕了缕垂在脸狭的头发。
"别紧张,我可不是有那种嗜好的人。"
我松了口气,接过她递过来的夜宵。
"味道不错,闻起来挺香的。"
"当然啦,也不问问谁做的。"
"当然是你了,徐护士打针可以百步穿杨,做饭自然是小菜一叠。"
说罢,我摆了一个掷飞镖的姿势。
她咯咯的笑出声来,我有点晕,但愿她不要遇到坏人,这样免疫力的女孩子,很容易中招的。
然而无可否认,女人的笑声是男人的兴奋剂。
"徐护士才貌双全,想必是趋之若鹜了。"
"酸死了,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你一个当警察的,怎么也会这一套。"
我有些尴尬,想转移话题,她却不依不饶起来。
"说,哄过几个女孩子了。"
"噢,这个嘛,你先去休息,明早我数清楚了再告诉你。"
好奇心是女人的最大障碍,徐菲也不例外。
"说嘛。"她冲上来拉我的衣袖,我抬起头,她马上放开了。
"三个。"
"现在的女朋友是第四个?"
"现在没有。"
"为什么?"
"没什么,累了想歇歇。"
"累了?"
趁着她低头沉吟的功夫,我想转移话题,但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文物级别的台词。
"徐护士真漂亮。"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我,那种目光在学生时代似曾相识。
"那当然了,连我舅公都说我是我们家族里最好看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我点头应允着。
"我舅公说我们家族出过两个大美女,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一位先人,你知道吗,当年皇帝选妃都差点招用她,外公说我们长得像。"
徐菲开始得意,我有点冷。
"你舅公怎么知道你们长的像?"
"舅公说梦里经常见到她,舅公还说他和这位先人在梦里说过话呢。"
"都说什么?"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族的历史感兴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能再将谈话继续下去了,一个女孩子的好奇心只能使这件事情变得更糟。
"好了,小菲,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都有事情要办,你家族的历史和我处理的案件有点关系,但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参考价值,睡吧,好吗?累了一天了。"
徐菲站起了身,有点意犹未尽的点点头。
2004年5月23日凌晨四点
是时候了。
在黑暗中,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枪。
脚轻轻的踏在地面上,虽然已经穿了三双棉袜,但还是感觉到了冰冷。
窗外有风,借着月光,外面的庭院在山区的早雾中若隐若现。
摸索着走到门边,将耳朵伏在门上听了听,除了偶尔的风声,四周万籁俱寂。
对李家祠堂我已不再陌生,希望这一次能有新的发现。
手抠在门边,另一只手扭动了暗锁的开关。
门缓缓的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外面的四间瓦房黑着灯,窗口像岩壁中的山洞。
一只脚小心的探出门槛,找到支撑后,身子侧着从门缝里钻出来。
一阵风吹来,风中带着花香。
花香?
记忆中四周除了玉米地,并没有花的印象。
目光和嗅觉配合着,追寻着花的味道。
当视线搜索到通往祠堂的那扇木门,月光从云雾中钻出来。
木门口弥漫着雾气,雾气在移动中。
是一个影子,白色的影子。
早间的水雾是山区常有的现象,我开导着自己。
影子恍惚着,渐渐向我的方向飘来,越来越近了,化为一个人影。
一股恶寒顷刻间袭来,我努力控制着不叫出声,慢慢的向屋里退去
它越走越快了,是一个女人,我隐约看到了披散的长发。
我跌坐到床上,心跳像是轰鸣,颤抖地举起了枪。
月光从门缝里撒进来,清白的光晕中,影子矗立在门前。
"谁."
"是我."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进来。
我打开了枪的保险,目光里只有准星后面的那扇门。
"谁。"
"我是徐菲。"
我扭过身打开了灯。
徐菲走了进来,脸色苍白,怀里抱着一件东西。
"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她怯生生地将那件东西递了过来。
低头看了一眼,接着灯光,褐色的牛皮封面上隐约显出"李氏家谱"
我小心的的关上了门,在确定四周没有动静后,回过了头。
她穿着睡衣,身体在幽暗的灯光下瑟瑟发抖,脸上却有成功者的自得,
"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别让我舅公知道啊,说吧,怎么谢我啊。"
我和她面对面,怔怔的看着她,大脑一片荒凉。
"天呐。"
我猛地抱住了她。
(十九)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徐菲的贸然介入使她无法避免的陷入到厄运当中,今天说起来,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是一种愧疚的报答,或者,这就是爱情?
