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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灵魂椅13-1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11 14:49:28 2005), 转信

 十三、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在杭州城里开绸缎铺的曾老板因为年纪大了,遂将铺子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则在
乡下山明水秀的一处渔村造屋住下。曾老板一生精打细算,吃穿俱省,唯一的爱好便
是收藏一些古雅的家具聊以自娱。 
  上个月,他听老朋友孟大户介绍,向附近村的姜记巧木行订购了几款红木家具。
其造型之新颖出色令他叹为观止。这一日午后,曾老板正在家中后院里欣赏着这些家
具,家人来报,说是桃花村金家的二当家来了。 
  曾老板一听,便吩咐请进。桃花村金家和他挺熟,原先他收藏的家具都是由金家
提供的。曾老板暗想大概是几个月没向金家订过家具,他们来兜生意了。 
  “也好,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收的新款。”曾老板啜着龙井,心中很是得意。过了
一会儿,金家二当家金仲年进来了。两人寒暄几句后落座。金仲年瞧了瞧屋中的几款
家具,刚要开口。曾老板却抢先道:“金二当家,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新收的这几
款家具,手工且不谈,先论其创意和款式,不输于你们金家啊。” 
  金仲年略为尴尬的一笑,上前假意仔细地欣赏着,半晌之后便问道:“这几样家
具确实做得不错。曾老板,您是从哪儿购来的呢?” 
  曾老板道:“就是邻村新开的姜记巧木行啊。那姓姜的小木匠手艺确实不错。最
近我的几个朋友都开始用起了姜记出的家具。金二当家,不是我不提醒你,长江后浪
推前浪,姜记小老板后生可畏,你们金家老字号可要多用点心思啦。” 
  金仲年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曾老板教训的是。”他边说边凑近细看家具的
表面纹理,又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皱眉问道:“曾老板,这几款红木家具,您花了
多少银子?” 
  曾老板得意一笑道:“说起来真叫人肉疼。用料是正宗的老红木,三两银子一方
,直用掉我二十多两雪花银呢。” 
  金仲年听罢不语,又提起其中一款春凳掂了掂分量,忽然大摇其头道:“这恐怕
不是真正的老红木。” 
  曾老板道:“这怎么可能?我收藏家具也有段日子了,这点鉴别眼光还是有的。
” 
  金仲年冷笑几声,又看了另几样家具,然后一脸肯定地道:“曾老板,恕小人直
言,您这几样家具,红木是红木,但不是值钱的老红木,而是非常低档的香红木。”
 
  曾老板听得这么一说,忙放下手中茶盏,来到几款家具之前细细审视。 
  金仲年指着另一款红木波边独挺桌道:“曾老板,你看它的纹理,层次变化混浊
不清。木头的颜色也浅。虽然外面楷了一层红漆,但终究不能掩盖其色泽上的天生缺
陷。这是香红木,也就是新红木的特征。而正宗的老红木就不同了,它不但色泽深红
,纹理变化清晰而显著,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褐色或者黑色的条纹。你若不信,我下次
带一款老红木家具来一比较就知道了。” 
  曾老板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不很相信道:“不会吧,我想那个姜记小木匠
的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金仲年轻嗤一声,当下便拎起这张独挺桌道:“曾老板,你被人骗得苦了。你再
看看,正宗的老红木木质紧密,分量极重,入水能沉。而这张小桌几乎轻得没什么分
量。” 
  曾老板半信半疑地接过桌子掂了掂,果然觉得很轻。他放下桌子,又把其他几样
家具全都仔细地掂了一把分量,又观察了其色泽纹理,每样家具果然像金仲年说的那
样,都是用不值钱的香红木做的。 
  这下让曾老板大为光火,他踢倒一把椅子道:“好个小木匠,竟敢以次充好来骗
我!我要统统退货,还要让他赔偿我银子!否则我就送他去见官。” 
  金仲年道:“曾老板请息怒,我想我们江南的木匠一般都很老实本分,不会做这
些事情,大概是这个小木匠忙乱之中送错了也有可能。只不知这个粗心的小木匠具体
叫什么名字?” 
  曾老板道:“怎么会送错?这全是按订单上的式样做的嘛!银子也是照实价付的
。太气人了!那小子好象叫什么姜华雨吧。” 
  金仲年一听面色大变道:“曾老板,你讲的是姜华雨?” 
  曾老板道:“对啊?” 
  金仲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曾老板,你千不该万不该找这个姜华雨啊!他原
本就是我们金家赶出门墙的逆徒。” 
  曾老板不解:“金二当家,此话怎讲?” 
  金仲年当下便把姜华雨如何拜入他家,如何受大当家宠爱,又如何偷取银子被抓
而赶出师门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故作惋惜地道:“没想到我们大当家当时的一念之
仁,没把他送官府究治,如今却又造成了曾老板的损失。” 
  曾老板道:“好哇,这小子原来是这种黑心贼肚肠的人!对了,我得赶快通知我
的几位好友,让他们统统收回发给他的订单。免得像我这样上当受骗。我还要他加倍
赔我银子,否则绝不与他甘休!” 
  金仲年心里暗笑,嘴上道:“这是应该的。现在世道人心不古,这些新开的小作
坊确实容易发生这种欺骗顾客的事情。” 
  曾老板点点头道:“恩,看来还是你们金家的老字号信得过。这样,我以后还是
向你们订购家具。”金仲年微笑着拱拱手道:“谢谢曾老板看得起。我替我们大当家
向你保证,今后一有新奇款式,马上送到府上。” 
                  
