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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灵魂椅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11 14:46:01 2005), 转信

 三、白头厂长闲话天启遗事 
                  
  “姜款?什么意思?”张老头一脸疑惑。宁远和沈盼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凝神倾
听起来。沈盼更是觉得奇怪,在她翻阅的诸多有关明清家具书籍里,从来没提到过这
个名词。 
  金厂长道:“我一直在研究明清家具史,在明朝中后期苏式家具鼎盛一时的姑苏
淮扬一带,曾经出了几个著名的能工巧匠。其中一个最出色的,名字叫姜华雨。据一
些野史记载,当时苏杭城里的时髦文人,乡绅官宦无不以拥有一件他制作的家具为荣
。因为这个姜华雨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床榻,桌椅,屏风,几案,其款式都与众不
同,别具一格。所以当时别称‘姜款’。端是稀罕啊。” 
                  
  张老头眉头一皱:“老金,我做老古家具几十年,怎么从来也没听到过这个事?
” 
  金厂长笑笑,不过笑容中带着点苦涩:“姜款家具流传下来很少,时间一长,其
价值也渐渐被人埋没了。而且现在收藏老家具的人,究竟又有几个真正懂行的,大抵
是些附庸风雅之流罢了。” 
  沈盼在旁一听这话,不由脸上一热。的确,和金厂长这样的行家比起来,她还只
能算个初入门的新手。不过她倒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出自对中国古典艺术的爱好。眼
下,她总算知道了这把椅子的制作者,一个晚明著名巧匠,姜华雨。 
  但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把椅子坐上去会让人做梦。她正待向金厂长再打听些情况
,却听张老头又说道:“老金,不是我说你。你要早点对我讲,凭我的这张嘴一传,
保证不出几年,这种姜款家具一定身价暴增。对了。目下为时未晚,你跟我说说,它
一般有什么特征?” 
  金厂长道:“说起特征倒是很难。因为匠人制作家具,多半做完了事。不像文人
那样,写字画画总要落个款。所以要认出他们各自的手艺,只有你长时间揣摩他们制
作出来的家具。就像看名家书画一样,揣摩得久了,就知道哪家是哪种风格了。实不
相瞒,我研究姜款十几年,家中也有一二真迹,方才摸出点门道来。” 
  张老头听罢,露出遗憾的神色:“没落款,没明显特征,要炒热起来就难了。”
 
  金厂长淡淡一笑道:“老张,我看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姜款流传在世的本来就
少,最多只能让我这类老头子作作研究考古之用。你要炒作怕还没有货呢。倒是这位
沈小姐有缘,能得到一件珍品中的珍品。” 
  沈盼听话头转到自己了,便莞尔一笑道:“不是金厂长提醒,我怕有宝也不识呢
。眼下我回去可得把这椅子好好收藏起来。金厂长,我还想问你个问题,这种姜款家
具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呢?以至于让您这位老前辈这么感兴趣?” 
  听得“老前辈”三字,金厂长脸上绽开了笑容:“老前辈三字我真是不敢当。其
实我研究姜款,一方面是欣赏它近乎自然天成,不带斧凿之痕的手艺,另一方面,只
因为我家的祖上,和这个姜华雨,还有那么点渊源。” 
                  
  “哦,真的嘛?”沈盼手托下颌,一幅急待倾听的样子。她心里有种预感:对这
位姜华雨知道得越多,对揭开那把椅子的怪异之处就越有帮助。 
                  
  不知何时,雨势更绵密了。从窗口朝外看去,远远近近的山水都连成了一片茫茫
烟波。整个小餐厅显得益发宁静。唯有金厂长用一口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语调跨越
过漫漫时空,追忆着陈年旧事:“我们金家,祖上也曾经是个木匠世家。我这个人凡
事喜欢追根搠源,我曾经整理过我家的家谱。幸好我们乡下人比较注重这个,所以家
谱经过整理,还一一串连得起来。从我这代追索上去,我发现在四百多年前,大约在
明朝隆庆,万历到天启这三朝共六七十年里,我们金家是苏州一带很有名气的木匠世
家。我喜欢收藏木器,又开木器厂,大概也是遗传因素吧。” 
                  
