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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前世今生三百年7-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r 7 15:52:14 2005), 转信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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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男人回过了身
“嘭!”有一种声音来自我的胸腔,那样彻底而尖锐的一种毁灭。
火花在夜空哔剥闪亮,雷电交加中,原野一片苍茫。我望着他,不肯相信自己
的耳朵,不可能,这太无稽了。如果说他已婚的消息已经令我失望至极,那么,这
一句话干脆便是让我绝望。
我望着张楚,痴痴地,痴痴地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叹息,再叹息,用低如私语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呼唤:“丫头,忘了我,
忘了张楚,忘了张国力。”
“不!”我惊跳起来,那一声“丫头”让我彻底地崩溃了。是的!他是张国力
!只有张国力知道我的这个名字!只有张国力才知道我们相识已经整整17年!原来
,张国力就是张楚!张楚就是张国力!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张楚!他明
明跟我说过他的名字叫张楚!张楚怎能又同时是张国力?张楚就是张楚,张国力就
是张国力,张国力是我小时候的伙伴,是我心底的雪灯笼,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会
在人海茫茫中将他寻到,与他重逢,那时,我会问他:“还记得我们的雪灯笼吗?
”
张国力,那有着阳光笑脸的,会吹口哨会讲故事会做雪灯笼会打架的小小男孩
,他是我十七年的少女情怀中最纯真炽热的渴望,是我永恒不渝的陪伴。他怎么能
背叛我?在17年后换了个名字叫张楚?而且重新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再
一次爱上?这样荒谬的故事,让我如何置信?
我盯住张楚,软弱地无力地乞求:“我一生,有过两个梦,你已经把一个给打
破了,现在,你还要把另一个打破吗?告诉我,你不是,你是张楚,你不是张国力
。”
他不语,眼睛潮湿而胀红。我重新跌坐下来,喃喃地无意识地低语:“你有什
么理由?你有什么理由把我的两个梦都打破?你已经是张楚了,你为什么还同时是
张国力?你怎么还可以是张国力?你留给我一个梦好不好?你有什么理由打破它们
?你有什么理由?”我扶住旁边的吧椅,努力使自己不要倒下去。不,我不能接受
这样的事实,我不能在一天内同时失去两个梦想,我不能让自己的感情世界破碎得
这样彻底,留给我一点点梦想,留给我一点点碎片,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洗劫?为
什么?
张楚望着我,他的眼睛潮润,他的声音嘶哑:“丫头,我没有理由,我也不希
望自己是张国力。我第一次因为自己是张楚同时又是张国力而感到悔恨和罪恶。其
实,早在同你第二次见面时,我已经认出你来了,你给我讲雪灯笼的故事,你那么
单纯而热情,无比美好。我不忍心,不忍心告诉你我就是张国力,我害怕会打碎你
的梦。可是,刚才,你抓着每个人问起张国力的名字,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你
。丫头,我不想的,可是,除了告诉你真相,我不能再做其他的。我不愿意让你继
续留在由我亲手编织的两个梦幻里沉迷,把自己深深封锁,丫头,忘了张国力,忘
了张楚,忘了我!”