  …… 
                  
  姜华雨的木行最近陷入了极大的困境。好几家大户取消了原来的订单。 
  使得他买进的部分高档木料成了积压品。这些黄花梨,紫檀,酸枝,铁力,乌木
几乎花掉了他赚来的大半银子。本来按照合同,他可以扣下这些大户的定金,但因为
他木行连续出了几件以次木料充好木料的事情,使得他无法理直气壮地按合同坳断定
金。在中国古代,这种商业欺诈行为一旦暴露,那对商家几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姜华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纷纷取走定金,还得不断向他们赔不是。 
  又吃进几次退货,赔出不少银子,再加上木料积压,已经使得刚开张不久的姜记
巧木行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金家又在暗中散布他偷盗银子的流言蜚语,使原来一些想向他订购家具的富户也
收回了订单。一时之间,刚刚蓬勃发展起来的兴旺局面急转直下,木行里的不少木匠
一看苗头不对,纷纷辞职,没几日热热闹闹的作坊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面对着满屋
子堆积的木料,一大把作废的订单,和仅剩下的几张愁眉苦脸,十八岁还没到的姜华
雨再一次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惊涛骇浪。 
                  
  “只要咬牙挺过眼前困难,以后就会好转起来的。”姜华雨经常用白发老人的话
来鼓励自己。令他欣慰的是,自己幸亏在前段兴旺时期没有向钱庄高息贷款发展,否
则这时候钱庄再一逼债,那自己就真的彻底完了。目下情况虽然险恶,但仔细算来,
只不过是赚亏持平。赚来的银子换成了积压的木料而已。自己毕竟还没有负债,只要
咬咬牙,应该能挺得过去。 
                  
  不过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木行怎么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 
  每次选购木料,都是他和阎良两个人到山上去向樵夫收购。阎良和樵夫关系比较
熟悉,而且对木料真伪好坏相当内行,有他在姜华雨总是比较放心。 
  后来生意太忙,他也就让阎良一个人去收购木料了。“难道是他出花样?” 
  姜华雨有几次这么想,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因为阎良这个人看上去这么老实
,几个月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而且每次收购木料回来帐目清爽整洁,应该不会是他
。另外,在眼下这段最困难的时期,阎良也没有像其他木匠那样离他而去,就冲这份
忠心,姜华雨也认为他绝不可能背着自己动歪脑筋。 
  “怪只怪自己一时疏忽!”想到后来,姜华雨总是怪到自己头上。幸好这些天来
附近村子的订单是没了,但苏州城里倒还有几张零星单子开过来,虽然数目不大,倒
能暂时维持目前的窘状。 
  这天他正在店里清理木料。一想到这些木料如果不能做成家具卖出去,那么大把
的银子就活活搁死在这上头时,姜华雨又一次皱紧了眉头。就在这时,阎良从外面回
来,满面的风尘。一进门便道:“姜兄弟,好消息! 
  村外来了一批宁波商人,专门回收木料的。我看我们这些堆积的木料可以转给他
们了。“ 
  姜华雨正为此发愁,所以托阎良去打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于是便道:“阎师傅,辛苦你了。你先坐一会儿。对了,他们开的什么价?” 

  阎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迭声道:“高档红木五分银子一方,低档的两分银子
。高档硬木三分银子,其他杂木五百钱一方。真是难得有人肯出这个价钱。” 
  姜华雨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阎良的这个报价,意味着他手里的这批木料将
以进价的三分之一抛售。不用细算也能估计出大概要亏损近二十两银子。这种亏损,
他这小小的木行绝对承受不了。 
  阎良见他面有难色,便劝道:“姜兄弟,我也晓得这个价钱确实是低了些。但这
批木料压不起啊。眼下黄梅马上就要到了。木料最容易生虫子。 
  如果真的生了虫,再好的红木也只能当柴禾卖。所以你要当机立断。别等到以后
连这个价钱都没人要。再说这批宁商走了之后,这里还有谁肯向你收购木料呢。你也
知道,这附近的木行都鬼精得很,晓得你最近困难,他们就会耐心的等待,一直等到
你开出跳楼价后才会来买。“ 
                  