  宁远和沈盼听了暗暗乍舌,四百年的家谱还能修得整齐真是很不容易了。那可有
多少代人啊。再说以前中国人结婚得早,如此算来,足有二三十代了。这一方面说明
金厂长的家族人丁兴旺,子孙繁荣。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只有在中国这种大宗族式的农
业社会制度下,后人才有可能清楚地知道十几代乃至几十代祖先的事情。 
                  
  只听金厂长又道:“在一本记载家事的手札里,我发现录了这样一件事,我们金
家祖上曾经和这位姜华雨进行过一次制作家具的比武。原因大概是我们金家的手艺原
来称雄江南,谁知姜华雨后来居上,迅速在木匠行中崛起。为了证明谁是木匠行中的
头牌,我们金家便提出比武。可惜……” 
  说到这儿,金厂长一笑道:“可惜结果是我们金家彻底失败了。所以手札里也没
记载整个比武过程,不然现在看来一定很有意思。” 
                  
  张老头点头道:“是啊,木匠行里真正的高手互相比斗起来,那是绝对精彩的!
” 
  金厂长道:“虽然书札里没记载具体情况。但却写了几句结论。说是这个姜华雨
的技术如神,巧夺天工,大有可能是鲁班转世。我们金家输得心服口服。但金家一位
老前辈却不无担心地认为,姜华雨制作的木器太过完美无暇了,恐是秀气尽泄之相,
长此下去未必是福。他还要求金家一定要收藏几件姜款木器,留给后世的子孙看看:
‘家具千万不能造得这样夺尽造化,极尽完美,否则定会折损命中福寿。’也正因为
如此,一直到我这代,家里还保留了几样姜款。” 
                  
  说到这儿,金厂长似有些庆幸,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那位老长辈说得
果然没错,家谱记载到大约天启年间时,江南临海遭遇倭寇入侵,我们金家及早逃往
内地得以幸免,事后听乡人传说,姜华雨没能逃出来,而且下场很惨,不但家破人亡
,妻离子散,他本人亦可能死于战乱。 
  后来由于我们金家转行做了皮货生意,所以关于姜华雨的一切消息,书札就记载
到此了。” 
  张老头听罢,惋惜地叹着气。沈盼听着金厂长的叙述,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英俊
,手艺高超的木匠陷入战乱时的彷徨无奈和面对家破人亡时的无限悲痛。不知怎么的
,她很是同情这个四百年前的古人。 
                  
  金厂长又道:“我当时看到书札里的这段内容,忽然升了起对姜华雨这个人的兴
趣。便到县里查阅县志,又跑到市图书馆,博物馆想去找点线索。总算皇天不负有心
人,倒给我在几本发黄的古籍里找到了一点零碎篇章。因为这类手工艺匠人在古代地
位很低,不但正史不记,连野史记得也很简单模糊,我把所有资料拼凑起来看,只能
得出一个大致的情形来:这个姜华雨是个奇人,年少得志。据说他曾经做过一只木鸟
,能飞三天三夜不落下来。也有人讲他在某个机缘巧合下,得到过木匠祖师爷鲁班传
授的一本奇书等等。他在万历天启年间的江南一带,是木器行里第一块牌子。可惜后
来下场甚是凄凉。一好事文人曾撰文定评他,称姜华雨一生才如江海命如丝,是个命
交华盖,早开早夭的典型人物。我想,所有关于他的资料,归纳起来也就剩这寥寥数
句了。幸好他还留下了几件传世的家具,足以让我们这些后人可以追忆他……” 
                  