“不!不!不!”我尖叫起来,酒精和绝望让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哽咽着,
泣不成声,“如果把这一切都忘记,我还剩下什么?张国力和张楚都没有,雪灯笼
和木灯笼也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我还在哪里?我不能没有这些,我习惯了依赖
他们而生存,它们没有了,我就空了。”我抓住张楚的手,“你是张楚,你已婚,
让我知道爱你是错,可是,我还可以骗自己,说是老天欺我,让我遇到你太晚。可
是你告诉我你是张国力,你让我连自欺的理由都没有,我从6岁就认识你了,你答
应过过了12年会来娶我的,我等着你,等了17年,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
我认识你那么早,比你太太早了十几年,我没有理由失去你。如果,如果有人告诉
我张国力骗了我,他已经结婚了,那么,我可以想象他长大后变成了一个坏人,我
可以恨他,可以用恨来安慰自己,武装自己。可是,偏偏,偏偏那个张国力竟然是
你,是我长大后第一个爱上的人,认为最好的人。我再一次,再一次没有任何理由
自欺,为什么?你可以不要这么好,你可以不是张楚,那么,我就不会爱上你了;
如果你一定要是张楚,那么,我请你不要是张国力,还可以还给我一个梦,一份期
待。你为什么要把两个都拿走?你还给我留下什么……”
“丫头,别说了,别再说了。”张楚猛地抱住我,泪如雨下,我清楚地感觉到
他的拥抱是这样温暖,他的呼吸是这样炽热,我祈祷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世界在这
一刻毁灭,或者,至少,也是我自己在这一刻死去,那么,我就会在爱人的怀抱中
得到永恒。
万种渴望伤心痛楚纠缠在这一刻忽然得到解脱,心气一泄,整个人忽然放松下
来。我抓着张楚的手,缓缓倒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病了。没完没了地发烧,没完没了地昏睡,没完没了地噩梦,没完没了地呕
吐。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醉酒,但是后来不得不承认是病,于是被送到医院打点滴。
小李来看我,带来书藉和CD:“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就各式各样都拿一些,
哪,港台抒情曲,热歌,老歌,听什么?”
“老歌吧。”我其实并没有兴致听歌,可是不忍拂他的兴,只得随便点一曲,
“就是这张吧,《满江红》。”
满江红,为什么会满江红?是有人呕心沥血,令江水也染红如秋天之霜叶吗?
我想起那天张楚浴在夕阳西照的余晖中的景像,不禁心碎神伤。
激亢古朴的曲调流淌在病房中:“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
天长啸,壮怀激烈……”
我不会怒发冲冠,也没有壮怀激烈,可是,我倒也真想仰天长啸呢。
小李说,爸爸把电话打到公司里询问我的近况,问我为什么没有开手机。
“那你怎么跟我爸爸说的?”
“我说你去效游了,大概忘记带充电器。一两天内就会回来。唐先生让你一回
来就给他回电话。”
“小李,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这时候护士走进来说:“走廊上有个人,长得挺帅的,天天下午来这儿转来转
去,可是,从来没见他进过哪间病房。”
“他长得什么样子?”
“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穿青色西装。”
我抓住床沿,猛地大吐起来,直要将心也呕出。
小李愣一愣,起身出去,过了会儿,他转回来,问:“是张楚。你要见他吗?
”
“不。”我说,疲倦地阖上眼睛。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又能如何?我已经没有
心了。我的心已经呕吐净尽。等我彻底将心吐干净,我的病就会好,我会忘记张楚
,也忘记张国力,重新做回无忧无虑的唐诗。
可是,会吗?会有那一天吗?我真的能够忘记吗?纵然我可以忘记张楚,我可
以忘记张国力吗?可以忘记张国力就是张楚吗?
心一阵绞痛,我攀住床沿,又是一番扯心扯肺地大吐,不可扼止。
张国力,张楚,我怎样也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张国力和张楚,怎么可以是
同一个人!
小李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愣愣地说:“可是,你才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就够了,”我喘息着,悲凉地说,“有些人,哪怕你只看他一眼,甚至
不用他说一句话,你已经觉得认识他有一辈子那么久,愿意毫无条件地信任他,追
随他,可以为他付出所有的感情,甚至生命。对于男人而言,这叫领袖力,对女人
,就是爱情。”
小李抱着头,痛苦地自责:“如果我可以预知发生什么,那天就一定不会带去
你去逛黄叶村,去参观什么雪芹故居。那样,你就不会遇到那个张楚,就不会从此
变成一只盲目的蝴蝶,醉死在一朵花儿下面。如果你肯仔细看看我,未必不会发现
我有更多的优点……”
不,追爱的蝴蝶并不盲目,相反,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有
些人,是天生的发光体。我疲倦地安慰小李:“你当然有很多优点,我不是看不到
,只是……”
“只是不被你珍惜是吗?比起张楚来,我所有的优点都成了小儿科,不置一哂
。”
“不是的,不是的。”我软弱地摇着头,“我当你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可
是,再深的友情也不是爱。友情可以一天天积累,越积越深,爱却不一样,它可以
在瞬间穿透人的心,就仿佛真地有一支丘比特神箭,瞄准了人一箭穿心。如果没有
遇到真的爱,也许友情也可以在积累中变化为爱……”
“可是遇到了真正的爱之后,友情就只能是友情,再也停滞不前了。是吗?”