  姜华雨听得心里愈发烦乱,他回过身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这些上等的木料,说
实话他绝对不肯将它们如此贱卖。但不卖,手里就没银子。没银子,木行就维持不下
去。毕竟手下的几个帮工都等着拿月例钱,他姜华雨不吃饭不要紧,手下人可要靠工
钱来养家糊口的。 
                  
  “姜老板,不能卖!”忽然,背后一人坚决地说道。他回头一看,见是林管家的
远房侄子,替他负责帐房的。只听他道:“姜老板,我已经算过了,木行现在剩余的
银子还可以供一个月的开销。这个月里我们只要抓紧做着一二单生意,难关就可以堪
堪渡过。你如果把这些木料全部低价卖掉,那以后万一有需要,你难道再花高价去买
?你这样做是在饮鸩止渴啊!” 
                  
  阎良在旁直摇头道:“年轻人,想问题要长远。万一这个月没生意呢?下个月怎
么办?木料生虫了又怎么办?”那年轻的帐房先生又道:“我正是为长远着想,姜老
板现在全部的本钱就是这些木料了,你把他的本钱一下子抛光,他还拿什么来东山再
起?你这样做是拆他的台!” 
  两人顿时辩论起来。姜华雨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道:“你们别争了,要不这样
。木料先放十天,如果十天内还接不到生意,就把它们卖了。好吗?” 
  阎良冷笑道:“既然姜兄弟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意见。只不过十天之后宁商走了
,我看还有谁肯出这个价钱收。”姜华雨恳求地道:“阎师傅,你要不请那些宁商等
几天再走?”阎良道:“这我就不能保证了。不过我还是去说说看吧。”姜华雨连声
道谢。 
                  
  阎良走出门外,不由心里直笑:“看这小子的熊样也不是块做买卖的料。还是金
爷这招厉害,叫我暗中以次充好,拆他的台,外面风声再一传开来,一里一外,里应
外合。要他小命啊!好,你现在不卖木料,过几天金爷还会派人来开更低的价钱逼你
出手。现在整个江南,除了金爷来收购你的木料,其他没人敢来开口。哼,你死到临
头还在梦里呢!”他一路想一路朝村外悠悠地走去。忽然迎面走来一人,阎良一看心
里一惊,连忙头一偏让过。那人好象也没注意,便从他身边擦过了。 
                  
  “这个人挺面熟的嘛?”林管家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那圆脸汉子的背影。 
  “好象在金家看到过,他穿着姜记木行的号衣干嘛?”他想了想,便向姜华雨木
行走去。他有段日子没来了。但最近听说姜华雨木行出了种种偷工减料的事,不由心
里奇怪。便想来看看。一方面也是有件事来找他。走到姜记门口的小道上,远望去,
只见门口冷冷清清,全没了刚开张那阵子的红火。“唉,这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
我看他眉清目秀,皮肤细白,应是小富之相啊。恩,大概坏就坏在他的身体太瘦弱了
。胸窄背薄命多舛呀。” 
                  
  来到店中,姜华雨连忙迎上。他的远房侄子也上前见礼。然后姜华雨忙着沏茶让
座。待茶过一道后,林管家便问起了木行近况。姜华雨恩人面前,不好隐瞒。遂把眼
下困境说了一遍,并说再不行,只得卖掉木料来应付一时之急。林管家连连摆手道:
“这样不行,木料千万不能贱卖。这就是你的本钱啊!一卖你这木行就彻底完了。”
姜华雨为难地道:“我也不想卖,但不卖不行啊。再说最近生意清淡,单子很少,木
料堆放了时间长也不好。” 
  林管家道:“你不要急,今天我来就是帮你带一桩大生意过来的。” 
  姜华雨一听之下,顿时如久旱逢甘霖,大喜道:“林管家,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又救了我一次性命。”林管家摆摆手道:“你先别急,听我讲。这桩生意还不一
定能够敲定下来。”姜华雨听他这么一说,心又凉了半截。 
  林管家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一位同乡小时候投北京,最近回来了。 
  听他说他当了一位姓于的大官的管家。这位于大人可不得了,本是书生出身,后
来高中状元当了京官。二十年前北方的鞑靼骚扰京师,他立刻弃文从武,带领军队一
直深入西北沙漠追击鞑靼,后来得胜回朝。天子大为嘉勉,先让他做了右军提督,接
着又升为兵部左侍郎,最后坐到兵部尚书之位。半年之前于大人因见自己年事已高,
便起了莼鲈之思,欲退归林下。 
  他一直喜欢江南的山水风景。早在柳条村那儿买下了大宅良田。所欠缺的,只是
他书房馆阁中的一些家具。我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向我同乡推荐了你的手艺。” 
  姜华雨感动地道:“林管家,你待我太好了。” 
  林管家道:“不用客气。但我同乡说,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目下江南金家,
江西张家,以及苏杭城里一些木行都蜂拥而来,想承接下这笔大买卖。每家都送了不
少银子给我同乡。但我的同乡没敢拿。因为于大人最不能容忍这一套。所以我那同乡
没办法,只好采取竞标的方法,每家出两三件样品,让于大人回来自己定夺。” 
  姜华雨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他倒是有了七分把握。若要比谁送的贿赂银子多,
那他可就丝毫没了指望。 
  林管家道:“你这里不正好有高档的木料嘛,花心思做一两件好的出来,接下这
笔生意。我估计单这一笔,就够你吃上个几年了。”姜华雨当下喜不自胜。林管家又
道:“小姜,我再透露一个秘密给你听。听我同乡讲,于大人虽是书生出身,但性情
豪迈,个性洒脱。尤喜喝酒,还喜欢吟一些豪放的诗词。你想这种性格的老人,他会
喜欢那种式子的家具呢?” 
  姜华雨考虑了一会儿,心里略有了计较。随后林管家与他约好了提样品的日子后
便告辞了。待他走后,姜华雨将木行内杂务交给了帐房,自己则一头钻进了边上小作
坊里构思起几种家具的款式和用料来。 
                  