即使如此,我仍然不能确认她对事情的真相了解多少,在触动那本含有诅咒家谱的一刻,她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仅仅是一种少女的兴奋与盲动,或者是大义凛然的义无反顾,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相信前者。
记得看过一部法国短片,一位老人坐在公共汽车上,他的妻子前一天去世了,老人在沉默中做出了一个决定,脱光了衣服跳下车去,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咆哮着:"这是她织的毛衣,这是她买的裤子,这是30年前她送我的手表,都见鬼去吧,我受不了了。"
2004年5月23日晨。
再次醒来是早晨八点,徐菲进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离开在五点,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发生了什么,猜猜看。
昨夜的风使这个早晨显得异常宁静,太阳爬上来,透过玻璃在墙壁上印上了窗的形状,房间的空气中飘溢着微酸,这是不远处平岛湖水的味道。
有音乐声从李来旺的房间断断续续传来,那台破旧的收音机正在接收遥远都市里的信息,是巴赫的《羊儿可以安祥地吃草>,他的作品庄重而严谨,纯洁而虔诚,据说这位穷了一辈子的音乐之父在去世之后才得到应有的尊重。
文字,书画,乐谱是一种媒质,其中蕴含着创造者的能量,然而不同的煤质发酵期是不同的,有的能量可以在作者生前得到共鸣,有的也许需要等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穿上衣服,顾不得洗涮,就赶到距离李家祠堂500米的有公用电话的小卖部。
"是张副局长吗?我是林国庆。"
张副局长只"噢"了一声,马上挂了电话。 他的四周很嘈杂,估计不方便说话。
等了20分钟,电话铃响起。
"你怎么回事!人怎么还没放回来?"张副局长的声音低沉而又焦急,从马桶冲水的声音的判断,他躲在卫生间。
"局长,情况复杂了,徐菲必须留在这里,医院那边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他们院长找我三回了,再不立案就要向政法委投诉了。"
我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一起绑架护士案,我的这位老上级此时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好吧,医院我再拖几天,可你一定要快,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有一些新线索,但是李来旺还没有最终吐口。"
张副局长沉吟了片刻。
"记住,要多动脑子,运用策略。我现在正在省城参加五省治安联防会议,不能跟你多说, 对了,有个山东的案子我跟你聊一下"
走在通往李家祠堂的山区小径上,我思考着张副局长聊天的含义。
四天以前,山东省公安厅破获了一起伪造名画的跨国案件,案件的策划者是一位美术学院的副教授,他召集了一批有相当造诣而又怀才不遇的艺术家制造前清至民国大家的赝品,其中有郑板桥,蒲松龄,齐白石。
这个案件的难度并不大,公安机关在接到海外买主报案后,就对涉案人员进行了传讯。唯一使人不能理解的事,在这起普通的艺术品造假案中,两名负责伪造蒲松龄字画的犯罪嫌疑人在家中自杀了,并且现场遗留的赝品字画被支离破碎。
办案人员不排除他杀的可能,但现场除了受害者的痕迹外,没有留下任何人的指纹,只有一把沾满鲜血的斧头。
他们是垛掉自己的双耳,手掌,还有生殖器后自杀的。
屈指算来,十天以前,是我将李氏家谱带出平岛湖的日子。
(二十)
没有时间了,张副局长所作的也只能是有限的拖延,追捕的警察随时都会赶到这里。
和李来旺的第一次交锋无疑是失败的,我的举棋不定使手里的筹码丧失一空,照片,日记,还有王教授提供的线索丝毫没有对这个人起任何作用,倒是我的底被他摸了个精光。
怎么办?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张王牌,徐菲,触动家谱的徐菲,在这场暗战中,血缘关系应该是最致命的一颗棋子,(笑傲江湖)中风情杨说过:"这世上最厉害的兵器不是华山的剑,而是人的感情。"
然而,感情这把剑是双刃的,如果李来旺认为是我唆使他的侄孙女进入祠堂密室,那样将会发生什么。
从徐菲的口中,我了解到李家的一些祖训:非男子不可进入祠堂密室,只有每一代的掌门人可以进入祠堂密室,进入密室的掌门人必须有子嗣。
这样看来,李家22传人中,也只有22个掌门人被允许进入密室,那么,为什么死亡人数是32?
毋庸置疑,这32人是违反祖训次并且遭到诅咒的人,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什么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前仆后继?
2004年5月24日
我又赖了一天,昨天晚饭的时候,李来旺已经对我置若罔闻了,既不回答问题,甚至连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逐客令已经势在必行,徐菲趴在我胸前哭了一个晚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必须离开,否则李来旺一个电话,就什么都结束了。
下午六点,徐菲将一只翡翠玉佩放在我的手心,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吉祥物,希望此物能带给我好运。
她说:"舅公说你留下来李家就会出大乱子。"
从她离别的泪光中,我看到了女人的期待,可对于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来说,重逢的机会也许是遥遥无期。
李家祠堂到平岛湖宾馆有十分钟的路程,其间需要经过李家村的村巷,迟暮的阳光照耀在路旁各家的门户上,偶尔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和男人的吆喝声。
我低着头走着,眼前的青石板道路在尘土下发出暗绿的光芒。
一只肮脏的黑狗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我急忙退后,稍顷,一名60岁左右的老妇人从木门里探出头咒骂着:"挨千刀的,快滚回来。"
她发现我站在门前,愣了一下,止住了叫喊,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与戒备。
"你找谁?"