小李打断我的话,顾自一遍遍悔恨着,“唐诗,我真是后悔带你去黄叶村,如果那
天没有去过黄叶村该有多好。”
可是,就算没有去黄叶村,没有遇到张楚,小李也不会是我的选择对象,因为
,我的心里还有一个人:张国力!
想到张国力,我再次起身,呕吐。
呕吐,昏迷,噩梦。夜以继日。
梦中,我不知疲倦地跋涉,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要寻找什么。
远处隐隐有音乐传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
年头,空悲切……”
神思若有所悟,飘向不知年的远古,那里有硝烟滚滚,大漠黄沙,三十功名尘
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可是转眼成空,颠倒黑白。想当年,岳飞在风波亭里,蒙
不白之冤,莫须之罪,含恨而逝,呕血身亡。那时分,他也有凭栏处,仰天长啸吧
?他喊的是什么?又抱憾的是什么?
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自古至今,英雄从来不怕沙场死,怕只怕,报国无门
,有力难为。无能不要紧,最怕是无奈……
我流泪了,在“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歌声中,在大漠黄沙残
阳古道的悲怆里。
月落星沉,乌啼霜满天,无垠的荒漠风沙飞扬,遮莫眼前路。我到底要去哪里
?
天尽头,沙的忽隐忽现里,有一个高大的背影在等我。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等得手中的剑也锈了。
剑没有机会杀人。所以成了废铁。
我没有感觉到剑气,但是却感到了寒意,也感到了持剑人深沉的无奈。
一个不肯拔剑的武士,还能称为武士吗?
我走向他,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心事,觉得名悲伤。为什么?为什么要悲伤?
为什么要无奈?把那千古的心事交给我好吗?把那沉默的背影转向我好吗?
风沙更猛了,那武士终于慢慢转过身来,转过身来,转过身来,仿佛电影中的
叠影镜头,无数无数的铠甲武士在缓缓转身。
我屏息,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一张威武英俊的脸亦或一张凶狠可怖的
脸,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形象我都不准备逃避。我只知道,我要看到他,从小到大
,我已经梦见过他太多次,我要知道他是谁,只要让我清楚地看到他,就可以去尽
心魔。
终于,我看到了,漫天风沙沉定,大地无言,那张脸,无比清晰地显示在我面
前,那居然,只是我自己!
我大叫一声,惊醒过来,颈上犹自嗖嗖发冷,仿佛有人在轻轻吹气。
这已经是入院后的第三天。
呕吐的症状有所缓解,可是仍然高烧不退,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梦一个接着
一个,梦里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回过头来,从小到大就在寻找的答案,原来竟是我自
己。
贾宝玉对着镜子睡觉,梦见甄宝玉,一个自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醒来后,发
现不过是一段镜花缘……
真相令我万念俱灰。
护士每天对我重复一次:“那个男人又来了。”
“是吗?”我回应,心头无限苍凉。不能表白的爱是不能出鞘的剑,锈了,钝
了,伤的只是自己。也许,梦中的武士真的只是我另一个自己,一个无能为力的自
己。
同样的无奈,同样的压抑。他是因为战争,我是因为爱情。爱也是一场不见硝
烟的战场,同他一样,我没有拔剑的资格。
生命中从未有过一个时刻,如现在这般充满无力感。我在梦中辗转地叫:“张
楚,张楚……”有时醒着,也会忽然开口对自己说:“张楚。”完全分不清梦与现
实。
何处响起一声叹息,我蓦地发现病房里有人。
不,不是发现,是感觉到,或者,就是因为感觉到有人进来我才醒的。醒了,
也如做梦一样,迷迷茫茫地四顾,然后,我看到了他,张楚!