  经过反复揣摩,他决定放弃紫檀,酸枝,铁力等色泽偏深,色调偏冷,感觉豪华
富丽的高档木料。因为他想到于大人个性洒脱豪放,可能不喜欢这种太“沉”的颜色
。权衡之下,他选择了黄花梨。黄花梨也是一种高贵的木料,其色泽橙黄明艳,色感
轻盈。尤其木料本身的花纹非常漂亮,带有天生的棕眼纹,鬼脸纹,很是风雅别致。
而且从以往做的单子来看,订购黄花梨家具的多半是苏州城里的文人。“于大人也是
文人出身,应该比较喜欢这个。”姜华雨心中暗道。 
  木料定好,接下来该做哪种款式的家具呢?姜华雨在作坊里来回走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否定了做卧房和堂屋家具的打算,他决定做三款书房家具。 
  做书房里的家具,有两个好处;一来书房是主人日常生活中时间呆得最久的地方
,家具放那儿,比较引人注目。二来书房是一个相当个人化的所在,家具的款式若能
符合主人的品味,那么中选的机会就高得多了。想到这里,姜华雨准备做一把文椅,
一架便榻,和一张画几。 
  但是这几款家具的具体造型,如何装饰,却又是一个最费心思的环节。 
  姜华雨徘徊了半天没想到好主意,到后来索性坐下来闭目冥想。他把于大人的性
格,经历,爱好,以及白发老人所授奇书《公输巧作》中“人间技”里的种种神妙款
式统统串联融会起来,一直到日头西斜之时,一套最佳方案才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这以后的一连十天内,姜华雨始终把自己关在小作坊里埋头干活。要用到的木料
,镶嵌用石料,瓷料,以及一应细巧工具,统统由帮工送进去,然后便把门关上。旁
人根本无法窥看他在做什么。连阎良几次提出要帮他打打下手都被他拒绝了。其实姜
华雨本人并不想秘技自珍,只不过不想被其他事分心而已。 
  十天以后,林管家带人来取货了。木行众人这才看见姜华雨从小作坊里走出来。
他看上去神色非常劳累,头发乱糟糟的,满身是木屑刨花,连人都好象瘦了一圈。而
那三款家具,已经全部用油纸细细包裹好了。 
  林管家当下让人把家具放上板车,拉到村口,又搬上了船,随后向姜华雨说了几
句勉励的话,便扬帆往柳条村方向去了。姜华雨站在滩头望着远去的帆影,心中暗暗
祈祷:“但愿我这十天来花尽心思做的三款家具能够获得于大人的青睐,让他把住宅
内一应家具承包给我。使我渡过眼前这道难关!” 
  看看湖上帆影消失了,姜华雨这才回身向村里走去。没走几步迎面跑来一个十二
三岁的小孩,手里挎着一个糖果篮。姜华雨道:“唐小弟,怎么晚还在卖糖哪?” 