  金厂长说完,众人一时无语,似在追忆这不幸的巧匠。过了半晌,宁远忽然问了
句:“金厂长,那姜华雨制作的家具,是不是真带些神奇的地方呢?”他这么一问,
倒提醒了沈盼。刚才听了金厂长讲的往事,这位创意总监的思路正沉浸在四百多年前
晚明的木匠传说里任意遨游呢。听到宁远的问话,她总算抬起头来,因为这个问题才
算提到了正点子上。 
                  
  金厂长笑道:“神奇?那只是乡野杂谈罢了。你要知道,但凡这些出色的高手匠
人,身后往往会有些后人附会上去的故事。就好比鲁班的赵州桥传说,诸葛亮的木牛
流马之类。至于姜华雨造的木鸟能飞三天三夜,那也只是齐东野语罢了。不然飞机早
就问世了。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姜款家具确实别具一股文雅的气质。这绝不是普通
木匠造得出来的。非经过胸有丘壑,受过诗书熏陶之人的手底不可。你们看这椅子照
片上的楷体仙字,写得多好。我看姜华雨读过书也不一定呢。我家里的两款其他都好
,可惜就是无字。” 
  沈盼想了想,又问道:“金厂长,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金厂长闻言一愣,面露不解之色:“特别?你指的是?” 
  沈盼见金厂长的模样并不像在自家的姜款家具中发现了什么古怪。而她也不想将
自己遇到的怪事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一来怕别人不信;二来金厂长估计也不能解开这
个谜。于是便耸耸肩把话题岔了开去。午饭后,沈盼和宁远告别了金厂长和张老头从
家具厂里出来,登上了开往苏州市中心的汽车。 
                  
  “你在想什么?”宁远发现自上车后,沈盼一直没说话。 
  沈盼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道:“我在想,我们查了老半天还没能搞清楚那把椅
子之谜。” 
  宁远一笑道:“其实我们已经够幸运了。起码现在知道了制作这把椅子的是一个
明朝的,很了不起的木匠,还知道了他的姓名和身世。” 
  沈盼听罢点点头道:“恩,那个姜华雨真是个薄命人。可他为什么要造一把会让
人做梦的椅子呢?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宁远道:“大小姐,别再去想这事了。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然后再坐上那
把椅子说不定就不做梦了。而且金厂长不是说了吗,他家里的姜款家具可没什么奇特
之处。” 
  沈盼道:“好啊,听你这意思,原来你一直都没相信过我的话!” 
  宁远忙把手乱摇道:“我完全没这意思,我只不过认为这把椅子的线索我们已经
查到头了。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与其再费心思,不如到此告个段落。我可
没其他意思。” 
  沈盼道:“谅你也不敢。唉,好象是查不出什么了。” 
  宁远道:“那你回家后,准备把那椅子怎么办?” 
  沈盼道:“还没想好。反正得留着,我对它充满了好奇。” 
  宁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笑。他始终认为所谓椅子之谜不过是沈盼一时孩
子气杜撰出来的故事。唯一的作用就是两人重归与好,并一块儿出来作一次快乐有趣
的旅游。 
                  
  车子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苏州市中心。两人下了车,这时恰好下午三四点钟,观
前街一带很热闹,虽然天下雨,但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五颜六色的雨伞雨衣构成一道
美丽的雨景。宁远本来想立刻换车到火车站的,可沈盼却坚持要逛街,说这儿附近有
一条书画文物街,刚来的时候就想逛了。 
  宁远当然一口依从,并在街边买了一把苏绣伞面的大伞,两人共撑一伞倒也别有
一番情致。 
  走过热热闹闹的观前街,又过了三四条小巷,来到了一条长长的书画街。街口的
石头路牌久经风雨侵蚀,名字早已看不清了。但整条大街两旁的书画古玩店却修缮得
整齐亮丽,琳琅满目。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浏览着。但沈盼进出了好几家店却一点
也没看中什么。 
                  