我愣愣地愣愣地望着他,他也愣愣地愣愣地望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
候突然醒来。而我,则怀疑自己根本没有醒,只是从一个梦走进了另一个梦,一个
,有张楚的梦。
张楚昂然地立在我的梦里,憔悴,悲伤,可是不掩帅气。
我开口,发出自己也不相信的声音,轻轻说:“不要自责。是我自己没用。”
他摇摇头,不回答。
我又说:“我很快会好的。”
他点点头,仍不说话。
我闭上眼睛,心里一阵阵刺痛,为自己,也为了他。不,我不想令他这样痛苦
的,他这样地消瘦,是因为自责吗?可是,他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相遇的时机不
对。第一次,太早了,我6岁,他8岁,虽然手勾着手订下百年之约,可是太小了,
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的诺言负责;第二次,邂逅相遇,我几乎是一头撞上去,毫不
犹豫地爱上他,可是,又迟了,他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他有什么错呢?我又有什
么理由因为自己痛苦伤心便要他也尝试痛苦的滋味,让他被内疚和自责折磨呢?
我不敢看他,鼓足勇气很快地说:“我爱上你,只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伤心
,也只是因为自己没福气,不甘心。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而只能证明你的好。所
以,不要因为我的软弱而难过好吗?那样,我就更加罪孽深重了。你放心,我会努
力忘记你的,忘记张楚,也忘记张国力,忘记雪灯笼和木灯笼……”泪水又不争气
地流下来,我说不下去了。
屋里死一样地寂静。
良久,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走了。
好像从来也没来过,好像一个梦。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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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前生的记忆
元歌和宋词听到消息,一齐赶到医院来。慰问病号也不忘记吵架,三言两语又
火拼起来。
恰好小李也在,见到两位佳丽,借口买水果赶紧回避。
我没力气再给两人做合事佬,有气无力地说:“趁我病取我命,你们可不可以
换个地盘吃讲茶?”
两人也自觉过份,总算平静下来,翻开带来的资料说:“这是你上次从大学借
的书,很有参考价值。看,这一章写的就是清宫格格出嫁的规模阵仗。”
那些书,便是张楚借给我的,也就是在那个下午,他告诉我他已婚,同时让我
知道,张楚就是张国力。
我努力忍住要吐的欲望,强迫自己沿着宋词做好标记的地方一行行看下去。
原来清宫嫁格格要行“九九大礼”的,额附行聘用的每样礼品数都要暗含“九
”或者“九”的倍数,因为“九”为乾,至阳至刚,象征皇家至尊。比如9对马,
18具鞍,81只羊,90桌酒席等等,分别由上驷院、武备院、内务府收管。
而皇帝嫁女的赏赐更加夸张,看了那张嫁妆单子,那叫人明白为什么古人说女
儿是赔钱货。通常单是头饰赏赐就有红宝石朝帽顶一个,嵌二等东珠10颗;金凤5
只,嵌五等东珠25颗,内无光7颗;碎小正珠120颗,内乌拉珠2颗;金翟鸟一只,
嵌碎小正珠19颗,随金镶青金桃花持件1个,穿色正珠188颗;帽前金佛一尊,帽后
金花两支;金镶珊瑚头箍1围,金镶青金方胜1件,金嵌珊瑚圈1围,珊瑚坠角鹅黄
辫2条,双正珠坠1副……
“多么夸张!”元歌感叹:“这还光是头饰,要是加上朝珠、梳妆品、毛皮衣
料、家俱摆设,乖乖,这合成人民币得多少钱哪?她一次婚礼用度可以让整个村农
民吃一辈子,哦不,起码是整个县城的人吃两辈子。”
宋词轻轻“哼”一声,满脸不屑,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付“人生来就有贵贱
之分”的表情已经早形于色。
我怕二人再吵,正想说点什么岔开,小李回来了,热情地招呼大家吃水果,并
随手拿起一只梨子问我:“要吃水果不?我帮你削好。”
元歌感叹:“有这样好的一个青年陪在身边,做梦也该笑出声来的,唐诗,我
不明白你怎么还会生病?”