  小孩来到跟前,从篮子底下抽出一封信,小声道:“姜大哥,卿仙姐要我给你送
的信。”姜华雨忙接过信,匆匆打开,看了没几行,面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姜大哥,怎么啦?”唐小弟问。 
  “哦,没事。”姜华雨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去买点东西吃。” 
  唐小弟一笑接过,道:“姜大哥,你要回信还找我来送。”说着便蹦蹦跳跳地走
开了。姜华雨见他走远,便重新拿出信来细细地读了一遍,愈读面色愈是苍白,到后
来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十四、参加木匠比武大会 
                  
  姜华雨收到卿仙来的信,只感到浑身冰冷,头疼欲裂。原来信里是这样说的,那
天卿仙在村口和姜华雨分手后便回到家里向她娘王氏直接坦明了心迹。结果可想而知
,一场惊天动地的吵闹爆发。王氏用尽了所有的撒泼招数,但最终还是没能让卿仙屈
服。 
  这几个月来她家里始终笼罩着一股冰得骇人的冷战气氛。王氏对卿仙采取了禁锢
政策,不但不让她替人画画,连闺楼都不让下来。这封信是卿仙动了很多心思才送出
来的。 
  后来马媒婆被金家再次催来定亲,看到这幅情形,便出了一条反客为主的馊主意
。她要王氏不吵不闹,单用一招自杀来逼迫卿仙嫁到金家。 
  王氏原是江北阿奶出身,“辣块妈妈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当下便天天寻死觅
活。 
  卿仙开始不知是计,怕她娘一时真的出事,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马媒婆随即以打圆场的身份出现。先两头劝慰一番,然后向卿仙提出一个条件:
要嫁给姜华雨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让姜华雨在半年内准备好一百金的彩金以供养王
氏的下半生生活,否则这桩婚事就免谈。 
  卿仙原本想一口回绝,但看到王氏拿刀搁在自己脖子上一幅随时要自杀的模样,
只好口头上先答应下来。同时写信来询问姜华雨究竟该怎么办?按卿仙的意思,是要
让姜华雨定下一个日子来偷偷地带她远走高飞,并留下足够的生活费给王氏。因为她
知道姜华雨根本不可能在半年内凑足一百金。但她怕姜华雨胆子小,下不了私奔的决
心,所以在信后面反复地拿话鼓励他。 
                  
  姜华雨把这封信拿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整个大脑“嗡嗡嗡”直响,涨
痛得不得了。一百金,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目!现在他的木行正遭遇一场危机
,维持下去尚且困难,更别指望短时间里能够赚到钱。至于于大人那笔生意,就算做
下来最多也只能赚到个二三十金。再说听林管家的口气,于大人回乡隐居的官船还行
驶在山东安徽一带,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这儿不知要花多少日子。没想到王氏在这个
节骨眼上开出这种可怕的条件!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姜华雨心里的痛苦比头疼更甚。看来想要和卿仙在
一起,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奔”了。但是他刚一想到“私奔”这两字,忽然浑身一哆
嗦。从小受过的圣贤教育又清晰地浮到眼前。他仿佛听到了威严的王老夫子正在念道
:“君子必务本,本立而后道生……。何为本?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人若
无本,直如禽兽,天打雷劈可也!”接着,他又想到了大明律例:凡是私奔男女,一
旦抓获,男的充军女的充妓。而且这还只是大城市的做法,像他这样的乡下地方。 

  如果私奔被抓,那下场可就惨极了。先是游街示众,然后拉到宗庙接受族长审判
,最后免不了要受到火刑,沉水等死刑的处置。 
                  
  他本来懦弱胆小,一想到这些顿时浑身发冷,双腿颤抖,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可
以为卿仙去死,但卿仙如果落到那样的下场,他连想都不敢想。而且他还想到,万一
私奔成功,他是否有这个能力来养活卿仙? 
  他从小到大没出过这方圆百里的山村一步,外面的世道究竟怎样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真的带着卿仙一脚踏进那广阔陌生的天地里,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生存下
去?想着想着,姜华雨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慢慢地往无边的深渊里沉下去,连双眼
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到了卿仙坐在金家派来的轿子里正在离他远去……他拼命
呼喊追赶,但双腿像灌铅了似的追不上去。然后,他发现卿仙在轿中回过头来了,她
凤冠霞披,但是一双眼睛空洞而绝望。她目视远处,仿佛没有看见任何人,姜华雨拼
命叫她她也不应。突然,她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自己颈中刺去…… 
                  
  “不!”姜华雨一声惨叫,这才发现自己还走在路上,原来刚才是一场可怕的幻
觉。但他知道,卿仙的性子是很倔强的,要是不能娶她,说不定她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华雨越想越心惊胆战,但又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法来。他暗恨自己太懦弱,太没
用了。 
  就这样在焦虑绝望和不断自责中,他一步一步地挨回了木行。木行众人看到他脸
色非常难看便问何事。姜华雨也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摇摇头走进了小作坊里,随后一
头栽倒在木板床上。他感到自己快崩溃了,再不躺下可能会就此死去。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姜华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一百金彩金,半年
期限,卿仙焦急期盼的眼神,木行的危机,帮工们愁苦的脸色,所有的烦心事全都在
他脑海之中搅成了一团,有几次他感到自己快撑不下去,想到村后小河一死了之。但
白发老人说的话总会给他带来一股坚持下去的力量:“咬咬牙挺过眼前的困难,一切
都会好起来的。” 
  他又想到上次被金家逐出,那么绝望的境地都挺了过来,这次怎么会挺不下来?
十天来,他的内心不断在彻底绝望和自我鼓励中挣扎。 
                  