  “刚才那张金农的墨梅图不是很好吗?”宁远讨好地道。因为沈盼喜欢字画,他
好歹也学了点这方面的基础知识。刚才见到一幅扬州八怪之一金农所画的墨梅,便努
力地推荐着。同时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鉴赏眼光。 
  沈盼轻嗤一声:“那是后人仿作的。这里店不少,但上好的佳品少得可怜。大概
是旅游区,专卖赝品斩外国人吧。” 
  宁远自嘲道:“或许也斩我这类不懂装懂的门外汉。” 
  这话惹得沈盼一笑。 
  两人边说边走,走到了书画街的尽头,后面连着一条曲折不见底的深巷,从巷口
看进去,似乎有一二幅古玩店的店招在微风细雨中飘摇。 
  “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里面曲径通幽,会有些好东西。”沈盼道。宁远自然没
有意见,只拿着伞在后跟班。 
  进了巷子大约三四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巷子腹部开阔起来,正好开着一家
装潢颇为古朴的书画店。店前一个广场植着两行迎客垂柳,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非常
幽静。和刚才外面书画街的热闹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两人顺广场来到店前,见店门
两旁的对联倒有些意思,上联为“江头千树春欲暗”,下联为“竹外一枝斜更好。”
上方横匾则是店名“竹外一枝轩”。 
  “这两句苏子瞻的诗配在这里正好呀。”沈盼不由轻赞道。 
  宁远点点头:“恩,正好暗示出闹中取静,别具一格之意,店老板是个雅人。”
 
  上台阶走进店中。店堂不大,但很高,陈设古雅。四面粉墙错落有致的挂着些名
人书画。一个店员正在裱画。边上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见有客人来,便上前微笑道
:“两位想买些什么?我这儿字画条幅不算多,但都是精品。” 
  “我们先看看。”宁远道。 
  老板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沈盼沿着四壁走了一圈,见无非是些米南宫,倪云林,赵松雪,唐寅等大家名画
的临摹本,又或董其昌,傅青主,何绍基等书家的拓本。唯无原本真迹。不过这也难
怪,一来这种小店不太会有真迹,二来有真迹也极少挂外面。沈盼原本就不指望在这
儿能买到名家真品,只想看看有没有一些幸运存世的无名氏作品。因为有些前朝无名
氏的某件精心杰作并不输给那些大家们漫不经心时的字画。 
  可是几壁全是名家拓本,就当沈盼有些意兴阑珊时,却发现东面墙壁角挂着一幅
不起眼的仕女图。图上画一女子斜倚曲栏,神情忧郁,似在临风感怀。笔调与画风轻
柔婉转,显然出自女性之手。画下方还有两句白香山名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
愿为连理枝”诗下一方落款,用红笔勾勒,依稀辩为“守雨庵主绝笔”。 
                  
  沈盼一眼之下,便觉得这幅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其实人在很多时候,第一次见
到某个人,或第一次到某个地方去旅游,有时都会兴起这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有
人解释为“缘分”,更有人解释为“前世是亲人,前世来过这地方。”至于到底如何
,恐怕玄学家科学家都说不明白。反正沈盼当时一见这画,便觉得眼熟。尤其是画中
透出一股深深的悲凉气息感染了她。 
  “老板,让我看看这幅画。”沈盼招呼老板。 
  老板拿着一支竹丫叉轻轻叉下画轴,边道:“巧了,这幅仕女图挂好久了。一直
没人问津。今天却连连遇上有缘人。其实这画确实是真正的古画,你看这纸质的成色
。而且画技也不错。” 
  沈盼接过画,画外面虽然罩了一层保护薄膜,但她依然能看出这是一张上好的雨
过天青纸笺。这种纸明宣德年始造,流行于晚明。据说因其纹理紧密,不易化色,保
存时间长而最受画家欢迎。 
  由于画放在眼前可以看得更仔细。沈盼益发觉得此画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恐怕
这位作者“守雨庵主”当时作此画的心情一定悲凉之极。作为绘画系的高才生,沈盼
读得懂画里的意味。 
  “老板,这画怎么卖?”沈盼决定买下。 
  老板却露出一脸苦色道:“小姐,你来得晚一步。刚才有个北京客人刚付了订金
。他说他有事情,暂时不拿。等过一星期再来。” 
  沈盼皱起了眉头:“这么不巧?” 
  宁远摆摆手道:“老板,你就爽快点说个价吧。别拿这一套哄人。” 
  老板道:“这位先生,我是做文化生意的,讲究的是诚心待客。我干嘛要哄你来
抬高画价?这画确实是刚被人订走。” 