她一向最擅长的就是送人高帽,可是这次未免有些乱点鸳鸯谱,我发窘,好在
小李很快自我解嘲说:“好青年从来都是用来学雷锋的,所以天生应该出现在病房
里。”
元歌发现新大陆似地轻呼:“原来你不仅亲切,还很幽默呢。”
小李脸红起来,梨子削好,早已忘记初衷,昏头昏脑地递向元歌。
元歌娇笑:“我又不是病人,怎么好意思要你照顾呢?”
宋词“吃”一声笑出来。小李自觉失态,愈发脸红,搭讪地翻着元歌带来的资
料,因看到一本小说,随口问:“这写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女作家叶细细的新作《伤感之城》。”元歌答,“重新翻写孔雀东南飞。”
“焦仲卿和刘兰芝?是古代故事?”
“不,是现代故事,说刘兰芝被焦仲卿休妻后,被兄嫂逼嫁,迫不得已,投水
自尽;焦仲卿听到消息,也自缢于庭树。死后,两人的灵魂历劫转世,凭着半块孔
雀玉玉坠于今世重逢……”
神思忽然又不受控制地飞驰出去。
玉?又是玉?古今话本小说里,凡有关前世今生故事,好像往往都会有一件首
饰做信物,让两人隔世相认。我想起宋词的玉龙佩,莫非也是如此?可是,它说的
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我望向宋词,她本能地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前的玉龙佩,也正望向我,我们的
心思在瞬间相通,一时都是若有所思……
出院后,我开始每天跑往秀场看彩排。次次都可以撞到元歌和宋词在呕气,简
直无一次例外。
“追影灯要和大灯轮换使用,不然还有什么惊艳效果?”
“小姐,这是玉饰展,不是舞蹈表演,最重要的效果是卖玉饰不是表现舞美!
”
“卖也要卖得漂亮,卖出美感来,不然直接练摊算了,还搞什么玉饰秀?”
“依你说,想追求美感直接看芭蕾舞表演不就得了,跑到展示会上来做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秀的目的?”
两个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最绝的,是你不能说她们没道理。简直一般的理
直气壮。什么叫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这就是了。
受到日间观感的折射,夜里也不得安宁,晚晚梦见两人吵架。
大概是研究了太久公主出嫁的缘故吧,在梦中,宋词穿上了格格的服装,凤冠
霞帔,珠光宝气,而元歌做宫女打扮,五花大绑,还带着锁链。
带着锁链的元歌委曲而宛转,有种令人心动的凄美。宋词格格指着一只小小翡
翠杯子喝令她:“这是赏给你的,喝下它!”
元歌抬头,眼神倔犟仇恨,充满不甘心,恨恨地盯着那杯酒。
杯里红酒如血,不知怎的,梦里我竟知道那是鸠毒,心里一寒,也就惊醒,背
上冷汗涔涔。
再见宋词,不自主地觉得狰狞,又听她幸灾乐祸地元歌上午被秦归田纠缠的窘
状,那份刻薄令我深感刺耳,不由冷冷塞她一句:“元歌不是皇亲国戚,处处被人
欺负已经够惨,你不帮也就算了,何必还要落井下石?”
宋词脸上一呆,十分不悦:“就因为我出身好她出身差你便站她一边,莫非我
做乞儿你才高兴?”
我一愣,这话听在耳中好不熟悉,依稀仿佛,心底有个小小声音在对我喊:“
你同情她不过因为她是丫环我是格格,难道我任她摆布你才高兴?”