  这天早上,他从昏蒙中醒来,起身坐在小作坊的木板床上,透过小窗向外远眺。
远处蓝天白云,青山叠嶂,一阵阵晨风掠过波光粼粼的长河,分开河边的丝丝垂柳,
拂到了他的面上,使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爽空明。一时之间,他心里的颓丧一扫
而空,他暗下决心:从眼下开始,不想别的,只管抓紧每一刻赚钱。想到这里,他一
跃而起来到外面大作坊,可一看店堂里的情形,又使他心冷了半截:诺大的作坊里只
有三个人。阎良,年轻的帐房,还有一个帮工。 
  “姜兄弟,你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阎良上前问道。忽然他的面色变得很诧异
,用手指着姜华雨的头道:“你的头发怎么……”另两人也惊奇的叫了起来。在他们
的引领下,姜华雨来到屋后小河边一照,发现自己的头发一片灰白班驳。原来这十天
精神上的剧烈煎熬竟已使他愁白了头。 
  姜华雨一见自己变得这样,心里一阵酸痛。不过他马上使自己镇定下来,反而努
力一笑道:“头发早晚都要白的。”回到店中,年轻的帐房说这些天来其他的帮工看
看撑不下去了,都纷纷告辞离开了,但还欠他们一个月的月例钱没发。他们答应过两
天再来拿。可是木行最近几天一张单子也没接着,银子已经全部用光了。 
  阎良在旁接口道:“姜兄弟,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些宁波人还没走。 
  如果你要卖木料得趁早啊。“ 
  姜华雨一想不卖木料是不行了,便道:“好吧,阎师傅,这事你去联系。”阎良
忽然皱了皱眉头道:“姜兄弟,不过他们收购的价格不一样了。”姜华雨道:“怎么
?”阎良道:“他们把收购价又下降了三成。” 
  年轻的帐房道:“太气人了!这不是落井下石嘛?”阎良道:“小兄弟,这你不
能怪他们,做生意谁不这样?”姜华雨一咬牙,断然道:“就照他们说的价!”阎良
道:“好吧,那我现在就去联系。” 
                  
  待阎良走后,姜华雨站在店堂里盘了盘木料,把它们全部卖掉也只能换回六七两
银子。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店也卖了,拿着这些银子当路费,到苏杭这些大城市去
做上门零工。只要自己这套手艺有人赏识,三个月内赚几十两银子应该是有可能的。
至于到时候凑不到一百金,就再和卿仙她娘商量商量。 
  想到这里,他便把这想法对年轻的帐房说了,并道:“小林,实在是我命不好,
当不了老板。等我卖了木料和店面,就把遣散费给你。林管家那儿,我会去谢谢他的
。”年轻的帐房道:“姜老板,遣散费的事情不忙,我想你还是先去问问林管家,问
他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于大人那边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这家木行你开出来不容易,
就这么把它盘了,太可惜了。”姜华雨苦笑一声道:“这也不是我愿意的。”正说着
话,却见林管家一路走了进来。 
                  
  林管家一见姜华雨的满头白发,当下大惊,忙问何事。姜华雨也只能把娶卿仙一
事对他说了。林管家怒道:“那个王婆娘,分明是要逼死你嘛!”姜华雨又问起于大
人之事,林管家摇摇头道:“于大人还没到啊。本来我今天是想来和你聊聊一件趣事
的,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正好能帮上你的忙。” 
  “还有什么事能帮我的忙?”姜华雨语气淡得绝望。 
                  
  “你晓得吗,江南木行要召开一场木匠比武大会了。凡是江南四府十二州的木匠
均可以参加比赛。夺得头名状元的木匠,可以获得花红奖金整整一百金。” 
  “有这样的事?”姜华雨仿佛在黑天黑地中看到一丝亮光。 
  “是啊。本来呢,我估计这场比武大会是金家为了捧他家的儿子举行的。别的木
匠参赛只是过过场性质。但前几天我一打听,这次评委都是江南木行里的一些老行尊
,辈分极高,金伯年不一定能指挥得动他们。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次江西张老大也参赛了,他的势力不亚于金家。所以站在评
委的立场上,帮这边也不好,帮那边也不好,最好是秉公而评。 
  所以我看这场比武,既是金,张两家的一次别苗头,也是一场只讲手艺的真正木
匠比武。目下已经有不少木行派代表前去参赛了。小姜,我看你的水平,退一万步讲
,就算中不了状元,拿个榜眼,探花总是没问题。 
  而第二三名,花红亦有三五十金。“ 
                  