 四、椅子发生了异动 
                  
  见仕女图已经被别人订了。沈盼不由皱起眉头。 
  老板见状,沉吟片刻后道:“要不这样吧。那北京客人对我说了,他若一星期以
后不来取画,我就可以坳断订金,把画售给别人。如果他不来拿,我一定第一个卖给
你。我拿张名片给你,这一星期之内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 
  宁远道:“可我们住在上海,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嘛?” 
  老板道:“这问题不大。我到时候可以叫人送画上门。只要北京客人没来拿走的
话。另外,既然两位先生小姐来了,我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小张,把这画去拓一
个副本来。送给这二位。” 
  听老板这么一说,宁远也不好说什么了,同时挺佩服这个老板,果然会做生意,
懂得拉住客人。沈盼见此觉得也好。就算这画买不到,但买一个拓本回家看看也聊胜
于无。何况她看中的本来就是画的内容。 
  那店员取了画进到后堂。老板陪宁远沈盼就在堂外谈了会儿书画逸事,又借机推
销一些字画。沈盼见他热情而诚恳,于是便买了几张原来并不准备要的名画临摹本。
老板一见,谈得更起劲了。 
                  
  不多时店员拿着一张拓本出来。拓得很清晰,而且外面还用考究的塑料纸封了起
来。老板接过画,亲手递上道:“这位小姐,万分抱歉。”沈盼倒被他客气得不好意
思,想要付制作工本费,老板坚不肯收。她只好接过画,又随意聊了会儿这才出了店
堂。老板亲自送到门口并称北京客人如果没来拿画,只要沈盼一个电话,他立刻送货
上门。 
                  
  出了巷子,两人游兴已尽。便直接到火车站。苏州到上海的车次很多,几乎随到
随乘,所以两人很快就坐在了回上海的火车上。等火车启动平稳后,沈盼又忍不住拿
出那画欣赏起来。画中女子虽然只露个侧面,但那种凄婉绝伦的神色却表露无疑,她
的眼光好象在看不远处一枝几欲凋残的凤仙,又好象从残花中看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 
  “宁远,你看这画。” 
  宁远凑过头仔细看了看道:“恩,画得很好。布局也不错。” 
  沈盼嗔道:“谁叫你看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感觉出作画人的心情。” 
  宁远干咳了两声,然后道:“看落款是守雨庵主绝笔,既是绝笔,想必她的心情
总不太好。” 
  沈盼道:“何止不太好?我看这个可怜的女子已经心丧欲死了。唉!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又是个心思细腻的才女。看她的留诗,说不定又是哪个负
心郎抛弃了她,而她还在这儿痴心不改的苦苦等候,渐渐绝望…… 
  不,也许她的情郎并不负心,但却在她之前死亡,她决心随他一起去,所以才留
了这画和诗来自明心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多么深情的盟约啊。” 
  宁远笑道:“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一幅画也能让你产生这么多想法。果然不愧
是创意总监。” 
  沈盼眼神一转,忽然道:“宁远,你想想看,这个守雨庵主会是个什么人,她有
多少伤心的故事呢?” 
  宁远一听,忙摇手道:“大小姐,你难道又要让我去调查这画的来历?” 
  沈盼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苦命女子的身世,书上记载得还少吗?唉,做
女人真是可怜。对了,你紧张什么,难道我不可以让你去调查吗?” 
  宁远道:“那,那当然行。” 
  沈盼挥挥手道:“算了吧。口是心非的样子!反正我又没叫你去。” 
  宁远道:“大帅请宽心,但有差遣。小将万死不辞。” 
  沈盼笑道:“行了行了。不过你这次调查椅子的表现还真不错。不愧是大警探。
” 
                  