我定一定神,那声音已然不闻。
谁?谁是格格谁是丫环?我哑然失笑,这可不是白日梦魇?这次病后,我好像
更容易做梦了,而梦与现实也越来越分不清。
模特儿们正在便装走场,排队型,忽分忽合,闹闹嚷嚷,吵成一片,愈发令人
迷乱。
宋词交我一张纸:“这是我做的功课,但是一下子找不全这么多服装,只好先
对付着排练。你看看有什么要添改的?”
纸上是背景图上的各朝人服饰标准,自然以玉为主,计有玉扳指、玉手镯、玉
顶戴、玉璧、玉坠、玉环、玉凤、玉珊瑚等等,真看得我眼花缭乱。
急于补偿刚才的态度欠佳,我大力赞扬:“做得很好,我没什么意见。”
说话间,台上的莺莺燕燕们已经换了服装,服饰头型各不相同:旗袍、朝裙、
一口钟、百褶裙、马面裙、鱼鳞裙、凤尾裙、红喜裙、玉裙、月华裙、墨花裙、葛
布裙;松鬓、扁髻、元宝头、圆头、螺旋髻、抛家髻、巴巴头、荷花头、抓髻、如
意头、架子头……一队队一行行,花团锦簇,摇曳生姿。
我不禁醺然,轻轻念:“春梦人间须断,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绣屋秦筝,
傍海棠偏爱,夜深开宴。舞歇歌沉,花未减、红颜先变。伫久河桥欲去,斜阳泪满
。”
“《三姝媚》。”宋词说。
“什么?”
“我说你刚才念的,是吴文英的《三姝媚》。”
“一首词?”
“对,一首词,你以前最喜欢念的。”
“我以前?”
宋词也醒过来:“我说错了,以前哪里听过你读词。可是我有种感觉,好像听
你念过这首词似的。大概是另外一个朋友吧,想不起来了。”
我愣住。我知道她没有说错,她说是我念过的,就一定是我念过的,因为这种
感觉我也有,原来她和我一样,都有一些记不起来的往事,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是
什么?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两个人齐齐患了失忆症?
宋词又说:“对了,为了这次拍卖会,我们公司特地准备周末办一次酒会预祝
成功,一起来吧?”
“我很怕见人多的场合。”
“我也怕,可这是工作,而且,你才是主角。”
“好吧,有时间我一定去。”
酒会上,我终于见到“王朝”董事长何敬之以及那位著名的色狼经理秦归田。
老实说,两个人给我的印象都十分不佳。
何是个过分谨慎的人,与人握手时稍沾即松,态度紧张,又过分客气,全不如
他手下两位女经理来得潇洒自然;秦则不折不扣是个头号色狼,看人的眼睛永远色
眯眯,不必说话,单被他看一眼已经让人觉得受到侵犯。
整个晚上,除了见面道声“久仰”之外,我再没有同他两人说过一句话,人群
中见到他们走来即远远闪开。
衣香鬂影间,忽然瞥见宋词和元歌两个冤家路窄,不知怎么又斗上了,隔得远
听不清两人在争些什么,但是面红耳赤,分明已剑拔弩张。
我忙忙挤过去,刚刚站定,却见元歌猛地将杯中酒泼向宋词,宋词向后一闪,
差点跌倒,我连忙扶住,两个人都被溅得一身鲜红淋漓,如血!
我指责元歌:“你太过分了!”
元歌一言不发,抛下酒杯拂袖而去,我看她一脸盛怒,唯恐出事,急忙追出去
。门口遇到保安阿清,我拉住他:“有没有看到元小姐?”
阿清指个方向:“她上了出租车走了。”
我望过去,夜北京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却上哪里追去?
这时候宋词跟出来,看到我,冷冷地说:“现在你看到了,不是我不肯让她,
是她欺我太甚!”
我望着她,只觉她裙上的红酒洇开来,洇开来,弥漫了整个的时空,铺天盖地
,惊心动魄。蓦然间,我又想起梦中那杯鸠毒来。
宋词诧异:“唐诗,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病还没好?”