  姜华雨听到这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满空愁云惨雨蓦地换成了一天的灿烂
阳光。 
  “小姜,我知道你的性子,平时是不会去出这种风头的。而且你和金家还有些隔
阂。但你现在正缺银子,所以也就不要顾那么多了。去参赛吧。” 
  “那,那我参加比武,需要点什么东西?” 
  林管家想了想道:“我记起来了。参加比武大会的木匠,每个人只要带好自备的
木料就可以了。到了会场就报名。随后有三轮初赛,最后是决赛。比赛日子前后一共
一个月,食宿都由大会提供。所以,小姜,你只要尽心尽力把自己的绝招使出来就行
了。对了,现在已经开始报名了,你今天准备准备,把自己趁手的木料备齐,明天就
出发!” 
  姜华雨激动了好半晌,这才道:“那我这里的……” 
  林管家挥挥手道:“这里你不要担心。我看你木料也别卖了,店也别卖了。你去
参加比武,我的侄子会料理作坊里的一切。你带个帮工去就成。到时候,我们就在这
里等你拿着木匠状元的头衔和一百金回来了!” 
  帐房也乐了:“是啊,姜老板,你只要得着前三名,我们的木行也有救了。到时
候你一扬名,江南谁不知你姜巧匠的大名?接下来的单子肯定多得你做不完啊,要讨
娘子也成了,说不定连我也能讨一个呢!”林管家爆发出一阵笑声,驱散了适才作坊
里的悲凉气氛。 
                  
  阎良这时从外面回来,卖木料之事已经谈成了。姜华雨最起码亏掉三十两银子以
上。他心里暗暗高兴,因为金伯年答应他:姜华雨亏十两,他阎良就可以抽二两。现
在,他心里又在盘算着如何再出毒计,逼姜华雨走上绝路。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
少年性格脆弱而悲观,受不了大刺激。只要逼他自尽,金伯年就答应他做金家的总管
。虽然这招阴损了点,但阎良一想到自己平时经常烧香拜佛,两下里大不了扯平罢。
 
  可正当他一肚子得意,却看到了作坊里满是欢声笑语,顿时愣在当场。姜华雨就
把比武之事对他说了,并告诉他,木料不卖了,自己参加比武大会时要用。阎良听了
心里一惊,因为金伯年曾关照他千万别让姜华雨参加比武大会,所以他把这事封锁得
很紧,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多事的林管家! 
  他心里恨得暗暗咬牙,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可又不无担心的说道:“姜兄弟,这
比武大会我也听说了,但大家都知道,那是金伯年捧他儿子的,别人只不过应应景。
你去也是白去啊。”姜华雨便把林管家的分析告诉他听,又道:“阎师傅,你不要为
我担心,我想过了。就算这次我什么都没中,也不损失什么。再说去参加大会,或许
还能认识一些对我有帮助的人呢。好了,就这样决定罢。还有,你要跟我一起去,有
些事我还要靠你帮忙。”阎良眼睛飞快一转,道:“好好,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我
给你打下手,也好有个照应。 
  自阎良进来,林管家一直在打量他,越看越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便问
道:“这位阎师傅,我好象在啥地方看到过你?”阎良堆起一张夸张的笑脸道:“老
先生说笑了,我这张脸长得最普通,人群当中一抓一大把呢。”姜华雨也道:“林管
家,这位是常熟师傅,手艺很好。人也不错。”林管家口头上招呼着,心里总觉得此
人一定以前看到过。 
  “舅舅,比武会场在哪里?”年轻帐房问道。 
  “哦,就在三十里外的水塘村。明天早上我会来接小姜一起过去的。” 
  林管家道。当晚,姜华雨选好一应所需木料之后,又写了封信叫唐小弟给卿仙送
去。做完这些后,他心定了很多。对于木匠比武,他有拿状元的信心,同时他也感叹
自己的命真的还算好,每次到了绝望关头总会柳暗花明,白发老人的话说得太对了:
“咬牙挺过去,接下来就会好转。” 
                  