我犹豫了一下,掏出了警官证。
这是一个五口之家, 儿子和媳妇在外地打工,老伴已经去世多年,只留下一名寡妇和婴儿看守家园。
老人很是好客,端来了乡间的各种土产,当我问到关于李家祠堂的情况时,她皱了皱了眉头。
"那一家子啊,村里没人愿意搭理的,要不是前些年他们家老二发了财,给村里修了小学,我们早就把他们给忘了。"
"那大爷李来旺呢?"我边说着掏出了纪事本。
"这人可厉害呢,别看不声不响的,连村长都怕他啊,你知道不,他以前当过兵的,听说和省里的头头都有关系呢,我们村有什么事情村长都得先问他,哎,林同志啊,不管什么世道,永远都是有钱有势的天啊。"
我津津有味得听着,老人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我面对着她,不时有湿润冰凉的的东西喷在脸上。
"大娘,您对二爷李来起的事情怎么看?"
老人停住了话头,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站起身,踏着小碎步跑到门前,轻轻的关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回来。
"那事情啊,你们的同志来问过了,村里人都不愿意说,是不敢说啊,李来起家里有钱,别说村长乡长,就是县长都得让他三分,按说人都死了我不该说他坏话,可是林同志啊,他,他可真的把我老伴害苦了。"
说到这里老人居然留起泪来。
难道案中有案?
"大娘您先别哭,慢慢说。"
"前些年我老头子还在那阵子,李来起搞了个建筑队到省城拉活,老头子闲着没事就跟着去了,累死累活辛辛苦苦了一年,才给了2000多工钱,老头子赶他要,他就吆喝了几个二流子把我老头子吊在房梁上打,整整一个晚上啊,林同志你说这还有王法吗。"
在老人的目光中,我感到脸上有点发热,急忙用话语搪塞。
"用私刑肯定是违法的,大娘您放心,只要您有证据,我们还是可以追究他的责任。"
老人止住了哭声,叹了口气。
"哎,还追究什么啊,事情都是老皇历了,人也都死了,那会我老头子躺在医院里,我们家大小子就要去找李老二拼命,你说说别人都给6000多,我们就得2000,谁能咽得下这口气阿,可我老头子天生就是个怕事的人,他说算了别找了,是他的错,谁让他说错了一句话呢。"
"哪句话?怎么说的?"
"也就屁大的事情,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句李来旺是个贼。"
关键时刻到了,我向老人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哎,其实啊,这也是云里雾里的事,我老头子不知道听谁叨咕的,说李来旺倒腾文物。"
"什么文物?"
"字啊画啊的什么的,乡下人不懂这些的,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李家的传家宝还少啊,还要去挖人家别家的坟。"
"您是说李家祠堂里?"
"哎呀林同志,您办案可不要去那个地方,太邪门了,我这辈子都没敢去过,听老辈的说啊,不,我还是不说了,村长开过会说不让宣传封建迷信。"
我掏出一张50元的纸币,塞进摇篮的夹缝里。
"大娘您就说吧,我就当是听故事。这钱给我侄子买点奶粉什么的。"
老人急忙站起身来推辞,可在我的执意下,她最终还是接受了。
"你说这,这怎么好意思啊,那好吧林同志,我老婆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可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李家祠堂其实就是个监狱,里面锁着个妖怪。"
"监狱?妖怪?"
"听老辈子讲啊,人死的要是太冤了就会变成妖怪,那个魂阿就会跑到外边去害人,想跑多远就跑多远,除非她被捆在一个地方"
"捆在一个地方?"
"是啊,我小时候听我爹说,几百年前李家祠堂里死过一个女人,她的阴魂不散害了不少人,可这女鬼害来害去就是跑不出平岛湖,知道为什么吗?人要是死在一个房子里,只要这个房子不拆,房子里的东西保持原模原样,她的魂就怎么也跑不出去。"
听到这里,综合昨天张副局长电话里说的山东自杀案,我确定自己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弥天的错误。
低头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了,有价值的线索似乎已经得到,似乎又毫无用处,我想离开了,但老人的谈兴还浓。
"不能去,不能去,林同志你可千万不要去啊,那里死的人太多了,都还没头没尾的,上吊的,跳糊的,哦,对了,还有被李家拿去祭奠湖神的,听说李家有条老规矩,凡是私闯李家祠堂的女人,都要被扔到湖里喂鱼啊,你说惨不惨,有的还是姑娘家啊。"
话音未落,摇篮里的婴儿似乎也被吓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人急忙转过身,把奶瓶塞进孩子嘴里,等她再次回过头来,身后的木凳上已经空空如也。
2004年5月24日晚上9点
平岛的夜色真得很美,田间传来高低起伏的咏叹调,阡陌的虫到底有几多的心事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是一片正在飘落的叶子,绿水中的小手把它摘下来,抛向暗流呜咽的平岛湖。
就这样,我奔跑着。
"徐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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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无论用什么方法
都要让她幸福,让她快乐
即使,要我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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