我抓住她的手:“宋词,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同元歌斗了!”
元词怫然不悦:“你还是帮她?”
“我不是帮她。我只是觉得,再这样斗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宋词,我有种感
觉,好像我们三个人的恩怨是天注定的,我们已经认识了几辈子,也斗了几辈子了
,宋词,不要再斗了,行不行?”
宋词脸上忽然露出倦意:“你以为是我想同她斗吗?实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不知道,我坐上这个制作部经理的位子虽然是因为我父亲,可是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兢兢业业,就怕人家说我是太子党,比别人多付出起码三倍努力,可是这么
多年,一直没有升职。因为人们都看不到我的付出,仍然认为我是裙带经理。那个
姓秦的,尸居馀位,早该滚蛋了,可是死霸着位子,处处踩我。元歌明明恨他,可
是轮到争位子这种时候,却偏偏还来怄我,反跟他狼狈为奸,这不,刚才三言两语
又吵起来,结果捱她泼一身酒。”
原来是这样。我默然,实在不愿意再理她们两人的是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
太急?可是我怎么才能同她们说明这一点呢?
宋词问:“你还回酒会去吗?”
“你呢?”
她抬起头看看天,答非所问:“要下雨了。”
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回酒会,各自驾着车子离开。
夜风清冷如秋,我只觉心头凄恻,说不出地孤单无奈。
宋词、元歌、我,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要如此纠缠不休?这次来到北京,究
竟是听从了冥冥中什么样的安排?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会有事发生
?而在这种迷茫的时刻,我又是多么需要张楚的支持与指点?
想到张楚,我忽然明白自己整晚感到的不安和孤独是为什么了,是因为自见到
张楚之后,所有的男人都不再入我目,所有的男人都形象可憎举止委琐,而我在人
群中,将永远孤独。
这时候雨点已经落下来,我启动雨刷,又伸出手去拭车头左侧的观后镜,忽然
心头一震,不由愣住:只见镜中宋词一身华服,胸口插一枝羽箭,倒在一个背向我
的戴王冠的男人怀中呻吟:“王爷,得到你的眼泪,我也就知足了。我不怨你,真
的,不怨你。”
不知是我还是那镜中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忽见宋词身子一挺,目眦欲裂,嘶声
道:“但是,我恨她,下辈子我一定要找她报仇!”
我明知是幻觉,可是脑中轰轰作响,混乱不已。用力甩一甩头发,同时将眼光
转向右侧观后镜,却见镜中也有景像:这回是元歌,同样满身是血,身旁抛着一把
长剑,握着同一个王冠男人的手在哭告:“王爷,是我害了你,我自刎谢罪,你不
要再怨我了吧。”
我大恸,只觉与镜中男人合二为一,脱口呼出:“我不怨你,我原谅你,你不
要死!”
元歌咬牙切齿,握住我的手发誓:“但我死不瞑目,是她逼我这么做,她把我
害成这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我心如刀割,伸手去拉元歌:“不要!”车子已“嘭”地一声撞在路边树上,
我猛地惊醒,再看两只观后镜,平滑光亮,一如平常。
什么叫撞邪?大概这就是了。我叹口气下车,只觉头昏脑胀,好在车子只是撞
碎前灯,并无大碍。
雨已经越来越大,我站在雨中,既不敢上车,也不知躲避,任雨水将我淋得湿
透,顺着发角如注流下。
闪电划破夜空,纠缠扭曲,说不出地诡异荒凉,我举首向天,不知道该向谁讨
一个答案:天,究竟为什么让我遇到张楚?究竟我和宋词元歌缘为何聚?究竟我该
怎么办?让闪电劈向我,让我忘记所有的烦恼与爱,让我从来没有见过张楚这个人
!
雨更大了,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汪洋之中。突然之间,强撑了整晚的力量
完全消失殆尽,我跪在雨中,再也承受不住衷心的哀痛,放声恸哭起来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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