  第二天一早,姜华雨和阎良二人带上选好的木料,随着林管家乘船一路顺流而下
,来到了水塘村。上了岸,林管家指点了一下路径,又勉励了几句后便有事自去了。
姜华雨顺他的指点,走过几条短街陋巷,来到村后一片大广场上。只见广场门前搭了
一个大门楼。门楼下面摆着一列长桌。不少人正在那儿排队报名,由于大家平时都是
熟人同行,彼此招呼着打趣着,现场气氛相当热烈。 
  姜华雨吩咐阎良看好木料,自己先去排队。不多时排到报名处,却见桌后面坐着
一位金家分号的负责人,以前曾在金家见过。那人一见姜华雨,便放下登记薄,毫不
客气地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他起来。 
  姜华雨被他看到脸上火燎燎的,他没想到一上来就碰到金家的人,于是只好低头
道:“这位师傅,我叫姜华雨,来报名的。” 
  那人一听,先朝边上另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走开了。随后此人才冷笑道
:“姜华雨,你就是在金家偷银子的那个小木匠?”此话一出,边上人的眼光全都齐
刷刷地扫了过来,而且响起了一片苍蝇似的窃窃议论。 
  “这位师傅,请你快点。”姜华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快?我看还是慢一点好。免得一个不小心让你又摸了什么去。”那人夸张地把
桌上的纸笔收拢,同时一脸讥笑地看着他。 
  “我,我没偷银子。师傅,你快帮我报名。”姜华雨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那人见他窘成这样,益发来劲了,正要再好好戏弄他一番,却听背后有人道:“不
要让他报名!” 
  众人一看,原来来人正是金家的二当家金仲年。只见他长长的马脸笼罩着一股寒
气,两只三角眼凶光四射。他走到跟前指着姜华雨的鼻子道:“你这小贼,上次偷银
子的帐还没算,今天又想来混水摸鱼了吗? 
  大家当心点,身边的银子看看紧。“ 
  姜华雨面对着比他高一头,满脸恶狠狠的金仲年,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不滚!站在这里讨打啊!给我滚!”金仲年扯紧嗓子一叫,姜华雨一连后
退了几步。边上很多木匠都怕金家的声势,自然不出声。其他木行的人也不明白怎么
回事,虽然看姜华雨挺可怜的,但一时也不知怎么上来劝。 
  金仲年见姜华雨还不动,正要冲上去推他,却被一人挡开了。他回头一看,却是
江西张老大。张老大道:“金二当家,什么事呀,发这么大火?” 
  “这个混帐!”金仲年心里暗骂一声,不过表面上可不敢乱来。因为金伯年交代
过了:无论如何,不能和张老大在表面上闹翻。而且张老大的身家也令金仲年忌惮三
分。当下他便忍着气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指着姜华雨道:“这种人千万不能让他参赛
,否则江南木行的名气都被他毁了。” 
  张老大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姜华雨。这个当日在金家大堂上任人宰割的可怜少年。
本来姜华雨参不参赛根本不关他事。但这两天来,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就是金家
少东金怀碧的手艺太惊人了。比武之前他露的几手已经震撼了所有人。 
  张老大心里一掂量,凭自己这次带来的十五名江西木工高手估计没有一个比得过
金怀碧。看来这次比武大会多半是金家的天下了。他本想在比武前先借故退出,也好
有个台阶下。但没想到却意外地看到了姜华雨。 
  姜华雨上一阵子飞快崛起的事他也听到过,并且也去买了几件姜款,一看之下几
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几款家具哪里是普通木匠做的?简直就是鲁班下凡啊!虽然
他不太清楚姜华雨和金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家要把他逐出门墙。但凭他的生
意脑袋一想,也猜出个一二。他推测是金家忌才。 
  “好,这块材料,你们金家容不得,我来容他!”张老大本想在这次比武大会后
就去聘请姜华雨加入他的木行,但眼下他却产生了另一种想法:“让这小子去斗一斗
金家!” 
  一念及此,他便道:“金二当家,你讲这位姜华雨偷银子,请问有谁看到了?这
种事要讲真凭实据,不能乱话三气。再说他要真的偷了银子,你们怎么不送他去官府
?抓到贼不送官府,按大明律例,当作包庇论啊。而且,就算他真的偷了银子,现在
你看他,也改了。老老实实当木匠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堂堂金家,江南
响当当第一块牌子,就容不得人家一个小小的小木匠混口饭吃嘛?” 
  金仲年没想到张老大的态度和上次在金家大堂完全两样,不由得一时语塞。只听
张老大又道:“金二当家,看我面上,高抬贵手吧。记人好不记人恶,这也是我们做
人之道嘛,大家说对吗?”周围一众木匠纷纷附和着。金仲年无论从头脑还是口才上
都不是张老大的对手,见这情形急道:“不可以,不可以。”张老大一拉他的手笑道
:“二当家,你不肯卖我面子罗?好,我们到评委会去谈谈。你大哥也在,我就不相
信,你大哥也不卖我这个面子。” 
                  
  当下两人便朝门楼内的广场走去。姜华雨愣愣地站在当堂。周围木匠纷纷指指点
点,而原先那个金家分号的负责人这次也不敢再奚落姜华雨了。过了不到片刻,里面
一人跑来朝他耳语几句,他点点头便招手道:“姜华雨,过来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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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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