  火车行行止止,到上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出了车站,两人叫了辆车直往沈
盼家开去。在车上,沈盼暗示宁远今晚可以留下。这令宁远非常高兴,这表示两人已
经完全恢复以前的关系了。因此他一路上兴致特高,并表示今后也要收藏书画古董,
培养和沈盼的共同爱好。 
                  
  一个多小时后来到沈盼位于市东的家。 
                  
  进屋后,两人略事梳洗。沈盼拿出在苏州买的一些书画来到她的书房。 
  她的书房也就是收藏室。四壁早挂满了各式书画。她考虑了一会儿,在靠窗处清
理出一块空壁,将那张仕女图挂了上去。 
  “你看这个位置好吗?” 
  宁远瞧了瞧道:“到底是艺术系高手,随随便便一挂,韵味就出来了。佩服佩服
。” 
  沈盼一笑,退到房中央自己打量了一番,觉得挺满意。又拉过那把古怪的椅子道
:“以后我坐在这把椅子上欣赏这幅画,不知会做什么梦呢?” 
  宁远道:“你还要坐这椅子?你不怕吗?” 
  沈盼道:“我说说而已啦。这椅子我可不敢再坐了。除非有人能给我解释清楚它
到底为什么会让我做梦。现在嘛,我就把它当一件珍品好好放起来。宁远,你明天帮
我把它搬到地下室里去。” 
  宁远道:“没问题。我也希望这椅子别再打扰你。” 
  沈盼娇媚一笑:“你怕那个眼光很温柔清澈的梦中男人抢了我去?” 
  宁远道:“是啊,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做梦,我先下手为强。”说着走上前去一把
横抱起沈盼,两人笑闹着走进隔壁的卧室。 
                  
  …… 
                  
  眼前已经无路可走了。脚下便是阴风森森的万丈深渊。两旁全是刀砍斧削的挺直
峭壁。宁远满头冷汗,他看着身边的沈盼,亦是花容失色。而在此刻,背后山道传来
“咯噔,咯噔”的巨大脚步声,宁远回头看去,只见那头小山一般的黑熊正张开血盆
大口,挥舞着闪着寒光的利爪扑上来了。 
  他想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紧紧抱住沈盼。他直觉黑熊要抢走她。黑
熊终于上来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摇山动地。它逼近了,他忽然发现,这头黑
熊居然有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 
                  
  “啊!”宁远一下子坐起,揉揉双眼,原来是场噩梦。卧室里静谧如水,哪来什
么黑熊。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身边的沈盼,她甜睡得像个天使。“我
怎么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这梦分明说明我很怕失去沈盼,我这是担哪门子
心啊。”宁远嘀咕着,做起了自我梦境分析。 
                  
  可是,他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咯噔,咯噔”的连续几记轻响。他连忙收摄心
神,凝神细听。“咯噔。咯噔,咯噔”的声音益发响了,就好象一个人在拼命挪动着
椅子前进。 
  “远,什么声音?”沈盼也醒了,她吓得紧紧偎在宁远怀里。此时,隔壁声响连
续不断。 
  宁远用目光示意她别怕,然后轻轻翻身下床,在桌边随意拿起一座铜质台灯,悄
悄来到门口。“难道是小偷?”宁远并不怕小偷,就凭他在警校学得一身擒拿功夫,
三五条大汉也不放在眼里。听着“咯噔,咯噔”之声愈烈,宁远心道:“好啊,你小
子走霉运,倒撞我手上了!”他回身朝沈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拉开门,从
门缝里朝书房观望。只见书房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宁远在想办法怎么冲进去时,忽然一缕月光从书房的长窗外照进来。他趁月
色一看,却蓦地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书房中并没有小偷,发出“咯噔,咯噔”之声的
,竟是那把古怪的椅子。此刻,这把椅子好象没发觉有人在窥看它,它依旧在蠕动着
。很难说是蠕动,因为它的四条腿,两前两后,正努力地朝窗子方向一跳一跳地挪移
,高高的椅背前后摆动,似乎在助力。 
                  
  “见鬼了?”宁远又仔细眨了眨眼,没错,月光下,椅子清清楚楚地在前进移动
!宁远感到后背脊一阵阵发毛,这时他感到有人来到身后,紧紧捏住了他的手。是沈
盼,他感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也可能自己的手也很冷。但这时他必须做出行动了。
否则被沈盼看到那椅子不吓昏过去才怪。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脚踢开房门,闪电般按亮了书房的壁灯开关。 
  同时把铜质台灯横在身前。 
                  
  “啪!”灯光大亮。书房内一切安静如故。那把椅子一动不动地摆在那儿,好象
根本就未曾动过。 
  “好象没人嘛?”沈盼在他身后悄悄地探出脑袋看了看四周围。 
  宁远定了定心神,他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椅子肯定动过了。于是便站在原地仔
细打量。一看之下便看出了蹊跷。他记得那把椅子原来应该放在房中央,而此时椅子
明显偏离了位置,停在离窗口不到两步的地方。 
  “啊!”沈盼忽然发出一声轻呼。宁远不由捏紧了她的手。 
  “那,那把椅子动过了……难道……”她也看出了古怪,面色有些发白。 
  “没事。你站在这儿,我去看看。拿着这个。”宁远故作轻松道,同时把手里的
台灯交给沈盼。 
  “这干嘛?”沈盼不解。 
  “把它当棍子防身。”宁远说罢,便移步向那把椅子走去。昏黄的灯光下,椅子
流溢着深红的光泽,好象有生命似的,正张开两条扶手,急切地等待宁远走过去。宁
远一边走,一边升起好些古怪绝伦的感觉:他好象一个渔夫,正走向一个装着魔鬼的
瓶子。又好象某个愚蠢的女人,要去打开一只装满灾祸的盒子。甚至,他觉得整张椅
子本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眼看离椅子只有三步之遥,忽然沈盼从后面跟上来拉住他的手,轻声颤道:“我
要跟着你。”说来也怪,这话本是一句害怕之语,然而由沈盼嘴里说出来,却增添了
宁远作为男人的勇气。他反握着沈盼的手,终于走到椅子旁边。椅子半转身对着他,
依旧一声不响。 
                  
  宁远的眼睛略微一转,看到椅子的正面挂着一幅画。就是沈盼刚买来的那张仕女
图。椅子就对着图,椅背微微靠后,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在仰视着这张画,非常专注,
非常凝神。 
  宁远再三告诫自己:我是个无神论者,是个共产党员,怕什么妖魔鬼怪!我还是
个非常强壮的男人,阳气一定很足。这把椅子很怕我,不然怎么会不动了。“来,过
来呀。有种你过来呀!” 
  不知道椅子究竟是怕他的浑身阳气还是怕他共产党员的身份,还是根本就对他不
屑一顾。总之就没动过。宁远沉不住气了,他决定先动手挑衅这把会移动的椅子。一
时间,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会想出“挑衅”这个词语,好象椅子真是个活人
一样。 
  想到这儿,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想把椅子调个方向。沈盼虽然没亲眼看到椅子走
动,但看宁远眼下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联想起椅子的怪异之处,凭她这个想象力
丰富的脑袋,早已经想到了几十部恐怖鬼怪片的情节。 
  闲话剪断,却说宁远的手刚一碰上椅子的扶手,他就感到一种触电似的奇异感觉
,好象椅子的扶手急欲与他握手。他吓得惊呼一声缩回了手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怎,怎么了?”听沈盼的声音,好象她落进了冰窟,浑身都在颤抖。 
  “没事。”宁远道。他在一秒钟之前几乎就要夺门而逃。但如今却稳定下来。他
可不能在女朋友面前如此窝囊。再说就在刚才短促一刹那的接触中,他仿佛感觉椅子
并没有恶意。虽然这样说很古怪,但这把椅子分明是有生命的。而且还急切想与他作
一番交流。 
                  
  “ET?精变?”宁远脑中闪过一二幅电影画面,但都觉得不可能。“我怕什么,
难道这椅子还能吃了我?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是好惹的!说不定它还有事情求我呢!
”他暗中自我鼓励几句,不服输和强烈的好奇心又使他壮起胆子走向椅子。沈盼看到
男友面色忽晴忽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正有他在,沈盼便觉得有了坚实的安全感。虽然那把椅子确实令她心寒。 
                  
  这次宁远直接走到椅子正面。也就是把墙上的仕女图和椅子完全隔离开来。他略
附下身子,一手慢慢按上椅子扶手。这下按实了,扶手光滑圆润,但没了上次的触电
感。他回头看看了沈盼,她正拉着他另一只手,也在打量椅子,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
害怕。 
  宁远忽然起了一阵冲动:他要彻底解开这把椅子之谜!沈盼的难题得由他这个正
牌男朋友来解决!一念至此,他几乎没作考虑,转过身子一屁股就坐上了椅子。就在
他坐实的时候,那种奇怪而又清晰的感觉忽然来了。 
  而且这次更令人意外。宁远只觉得有人在对他低声说话,话很清晰:“求求你,
帮助我!” 
                  
  椅子竟然在说话? 
                  
  这简直比任何外星人电影还要让人不可思议,条件反射般的,宁远就想跳起来。
而在这时又传来一句话:“求求你,别离开!”语音非常凄惶,好象冰天雪地中一个
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向你求助。这令宁远一怔,随之缓下身形,并没离开椅子。而同时
他看了看沈盼,她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对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感触到的,想到的是一
件事情。可能宁远拉着沈盼的手,那椅子发出的话连她也听见了。 
                  
  就在这时,椅子又说话了:“请你不要害怕,我没恶意。” 
                  
  宁远虽然感到怪极了,但科幻电影到底看过几部。倪匡小说更是看过一叠。与奇
怪的东西打交道,书里电影里都教了很多。没想到眼下竟然要用上了。于是宁远的脑
筋急速转了几转,想说出一句比较得体的问候话来,可说什么好呢?“你好,椅子?
”“哈罗,怪物?”“嗨,你是哪来的外星人?”不过他又觉得这些话不太妥当,其
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谁知这念头刚一冒上来,回答就来了:“我是一个灵魂,一个藏在椅子里的灵魂
。”听到“灵魂”二字,宁远觉得沈盼浑身一抖,他忙抬头一看,见她脸上有一种极
害怕的表情。就好象眼睁睁地看着什么血淋淋的恶灵扑上来却无法逃避的样子。 
                  
  “你们别怕。我是好人,我不会害你们的。”椅子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急
忙用最平稳柔和的声调解释着。“那你到底是谁?”宁远一边握紧沈盼的手,想把自
己的胆量传输过去,一边用思想直接提问。那椅子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我,我
只是一个木匠。一个把自己灵魂附在椅子上的木匠。我叫姜华雨。” 
                  
  “姜华雨??”这名字可不陌生。宁远想起来他就是这把椅子的制作者。 
  一个四百多年前的明朝木匠。而沈盼听到这名字,好象打了一支强心针似的,好
奇心突然全面压过恐惧心,只听她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语气之中,
好象看到了老朋友一样。宁远看到她的反应,暗暗吃惊女人的情绪波动真是惊人。 

  “唉……”先是一声无限悲凉的叹息,然后只听椅子道:“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
事。求求你们,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沈盼问道。坐在椅子里的宁远反而作了听众和媒介者。 
  “求你们把墙上的这幅画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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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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